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萬寶華之爭”:中國商業何時能夠走出迷局
- 文明尋思錄(第一輯)
- 秦朔
- 7136字
- 2017-02-09 17:17:33
從2015年12月“寶萬之爭”浮出水面至今,我一共寫過四篇相關文章,分別是《我的朋友王石,善和大意的代價》、《再談我的朋友王石,以及商業文明視野中的寶萬之爭》、《致王石書:當您在說社會主義和國營企業時,您想表達什么?》以及《致傅育寧書:當你看到王石的背影你是怎樣的心情?》。自從寶能系成為萬科第一大股東之后,我和王石沒有見過面,也沒有通過電話或微信聯系。我的文章對王石有肯定也有質疑(特別是《致王石書》)。我雖自信立于中道,但想到王石受傷,私誼受損,我在創作中也不止一次灑淚。
2016年6月23日,“寶萬之爭”已正式演繹為“萬寶華之爭”。而傅育寧和姚振華,原本成色不同、紋路不同的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成為萬科經理人難以逾越的屏障。“王石出局”的聲音更是響成一片。寶能加華潤,握有接近40%的萬科股權,加上安邦的6%,近半數股權。在半數股東通過即生效的那些議題中,假如寶能和華潤聯手,足以予取予奪了。
就在6月26日下午,這篇文章基本寫完的時候,萬科公告了第一大股東寶能系的最新要求:向萬科董事會提請召開臨時股東大會,議案是罷免包括王石、郁亮在內的現任10名董事和2名監事。萬科稱,公司將于近期召開董事會,審議這一請求。
王石在微信朋友圈連發過兩條微信,一條針對華潤與寶能聯手:“當你曾經依靠、信任的央企華潤公開和你阻擊的惡意收購者聯手,徹底否定萬科管理層時,遮羞布全撕去了。”一條回應自身謝幕之傳言:“人生就是一個大舞臺,出場了,就有謝幕的一天。但還不到時候,著啥子雞(急)嘛!”
65歲的王石,一代英雄的悲涼、無奈和剛毅,躍然而出,令人動容!
不和諧的對抗氣息
在寶能系提出罷免現任的董事、監事之前,人們更多的是關注某些具體問題的爭議,比如攤薄,兩塊地的估值和對價方式,增發價格,等等。
在我看來,這些問題并不是萬科版重組方案被傅、姚否定的本質性問題。但凡股票增發,基本都會在短期內攤薄原股東每股利益。關鍵是看股票增發后能否促進企業未來發展,增厚股東利益。考慮到萬科2015年與2016年的強勁增長,預計到2017年增發完成,從大概率說,每股收益不會出現下降。兩塊地,華潤當成單一項目,萬科當成開啟“軌道+物業”緊密合作模式的風口。角度不同,自然各有各的道理。增發價格,15.88元相當于定價基準日前60個交易日萬科股票交易均價的93.61%,為什么不選定價基準日前20個交易日的價格?彼時的背景是,寶能系拼命增持,令萬科股價猛漲,而自萬科A停牌(24.43元)到2016年6月的大盤指數跌了差不多20%。對萬科凈資產的估價和折讓的合理性(一季報顯示歸屬上市公司每股凈資產為9.12元),華潤通過市場一般采用的公允價值而非歷史成本法提出了21元的估值,但一些券商通過對同類企業的測算比較(股價/公允價值),認為萬科15.88元的增發價也不算低。
以上諸事,各方看法不同很正常,就好比兩個人做生意,你想做成和你不想做成,出價必然存在差異。我一直覺得不正常的,也是幾乎所有人都能明顯感受到的,是跳過這些具體爭議,彌漫在“萬寶華”三者之間不和諧的對抗氣息。
作為兩大股東,華潤和寶能最近有一連串對萬科管理層說“不”的聯合行動,措辭都“義正詞嚴”。股東依法依規追求自身利益,天經地義,然而我們不但沒有看到股東對于“管理改進和行業對標的建議”,也沒有看到他們對萬科在資本結構方面具有建設性的新設想。反而是“做掉王石”、王石的“失敗”以及為什么“失敗”等言論成了這一輪“萬寶華之爭”的最大看點。這種摻雜了意氣之爭的氛圍,將使得接下來的任何重組方案都會徒增風險。
說“不”是容易的,但究竟什么是“是”?是非標準是什么?這是我在本文中希望探討的核心命題。我的立場一以貫之,還是會回到商業文明和企業家精神。
萬科之爭,姚振華爭什么?
