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鄭心諾(二)
書名: 維以不永傷作者名: 不呢呢唯本章字數: 2959字更新時間: 2017-05-25 10:15:32
我轉頭看向身旁開車的他。他專注地看著前方,路燈昏暗的光線隔著玻璃打在我們身上,忽明忽暗。然后那種像是脫離現實的感覺突然從身體深處洶涌而來。我看見他的側臉在路燈的照射下格外柔和,然后白天那個熟悉的聲音就突然而然地闖入我的腦海。——她說:“楊浩,你在哪里?我想你了,今天晚上到我這里來吧。”
直到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才回過神:“楊沫,你沖我發什么呆?”
“沒什么,就是想到些事情。”我搖搖頭說道。當然那個熟悉的聲音還在我的腦海里徘徊,揮之不去。我不知道要怎么開口向他證實今天我聽到的一切。或者說我有沒有這個勇氣開口向他詢問他們的關系。
“什么事情想得那么入迷,連我叫你幾聲都沒聽見?”他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淡淡看了我一眼又轉回去。
“叫了我很多聲?”我問,見他帶著些許無奈的表情點點頭,我才繼續說道,“沒有,就是這么幾天了都沒有見到江琳、顧域和鄭心諾。不知道他們最近在干嘛。”
“他們能干什么。”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看到楊浩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燈光直直打在他臉上,那個來不及收回的表情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入我的視線。
“楊浩,你和那個白曉雪怎么樣了?”我還是問出來口,我記得那天他和我吵架對我說,他的事情不用我來管,這么簡單的事情我還是做不到。
“我們分手了。”他剛說完,我就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要故意問你這些的。只是那天她有找過我。”
“楊沫,上次我說的都是氣話,你別往心里去。但是你們應該不是很熟,她找你干什么?”他說前面那句話的時候我聽得出語氣里帶著的深深歉意。或許這樣就夠了,即使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已經回不到以前的樣子,但真的,這樣就已經足夠。
“她讓我勸你和她和好。”我說。我沒有說出他向她打聽我和沈洛陽的以前的那件事情。現在我不想因為這樣一件事情和他吵架。
他似乎松了一口氣,然后才問道:“你答應了?”
我搖搖頭,“才不會呢,你以為我會那么好?”
“那倒是的。”他沒心沒肺地回道。
最后我還是沒有問出口“楊浩,你今天晚上出去么?”。是因為害怕聽到不想聽到的回答,而自己又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他依舊專注地開著車,而我看著窗外。沉默是件讓人害怕的事情,它會在無形中讓你看清你們之間的距離。我知道此刻我們之間隔著的不是什么時間的距離,這遠比時間這類事物更具殺傷力。我看不清這是什么,但我能感覺到它就在我的身邊,纏繞著我。現在我沒有足夠的勇氣捅破這一切,即使它薄如蟬翼,但是那之后的尷尬不是多少的從容可以化解的。至少我們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就像對于鄭心諾和沈洛陽的事情,我可以大度地不去在乎所有的一切——即使因為這樣的事情讓我失去很多。但我沒有勇氣來面對那些爭吵,因為她的柔弱,因為這個我總是保護著的女孩。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鄭心諾是在高中的時候。
就像所有故事發生時該有的程序——我不小心撞翻了她手里的大疊作業本。那些單薄的作業本呈無力狀脫離她的控制,凌亂地灑落在地上。她有些無措地看看我,又看看地上撒亂的作業本,“對不起,對不起。”她的聲音很輕,那種柔軟的沒有多少力氣的語調。那樣的聲音很熟悉,但是我不記得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點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然后下一秒我轉身想走,她卻急忙叫住我,“你是楊沫么?”
我轉頭看著她,不是驚訝她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而是想知道她叫我的名字的時候是怎樣的表情。我已經習慣了女生談到我時露出的那種輕蔑、厭惡或者嫉妒的眼神。但是現在沒有,我轉過頭,她燦爛的笑容就這樣毫不掩飾地撞入我的視線,臉上還帶著些疑惑。見我點點頭才說道:“我就知道是你,那么漂亮。”
我的語氣很冷淡,我聽見自己問她,“有什么事情么?”
