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梅無盡就是自己的幽靈室友之后,白澤在公司漸漸開始有意無意地留心這個人,這才發現他和自己見面的機會也挺多的,交集并不少。
比如午休出去透氣的時候,偶爾會在天臺上看見那道修長挺拔的背影;上形體課,偶爾幾組練習生混在一起,會發現他站在隊伍里;有時出去倒水喝,也能在走廊上碰到;在比如現在,他被歌聲吸引,站在門外偷聽,看到的也是梅無盡。
“喂!你小子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背后搭上一只手,把白澤嚇得一顫,原來是練習生中和自己同一批進來的一個女生。她平常大大咧咧的,和男生混在一起勾肩搭背也習慣了。
白澤惱怒:“你走路干嘛不出聲?”
“是你自己偷看得太入神好不好!我就差沒跺腳了。”
“噓——”白澤看了眼排練室里的情形,問女生:“他們A組的練習生又在排練什么新的舞蹈?”
“這是他們要在公司年會上表演的啦,因為他們是最有可能先出道的那批,也相當于換一種形式的考核吧,年會上那么多高層出席,可是個不錯的展示機會,可惜還輪不到我們……”
“年會?”白澤困惑,“不是還早嗎?”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今年年會提前了!所以他們才會加緊排練的……”女生狐疑地看了白澤一眼,“你站在這里鬼鬼祟祟的,不會是想偷師吧?”
“滾蛋!”白澤仰起下巴,一臉傲嬌,“我用得著么!我跳得比里面那個梅無盡不知道好多少倍!”
女生扯扯白澤的袖子,給他使眼色。
“你橫什么橫?眼睛疼?”白澤反應遲鈍地問。
女生額頭冒冷汗,該死的白澤!你回頭看一下你背后站著誰!
看來只能出聲提醒了:“無……無盡師兄好……”
白澤這才轉頭過去,發現梅無盡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門框邊正望著自己,頓時尷尬,“那、那個……”
突然就緊張了,腦海里冒出昨晚的畫面,白澤看著梅無盡一時詞窮。
“不要在排練室門口喧嘩。”梅無盡淡漠的語氣里雖然聽不出指責的意味,但是他說話時配上這張淡漠的臉,無形中有種威懾力。
加上許多練習生明白他的資質是最高的,都不愿意和他鬧出任何的不愉快的事。女生率先反應過來,無比誠懇地和梅無盡道歉:“是,師兄,我們不該在這里大聲說話的。打擾到你們排練了,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馬上走……”
說著,立即拽白澤的手臂。
白澤先是一愣,隨即心頭一股無名之火竄起來,但又不好反駁什么,只得朝梅無盡干瞪眼。
梅無盡視若無睹地把門關上了。
年會即將到來,公司內部明顯忙碌起來。
真正到了那天,各個都是盛裝打扮出席。練習生一般都拮據,手頭緊,白澤自己也窮,還被同伴借去了幾百塊錢買領帶。當天他隨隨便便套了件剪裁利落一點的大衣就出門了。
EME包下一個大型的娛樂廳舉行年會,現場布置得富麗堂皇。
白澤這一組的練習生是沒有任務的,在既定的小角落里坐下之后,只等著開場。白澤翻了翻前面桌上擺放的公司宣傳冊,隨后就跟旁邊認識的人小聲地聊了起來,無意中看見梅無盡和幾個人走進來,直接向后臺的方向去。
梅無盡忽然回頭望了一眼,在烏泱泱的人群中正好對上白澤的視線。
白澤驀地一僵,呼吸都好像不太自然了,趕緊假裝低頭翻冊子,過了幾秒才發現竟然慌亂之下拿倒了。
梅無盡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只是一頓,然后又波瀾不驚地移開,繼續和旁邊的人討論著什么。
“見鬼!我干嘛又緊張?”白澤嘀咕。
上一秒還才走出視線的梅無盡,這一秒卻出現在面前,一手搭在椅背上,彎下腰對白澤說:“跟我來一趟。”
白澤不明所以:“什么?”
