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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以蛇盤發

日子不咸不淡過了五六日。

鳳絕一次也沒來過清幽住處,倒是聽聞去過蘭元淇那幾次。

新婚無寵,府中上下無人將清幽放在眼中,她居住的沁園,冷冷清清,了無人跡。偶爾她出去走走,無論丫鬟小廝,看她的目光,都帶著不屑。

連綿的雨下了幾日,終于停止。午后,陽光絲絲縷縷,如輕綢飄揚飛散。

清幽與金玲閑來無事,一道在府中湖畔花園走走。

昔日的靜王府,今日的惜園,府中很大,有清幽居住的沁園,蘭元淇居住的蝶園,雪魅居住的安華居,鳳絕所住的飛龍閣,還有怡園,涼蕭院等等。

整個園子依山傍水,風景秀美。綿延的屋舍比肩而建,環湖而圍,白墻黑瓦,廊轉千回,別有一番清韻。

清幽悠閑漫步,轉首瞬間,眸光驟然定在不遠處的涼亭中。叢叢翠竹掩映下,一道嬌弱的身影籠罩在梨花白長裙中,正是蘭元淇。蘭元淇身側立著一名紅衣女子,自是雪魅。兩人有說有笑。

清幽秀眉輕蹙,正欲離去,雪魅眼尖,高聲喚道:“是王妃來了,過來一同飲茶吧。”

清幽不便推脫,只得與金玲一道走入涼亭。

“王妃。”蘭元淇起身恭敬喚著,聲音婉轉清脆。許是得了些寵愛,蘭元淇雙頰紅潤,似含露綻放的薔薇花。

清幽坐下,一縷淡薄的笑意始終掛在唇邊。

雪魅有了上次教訓,收斂許多,一直賠笑臉,只是眸光看向蘭元淇時,難免多了分妒意,她訕訕道:“哎,蘭妹妹,還是你福氣好。我這么多天,連王爺衣角都沒見著。”正輕嘆著,突然,她眼尖地瞧見清幽腰間懸掛著一枚錦袋,樣式別致,繡工精致,圖案是她從未見過的圖騰,蔓生藤蘿中間纏著一朵金蓮,袋口處系著金環。她驚奇道:“好奇特的錦袋,像西疆之物。王妃可否給我們開開眼界?”

清幽按上腰間錦袋,軒轅無邪吩咐她隨身攜帶,可錦袋不小,無法貼身放置,只得掛在腰間,著實顯眼。她剛想尋理由拒絕,哪知錦袋竟一動,她嚇一跳,不慎扯落錦袋懸繩。

錦袋恰好落在蘭元淇裙邊,袋口金環松開,里邊露出一條紅色之物,紅得艷麗炫目,細細長長,有著極美的金色斑點,看著像軟索,又像緞帶。

蘭元淇低頭瞧見,嬌聲笑道:“王妃,好漂亮的緞帶,用來綁頭發?”說罷,她俯身去撿。

倏地,那紅色緞帶憑風而起,眾人這才看清,哪里是緞帶,分明是一條紅色毒蛇,蛇狺亂舞,“嘶嘶”聲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旁人尚來不及驚恐尖叫。

只一瞬間,紅蛇閃電般襲上蘭元淇纖弱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

天色昏暗,最后一抹斜陽亦被夜色取代。

風靜靜的,吹來綠菊沁涼柔潤的芬芳。可此時,只怕無一人能聞到,因眾人皆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當鳳絕接到王府秦管家急稟,趕回惜園時,便看到眼前這樣一幕。

幾名王府中膽大的小廝站在涼亭外,數名丫鬟躲在灌木后,神情緊張地盯著涼亭。涼亭之中,雪魅僵硬站著,雙手緊緊絞住衣袖,嚇得花容慘白。清幽立在一旁,神情亦是緊張。

幾盞紅燈籠高掛,斑駁的燭光自亭檐雕花鏤空中透進來,映在正僵坐在亭中的蘭元淇身上。她的衣裳是梨花白色,可她的臉色卻比梨花還要慘白。

晚風吹過湖邊,園中樹葉簌簌輕響,像檐間下著淅瀝的小雨。

鳳絕已聽說蘭元淇被蛇襲擊之事,他冷臉揮開眾人,奔入亭中。方想上前,蕭楚卻將鳳絕一把拽住,上次為清幽診治之后,蕭楚并未離開東都,此刻跟隨鳳絕一道過來看看情況。

蘭元淇見鳳絕終于趕來,淚水無可遏制地滾落,盈盈水眸中流轉著萬千凄怨,瞧著都揪心。她不敢出聲,甚至連嗚咽都不能,身子早就僵得發麻,底下白玉石凳更是冷若寒冰。

鳳絕看清眼前狀況,倒吸一口冷氣。

一條紅色毒蛇盤踞在蘭元淇細白的頸間,蛇尾微翹,口中吐著紅狺。細瞧那紅狺甚至在舔弄著蘭元淇光潔的下顎。

鳳絕怒意頓起,極力忍耐著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誰都不敢太大聲,生怕驚動毒蛇,蘭元淇會性命不保。

