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齊國之君誰來當
- 管仲:他為霸業而生
- 余耀華
- 3924字
- 2017-02-10 11:13:45
公孫無知已預先將家丁家將召集在一起,聞齊襄公已死,忙引兵打開城門,接應連、管二人進城。二人假傳先君僖公之遺命,昏君已誅,擁公孫無知為齊國新君。
公孫無知為了報答連稱、管至父擁立之功,即位之后,信守諾言,封連妃為夫人,任命連稱為正卿,號為國舅,管至父為亞卿。
各位大臣雖然都勉強站班,但心中卻是不服。惟雍廩大夫態度極為卑順,出班稽首奏道:“主公,往日臣在后宮曾與主公爭道,多有得罪,微臣這里向主公謝罪,望主公恕臣昔日不敬之罪。”
公孫無知初登君位,謀求朝中大臣的支持是他的第一要務,雖然他從心眼里痛恨雍廩,但此時還不是報復的時候,于是笑容可掬地回答:“昔日之事,時間太久,寡人已是不記得了,雍廩大夫不必放在心上,寡人赦你無罪。”
“謝主隆恩!”雍廩再稽首拜謝。
公孫無知接著說:“雍廩乃三朝老臣,于齊國有功無過,寡人登基后,你還是繼續當你的大夫,他日若再有功,寡人一定會像賞賜連正卿、管亞卿一樣,重重地賞你。”
正是:
心底本是仇恨深,卻裝笑臉慰老臣。
從來奸佞都如此,口蜜腹劍若兩人。
公孫無知對誠心事己者一概以好言撫慰,而對于那些在言行上稍有抵觸者,也都暫不予追究。高傒、國子費兩位上卿稱病不朝,公孫無知對其不但沒有些許責備之詞,反而還派人登門探視,慰其安心養病,朝中若有大事,必當遣人予報,有何建議,亦可隨時書面告之,其敬老之情,表面上確非常人所能及。
齊國的眾大臣,眼看國君為亂臣賊子所弒,誰心里都很難受,誰心里都在舐血,由于事情來得太突然,倉促之間,誰也沒有應對良策,在連稱、管至父的淫威之下,雖然沒有公開抵抗公孫無知,但各自的心里,都在打著算盤。
雍廩大夫在朝堂上對公孫無知又是請罪,又是稱臣,心里卻在罵自己的三代祖宗。他在心里罵自己認賊作父,罵自己沒有骨氣,罵自己是一個軟蛋。但是,理智又告訴他,為了齊國的未來,為了王室的振興,自己必須忍辱負重,茍且偷生,若非如此,齊國之大權落在亂臣賊子之手,百姓則永無寧日。
這天午夜,齊國上卿高傒府上陸續來了不少人,粗一看,有十余位之多,其中最重要的一位是齊國的另一位上卿國子費。其余人有:雍廩、東郭牙、賓胥無等。
高傒、國子費兩人,是周天子封到齊國的監國大臣,其地位與齊侯平起平坐,德高望重,國人無不敬仰。在齊國,除齊侯之外,此二人最具號召力。今天有他們二位在場,且又是在高傒府上,來客又多是朝中大夫級重臣,可見,眾人的到來,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必當是受二人之邀無疑。
高傒待眾人落座,指示家仆嚴守府邸大門,不許任何外人進出,然后語氣沉重地對大家說:“今天召諸君至府,乃是商量國之大計,襄公為亂臣賊子所弒,事出倉促,我等難以阻止。今慘禍既已鑄成,悲泣亦是無益,為今之計,就是要設法誅除亂臣賊子,迎奉流亡在外的齊國公子回國復位。”
國子費道:“夜長夢多,若等亂臣賊子的勢力穩固下來,欲誅之則難度更大,兵貴神速,要動手,就要快。誅此弒君亂政的亂臣賊子,以叛賊之首告慰襄公在天之靈。”
“我贊成兩位上卿的意見,誅殺公孫無知及其余黨是當務之急,刻不容緩。亂臣賊子誅殺之后,派人至魯國,迎奉避亂魯國的公子糾回國主政。”雍廩大夫心情激動地說。
高傒道:“流亡在外的齊國公子并非公子糾一人,還有流亡在莒的公子小白。”
“上卿大人,襄公遇難后,公子糾乃長子,長幼有別,這是周天子所定之祖制,禮不可廢呀!”東郭牙說。
高傒道:“今天不是討論誰繼承君位之事,而是商討如何除賊,至于君位之繼承,留待下一步再說,諸位以為如何?”
