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帶一路”推進過程中的日本因素
- 楊伯江 劉瑞
- 1159字
- 2019-01-04 21:37:56

第一章 日本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與應對
2013年9月至10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訪哈薩克斯坦和印度尼西亞期間,先后提出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以下簡稱“一帶一路”)的倡議,以及籌建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以下簡稱“亞投行”)的設想。在地理位置上,日本并不處于中國所倡議的“一帶一路”的重點方向或區域中。注3但日本作為亞洲第二大經濟體和傳統發達國家,在地區內擁有廣泛而可觀的經濟、政治與文化輻射力,客觀上與“一帶一路”有著密切的、不可分割的關系。而隨著中國切實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特別是領頭籌建亞投行,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在經貿投資、基礎設施建設乃至區域經濟帶共建方面展開積極合作,日本對于該倡議的關切與重視迅速提升。日本對“一帶一路”的倡議相當敏感,心態復雜,在不斷進行情報收集、評估分析的基礎上,形成了對“一帶一路”倡議特有的認知和應對措施。
注3:根據2015年3月28日國家發改委、外交部、商務部聯合發布的《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絲綢之路經濟帶重點暢通中國經中亞、俄羅斯至歐洲(波羅的海);中國經中亞、西亞至波斯灣、地中海;中國至東南亞、南亞、印度洋。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重點方向是從中國沿海港口過南海到印度洋,延伸至歐洲;從中國沿海港口過南海到南太平洋。據此文件的界定,日本并不處在“一帶一路”重點方向及沿線上。
總體上,日本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與應對,不僅基于日本自身的利益,更受到地區國際關系互動,特別是中日關系本身態勢與外部大國地區戰略走向的直接牽引。中日關系方面,2014年11月APEC中日領導人“短期會面”,發表旨在改善關系的“四點原則共識”,兩國關系趨向于緩和,民間交流有所恢復,雙方規避危機、維護穩定的默契增強,但2015年“歷史年”因素依然對中日關系形成了考驗與沖擊。總體上,中日關系賴以穩定的政治共識基礎脆弱,日本在對華心態上堅持抗拒與戒備,在對華政策上持續防范與對沖,與中國展開長期戰略競爭的態勢逐步固定化;外部大國戰略方面,美國持續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以維護強化地區事務主導權,并認為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意在挑戰美國地緣霸權和秩序主導權。在同盟協調一致以及借美之力聯合遏制中國的方針下,日本政府追隨美國,對“一帶一路”倡議基本持冷淡、抵觸乃至排斥的態度。
總的來看,日本官方對“一帶一路”的認知和應對集中在戰略競爭層面,態度較為僵硬和冷淡;在日本民間,特別是與“一帶一路”有直接關聯的經濟界,始終對發展中日經貿關系、參與“一帶一路”抱有期待,在態度上較官方更為靈活。但在政府主導輿論和中日關系的大環境影響下,日本民間對“一帶一路”也抱有一些懷疑乃至批評。日本官方和民間對“一帶一路”有同又有異的認識,共同影響了日本對該倡議的實際立場和政策上的具體應對。