但梅無盡似乎很急,半點解釋也沒有,步履匆忙地往前走。白澤只得跟上去。
梅無盡把白澤帶到后臺,問:“《DONT YOU FORGET》會唱嗎?”
白澤點頭:“會。”
梅無盡問:“那天你在排練室看到我們排的舞會跳嗎?”
白澤跳腳,急了,“靠!我可不是故意偷看的,你還想怎樣?”
“我們當中有個人剛剛腸胃炎犯了,被送去醫院了,現在需要一個人來補他的缺。”梅無盡神色認真,問道:“你能不能頂上去?”
“開玩笑吧你!”白澤一顆心跳得飛快,“根本來不及了啊!”
“如果你愿意的話,就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做準備。”梅無盡說:“在這半個小時里,其他成員會和你一起排練幾遍,可以讓你盡快地熟悉起來。”
“你干嘛選我?”白澤反問,難道就因為我是你室友?
梅無盡給出的答案讓他出乎意料:“我相信你。”
“你你你……你干嘛相信我!”
“你敢不敢答應?”
“有什么不敢的!”白澤底氣不足,弱弱地尋求保證:“不過咱們得事先說好了,到時候要是出了差錯,我可不負責。”
梅無盡的聲音沉穩,帶著點不可思議的溫和,“嗯,不怪你。”
白澤不知道梅無盡是怎么跟其他人交待的,大家都覺得他是來救場的,對他十分客氣,也沒有提出質疑。
白澤最扎實的是舞蹈功底,之前看過他們跳,現在稍微一教,也就會了。反而是唱歌的部分,有一兩句唱起來拿捏不準,和其他的成員配合起來沒有那么地默契。
時間越來越近,白澤想要認真地投入進去,壓力也越來越大。
梅無盡關了音響,說:“就到這里吧,已經可以了。”
白澤皺眉,“還遠遠不夠。”
梅無盡自然而不著痕跡地拉著他走到外面走廊上清凈一點的角落,“其實你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畢竟時間短。”
“我覺得不是,很多地方都唱不好。”
“你太緊張了。”
白澤梗著脖子,“老子像是會緊張的人么!”耳朵里突然安靜下來,隔絕了外界的聲音,梅無盡把耳機戴在他頭上,然后他聽見熟悉的旋律響起來,不由地讓人的神經得到舒緩和放松。
梅無盡就站在他的旁邊,他們不約而同地用手肘支撐在窗沿上,眺望窗外川流不息的馬路和遠處蒼茫的墨綠色山巒。
一首歌的時間過去,白澤摘下耳機。
“現在感覺怎么樣?”
梅無盡偏過頭問他的時候,唇畔離他的耳朵不到兩三厘米的距離,低沉的聲音里透著一種白澤不得不承認的性感。
白澤鬼使神差地往后一腿,突然臉發燙,伸出手掌抵制梅無盡的靠近,刻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你、你……離我遠點兒!”
梅無盡只當他又發神經了,抬腕看了眼時間,“領導講話也估計快完了,離我們出場不到五分鐘,調整完了就趕緊走吧。”
白澤拍拍臉,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白澤心里很明白,這次其實是一次很難得的機會。眾多的練習生中只有小部分人能夠登臺,接受公司上下全員的考核,如果不是有個倒霉蛋臨時去了醫院,論資歷,也根本輪不到他。
是機遇的同時,也是挑戰。
白澤現場發揮得還算不錯,不過中間有出紕漏的地方。
最后收尾的那句歌詞,他唱到嘴邊,卻忽然有一絲遲疑,記不太清楚詞。梅無盡幾乎沒有時間縫隙地替他接上去,幫他唱完,直到伴奏聲停止,臺下掌聲雷動。
下臺以后,白澤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心跳不太規律。
“怎么?”梅無盡換裝出來,發現白澤還坐在化妝間發愣,不冷不熱地調侃他一句:“嚇傻了?”