“高上卿言之有理,先商討除賊之事。”國子費附和地說。
大家放下君位繼承的話題,專門研究除賊之計,經過一番策劃之后,各自分頭散去。
高傒派人送出請柬,請正卿連稱、亞卿管至父來府做客。剛被公孫無知任命為齊國正卿、亞卿的連稱、管至父,正欲找機會與這位上卿套近乎,聞高傒親自相邀赴府敘談,喜不自勝,兩人各備了一份厚禮,輕車簡從趕往高府。
連稱、管至父走進高府之后,高傒設盛宴款待二人,席間,高傒執爵對連稱道:“襄公多有失德,老夫日虞齊國之成亡。今幸得大夫啊!不,正卿援立新君,老夫亦獲守家廟。一直以來,老夫年老多病,不能上朝站班視事,蒙正卿、亞卿與主上體量,且還派人來府探視,甚是感激。今幸賤體稍康,特治一酌,以報私恩,兼以子孫為托。因是敘私交,未邀他人,僅你們二人與老夫而已。來,老夫敬你們一爵。”高傒率先喝干爵中酒,亮底以示。
連稱亦謙讓道:“承蒙高老抬舉,鄙人不勝榮幸,尚有不到之處,還請多多指教。”
管至父亦舉爵道:“下官謝過高老盛情,高老今后有何差遣,一定愿效犬馬之勞。”
“正卿、亞卿別客氣,老夫略備薄酒相邀,一來是想與二位交結私情,二來也是奉勸二位,新朝初立,齊國人心未定,天下還在動蕩之中,二位一定要協助新君,想辦法先穩定人心,人心穩,則社稷安。因此,諸事不可操之過急,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切不可亂了章法。”高傒說的都是正理,使人聽了有推心置腹之感,二人格外受用。
三人推爵換盞,邊飲邊聊,似乎十分親熱。然而,三人此時的心情卻是大不相同,兩個欲誠心相交,言語間曲意奉承,一個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由于練達沉穩,表面上難以覺察罷了。
再說那東郭牙,預先帶領一隊人馬埋伏在高府外,見連稱、管至父進了高府,忙令隨行人等封鎖四周通道,嚴禁任何人出入,再令人守在高府門口,不許任何人出入,借以切斷連稱、管至父與外界的聯系。
雍廩大夫身懷匕首直叩宮門,公孫無知正在同連夫人把酒言歡,見雍廩深夜進宮,吃驚地問道:“雍大夫深夜進宮,有何要事?”