第一節 日本官方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與反應
日本官方對“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日本面對該倡議的實際態度和應對措施。總體上,日本官方對“一帶一路”的認知和反應變化,具有以下基本特點:(1)對中方倡議總體上態度冷淡,立場僵硬,否定與懷疑的意見大于肯定,但隨著形勢發展以及與中日互動的加強,日方基于自身利益所表現出的合作意愿和靈活性也有所增強;(2)相比于“一帶一路”的概念與整體規劃,日本政府更為關注中方籌建亞投行,對周邊國家投資和基礎建設項目出口的動向,其反應和對策均圍繞“一帶一路”的具體動向展開;(3)在基本認知上,日本官方對“一帶一路”的認知集中在國家戰略競爭層面。盡管日本政府官員承認該倡議在經濟上具有互利開放性,但更傾向于認定該倡議反映了中國挑戰和重塑地區秩序、機制與規范,增強自身權力的意圖。這也決定了日本對“一帶一路”倡議始終抱有在戰略上的戒備、防范心理。
自中方領導人提出“一帶一路”倡議后,日本官方對該倡議的認知和反應,大體經歷了以下發展階段:
(一)“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之初的相對忽略與輕視(2013年下半年到2014年上半年)
在“一帶一路”倡議提出的初期,由于倡議的總體“路線圖”、具體措施以及相關國家的反應尚未清晰化,日本政府并未對中方倡議作出明確、公開的反應。日本外交部門最初認為,該倡議是中國領導人在實施周邊外交時提出的一個新概念,目的是聯絡中亞、東南亞等鄰國,有針對性地加強與周邊國家的經貿、投資與能源關系。總的來看,這一倡議與日本“并無直接關聯”,考慮到中日關系當時嚴重惡化,處于近乎敵對狀態和對抗邊緣,日本也不認為中方會邀請日方參與這一倡議,實現合作共贏。注4當時,中日兩國的關注焦點和斗爭領域集中在釣魚島等領土問題上,盡管日方考慮到確保與擴大本國能源、資源供應,對中國在其周邊能源供應國開展外交聯絡持續“保持關注”,并“適時干預”。但對于“一帶一路”倡議本身,日本政府傾向于認為,比較可能的情況是:中國期望以新的概念帶動周邊外交實踐的發展,并不太可能全面落實這一相對宏大的構想,而且基本上認為“事不關己”,而未將其作為政策應對課題,也未作出針對性的官方回應。
注4:根據筆者2015年10月7—9日在日本調研時,對日本外務省官員、早稻田大學中國問題學者等的采訪。
歷史上,日本也曾提出與“一帶一路”類似的外交概念與設想,如橋本龍太郎內閣于1997年提出的“絲綢之路外交”,以中亞和高加索8國作為外交重點,拓展日本在該地區的影響力。該設想比美國的“新絲綢之路計劃”(1999年)以及由俄羅斯、印度及伊朗三國的“北南走廊計劃”(2000年左右)都要早。日本建立了“日本+中亞”外長會談為基礎的地區合作機制,加大了對中亞國家的戰略援助。麻生太郎任首相時,于2006年提出建立從日本經由東南亞、中亞到中歐及東歐,涵蓋歐亞大陸“外圍國家”的“自由與繁榮之弧”,借此在中亞等地區拓展“新絲綢之路外交”和“價值觀外交”。但“自由與繁榮之弧”或“新絲綢之路外交”并未發展成為體系性的、引導日本外交戰略的政策框架。在此背景下,日本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認知,并不缺少自身外交政策實踐為“參考系”。但在此時,日本至少并未充分預見到:首先,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之后會發展擴容為如此大規模、全領域的區域經濟振興規劃;其次,中國政府會以如此戰略性的決心和力度推進“一帶一路”倡議,促進具體政策“落地”;最后,日本與“一帶一路”之間會不可避免地產生如此密切的互動。