萬科是一家透明的好公司。“瘦田無人耕,耕好有人爭。”這么多勢力角逐萬科,本身已經說明了它的價值。但同一個萬科,每一方所爭的內涵并不相同。寶能、華潤、深圳市、管理團隊,包括我,以及每一個萬科的利益相關者,我們心里都有一個自己的萬科。
我先說姚振華。我們以歷史的眼光來看,姚振華是萬科投資價值的發現者。他爭的萬科,是資產升值和套利機會。如果他能主導萬科,萬科不僅成為賺錢分紅的實體性工具,也將成為金融運作的資本化工具。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已經指出,保險公司大舉投資優質地產公司,這是在“資產荒”、優質穩定的資產更“荒”這一背景下的必然趨勢。姚振華們看到了資產端的機會,于是采取短期的高成本、高杠桿負債方式,去實現資產擴張。除了基礎的保險資金,姚振華幾乎用上了資本市場的所有杠桿工具,如融資融券、收益互換、基金公司資管計劃和股權質押。前海人壽保戶投資款的新增繳費來源,基本是期限很短的萬能險保費,和傳統壽險期限完全不是一回事。
保監會不是看不懂姚振華們從負債驅動邁向資產驅動的風險,利率下行和期限錯配的風險。但對保監會來說,擴大險資影響力和對上市公司滲透力顯然更加重要。如果保監會對姚振華像深交所對萬科那樣錙銖必較,把寶能系的杠桿化且具有擴散效應的資金鏈弄得明明白白,說不定會嚇一大跳。
2015年姚振華為什么一定要當第一大股東?我的答案是:不當第一大股東,不實質性介入董事會,就無法在萬科上玩金融,而這才是他的拿手好戲。
2015年姚振華被萬科管理層拒絕“當老大”為什么沉默不語?我的答案是:因為他知道只有自己玩不動萬科,如果和管理層鬧僵,弄得雞飛蛋打,他的投資很可能達不到預期收益。一旦股價跌破買入價,寶能系的層層杠桿可能會迅速爆掉。而現在,姚振華要說“不”了,要出口氣了,因為華潤說“不”了。他和傅育寧握手后,萬科管理層要闖關必須修正重組方案,他將是直接受益者。
姚振華自以為很聰明,提出罷免董事時特意把華潤的三位也捎上:“你看,我針對的是整個董事會,不是只殺萬科一方的董事!”
姚振華是有投資眼光和魄力的。但他如此之急、不留余地地出招,我猜是他心里也很慌。假如萬科股價下跌,他的壓力最大。而萬科產生不了重組方案,股價下跌幾乎是必然的。想玩一票大的資產,但估計也沒有料到會折騰成這樣。
萬科之爭,傅育寧爭什么?
自2000年華潤通過受讓“深特發”持有的國有法人股(占萬科總股本8.11%),再加上華潤旗下北京置地所持的萬科B股(占萬科總股本2.71%),成為萬科第一大股東后,華潤和萬科之間不曾“開戰”過。
華潤從最初介入萬科起,目標就是控股。王石也一度說“賣掉萬科”,希望為萬科找個好婆家。無論是2000年試圖通過萬科向華潤增發B股的方式,還是2001年華潤希望將旗下北京置地44%的權益注入萬科、萬科再按對價增發A股的方式,都是要達到華潤控股萬科50%的目的。但這些都因意外而“流產”。
由于無法控股,也由于對萬科團隊的充分信任,華潤在萬科的發展過程中扮演了“積極不干預”的角色。這是萬科成功的基石之一。在很長時間里,選擇相信管理層就是華潤對萬科的戰略。今天,華潤要“積極干預”了。積極干預的第一步,就是否決萬科提出的重組方案。
華潤完全可以通過自己認為理性的測算,提出重組方案,主張股東權益,我不能理解的是:華潤為什么選擇了“否定式”,而且這么“積極”?