白澤魂游天外,呆呆地點頭:“嗯,嚇傻了。”
梅無盡很淺地笑了笑,白澤像是突然驚醒,“怎么是你?!”其他的練習生已經出去了,除了他們倆,只剩下一個化妝師在里面,人家迅速地整理東西之后也馬上出去參加年會蹭吃蹭喝了。
白澤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莽莽撞撞地絆到了面前的轉椅。
“你很討厭我?”梅無盡問得很突然。
白澤扶著桌沿,身體站穩,有點費解地想了想他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討厭?
應該談不上。
那種感覺,就是莫名其妙地被吸引目光。等到自己反應過來,常常會惱羞成怒。自覺性地感覺到危險,所以會下意識地想要遠離。
白澤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半天擠出來兩個字:“不是。”
梅無盡卻也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哦”了一聲之后,平淡地說:“出去吃點東西吧。”
這就完了?
害得白澤郁悶了半天,抓心撓肝地難受。像被貓尾巴莫名其妙地撩了一把,心頭一陣癢,卻遲遲等不來下文。
撩人的罪魁禍首正端著紅酒喝得盡興,留下他各種憋悶。
白澤朝梅無盡的背影一陣拳打腳踢,也不能解氣。“我靠,那樣問一句到底什么意思嘛!老子真是要煩死了!”
不一會兒,平日里與白澤關系不錯的經紀人跑過來向他透漏口風,“今天在臺上表現挺好的,特別是你跳的舞不錯,舞臺表現力也還可以,我當時聽到廖總夸了你一句……小伙子繼續努力啊!”
白澤對忘詞的事心有余悸,只好訕訕地笑了笑。
“不過你是怎么突然插進去的?我記得原先表演節目的人員名單里沒有你吧?”
“嗯……臨時補位的。”
“誰的主意?”
“梅無盡。”
“對啰!差點問你,跟梅無盡同居怎么樣?小日子過得還舒坦吧?雙人公寓住得爽吧?哥沒坑你吧?”
怎么隨便扯個話題都和梅無盡有關?白澤揮手趕蒼蠅似的,說:“煩死了!你問這么多我記不住!”
白澤嫌棄地推開對方的臉,去餐桌上拿東西吃,背后傳來抱怨:“行啊你,白小澤,過河拆橋是不是……”
白澤想起梅無盡問他的話,是不是討厭他,莫名煩亂,回頭朝經紀人翻了一個白眼。
鬧到后面陸陸續續散場的時候,練習生們被送回公司宿舍,白澤住的地方不同,和他們不一道。
有相識的人問要不要送他回去,白澤笑著爽朗地拒絕了。這地方離雙人公寓不算遠,他完全可以自己走,也正好散散步,吃了一晚上肚子都鼓起來了。幸好他從小到大都屬于吃不胖的體質,不然還真不敢這樣敞開肚皮放肆。
白澤和同伴打完招呼,裹著羽絨服往前走,不一會兒發現身后好像有人跟著,余光一看竟然是梅無盡。
兩人住同一處地方,都想要散步走回去,也不奇怪。只是白澤本以為梅無盡一定會坐車的。
現在隔得不遠,一前一后的走著,明顯看見了,又不能裝作沒看見。白澤稍微猶豫過后,還是語氣不太自然地和梅無盡打招呼:“嗨,真巧啊……”
“嗯。”梅無盡應了一聲。
白澤尷尬,招呼打了,總還得隨便說點什么吧。“對了,今天晚上演出的事,謝謝你。”如果不是梅無盡,替補估計也輪不到他。
“沒什么。”梅無盡說。
“反正我已經道過謝了……”白澤擺出一副我可不欠你的表情,把羽絨服的帽子戴到頭上,腦袋縮在里面,一雙貓眼轱轆轱轆轉。
梅無盡失笑。
走到公寓門口的時候,白澤落下了一點,跟在后面等梅無盡開門,突然心血來潮又鄭重其事地說:“梅無盡,我們以后好好相處吧?”
梅無盡手上轉動鑰匙,眼睛望著白澤,冬夜的風從旁邊的弄堂里一路刮過來,吹亂他黑色的頭發,劉海些微地遮擋住了他眼睛里揶揄的笑意:“怎么,嫌我之前對你不夠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