在中國的“一帶一路”構想中,與區域內新興國家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展開合作,包括構建相關融資支持體制是支柱之一,也是中國早期推進的重點課題。而這與日本自身推進基礎設施項目出口,為“安倍經濟學”創造新的外部增長點的目標發生了交錯。亞投行籌建的啟動,讓日本開始認識到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倡議的意志和決心。從2014年中期起,日本官方對“一帶一路”倡議,特別是亞投行問題開始做出反應。2014年5月初亞洲開發銀行(以下簡稱“亞開行”)年會上,日本主導擱置了將導致中國在亞開行表決權擴大的增資問題。其后,亞開行行長中尾武彥則對媒體稱,會上中國提出了設立“有別于亞開行的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的設想”,擴大影響力的意圖明顯。但此時日方認為,中國計劃建立的銀行出資預計基本來自新興國家,“如果評級很低,籌措資金的成本會很高”,并不看好亞投行的競爭力。而且新興國家對于亞投行的看法“也存在疑問”。注5這也反映出,對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潛力與落實前景,日本官方起初是并不看好的。
注5:「アジア投資銀の衝撃:『G7の加、
ない』」、『日本
済
』、2015年4月15日。
(二)針對亞投行的關注、探詢與表態(2014年下半年到2015年3月底)
2014年10月24日,中國等21個亞投行意向成員國在北京簽署亞投行籌建備忘錄,其中不僅包括東南亞、南亞、中亞和中東的主要國家,甚至包括日本原本認為“被排除在外”的印度,以及在南海與中國存在爭端的越南和菲律賓。這和日本初期的判斷出現了差異。由于中國主導的亞投行設想得到了較日本最初設想更為廣泛的支持,日本政府開始認真正視亞投行問題,對是否加入亞投行展開探詢。但這一時期,由于對亞投行慣性的輕視、抵觸思維,對中國戰略意圖的懷疑,以及顧及美國態度的考慮,日本政府對亞投行的態度顯得相當僵硬。一方面,公開質疑亞投行能否保證融資的公開與透明、能否杜絕腐敗、能否保護好環境等,并以此作為否認亞投行作用、拒絕參加亞投行的理由,這成為日本官方的“程式化口徑”;另一方面,在日本政府看來,由于中國的積極進取,圍繞對基礎設施建設需求旺盛的亞洲新興國家的開發融資問題,“中日之間已經形成了互相爭奪的態勢”。中國主導籌建的新融資體制即亞投行與日美主導的亞開行之間將不可避免地發生競爭,“這或將導致原有地區乃至全球經濟秩序迎來轉折點”。注6中國積極推進“一帶一路”倡議,聯絡各方籌建亞投行,使得日本政府針對中國的競爭心態和戒備心理受到了很大刺激。
注6:根據筆者2015年10月7—9日在日本調研時,對日本外務省官員、早稻田大學中國問題學者等的采訪。
這一時期,中國的“一帶一路”倡議日益顯示出開放性姿態,考慮到該倡議所蘊含的周邊影響力與潛在經濟效益,日本也在考慮參與倡議的可能性和參與方式,是否參加亞投行就成為當下首要的“必選題”。在日本政府內部,也出現了“如果亞投行成立是大勢所趨,日本應盡早加入以確保足夠發言權”的意見主張。各種證據顯示,從2014年底到2015年初,日本政府動用關系渠道,對中國的亞投行籌建進行了針對性的情報收集和評估,乃至于接觸預定出任首屆亞投行行長的中方高官金立群,探聽情況。但是,負責匯總情報與分析的外務省和財務省官員對亞投行持有明顯的、先入為主的輕視與抗拒,這影響了其評估報告的客觀性,進而直接影響了首相官邸的決策。注7在2014年下半年,中日關系出現緩和的背景下,中方也曾以開放的態度,邀請日方參加亞投行,發揮建設性作用,但已傾向否定與冷對亞投行的日方,并未積極回應中方的誠意邀請,從而錯失了合作機遇。注8
