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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血流年
  • 劉振權
  • 4858字
  • 2017-03-27 11:13:56

勾八的老婆小紅云原來是個戲子,就是紫石口紅云戲班兒的,她在《風流年》里嫁給了勾八,現在也不過二十歲。勾八有一樣兒顧慮藏在心里頭,他擔心這個平時都浪得褲襠里淌水的小老婆會不會背著他找野漢子,每當念及此,就心里便惴惴不安。

白秀郎早就看出來勾八的心病,也不急于說出來,順手從桌子上拽了一只茶碗過來,拿起酒瓶子往里咕嘟咕嘟地倒了半碗酒,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把另一條雞腿擰下來遞給勾八。勾八搖搖頭,沒有接。白秀郎就自己咬了一口,吃完了又喝了一口酒,吃相倒有幾分優(yōu)雅。

勾八問白秀郎,白隊長找我來不是陪著喝酒的吧?

哪兒是呢?白秀郎也把手里的雞腿丟在紙包里了,說,想跟八爺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又怕八爺不信我。

勾八說,你甭八爺長八爺短的,八路軍里頭不時興這個,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白秀郎卻滿不在乎,他說,我知道八爺不甘心把民團這點兒家底兒給共產黨改編了,五十多歲的人還頂著個中隊長的頭銜,守著你這點人馬,可是這不管用啊。

照你說的,咋著才管用?勾八當然不信白秀郎狗嘴里能吐出象牙來,卻想看看他葫蘆里裝的什么藥。

改編縣大隊是第一步,過一段時間就把原來的編制打散了,白秀郎說,讓你的人在一支隊伍里頭卻誰也碰不到誰,慢慢地你就成光桿司令了。

勾八就笑,透著幾分奸猾,說,共產黨八路軍不講私利,人是八路軍的人,兵是八路軍的兵,這事兒我知道。

白秀郎也笑,說,八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勾八沒有耐心了,很不客氣地說,白隊長你甭替我操心,吃了雞肉喝了酒辦你的大事去,我這兒的事不用你指點。

白秀郎搖搖頭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兒,說,也是兄弟多此一舉,八爺什么不知道?還用得著我提醒兒嗎?你就拿中央軍糧臺被搶的事兒來說吧,八爺比我知道得多,也算得準,要不的話哪會這么心安理得呢?

咋著又扯出中央軍糧臺的案子了?勾八說,我咋著就跟這碼事扯上關系了?勾八這時急頭白臉,有些失態(tài),后來又強裝鎮(zhèn)靜,但心里已給白秀郎的話弄亂了。

白秀郎卻不急著說話了,他端起碗來喝一口酒,然后推給勾八,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八爺不是說糧臺的案子是給我們游擊隊搶得嗎?這會兒上頭可是開始追查了,民團和游擊隊現在成了一家子,大伙兒往一塊兒一坐,不用對質就明白了,八爺不用著急。

勾八當然有點膽怯心虛,說,我當時也是那么一估計說的,要是游擊隊沒搶糧臺,那就是苗樹梁的響馬干的了,當時又沒抓到人,也不那么肯定。

白秀郎說,那也是,糧食這玩意兒又不是哪一粒兒上都有記號,你只要把它往糧囤里一倒,把糧袋子往深山老林子里一扔,這黑鍋就是不給游擊隊的人背上,也沒有人能查出案子的底細,你說是不八爺?問題是做這么大的案子不可能一個人,人多嘴雜你還不知道嗎?人家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是這么回事,要是查出來就掉腦袋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沒想到勾八哈哈大笑,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tài),他端起碗來也喝了一口酒,然后不陰不陽地問白秀郎,小子哎,你橫不郎子跑到我這兒來鬧這一勺子是受誰的指使?是那個納書政委還是馮大隊長?要不就是保和堂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勾八依然沒有稱蔣亭兒和蔣荃職務的習慣,為這事他已經挨過好幾次批評了。