今天的華潤到底有沒有一個關于萬科的戰略?有沒有專業負責地研究過?萬科對華潤意味著什么?萬科和華潤的地產業務是何關系?怎么看待萬科的價值,如何進一步提升萬科的價值?
我的感覺是沒有,或者說,“以最小持股比例當第一大股東”就是華潤的想法。否則,在萬科股價極其低迷的時候,華潤為什么不增持?在萬科經理人發起合伙人計劃后,華潤也沒有增持。在姚振華逐鹿萬科時,華潤幾乎沒有什么反制措施,“鉅盛華”多次舉牌后華潤才增持了0.23%。姚振華發起行動后,據說也有別的買家表示希望成為萬科第一大股東,華潤表示反對。
華潤很會反對,但不知道華潤想怎么做?萬科今天的重組僵局,華潤難辭其咎。華潤公告給人的印象是萬科沒有積極匯報。其實姚振華動手又不是一天兩天,買到24%以上的股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華潤是萬科第一大股東,這個過程中你就這么不在乎?不采取斷然措施?
根據我的了解和判斷,華潤最近開始考慮如何實質性介入萬科的管理,并做出一些人事考慮和資產重組的考慮。之前,華潤口口聲聲說萬科的團隊不錯,但最近的言辭風向已改,似乎有“離開你們也無所謂”的氣息。
如果時光倒流,再選擇一次,王石是否還會選擇華潤?
而放眼未來,還會不會有創業者主導的企業愿意讓今天的華潤當大股東?
萬科之爭,我所爭的是什么?
萬科之爭中,我最看重的是商業文明視野中萬科的價值。我在以前的文章中寫過:“不是說萬科無可挑剔,也不是說樣樣都無懈可擊,而是說,王石和萬科在這樣的歷史場域里,在這么漫長的時間考驗中,始終堅持了一些最基本的商業倫理和理性邏輯,始終走在陽光道路上。”“善是萬科的靈魂,善就是走正道,走陽關道。”
曾幾何時,萬科不過是一家極為普通的多元化公司。但萬科在規模很小的時候,就立下了不行賄的底線、健康豐富的愿景和改良社會的雄心,并憑借專業主義和不懈的努力,在多年后成為全球最大的住宅開發企業。截至2015年年底,萬科管理住宅社區843個,管理面積約2.1億平方米。
請注意一個數字:2015年萬科的納稅額是323億元,相當于每天納稅8849.3萬元!323億元的納稅額是個什么概念?我們做一下對比,2014年華為納稅337億元,2015年阿里巴巴納稅178億元。
前兩天讀了萬科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看它如何界定自己的愿景、宗旨與核心價值觀,如何界定“三好”住宅,如何闡述萬科的經營之道、環境之道和社會之道。萬科提出,“不滿足于只為客戶提供合格的產品與服務,而放松對審美、環境、社會價值的追求”,因為“企業作為一種大型組織,集中擁有資金和組織資源,可以用較小的成本做出引領社會的行動,形成永續發展的風氣”,即使“我們不能遽然改變社會”,“但是我們可以漸漸改變自己,因而可能會改變我們的家庭,可能改變我們的公司,以至于對我們的社會帶來積極影響……這是時代賦予我們的責任”。
記得2006年、2007年的時候,我有一次采訪段永平。他說在A股只重倉了一只股票,就是萬科,原因是“萬科很誠實,很本分,做的和說的差不多”。段永平是一個很挑剔的人,萬科論利潤率在房地產公司中不是最高的,但段永平要買的不是一天兩天的回報,而是要買一份長期的放心。我理解,這是萬科這樣的企業所具有的“文明溢價”。
我要爭的萬科是哪一個?是在陽光照亮的體制下,持續增長、創新領跑,主動擔當社會責任的萬科。
“公司之公司”:究竟是誰價值創造的核心?
