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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特地回來看你蹲街角吃面

越野車沖出火光,別墅區的保安人員也終于聞風而動,報了警,消防隊員過了十來分鐘才趕過來。

梅無盡把車停在湖泊邊的安全地帶,快速把車窗打開,讓新鮮的空氣透進來。白澤仿佛還未從方才那場驚心動魄中回過神來,呆愣地注視著前方,眼睛迷惘一片沒有焦點。

“有沒有哪里受傷?”梅無盡問。

平日里嘴不饒人的家伙,這時候沉默得像個啞巴。

梅無盡等了等,見他這時木訥,沒有反應,傾身到副駕駛座上察看。

臉花了,被煙熏得烏黑,但好在沒傷口。下巴,脖子,鎖骨,裸露在外面的部分都沒有問題。冬天穿得多,衣服沒有燒爛,身上應該也還好。

只有左手的手腕和手背上有一點兒擦傷,應該是慌亂中蹭到的。

梅無盡拿過后座上常備的醫藥箱,替他先用酒精消了毒,再上好藥。

白澤難得有這么乖順的時候,動也不動,全程都配合。梅無盡低頭再要去看他的腳,被他避開了。喉嚨干澀得發疼,“你怎么會在L市?”

梅無盡擰開水瓶,湊到他嘴邊,說:“碰巧路過。”

白澤沒有心思管話里的真假,就著他的手微微仰頭喝了一口,沉默著又不說話了。

火滅了之后,公安局的人也來了一趟。

別墅無故失火,讓其他的住戶紛紛提心吊膽,要徹查原因。門衛室把監控調出來,發現除了白澤,沒有其他任何人靠近白家的別墅。

梅無盡又陪著白澤去了一趟L市的警察局。

短短幾天,從C城到L市,這已經是第二次進警察局了。

白澤晚上沒有吃東西,肚子一直空著,錄完口供外面天都黑了。梅無盡讓他先在大廳里避風,自己去找店子。

附近的餐館不多,梅無盡知道白澤挑剔,多走了幾家,才選中一家粥鋪,點了兩份招牌口味的打包帶走。

收銀的小姑娘好像認出了他,一直偷偷打量著,又不敢真正搭話。直到他付錢的時候,對方才鼓起勇氣開口:“請問……你是梅無盡嗎?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呢?”

手里的筆和紙,戰戰兢兢地遞給面前看上去并不是十分好親近的少年。卻被他沒有猶豫地接下來,一筆流暢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甚至還聽見他說了一聲謝謝。

小姑娘受寵若驚地捧著本子,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梅無盡已經拎著裝著粥盒的紙袋走出了大門。

梅無盡在臺階上還隔著一段距離,看見警察廳透明的玻璃窗內,白澤身邊坐了一個年長的男人,兩人應該相識,在交談。但好像事情談到了尾聲,再說了一兩句,男人就站起身來和白澤道別,朝門外走出來。

正好和梅無盡擦肩而過。

儒雅的長相,梅無盡有一瞬間的晃神,好像在哪里見過。

白澤上前來搶過他手里的紙袋,檢查他去這么久,到底買回來哪些山珍海味。“怎么就只有粥和豆漿啊?”

“你現在空腹,先吃點這些暖胃,不然一下子太撐了胃會受不了。”

白澤不滿地嘟起嘴,卻又無法反駁。

“剛剛那個人是誰?”梅無盡隨口問起。

“爸爸以前的老朋友。”白澤提到白繼成,含在嘴巴里香甜的粥頓時沒有了味道。“他剛好打電話給我,又從附近路過,就進來看看我啰。”

經過晚上這么一鬧,他精神很不好,頭發烏黑,裹在深色的大衣里,一張臉蒼白,懨懨的樣子,卻還不忘渾身豎起刺,沖梅無盡發脾氣:“你問那么多干嘛!”

“怕你被人拐了。”

“要你管!”白澤一點就爆,幾乎是無理取鬧地沖梅無盡發脾氣,“你滾開!”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一個人默默承擔著所有的難過,但是當身邊有了另一個人,就變得軟弱。

他好像知道他會這樣包容他,壞的一面毫無顧忌地暴露出來,讓他看見。

當梅無盡失望地轉身離去,白澤卻馬上后悔了。他不應該把壞的情緒加諸在梅無盡身上,但是他真的想要好好地發泄。

他端著小米粥,站在原地,鼻子發酸。卻還是沒有開口叫住那個人。

白澤身上的現金不多,一時找不到銀行,立即就拮據起來,臨時在一家普通的稍顯破舊的賓館住下。

白繼成在時,給唯一的兒子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從來不舍得他受一絲委屈,有一分不滿意。白澤被驕縱著長大,不遠不止衣食無憂的程度。兩年前他去C城,也開始習慣不那么富裕,甚至稱得上有點艱苦的生活。

如今他住在廉價的出租房里,勉強還能撐得下去。但是白色被單上的一團黃色污漬,讓他心里的不舒服漸漸放大,立刻找老板娘更換。

滿頭卷發夾的女人,坐在一臺結滿了油垢的臺式電腦面前看肥皂劇,敷衍著說:“哎呀不臟的,上個星期有個顧客不小心倒了點老干媽在上面,我都洗了五六遍了,印子去不掉了……”

聽那意思,是并不準備給白澤更換床單,讓他將就一下。

“那我換一間房。”白澤耐著性子說。

女人“啪”地一聲按下暫停鍵,吼道:“你來找茬的是不是!”