白秀郎說,八爺,你跟我嘴硬沒用,我又不負責查這樁案子,不過我倒挺替八爺擔心,你手底下這群尸從兵的嘴巴可不一定有八爺的硬,這是心知肚明的事兒,用不著我提醒你。

勾八已經把自己的情緒穩(wěn)定住了,他問白秀郎,你今兒個跑到我屋子里來就為了說這件事?要是這么著你就放心吧,就是八爺真的作下了這搶糧臺的案子,也有化解的招兒,用不著你操心。白秀郎的臉就板起來了,帶著逼迫的口氣問勾八,八爺真的不后悔?可甭硬撐著,把兄弟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你要真信得過兄弟,這事還真有一解,你要不信也就算了,算我狗咬耗子多管閑事。

勾八沒辦法相信白秀郎,于是這場談話就這么結束了。但是,白秀郎告訴勾八,他的老婆小紅云要他無論如何也要抽空回家去一趟。這個口信勾八信,正想著抽空兒回去呢,摟著小老婆撒個歡兒,澆澆心火,就去大隊部請假,說是家里老婆鬧病兒,厲害,得回去一趟。

縣大隊的政委和大隊長馮解放商量,隊伍剛剛整編,還不能要求過嚴,以免激起變動,就批準了勾八的請示,但要求他把家里的事處理清了,趕緊回部隊來。

勾八給政委和大隊長講了一些感激的話,就決定回玉斗去,臨行前,還跟副中隊長和幾個心腹做了交待,要他們不可弄出事端來。

從紫石口到玉斗有上百里路程,還要翻越單翅嶺,過了單翅嶺是蓬頭,過了蓬頭再走十來里便是小豐口,過了小豐口沿著灰?guī)X一路到計鹿,然后再翻過計鹿嶺就到玉斗了。

勾八緊趕慢趕,過了單翅嶺天就大黑了,本來想在蓬頭住下來,第二天再回玉斗,但是終究思家心切,硬著頭皮往回趕。偏逢月底,連個月亮牙兒也沒有,一路上黑燈瞎火,饑腸轆轆,幸虧騾子識路,只管騎穩(wěn)了往前趕就是了。

剛到小豐口村邊上,被區(qū)里設的哨卡攔住了,一聲口令,勾八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對方嘩啦一聲把槍栓拉開了。勾八嚇得連著聲兒叫起來,別開槍,別開槍,我也是八路軍,縣大隊的,縣大隊的。說著趕緊從騾背上下來,見前面一道黑影兒走過來。

執(zhí)哨的民兵在暗處用槍一直瞄著他,并且要勾八把手舉起來。勾八當然不敢違抗,就乖乖地把手舉起來了,嘴里頭一勁兒地說,我這兒有假條子,真是縣大隊的,你可別誤會。民兵到跟前把勾八的槍下了,要他拿假條子。勾八就把納書政委開的假條子從衣袋里掏出來,摸黑遞給哨兵。哨兵一手接了條子,一手用勾八的盒子槍比著勾八,把他帶到道邊的一合房子里。

屋子里點著一盞煤油燈,一張桌子兩條板凳,火炕上睡著三個人,也沒有鋪蓋,穿著土溜咳嗆的衣裳,每個人腦袋下枕著一雙鞋,正在呼呼大睡。有一個人已經披著上衣起來了,看樣子是個管事的。他看了勾八的假條子,又看了勾八的穿戴,確信他真是縣大隊的,態(tài)度變得熱情起來。有什么急事兒趕這么急,還走夜道兒?他問著話,把假條兒遞給勾八,把槍拿過來還給他。

勾八說,是有點急,說是老婆身子不舒坦,鬧病兒呢,頭晌兒才接到信兒,緊趕慢趕,才到這兒。

管事兒的人說,你這也夠快的了,從紫石口翻個大嶺到這兒可不近,騎著牲口是吧?