如果把公司看作是由一系列要素組合起來、展開有價值的創造活動的一個組織,那么它的關鍵問題在于:這些要素的組合結構是怎樣的?這就是關于公司治理的結構。其核心是股權結構,我把它稱為“公司之公司”。
今天的萬科仍在正常運作,但它分明陷入了一場“公司之公司”的危機,就是股東矛盾的危機。股東之間的信任已經支離破碎。在此背景下,萬科仍運轉良好,且業績表現更為優異。這既顯示了萬科經理人文化制度的特有魅力和抗壓能力,可能也讓一些人感到,萬科離了誰,照轉不誤。
在歷史上,有多種關于公司控制的模式。比如有學者何自力曾指出,在資本主義股份公司形式產生的400多年時間里,資本占有關系的實現方式經歷了家族資本主義、經理資本主義和機構資本主義(非個人的機構法人成為公司股票的主要持有者)三個階段;相應地,公司所有權和控制權的關系也經歷了由統一到分離、再由分離到統一的“否定之否定”過程。
一個企業,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建設的一部分,其治理與發展經歷了曲折的進步過程。有一次我去北京和陳東升先生(泰康人壽創始人)交流,他說1992年鄧小平發表南方談話后政府出臺了兩個文件:《有限責任公司暫行條例》和《股份公司暫行條例》。這成為此后的《公司法》和《合同法》的雛形,標志著中國的現代企業制度之始。在這之前創業的企業家,有“魯冠球模式”(鄉鎮企業,后來轉制)、“柳傳志模式”(國有企業,后來管理團隊先享有35%的分紅權,再出資變成股權)、“張瑞敏模式”(集團今天還是集體企業,但下面的公司實現股權多元化)、“仰融模式”(自己做起來,又帶上一個紅帽子)、“褚時健模式”,還有就是“王石模式”。陳東升說:“我推崇王石,萬科是國有企業,做成了中國、世界最大的房地產企業。王石有各種機會把萬科變成他的公司。他可能也想,也可能沒想,但最后的結果,他是高尚的,我們是庸俗的。”
在陳東升看來,中國產權革命的第一步是可以依法發起多元持股的公司,第二步則是2000年前后,由“海歸派”引進,公司創始人可以將自己的人力資本價值作為出資,直接成為股東。前一步,公司有創始人,但創始人不是股東;后一步,創始人即股東,出錢不出錢都可以成為股東。
“從這個意義上講,‘84派’企業家關鍵詞是厚重、悲愴,是事業導向,加上個人成就導向,但不是財富導向和產權導向。‘92派’企業家關鍵詞是責任、成功,到了2000年的‘海歸派’,則以新銳、陽光著稱。這是不同產權制度下不同的企業家特征。”陳東升說。
在王石那個年代,他的選擇是放棄股權,而在一個更為分散和均衡的股權結構下,充分發揮團隊的自主權,成就一番事業。他因此成就了萬科,但也埋下了危機的根源——萬科管理層無法主導股東,而會被股東主導。萬科管理層因為能夠持續不斷地為股東創造價值,使得資本爭相追逐,但當資本得手后,管理層卻面臨命運不在手的窘境。
我們曾經看到過各種公司治理問題,比如所有者虛置、大股東掠奪、內部人控制、經理人敗德以及惡意收購等。我高度尊重股東權益,但我也高度重視一個問題:即公司價值創造的核心究竟是誰?答案因不同的行業和發展階段而不同,但毋庸置疑管理團隊的作用越來越得到重視,比如給管理團隊更多投票權,不斷給管理層增發期權等。