“你有本事就住對面的五星級大酒店去啊!那里最干凈!你要嫌我們這里臟,趕緊滾蛋,別吵著老娘看電視!”

白澤沒有多少行李,就一個隨身的挎包,被趕出去相當方便。老板娘只需要把他往外一推,再加一句國罵,砰地關上門,一切就結束了。

而且還沒有退錢。

要是以往遇到這種情況,白澤估計會大鬧起來,不計后果地砸了人家的招牌也說不定,但現在他連和人吵架的力氣也沒有了。

手插在口袋里,漫無目的地走。

白家別墅遭殃,白繼成去世,他已經無家可歸。這是種天塌地陷的感覺,無形之中有沉重的負荷加之在身上,擠壓著心臟,呼吸也變得不那么順暢。

腦袋鈍痛,無法緩解。

在白澤的記憶里,從未有過這樣冷的冬天。

路過一家小商店,里間傳來大人搓麻將的聲音,扎著辮子的女孩坐在門口寫作業,皺巴巴的紅領巾還戴在脖子上,忘了取下來。

白澤的肚子不識趣地咕嚕叫了,聲音有點大,女孩抬頭怔怔地看著他。

“我要一桶面。”白澤指了指貨架,對女孩說。梅無盡買的粥被他任性地扔進了垃圾桶,他現在快要餓死了。

“四塊五。”女孩說。

“你們這兒有沒有熱水?”白澤問。

“有,加一塊錢就給你泡好。”女孩老練地回答。

白澤又在心里罵了一句,連個孩子都知道壓榨他了。但絲毫沒有辦法,冷冷酷酷地把錢遞過去。

女孩一邊撕開調料包,一邊提醒他:“可以進來坐,我們里面有桌子和椅子,只要另外加一塊錢就好了。”

白澤這晚碰到的全是黑店,連個孩子也這么厲害,看上去明明很無害。

“你要加錢嗎?”女孩再問了一遍。

白澤郁悶地那桶面接過來,沒好氣地說:“不用了,我臉皮厚,蹲街角吃,不怕丟人!”但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誰教你這樣做的?”

女孩非常誠實坦率地說:“我媽啊。”

“我媽說,這樣我們能多賺一點錢,好早點兒搬走。”

白澤想,自己一定瘋了,才會覺得有個這樣的媽媽至少也是好的。這家小店亂七八糟,很多商品上都蓋著一層灰,門角的垃圾桶爆滿,已經塞不下了,還沒有扔掉,可見這是個多么邋遢的女主人。

反差極大的是,女孩頭上的辮子卻編得精致又漂亮,需要很大的耐心。她媽媽為了她卻能夠做到。

不知道為什么,讓白澤有那么一點羨慕。

白澤坐在街道旁的花壇上吃面,狼狽地低著頭,快速地咀嚼吞咽,再喝一口湯。舌頭被燙到了,熱霧升騰,眼睛里忽然就有點模糊。

以致于梅無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一瞬間錯愣,沒有認出他的臉。

嘴里咬著面條的蠢樣子全被看見了。

白澤反應過來之后,狠狠地瞪了梅無盡一眼,卻沒有任何威懾力,大聲對他說:“你來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干嘛!”

聽這語氣,好像還有點委屈?梅無盡壓住嘴角的笑,冷淡地說:“特地回來看你蹲街角吃面。”

“你這個變態!落井下石的小人!”

白澤仰著頭吼起來很費力,自覺氣勢低他一等,趕緊站起來。但還是比梅無盡矮了幾厘米,索性就站到了花壇上。

“幼稚鬼。”

“你才是!”白澤揪住梅無盡的衣領。

梅無盡嫌棄地把他推開,“離我遠點兒,一身的泡面味。”

白澤大受打擊,反倒黏上去,狗皮膏藥一樣貼著梅無盡,氣哼哼地說:“老子就是要熏死你!”

梅無盡拿手抵著他的頭,不準他靠過來,無奈地說:“好了,你別鬧了,先跟我去吃東西,然后回酒店洗個澡。”

“潔癖大王……”白澤一路碎碎念著,卻不由自主地跟著梅無盡走,恢復成以前氣勢洶洶的樣子。

分明很討厭這個人,但是怎么他一出現,自己卻像忽然有了底氣。

感覺不再是一個人了。

L市的冬夜刮著寒風,凜冽的痛感,皮膚好像會被劃破,滲出血來。

白澤吃飽喝足,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梅無盡住在他對面的房間,兩三步跨過去敲門。

白澤想著梅無盡一定睡了,這時候把他吵醒,讓他從暖和的被子里爬出來開門,這才叫解恨。

抱著惡作劇的心態竄過去,屈起手指,“咚咚咚”。

過了五六秒,梅無盡從里面把門打開了,臉上毫無睡意,十分清醒地問白澤:“你又有什么事?”