勾八說,騎了頭騾子,道兒上還好弄。

不行住這兒算了,這黑燈瞎火的,明兒天亮了再走,管事兒的人說,現成的炕,就是沒有鋪蓋,他們仨也是過路兒的干部和交通員,住下算了。

勾八想想離玉斗還有好遠,趕到家說不準天也亮了,就泄了氣,說,住也行,不過你這兒有吃的沒有?還真有點餓了,忘了帶干糧。

管事的人說,有,蒸山藥,要不放鍋里哈一下?

勾八說,算了,又不是冬天,吃涼的沒事兒。

管事的人這才自我介紹說,我姓冷,區(qū)武委會的,你喊我老冷就行了。他從家伙桌上的一只破籃子里撿了幾個蒸山藥放在碗里遞給勾八,說,鍋里有餾鍋水,可能還熱著呢。

勾八也不客氣,蹲在灶坑里就著餾鍋水啃了兩個涼山藥,然后挨著老冷和三個過路干部睡在土炕上。他的騾子栓在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樹上,那個哨兵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一捆青草擱在那兒,騾子就在院子里咔哧咔哧地咀嚼青草,還不時地打個噴嚏。

勾八比著葫蘆畫瓢,也把腳上穿的鞋子枕在自己頭下,鼻子里聞到一股酸烘烘的腳臭氣。勾八不由地心中感慨萬端,這人真是犯賤,前打著不走,后褪著走,放著沒邊兒的福不享,當他媽的是哪一家子的八路軍啊!何苦呢?也許是走得乏了,腰酸背痛,吃到肚里的涼山藥也不順暢,嘰哩咕嚕山響,然后就忍不住放屁,再然后他就睡著了。

勾八睡著了的時候,他的老婆小紅云卻在幾十里以外家中的炕上翻擺子,她可不是身子真有病才這么翻過來倒過去的睡不著覺,她是被欲火燒著呢。她渾身上下脫得精光,像一條白唧唧的無鱗魚,仰在褥子上,不蓋毯子也不遮被子,不停地翻弄,就是睡不著。先是想勾八,后來就想生鐵牙。生鐵牙原來是勾八民團的副團長,曾經在《風流年》里乘著躲避兵荒的機會把她可著勁兒地弄了一頓,然后就跟著高鴻飛折騰抗日救國軍去了。

小紅云想破了頭皮也不會知道生鐵牙的去向,本來這也沒什么,她不可能背著勾八跟生鐵牙長期做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她的偶然一次紅杏出墻也是機緣巧合,現在的問題完全出在勾八身上,千不該萬不該撇下他風情萬種的小媳婦去當什么八路軍,他這是發(fā)癔癥。你要是讓我守空房我就打野食兒,給你戴頂綠帽子,你個老王八!小紅云在勾八剛離開她那會兒就給自己找了借口,一顆心最先是煩燥不安,后來就暗暗地幻想招蜂引蝶的事,再后來就不由得竊喜了。

好,這下好了,我想跟哪個弄就跟哪個弄,省得跟你費神巴啦地折騰,還得給你滿口臭氣地薰,弄個半截子又軟了,這下好了,找個硬的,找個壯的,找個從多的,就是找裂瓜嘴也比你強!小紅云的念頭帶著賭氣的成分。

問題是幻想和現實差著很大一段距離,除了生鐵牙,沒有哪一個敢在老虎嘴里掏食兒吃,勾八不在,余威卻在。都不是挾蛋的貨!這是那天小紅云在勾搭喂牲口的劉瑞之后得出的結論。劉瑞是勾八的長工,天亮趕著牲口出去,天黑趕著牲口回來,半夜里還管著給牲口喂草料。

二十七八歲的劉瑞生得膀多腰圓,比一頭(mang)牛都壯,但是還沒有娶老婆。毫無疑問是日子過得窮困,還有一忌是劉瑞雖身強力壯,但卻膽小如鼠。還是在年少的時候,劉瑞看他的叔伯嫂子跟一個潑婦吵架,雙方互不相讓,最后動起手來,扯頭發(fā)抓臉,以致于兩個人都弄得披頭散發(fā),面若花瓜一般。劉瑞被嚇得尿了褲子,晚上還惡夢連天,自此之后膽子越來越小。