巴菲特先生被譽為迄今最偉大的投資家和收購大師之一。有學者詢問了80位伯克希爾公司子公司的CEO。大多數受訪者稱,收購后公司在治理方面幾乎沒有出現重大變化,自己的公司在伯克希爾旗下甚至比它們繼續保持獨立時還要好。受訪者將此歸結為伯克希爾的品牌價值和資金實力,以及伯克希爾讓這些CEO重點關注公司長期表現,鼓勵他們把眼光放長遠,把重心放在誠實、正直、長期發展和客戶服務上。調查表明,巴菲特一直采用的風格是“放權但不放任”,巴菲特不插手公司的事務,CEO每個月向總部提交財務報表,每個月或者每個季度會和巴菲特通一次電話。一位CEO說:“別人絕不會給子公司這樣的自由。”
強大如巴菲特,尚且如此尊重所投資公司的經理人團隊,可見一個公司的價值更多的是由那些無形資產決定的。人、文化、品牌、專業能力、顧客美譽度——這才是企業最重要的資產,而且需要長期沉淀才能真正形成。姚振華想要罷免的就是這些資產的人格化代表。
以前已經寫過,再次重申一下:我希望,一個企業站在商業文明的立場,能夠尊重和弘揚企業家精神。企業家精神是商業文明得以實現的關鍵因素。金融資本的運用,只有建立在與企業家為友的基礎上,才是合宜的。
孤立主義者王石的光榮
從“寶萬之爭”開始,似乎只有王石一個人在為萬科吶喊,借著他的自媒體。萬科本屆董事會任期三年,從2014年3月28日到2017年3月27日。也就是說,董事會將會在2017年舉行改選。我的猜想是,王石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代表著萬科的職業經理人立場,但他不想牽連任何一個個人。他以一己之力讓這場爭執變成公眾議題,而公眾關注將最大限度減少那些投機性力量的隨意。他為萬科的利益犧牲了很多名譽,但他已經毫不吝惜。設想一下,如果沒有王石的吶喊,任由姚振華長驅直入,萬科還是萬科嗎?
為了寫這篇文章,我查閱了王石最近的一些觀點。他在2016年2月的亞布力年會上談到原罪問題。他說,現在一談到賺錢就是不法行為,商人被假定為偷稅者、違法者,“我可以在這兒說,從創業到現在我以交稅為榮……我是把交稅當成我的一個能力,但是絕對沒人相信,就像我說沒有行賄也沒人相信,假定你就偷稅,一治一個準。這是中國的傳統問題,一弄一個準”。
理想主義者以及放棄個人股權的犧牲者王石,他對中國商業的最大貢獻和價值在于,當別人總認為諸事行不通時,他踐行了現代的、文明的、以人為本的價值觀。萬科這個作品就是最好的說明。
王石終會離開萬科。但作為萬科乃至整個房地產行業的精神之王,他將永遠不會出局。即使華潤和寶能驅逐了他,他的精神也會長存。精神不死,文明不死,自由與尊嚴不死。
在我的文章初稿中,最后一個小標題是:“深刻的和解,基于深刻的理解”。我原本希望,萬、寶、華都能以更廣闊的視野和包容心,反躬自省,放下成見,放下怨戾,為構建一個更有想象力的萬科各盡其責。包括王石在內,萬科有很多值得反思的地方。萬科有條件變得更好,更精益,更有力。我把這看作中國商業的新覺醒。我原來的標題就是:“‘萬寶華之爭’與中國商業的新覺醒”。
然而當我看到寶能系的罷免議案,并看到王石在網上成為譏諷和責難的對象,我意識到自己太天真了。中國商業面臨的不是新覺醒的問題,而是何時能夠走出迷局的問題。
這個迷局,就是成王敗寇的黑色森林迷局。
女兒在她微信里貼了一張照片,上面全是文字:“為什么喜歡薛之謙?大概是因為他不曾被這世界溫柔以待,卻依然能夠善待這個世界。”我不懂薛之謙,但我想到了王石——他曾一次次被孤立和譏諷,今天甚至面臨被驅逐的危險;他像摩西一樣把他看到的迦南美地的圖景告訴人們,至于人們愿不愿去,他并不強求。在這個世界上,惡的力量有時會通行,偽善的力量有時也會通行,而在我眼中和我心里,王石是這樣的人:他從來不以惡與偽善對待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