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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個叫爸爸的男人

但是她說:“你騙人!”并且有些激動地推開我。“你才不是沈洛陽呢!”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撅著嘴,帶著些撒嬌的語氣,又像是向我挑明她的不滿。我想起高一的時候我們第一個情人節,我故意沒去約好的地方,然后騙她有重要的事情。她就像這樣,撅著嘴沖我說道:“你騙人!”當時我看到她眼眶里的淚水才發現我很過分——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其實就是個混蛋。

“那他不在這里,應該在哪里?”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到底說了什么,自言自語地說道:“他說,楊沫,做我女朋友,必須。這是我聽到的最感動的一句話。”就像是對的我一種炫耀。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可以把一句我已經忘到九霄云外的表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連最后兩個多余的字也沒有遺漏。然后我把她抱進懷里,就像站在操場上看著觀禮臺上的楊沫時的感覺一樣。把她摁進自己的身體,讓我們的血液融合,分不清彼此,似乎這樣無知的我們才能做到不離不棄。她的身體很冷,我感覺到她的眼淚流進了我的衣領,流過我的鎖骨,流到我的胸膛,讓我一陣戰栗。她真聰明,她想讓我愧疚,想讓我看清自己的可笑。那么她做到了,她真是偉大,能把愛演變成恨時也調節得這么適量,不多不少,正好比麻醉低一級——不能一次痛到刻骨銘心,也不能讓你永久保護自己的痛覺。

“你說,我應該把你怎么辦?是不是要慷慨地把你讓給楊于超?你不能跟他在一起,我們還沒有分手,我沒說結束就不可以結束。你憑什么在我愛上你的時候恨得這么徹底,還可以在我面前表演得這么瀟灑。如果我要繼續下去,你也得陪我。”從小到大我都只是一個霸道的孩子,這是我唯一保護自己的武器。我總覺得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它,那么連帶著我也會失去很多。

她在我懷里輕輕嘟嚷了一句,然后就沒有了反應。我放下她,幫她蓋上被子。燈光毫無預設地照射下來,映襯得她有些閃閃發光。我想有些東西,有人記得,有人忘記,不是可以簡簡單單概括為有情或者無情,是因為執著。楊沫就是。

那家小診所就像所有電影里講述的那樣,讓人覺得骯臟、害怕。我記得樓梯很舊,狹小的走道就一直向前延伸,仿佛沒有盡頭。我寧愿它沒有盡頭,就讓我一直走下去,因為我知道在它的盡頭有一樣讓我害怕的東西存在,而我不得不去面對它。那時我總覺得我不是個勇士,所以不用拯救整個世界的力量,包括現在我也不需要站在這條該死的走道。它就像我童年時那條通風的、陳舊的弄堂一樣蕭條、孤寂。

“楊于超,我很害怕。”我記得我這么對楊于超說。

“沒事的,一會就好了。”他伸過手,拉著我的,他的手和我一樣冰冷,他假裝風輕云淡地說道,“就當是睡了一覺,醒了就好了。”但是他是害怕的——和我一樣。

“楊于超,我是個壞人,我這么做肯定會有報應的!你說對么?”我問他。

我看著他,我哭了,在那條骯臟的走道上,在楊于超面前。我聽見我的聲音在這條漫長空曠的走廊里來回瘋狂地撞擊,它不受我的控制,像要掙脫我,“楊于超,我就是犯賤!可是我害怕了。”

然后他抱住我,就在這時我看到我的奶奶坐在那條走道旁一根枯敗發黃的木頭上,她笑著看著我。我問她:“你怎么會在這里?這里是哪里?”

她看了我一眼,“這里?弄堂啊,怎么不認識了?”

“不是,這里不是的,這里明明~”我想說這里明明是那條走道——通向那個骯臟的小診所的走道。

她帶著“我可憐你”的表情看著我,“楊沫你就是犯賤。現在你知道我當初說那句話的意思吧。你就和你那個媽一樣。”說完開始不停地笑。

最后我看到窗戶里那雙有些絕望又似喜悅的眼睛的時候我驚醒了。才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可笑又真實的夢,身上蒙了一層細細的汗。

走出房間,書房門縫里一絲微弱的光掙扎著撞入我的視線。我走了過去,聽見楊浩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似乎在打電話,“白曉雪,你差不多了么?到底想要怎樣?覺得纏著我很好玩么?你看清楚了,我楊浩可是一個可憐的窮光蛋,你太抬舉我了吧!”