有一件事情也許應該說出來,劉瑞是我的大爺,當然是那種無關緊要的大爺,他跟我的爺爺是同輩,但血緣卻相距甚遠,我的親爺爺也說不清他和劉瑞的父輩在上溯多少代才是親兄弟,只是這么個敬法,反正五百年前是一家,盡管如此,我還是稱劉瑞大爺,何況我一直是這么稱呼他的。

我大爺劉瑞是在吃了晚飯給牲口添草料的時候被小紅云堵在牲口棚子里的,那時天還大亮著。我大爺劉瑞端著篩子,篩子里盛著鮮嫩的青草,青草散發(fā)出很好聞的甜絲絲的清香味,再加上剛炒出來的香噴噴的料豆兒,使得整個牲口棚子里像御膳房一樣香氣四溢。我的大爺劉瑞用手把草料攪拌勻了,倒在牲口槽里,看著幾頭大紅騾子爭先恐后地用毛茸茸的大嘴著吃。這是夏天,夏天只有驢和騾子才干活,驢子上磨拉碾子,騾子上套拉車,或是馱馱子,所以夜里要喂草料,幾頭大騾子被我大爺劉瑞養(yǎng)得肉滿膘肥,皮毛油光發(fā)亮。牛不用喂草料,只要白天趕出去放就行了,在平西的太行山區(qū),夏天是牛休閑的日子。我大爺劉瑞不關心牛的事,但對騾子很精心,每次添完草料,都要用手在幾頭大紅騾子的腦袋上撫摸一番。

挨個兒撫摸完了幾頭大紅騾子,我大爺劉瑞一轉身,竟看見他的女東家小紅云兩手?著褲腰溜了進來。小紅云根本不用眼睛往里面看,只管褪下褲子,撅著雪白的屁股撒尿。我大爺劉瑞大張著嘴巴,眼睛瞪得有銅鈴鐺大,既不敢跑也不敢出聲,一時呆若泥塑。

小紅云的尿不多,嘩啦啦一下就拉沒了,我大爺劉瑞幾乎沒有聽到,在小紅云若無其事地提起褲子來之后,他才發(fā)現地上濕了拳頭大的一小片,充其量也就一茶盅兒。就在我大爺劉瑞揣測他的女東家這泡尿的容量時,小紅云大聲尖叫起來。

我的天吶!劉瑞,你咋會躲在這里頭?小紅云也不系褲腰帶,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指著我大爺劉瑞的鼻子訊問,你是得意兒地藏在這里頭看我的樣兒是吧?

我大爺劉瑞拙嘴笨腮地解釋說,沒有,沒有哇女東家,我在這兒喂牲口,哪個叫你進來撒尿呢?這又不是撒尿的地方。

好哇!好你個劉瑞,還是我的不是了?你說,你到底看見我撒尿了沒有?小紅云揪其一點不計其余。這讓我大爺劉瑞很為難,承認看見女東家撒尿吧,這顯然有多少不是就扣在頭上了,說沒有看見吧,又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大爺劉瑞更害怕女東家不管不顧地大聲嚷嚷起來,招了別人來看,那樣的話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

最后,我大爺說,我看見了。

看見什么了?小紅云得理不饒人。

我大爺劉瑞囁嚅了半天才說,看見女東家撒尿了。

小紅云又問,還看見什么了?她的口氣已經不那么嚴厲了。

我大爺劉瑞說,只看見撒尿了,別的什么也沒看見。

小紅云板了臉說,瞎說!沒看見我的屁股嗎?

我大爺劉瑞不知道女東家究竟要怎樣才肯罷休,又不能戧了她,就硬著頭皮說,看見了。

還有,肯定還看見別的東西了,你給我說!小紅云的腔調已經變得嬌嗔了。你難道就沒看見我拉尿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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