雍廩奏道:“臣聞公子糾率領魯兵,旦晚將至,深夜進宮,欲請主上早圖應敵之計,以免到時倉促上陣,難以應敵。”
公孫無知道:“國舅何在?亞卿在哪里?快將他們兩人找來,商量應敵之策。”
雍廩道:“國舅與管大夫郊飲未歸,臣已派人叫去了,百官俱已集在朝門外,專候主公相召議事。”
公孫無知信以為真,忙別了連夫人,匆匆忙忙地隨同雍廩趕往朝堂。進朝堂尚未坐定,眾大夫一擁上前,雍廩乘公孫無知不備,拔出懷中鋒利無比的匕首,猛然插進公孫無知的后背,匕首自背后刺入,直透其胸,公孫無知血流如注,頓時氣絕而亡。
賓胥無見雍廩一舉得手,叫人于朝外放起一股狼煙,煙透九霄。
高傒正在家中款待連稱、管至父二人,突聞門外來報:“外廂舉火。”高傒聞知,也不與連稱、管至父打招呼,即刻起身,往內便走。連稱、管至父正自詫異,欲待要問其緣故。
廊下預先埋伏的壯士,在東郭牙的帶領下突然殺出,不由分說,將連稱、管至父二人圍住,一陣亂刀,將二人砍為數段。
雍廩與諸大夫,陸續來到高府,經商議,就在高府宅第之內設置齊襄公靈堂,將連稱、管至父二賊心肝剖出,祭奠齊襄公。正是:
亂臣謀反弒君王,喪心病狂太囂張。
豈料天理有報應,剮心摘肝又斷腸。
以高傒、國子費、雍廩、東郭牙等為首的齊國重臣,經過周密的部署,一夜之間,一舉平息了公孫無知、連稱、管至父的叛亂。
天將黎明,大臣們也顧不上休息,一邊指令禁衛軍,清掃宮城和高府兩處戰場,一邊又集聚朝堂,商議齊國善后。這善后的最大兩件事,一是重新為齊襄公舉喪,二是擁立齊國新的國君。
第一件事并未費多少周折,很快形成一致意見,遣人于姑棼離宮,取出齊襄公的尸體,重新入棺,以國君之禮入殯。
第二件事就是確定齊國新國君人選。
第二件事似乎沒有第一件那么順利。因為齊國國君的候選人有兩個,一個是逃亡于魯國之公子糾,一個是逃亡于莒國之公子小白。若按長幼之序,公子糾年長,名遵法古,理應是當然的人選,然而,有人卻提出,公子糾生性懦弱,不學無術,少有主張,恐難掌管一國之政事,而公子小白自幼便聰穎過人,為人處世,待人接物,皆非同凡人,是一個合格的人選。
雍廩、郭東牙為首的一眾大臣認為,按宗法禮制,長幼有序,公子糾年長,應為齊國之君。故一致同意擁立避難于魯國的公子糾為齊國之新國君。
高傒、國子費兩位上卿則提出了不同意見,他們認為,為齊國之千秋大業計,新君應該是胸有大志,能夠率領齊國的文武百官和百姓,將齊國建成一個真正的強國,很顯然,要達到這一目的,公子小白比公子糾更為合適。
第二種想法雖有道理,但有違禮法,在朝臣辯論之時,終因禮上有虧而居下風。于是,雍廩修書一封,派遣賓胥無直奔魯國,迎請公子糾回國登基。
高傒、國子費二位上卿散了朝議之后,同至高府,繼續著他們在朝議中沒有結果的話題。國子費嘆了口氣說:“公子糾不學無術,東郭牙、賓胥無素與他交好,雍廩殺了公孫無知,也恐新君叛他個弒君之罪。所以,他們拼命地擁戴公子糾,名遵法古,實則各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如果公子糾即位,太公所創之大齊祖業,恐怕就要毀在他的手中。”
“國上卿之言正合老夫之意,想那公子小白,雖然較公子糾年青,但聰穎過人,知書達理,表面上雖然嘻嘻哈哈,但心里有數,不是個糊涂人。”高傒看國子費,言中似乎另有一番深意。
國子費嘆了口氣說:“這件事老夫也曾想過,公子小白確實強于公子糾,只是長幼有序,你我又奈何得了嗎?”
高傒沉思一會兒后,頗為堅定地說:“若擁立平庸之輩為齊國新的國君,使太公所創之江山毀于一旦,豈不是更有辱于列祖列宗嗎?祖宗也曾說過,唯賢良是舉,今若放著賢良不用,而用平庸之人,也是有悖于禮法呀!”
“高上卿言之有理,國難當頭,為齊國能長治久安,我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不如我們擁立公子小白為齊國新的國君吧!”國子費果斷地說。
高傒從懷中抽出早以修好的帛書,遞給國子費,激動地說:“上卿一心為齊,可敬可佩,老夫已給公子小白修好帛書一封,請過目。”
國子費接過高傒修好的帛書,匆匆看了一遍,高興地說:“原來高上卿早有打算,這就更好,我們立即遣心腹快馬趕赴莒國,請小白速歸,若天意屬小白,則此事必能成。”正是:
弒君被弒國無君,擁戴新君有兩人。
天降大任落誰家?先到為君后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