白澤從門縫里擠進去,發現梅無盡的床鋪一點也不亂,顯然是還沒睡過。桌上卻擺滿了樂譜,簍子里已經報廢了很多的紙團。

白澤這才意識到,梅無盡仍是EME中的一員,他需要工作。如今出現在L市,也不知道是怎么請的假。

“你在作曲?”白澤問。

“嗯,”梅無盡說:“但是沒有特別好的想法,有點卡殼,現在沒有靈感。”

“沒有靈感就好好休息唄。”

白澤所不知道的是,梅無盡這次為了能夠請到假出來找他,私底下答應了廖洪川苛刻的條件,必須在三天之內上交令人滿意的作品。

白澤只是以前隱約聽說過,梅無盡作詞作曲都很厲害。

“你以前學過嗎?”

梅無盡模棱兩可地點了下頭。

他以前上學的時候,最開始是在天橋上和地下通道里唱,一邊琢磨,一邊領悟。機緣巧合下認識了酒吧老板,又去酒吧駐唱,經驗和技巧在生活中一點點磨礪出來。他受過無數白眼,也聽過不少掌聲,成長為現在梅無盡。

也是在酒吧的一次演唱中,他被李辛導演和廖洪川同時看中,才有了參演《無盡之城》的機會。

夢想從來不會一蹴而就,只能夠靠一步一步堅持不懈地攀登。

梅無盡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白澤偷偷摸摸地把那些桌上那些譜了一半的曲子搜羅過來,一句句地哼出來。

相比于梅無盡,白澤最大的優勢在于聲音。

他的嗓音很有辨識度,亦不同于他毛毛躁躁的性格,帶著少年特有的質感和磁性,又有幾分柔軟,聲線干凈,聽起來讓人覺得舒服和溫暖。

白澤趴在枕頭上,拿著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小聲地唱,不一會兒就把梅無盡原本干凈整潔的稿紙變成了一個涂鴉場,面目全非。

梅無盡從洗完澡出來,白澤還得意地揚起手,對他說:“你不是沒靈感嗎,我給你畫了很多東西,刺激你的大腦神經。”

梅無盡走近一看,五線譜上掛著的幾只丑南瓜,讓他眼角一跳。下邊還畫著大大的癩蛤蟆,看上去確實刺激視覺神經。

某人還真是無聊透頂啊。

“精神這么好?不去睡覺嗎?”梅無盡問。

“我不。”白澤賴在床上,卷著被子滾來滾去。

“隨便你好了。”梅無盡擦著頭發,重新坐到桌前,似乎還準備工作。

白澤覺得無聊,不罷休地給梅無盡出餿主意:“要不你給我寫首歌吧?特別簡單,只要夸我帥就可以了,我可以幫你填詞哦,咱們倆雙劍合璧,這歌出來之后肯定受歡迎……”

梅無盡把手機調到音樂的界面,隨機點開一首歌,戴上耳機,專心致志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擺明了不愿意再受白澤的干擾。

“哼……”白澤表示不滿。

他開始一個人說話,自言自語,有時還唱歌,瘋子一樣。所有的不滿和害怕,都通過聲音傳遞出來。

反正沒有人會聽見,梅無盡塞著耳機,也不會聽見。

但此時此刻,好像不同于以往那么落寞。因為有一盞昏黃的燈,燈下有個俯首桌案的人。白澤有一種錯覺,仿佛梅無盡那么遠從C城趕過來,只為了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里,這樣安靜坐在不遠處,默不作聲地陪著他。

白澤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得一愣。

他是不是腦袋秀逗了,才會冒出這些小女生常有的念頭。

直接狠狠敲了一下腦門。

好疼啊……

半個小時候之后,房間里悄然寂靜,只有窗外隱約傳來風聲。

梅無盡摘掉耳機,手機一直保持在靜音的狀態,歌曲還在繼續播放,但其實沒有一點兒聲音。

白澤把自己裹成了一只厚厚的繭,橫著躺在了床中央,呼呼地睡著了。

他好像夢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皺起眉,嘴巴跟小孩一樣撅著。梅無盡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按了一下,他又自動地翹起來。

梅無盡不由地笑了笑。

把人擺正,往他頭下面塞了一個枕頭,再稍微松了松被子,勒得這么緊,他連手都伸不出來,也不知道難不難受。

這晚梅無盡徹夜無眠,思緒翻涌,他在天亮之前寫出了半首歌,還沒有完。他在心里已經取好了名:

——《白云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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