注7:「日本の処後手に、
加
算、6月末までに再
」、『日本
済
』、2015年4月1日。
注8:如《日本經濟新聞》稱,金立群對邀請日本加入亞投行態度積極,在2014年秋就與日本財務省官員接觸,表示歡迎日本在亞投行發揮建設性作用。在亞投行創始國申請截止日期前,金還與亞開行行長中尾武彥會談,勸說日本以創始會員國身份加入亞投行,并承諾在亞投行內為日方預留高管及獨立董事席位。詳見:「アジア投資銀、幻の日本人副裁」、『日本
済
』、2015年4月15日。
進入2015年后,隨著亞投行籌建進程加快,特別是英、法、德、意等歐洲國家紛紛宣布加入亞投行,亞投行意向成員國陣營空前壯大,其發展前景顯然超出了日本的估計。注9日本政府原先判定西方七國集團成員不會加入亞投行,這一誤判導致日本在亞投行問題上面臨著“外交被動”。2015年3月31日為亞投行創始國申請截止日,日本政府面臨著“期限前表態”的壓力。3月21日,日本副首相兼財務金融大臣麻生太郎在內閣會議后對媒體表示,政府“正在探討參與(亞投行)的可能性”,但3月24日麻生又表示,日本政府針對亞投行的關切問題(運營體制公正性、透明性等)還沒有得到回復,“因此很難給出是否參加的答復”,從而表明日本很可能不參加亞投行。3月31日即截止日當日,麻生再次對外宣稱,由于亞投行“治理標準”并不明確,“(關于日本)是否參加(亞投行),不得不采取非常慎重的態度”。從而基本放棄了在期限前以創始會員國身份加入亞投行。注10但日方并未放棄將來參加亞投行的可能性,而是考慮“根據形勢作出判斷”。
注9:「アジアの開発金融、日米が中國主導に警戒感、英が加」、『日本
済
』、2015年4月13日。
注10:「アジア投資銀加、
先送りを表明 麻生財務相」、『日本
済
』、2015年3月31日。
(三)圍繞亞投行的表態與對策調整(2015年4月至6月底)
在這一時期,圍繞亞投行問題,日本政府乃至執政黨內部的意見分歧有所擴大與公開化。外務省和財務省重視與美國進行協商,對加入亞投行持慎重態度,而負責基礎設施出口的經濟產業省、反映經濟界訴求的首相官邸的部分部門則出現了應該加入亞投行的意見。自民黨總務會長二階俊博于2015年4月下旬在東京發表演講,敦促安倍決定是否加入亞投行,“若改變主意想要加入則越快越好”。他還明確指出,日美對于亞投行提出的質疑,一定程度上是出于競爭性的情緒化態度,“政府內部出現了認可加入中國主導籌建的亞投行的看法”。時任日本駐華大使木寺昌人則在接受英國《金融時報》采訪時稱,日本經濟界已就加入亞投行采取宣傳攻勢,期望影響決策,“宣傳效果目前看來很好”。他還大膽預測稱日本可能在6月申請加入亞投行。注11而在野黨也借此批評安倍政權在亞投行問題上決策失誤,未能和西方國家集團保持一致。注12在錯過3月底以創始會員國身份加入后,日本是否會在6月底亞投行在確定出資比例和組織形態、各方簽署正式協議前以普通會員國身份加入,備受外界關注。
注11:「立準備進むAIIB、日本はどうする」、『日本
済
』、2015年5月22日。
注12:「野黨、政府のアジア投資銀応を批
」、『日
済
』、2015年4月1日;「アジア投資銀『交
加も選択肢』民主代表」、『日本
済
』、2015年4月20日。