我第一次聽見他用這么冰冷,不耐煩的態度對一個人,或許他是真的長大了。是的,四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他很多細小的習慣。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門進去,他才放下電話。

“這么晚了為什么還不睡?”我問。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盯著電腦屏幕,沒好氣地蹦出兩個字:“游戲。”又繼續說道:“你不是也沒睡么?”

“楊浩,你就這么點出息。對女人倒是挺狠的。怎么小姑娘纏著你?是什么樣的呢?白曉雪。”我說。

“楊沫,你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給我去睡覺。”說完他站起身想把我推出書房,觸到我赤裸的手臂時,皺了皺眉頭,“你怎么這么笨?身上這么冷沒感覺么?這么大的人了。”

我伸手撫平他的眉頭,“別皺眉,像個小老頭。”

他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我。我覺得我應該對他說的,所以我說:“楊浩,我總是夢到她,今天也是,你會么?”

他止住了笑,有些嚴肅地看著我,但是我知道他在害怕。他說:“你是瘋子么?老想著她干嘛?”

我突然很想哭,“楊浩,你怕過么?”

他笑了,“不怕,要是真到了那么一天你就說都是我做的,是我拖住你的,我不會怪你,真的。”

“你別偉大了好么?我不會感激你的。我會恨死你的。”我實話實說。

“那你怕么?”

我點點頭,“記得小時候我怎么對你說的么?”見他點頭,我又說道:“楊浩,你不能對我這么好的,我怕有一天會害死你。”

他看著我,“要真是這樣,我也認了。楊沫,早點睡,明天舅媽回來了,和我一起去接她。”

“我不去,明天我還有重要的事。”

“你能有什么狗屁重要的事。我看你是不敢見她。”他總是那么懂我,所以我才害怕失去他,我這樣對自己說。

“是的,我就是怕。再說了,我總該要為自己的生計好好考慮一下吧,你以為我是你么?整天無所事事。”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他知道對于那些我自己堅持的事,是怎么也回不了頭的,我就是有本事把“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樣亂七八糟的品質發揚光大。他無所謂地聳聳肩,一邊把我送進房間,一邊風輕云淡地說道:“我養,行嘛!就算要我賣血,也讓你買得起香奈兒,好吧!就當我養了一只高貴的寵物。”

“你!”還沒等我說完,他就“啪”一聲關上我的房門。門外傳來他有些夸張的笑。黑暗中我對自己說道,“我想要的只是讓你平安。”這樣的要求有時候卻很難達成,我知道。

第二天,我早早出了門,我怕楊浩拖著我去接她。四年前,我是那么理直氣壯地離家出走,是因為我不知道怎么面對她。但四年后,我還是沒出息地選擇逃避。我不知道四年這樣不長不短的時間是不是改變了她很多,有沒有磨平她骨子里的飛揚跋扈。

“沫沫,是你么?”

當我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的時候,就聽到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句。我轉過頭,看見一個陌生男人,但是我記得他。因為他總是出現在我童年時的夢里,那個最需要父親的年紀。只是他比我夢里的那個爸爸蒼老虛弱許多,甚至有些弱不禁風。我還記得,在火車站,他笑著對我說:“沫沫,快叫阿姨。”那個聲音很溫柔。也是這個溫柔的男人,讓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風華絕代,妖嬈嫵媚。他的身后停著一輛加長的林肯,那時我腦海里只有浮現出一個詞——“小人得志”。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會出現在這里,總之我不想見他,見我轉身要走,他急忙說道:“沫沫,我知道你恨爸爸,但請你先等一下。”

“誰是我爸爸?”我轉過身,看著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再次相見我卻要用這么咄咄逼人的態度。多少年以前我以為可以是平和的,即使不是溫馨,也不需要這么嘶聲力竭地相認。

“我知道,你不會那么容易原諒我。”說完他開始咳嗽,溫暖的陽光停歇在他的肩上,一顫一顫地閃閃發光。我的眼眶有些微微發熱,我覺得那是因為陽光太盛的緣故。就讓我這樣以為,我安慰自己。

“你沒事吧?”結果我還是問出了口,因為我不知道要用多少分的冷漠來對待這個我思念了整個童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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