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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恢復經濟和第一個五年計劃

當中國共產黨在1949年從國民黨手中奪取到中國的控制權時,經濟瀕于崩潰。與前現代經濟所特有的長期結構問題——如低人均收入、壽命短、低儲蓄和投資比率及占優勢的傳統生產方法——一起出現的,是伴隨著二十多年國內外戰爭的物質和人力資源的損失以及極度的通貨膨脹。但是到20世紀50年代中期,短期問題大部分得到解決,中國共產黨正在完成一個卓有成效地解決最持久的結構問題的五年發展規劃。儲蓄和投資比率急劇增長;由于實現了阻止傳染病和寄生蟲病蔓延的公共衛生計劃,人的壽命已開始延長;在工業中,現代技術正被大規模地采用。

本章探討20世紀世紀中期中國人面臨的發展問題的重要性,分析所采用的政策,并且估計整個第一個五年計劃(1953—1957年)取得的成就。它還試圖闡明為什么相對地成功的第一個五年計劃戰略幾乎立刻被放棄而代之以“大躍進”,關于“大躍進”這一空前的大失敗的規劃將是本卷第八章討論的題目。

經濟背景

在1937年抗日戰爭開始前,中國的經濟基本上是現代以前的。在20世紀30年代,年人均國民收入在世界排名表上接近最底層,每人約58元人民幣或15美元(1933年價格)。產品分配給股本的增值份額只有約5%,比低收入國家的平均儲蓄利率約低1/3。經濟的前現代特點被產品的結構和勞動力的分配所證實。幾乎有2/3的產品來自農業,工業產品不足1/5。此外,由于絕大部分工業產品由傳統的手工業方法生產,而且絕大部分服務行業也是傳統的,所以用現代手段生產的產品總量不到10%。與此相似的是,90%以上的勞動力依靠傳統技術。對20世紀30年代中國經濟最全面詳盡的研究有:劉大中、葉孔嘉:《中國大陸的經濟》[474],及葉孔嘉后來的幾次修正,例如他的《1931—1936年的中國國民收入》[832],載侯繼明、于宗先編《現代中國經濟史》[307],第95—128頁。

絕大部分人口直接依靠農業為生,但農業的增長受制于耕地不足和現代農業技術的缺乏。在幾個世紀中,人口的增長已經超過了耕地的增加。到20世紀30年代,人均耕地不到1/5公頃,遠遠少于獨立時期的印度,當時它的人均耕地約1/3公頃。對中國增長的人口的供養,不是通過耕種的機械技術的革新,而是通過改變作物類型的方法來完成的。由于采用諸如玉米、花生、白薯和煙草等新作物以及改良的棉花品種,單位耕地生產的平均產量和價值從16世紀起逐步上升。對中國長期農業增長的最優秀的研究著作為德懷特·H.珀金斯的《1368—1968年中國農業的發展》[578]。

這個過程得到了具有相對優勢地帶的生產的日益專業化和上升的上市比重的推動。在運輸方便的區域,全部產品的3/5以上普遍地在農林以外銷售,在全中國,農產品的上市比率約為1/3,少于日本明治初期現代經濟增長開始時的比率,但遠遠高于與維持生計的農業有關的上市比率。這樣,到20世紀30年代,單位土地產量按照國際標準顯然是高的,可是每個勞動者的產量(因而其收入)是低的;而且盡管在短期內有上下的波動,這種情況在幾個世紀中沒有變化。而人口卻在增長。E.L.瓊斯:《歐洲的奇跡》[375],第202—222頁。

可耕地不足以及20世紀30年代盛行的高價土地但低勞動生產率的結合,形成了一個重要的束縛。經濟增長是可以持續下去的,但不是通過擴大可耕的新墾地(這個增長的來源在以往一切成功的現代經濟增長的事例中都被不同程度地利用過,甚至日本也在一定程度上采用了),而是通過進一步提高已是中等高水平的單位面積產量來完成。這轉過來意味著必須對土地的基礎結構和化肥工業進行大量投資。

特別是在農業上,低收入、低儲蓄和低勞動生產率的長期結構問題又和非常嚴重的地區性的割裂混合在一起。雖然大部分估計材料沒有提供中日戰爭爆發前幾十年的人均國民收入持續增長的證據,但東北和中國本土的幾個商埠卻有重大的增長。德懷特·H.珀金斯:《20世紀中國經濟的增長和結構變化》[579],載他編的《從歷史角度看中國的現代經濟》[580],第122頁。東北的經濟增長從1860年起就開始了,當時清帝開放該地區供漢人定居。部分地在1895年以后一個鐵路網絡(主要是外國所有)的發展的推動下,還由于國際上對大豆的需要量的增加,農業發展迅速,但在20世紀20年代晚期以后在日本人的保護下工業的迅速發展又取而代之。到30年代中期,東北的人均產量至少大于中國本土的50%。亞歷山大·埃克斯坦、趙岡、約翰·張:《東北的經濟發展:一種邊境經濟的興起》[217],載《經濟史雜志》[377],34.1(1974年3月),第239—264頁。