在對亞投行前景進行重新評估后,日本官方關于亞投行的表態逐步具有了一定“彈性”。一方面,日方繼續以“亞投行存在運營體制方面的問題”作為拒絕加入的理由;另一方面又展示出“合作姿態”,為自己爭取輿論上的主動,預留退路。2015年4月3日,麻生在內閣會議后的記者會上稱,如果日本所要求的確保公正的組織運營等條件能得到滿足,“并非沒有考慮(加入亞投行)的余地”。注13安倍首相的表態也反映了這一“不急于加入,不斷絕后路”的騎墻姿態。2015年4月20日,安倍在日本富士電視臺節目中表示,日本“和不少國家一樣”,對亞投行組織運營的公正性和透明度表示疑慮,并以“從不良高利貸處借錢的企業,最終將失去未來”的比喻,暗諷亞投行運營將出現問題。并強調“不會在留有疑問的情況下就加入(亞投行),當然會謹慎行事”。2015年4月22日,安倍在雅加達的亞非峰會上見到習近平主席時,又轉換了口徑,表示日方認識到亞洲對基礎設施投資有巨大需求,“愿基于這一認識,同中方探討有關亞投行的問題”。注14
注13:「ワシントンに伸びる中國AIIBの影」、『日本済
』、2015年4月12日。
注14:「首相と習主席『日中関、一定の
善』で一致」、『日本
済
』、2015年4月23日。
在亞投行問題上,日本的決策出發點之一是美國的意見。日本政府內部認為,中方推進“一帶一路”和亞投行,勢必涉及中美博弈的敏感問題,作為美國盟友,日本始終密切關注并緊跟美國的立場。在認識到華盛頓不會公開反對亞投行,但也不會成為其成員和支持者的基本態度后,日本政府也明確了自己的表態底線。2015年4月下旬,安倍訪美前夕接受《華爾街日報》專訪,針對“美國拒絕加入中國主導的亞投行,日本是否想加入”這一提問,安倍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肯定了亞投行的價值,但是他再次表示,關于亞投行的運營體制“有太多不明的問題需要解決”。安倍還強調,“作為美國的同盟國,我知道展示我們的領導力、與和我們有著一樣世界觀的美國保持同步是很重要的”。注15在安倍訪美的記者會上,奧巴馬在回答記者提問時稱,美國“從來沒有”反對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但是它需要高標準和透明度”。安倍對此表示附和。注16
注15:「日米『不動の同盟國』共同聲明、TPP妥へ協力」、『日本
済
』、2015年4月29日。
注16:「日米首脳、アジア投資銀『公正な治必要』」、『日本
済
』、2015年4月30日。
與此同時,日本領導人發言和官方政策動向中,顯示出因亞投行而與日俱增的危機感與競爭意識。5月4日,麻生代表日本政府出席亞開行年會,會上他發表演講稱,日本將與亞開行聯手,并攜手民間企業擴大投資。在地區基礎設施項目中“發揮主導作用”。他還對與會者強調,日方的做法旨在促進能給亞洲帶來良性的基礎設施投資,且這些項目“對環境和當地社區友好”,暗指其與亞投行的項目質量存在差別。5月21日,安倍公布了日本政府新出臺的“強化面向亞洲的基礎設施投融資的構想”。其核心內容是在未來5年內,由日本的金融機構及日本主導下的亞開行向地區新興國家提供基礎設施項目貸款1100億美元,這一數額剛好超過亞投行初期準備金的1000億美元。在發言中安倍并未直接提及亞投行,但他明確指出,亞洲經濟開發“不僅是投資規模,還要注重環境與人才培養的高質量”。注17連日本媒體都承認此發言“專門針對中國”。外界普遍認為,日本推出這一“1100億美元基建基金”,毫無疑問是針對中國主導下的亞投行而提出的。這明確地反映出,日本將盡其所能地捍衛自己在亞洲基建融資體制方面的“傳統領導權”。
注17:「安倍首相『アジアインフラに13兆円』、ADBと連攜」、『日本済
』、2015年5月21日。