她無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說道:“我叫鄭心諾,我們以前是一個初中的,這個你肯定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為什么她要對我說那么多我認為是無聊的話,直覺告訴我我應該離開這里,而我也的確那么做了。但她還是叫住了我,“楊沫,現在有什么事情做么?能幫我撿一下地上的作業本么?”
在那以后的某一天我有這樣問過她,“你就不怕那時候我不幫你撿作業本么?”是的,那天我幫她撿了作業本。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或者是因為不怎么想拒絕她。而我們也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成為了朋友,這就是這么簡單又神奇的事情。
她聽到我這么問,笑著說道:“那你還不是幫我撿了么?而且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
聽到這樣的評價我竟然沒有一絲的感動——原來我是那么渴望做一個壞人。
那時候我們的關系很好,即使我和沈洛陽在一起也沒有改變多少。我不知道朋友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概念,這樣一個詞對于我來說太陌生,我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弄清楚到底它會有多么強大的魅力。那樣的信念似乎從來不在我的身體里發芽成長過,所以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什么同性朋友。這不是什么悲哀的事情,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
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瘋狂地迷戀上了她——一個對于我來說是朋友的女孩。我陶醉在這樣的感覺中,我喜歡和她一起到籃球場上看沈洛陽打球,喜歡和她在黃昏下一圈一圈逛著操場,甚至迷戀她在我教室門口等我吃飯的時間。那樣的時光或者就可以稱得上無憂無慮,所以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她開始喜歡上沈洛陽,什么時候我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讓她那么果斷地報復我。那時候我以為我的生命完整了,有一個心愛的人,一個真誠的朋友,還有楊于超、楊浩。那么為了他們我可以心甘情愿平凡,即使我是那么一個不甘心默默無聞的人。可我知道有些東西遠遠比出人頭地更有意義,更有價值。
可是后來沈洛陽走了,鄭心諾也走了。他們就是那么迫不及待離開我,丟下狼狽的,不堪一擊的我。
高三的時候我瘋狂地想要離開S市這個虛偽的地方。我以為自己考不上什么像樣的大學,但老天就是不公平,偏偏在這個時候就對我特別友好。然后我就來到了那座靠海的城市——一到春天就開始瘋狂下雨,等到夏末秋初的時候就不止下雨那么簡單。它們就是用著這樣的不討人喜歡的招數一次又一次提醒人們不要忽視它們的存在。
在我遇到李向陽的那段時間,我記不清是什么時候,我想著或者我需要這樣惡劣脾氣的城市來熏陶我,用它的風雨磨平我的飛揚跋扈。最后我發現其實我高估它們了。它們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無所不能,它們也只會讓我更加討厭這里的一切。
討厭下雨,這似乎已經成為我的一個習慣。地上潮濕的一片,土壤都慢慢變得沉重。每次下雨我就會無可救藥得想到爺爺,這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只有想到他的時候內心才會出奇地平靜。
那個時候鄭心諾也已經考上了她理想的那所在W市的大學。但是這樣的城市太繁華,會顯得自己更加渺小。所以骨子里我是不喜歡的,在那樣繁華的地方成長起來的人骨子里也會隱藏著一股天然的傲氣,覺得可以看不起所有人。那種深入骨髓的東西一旦你覺得它理所當然的時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那個四年我們聯系的不是很多,即使和江琳也是。我總是覺得自己其實沒有太多的話題想要和她們聊的。倒不是因為我遇到了白紫云。因為白紫云只是個意外——我就是那么自以為是地認為的。
這個時候我就看見我們的房子一點一點出現在我們視線里,越來越完整。楊浩就問道:“楊沫,今年的生日怎么過?”
我搖搖頭,“沒想過。”
我說的那句話真的是實話。四年的時間我記不清自己有沒有過一個完整的生日,不是說這樣的事情是一種奢望,只是想說沒有意義。就是沒有意義。
在大學的那四年楊于超總是一絲不茍得記著我的生日,有的時候我會懷疑這是我媽讓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