工業發展不限于東北。主要生產紡織品、加工食品和卷煙的中外工廠,1895年以后在上海、天津、青島、漢口和其他沿海沿河的商埠城市中都有迅速的發展。在抗日戰爭爆發前30年的工業的增長率(包括東北,但不包括手工業)估計為每年7.5%到9.4%。約翰·K.張:《共產黨統治前的中國工業發展》[82],第71頁。工業和運輸業股本的迅速增長最初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進口的機器設備,但是國內的生產物資,特別在工程部門,到20世紀30年代中期已經供應了投資需要中的相當大的份額。托馬斯·G.羅斯基:《中國向工業化的過渡》[601],第6—28頁。

但是迅速的工業增長集中在某些區域,并沒有導致全國產量的持續增長。現代部門的規模太小,它與其他區域和其他經濟部門的聯系太弱,無力促進全面的增長。到30年代中期,東北只生產了全國產量的10%—15%,所以即使它發展迅速,也不能直接推動整個國家的經濟前進。此外,東北的大部分工業化是與日本緊密相關的。東北工業化所需的生產資料,幾乎全部從日本進口,而東北生產的大部分原料和半制成品則向日本出口。因此,東北的工業化在境內產生較少的后向聯系,如果對興起的日本軍國主義的聯系不那么緊密,這種后向聯系就會更多。此外,在1910—1929年,東北和中國本土之間盛行的農產品和制成品的區際貿易,在1931年日本人完全接管東北以后禁止與中國本土貿易時急劇減少。因此,在20世紀30年代東北增長最為迅速的時期,它成了一塊與中國本土沒有重要經濟聯系的飛地。

地圖4 農業:主要作物區

商埠工業化的擴散作用也是有限的。羅茲·墨菲:《外來人:西方在印度和中國的經驗》[536]。現代經濟部門不過是傳統經濟上面的一層薄薄的覆蓋物,它的一部分也是飛地式的,其原料從國外進口,像棉織品等制成品則輸往國際市場。總之,中國的大部分幾乎未被現代經濟觸動。1949年以后經濟發展政策的一個重要目的是把1949年繼承的三種獨立的經濟一體化,它們是:有重工業基礎的東北;主要面向紡織業和輕工業的沿海商埠;幾乎未被現代工業觸動的廣大的內地。

抗日戰爭和內戰使這些長期的結構問題更加嚴重了。主要由于東北的迅速發展,工業產量和股本一直到40年代初期仍繼續擴大,但從此就下降了。戰爭的破壞是重大的,蘇聯又在1945年在東北搬走了一半以上的主要工業設備,這是盟國在雅爾塔會議上為了使蘇聯參加太平洋戰爭而付出的沒有講明的代價。埃德溫·W.波利:《關于日本在東北的資產對美國總統的報告》[564],第36—37頁。1949年主要工業產品的產量達到30年代最高水平的15%—80%不等。農業生產由于更為分散,所以不像工業那樣令人沮喪。戰爭的主要代價是投資額大量下降,這反映在灌溉耕地的數量明顯地減少。戰時的破壞阻礙了對戰前建設的灌溉系統進行勞力特別集中的維修。此外,1938年在一次試圖阻止日軍推進的徒勞的行動中,國民黨政府有意使鄭州附近的黃河堤壩決口,結果破壞了三個省部分地區的農田和灌溉系統。到1949年,灌溉土地的面積實際上少于清代末年,只有1924—1929年平均灌溉面積的60%左右。戰前灌溉的水平直到50年代中期才重新達到。珀金斯:《1368—1968年的中國農業的發展》[578],第64頁。

共產黨政權繼承的最為沉重的包袱是極度的通貨膨脹。由于戰時的赤字財政,又只有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通過銷售公債或其他非發行通貨的手段來彌補,國民黨政府已經加劇了通貨膨脹。國民黨人不愿意或無力調整稅制,以支持抗日戰爭或對付共產黨人。早在1935年,物價就開始上漲,1938年以后上漲速度加快,隨著在工業化的沿海地區的控制權落到了日軍之手,而國民黨政府遷都到西南的四川省。當1940年軍費增加時,通過發行貨幣來資助政府開支的份額不斷增加。到1945年,80%以上的支出是通過發行貨幣來彌補的;根據當時的官方材料,這一年年底的物價水平是戰前水平的1632倍。抗日戰爭勝利后,對調整稅制沒有作出系統的努力;經過了一段短暫的喘息時期后,赤字增加了,1947年和1948年分別為支出的70%和80%。1948年8月,在本國通貨就要崩潰之前,上海的批發價格指數達到1937年水平的660萬倍。關于通貨膨脹的詳盡的分析,見周舜莘《1937—1949年中國的通貨膨脹》[146];張嘉璈《螺旋式上升的通貨膨脹:1939—1950年在中國的經歷》[84];阿瑟·N.楊:《1937—1945年中國的戰時財政和通貨膨脹》[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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