除亞投行籌建迅速進展外,隨著中日關系緩和,特別是經濟交流回暖,日方認識到在經濟合作議題上一味僵硬地反對中國,并不完全符合自身利益。中日外交互動的恢復,使得雙方在亞投行問題上的“對立”有所緩和。2015年6月初,中日財長對話時隔3年2個月重啟,麻生代表日方與中國副總理張高麗及財政部部長樓繼偉會談。在會談中,麻生對亞投行作出積極評價,稱其他國際金融機構已經不能滿足新興市場國家要求。中日財長通過會談與私下交換意見,在亞投行和基礎設施投資方面“達成了相互理解”。注18會議共同文件稱,中日在推進亞開行與亞投行的協調合作,共同推進基礎建設的方針上達成了一致。日本雖然不作為亞投行一員,但因有利于共同利益,仍將與中國在相關經濟領域展開合作。注19這表明,日本盡管確定“與美國共進退”,不參加亞投行,在亞投行問題上卻還是“展示出了一定程度的合作姿態”,以確保日本能夠分享利益。2015年6月29日,亞投行57個意向創始成員國財長或授權代表在北京簽署《亞投行協定》,日本和美國最終沒有參加。不過,在日本官方對亞投行態度緩和的情況下,日本主流媒體均表示,日本政府有必要對亞投行的發展前景進行研究,同時也有必要研究日本加入亞投行的必要性。注20
注18:「日中財務相、喫煙で『一服』、硬軟
り交ぜ中國けん制」、『日本
済
』、2015年6月13日。
注19:「日中が白埋める一歩、財務
3年ぶり再開」、『日本
済
』、2015年6月6日。
注20:「官長官『アジア投資銀、地域発展に役割期待』」、『日本
済
』、2015年6月29日。
(四)以“局外人”身份加強博弈(2015年下半年至今)
在基本確定不參加亞投行后,日本不再就亞投行問題頻繁對外表態,而是以亞投行乃至“一帶一路”倡議的“局外人”身份,通過積極行動,與中方展開博弈。此時日本政府判斷,作為新生事物的亞投行在資源及影響力上尚無法與亞開行、世界銀行等相比,但依托中國的財力,其借貸能力的增長潛力可觀,加上中國已經通過國開行等本國銀行積極參與地區基礎設施融資。可以預計,日本所面臨的來自中國及其主導的亞投行的競爭將越來越強,加上亞洲新興經濟體發展減速,貨幣貶值與資金外流趨勢明顯,日本的基建出口將面臨更大阻力。因而在這一時期,日本在基建項目出口競爭方面的危機感與緊迫感前所未有。而在印度尼西亞雅萬高鐵項目競爭中輸給中國,則給了日本以更強的刺激。注21在得知印度尼西亞政府將采用中國方案的決定后,日本政府表態,中國在競爭中“向印度尼西亞提出了打破常規的條件”。日本官房長官菅義偉強調:“(中國)可在無須對方國政府的財政債務和債務擔保下推進項目,這樣的提案超出常識。”對中國、印度尼西亞方面均表示了不滿。
注21:「中國、東南アで鉄道著工、『一帯一路』構想へ著々」、『日本済
』、2015年12月3日。
在競爭緊迫感的趨勢下,日本采取行動,集中力量在基礎設施項目方面“拓展出口”。2015年11月21日,安倍首相在馬來西亞吉隆坡出席日本—東盟首腦峰會時,宣布將向日本的國際協力機構(JICA)和亞開行提供100億美元的貸款,作為其“1100億美元基建基金”的第一步,并承諾簡化政府開發援助(ODA)資金的貸款條件和審批手續,降低貸款門檻,擴大對亞洲國家的基礎建設項目支援。2016年1月16日,中國主導的亞投行正式開業運營。對此麻生副首相表示,日本政府對于亞投行的既定立場不變,同時對亞投行與亞開行、世行之間展開合作表示歡迎。注225月2日,在法蘭克福的亞開行年會上,亞投行行長金立群與亞開行行長中尾武彥簽署了諒解備忘錄,開始進行合作融資項目。5月下旬的日本伊勢志摩G7峰會上,安倍宣布將推進“高質量基礎設施”出口,日本政府將在今后5年內向亞洲各國最多提供2000億美元資金。該數字比原計劃的約1100億美元翻了近一番。以上的動向表明,面對中國推進“一帶一路”倡議、與沿線國家加強合作,日本堅持競爭合作并舉,以競爭為主的“兩手策略”,加強了對中國的博弈。
注22:「中國、秩序へ足がかり、アジア投資銀が開業」、『日本
済
』、2016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