雪魅見鳳絕前來,大了膽子,一步步挪到鳳絕身邊,倚在鳳絕肩頭,小聲低泣:“王爺,今日我與蘭妹妹在亭中小坐,見王妃前來,便喚王妃一同聊天。又見王妃身上佩戴著別致的錦袋。”說著,她淚眼迷蒙,手指顫顫指著地上錦袋,哭道:“本想瞧新鮮,哪知錦袋里竟跑出一條蛇……那蛇一口咬上蘭妹妹手腕上的金鐲子,好在蘭妹妹命大無事,可后來……后來就是這樣……”她心中恐懼后怕,拽緊鳳絕。先前若她去拿錦袋,只怕此刻已小命不保。

鳳絕蹙眉,不動聲色地移開雪魅糾纏的手臂。

秦管家上前小聲道:“王爺你看,此蛇盤踞在蘭夫人頸間,蛇七寸要害恰好在夫人喉口。府中之人,就是再大膽的,也不敢揮劍上前斬斷此蛇。”

鳳絕猶豫片刻,從袖中取出一枚銀針,暗自提氣,一股強勁的真氣自腕間涌入,剛要出手。

蕭楚突然低喝一聲,左臂一揚,將鳳絕手中銀針震落,“萬萬不可!”

旁觀眾人的心,跟著他們舉動一上一下,沒有著落。

鳳絕身子微微一顫,疑道:“為何?揮劍會傷到元淇,為何銀針也不行?”

蕭楚搖一搖頭,凝聲道:“絕,你有所不知,此蛇名喚‘緋腹’,源自西疆紫竹國寒霜部落,絕跡江湖多年,想不到今日竟又重現。緋腹毒蛇奇毒無比,稍中一點毒素,都有可能立即斃命。且它身輕,薄如絲帶,攻擊速度極快。銀針若要射死它,必定將它貫穿,只怕到時你愛妾性命亦不保。”

蘭元淇一聽,連鳳絕都救不得她,水眸絕望又深情地凝望著鳳絕,除了不舍與愛戀,還有幾分訣別之意,見者落淚。

誰都不敢妄動,誰都害怕驚擾毒蛇。

氣氛膠凝,令人窒息,鳳絕瞇起銳眸,眸底有細碎的冷光刺出,盯著清幽。他突然上前捏住清幽左腕,猛地將她拉近身邊。

清幽悶哼一聲,她左手腕本就脫臼受傷,如今又被他大力攥著,一時間痛得汗流涔涔。

鳳絕長眉擰成死結,強大的怒氣掀起他墨發紛飛。似發覺清幽疼痛,他放開她的手腕,改為揪住她的長發,迫使她看向自己。

清幽劇痛下被迫仰頭,眸中一酸,卻也咬牙忍住,鳳絕森冷無情的話語在耳邊響起,“白清幽,你去把毒蛇抓來,快去!”

說罷,鳳絕猛然松開手,清幽幾乎是踉蹌跌出去。

蕭楚連忙阻止:“絕,你瘋了!你讓她送上蛇口?這不等于要她去送命?人命關天,她是東宸國的公主,關系兩國和平,你要三思啊。”

鳳絕眼底絕情清晰可見,冷眼望著清幽,一字字道:“去啊,用你的命,換她的命!”

清幽心中陣陣發寒,徹骨的冷與驚痛將她整個人凝結成冰雕。原來,她的命如此低賤。用她的命去換蘭元淇的命!只要毒蛇咬上她,鳳絕便有機會殺死毒蛇,救下他的愛妾。四周靜寂,時間仿佛變得極緩,須臾,她輕輕一笑,聲音婉轉,只說了一字,“好!”若蒼天要收回她的命,也只能認了。她深吸一口氣,慢慢走近蘭元淇。

所有的人都不敢呼吸,空氣凝滯,如死神來臨般。清幽突然回眸,望了鳳絕一眼,卻意外地在他瑰寶般的眸中見到平靜。她苦笑一聲,原來他絲毫不擔心她的安危。橫下心,她將手伸向毒蛇。

就在此時,不可思議的事發生。緋腹毒蛇見清幽伸手過來,竟乖巧無比,順著清幽手臂向上游移,爬至清幽頸間,最后爬上清幽的頭發。

眾人睜大雙眸,無法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么。而更令人驚奇的事,正在發生。

緋腹毒蛇竟卷起清幽幾股長發,盤成發髻,接著緋腹毒蛇如緞帶般的身軀緩緩打成蝴蝶結,安靜地停留在清幽發頂,不再動彈。

天!以蛇盤發,真是美極!如此美麗的發帶,仿佛天生屬于清幽,勝過任何金釵步搖。艷麗的紅色,金環斑點遍布,妖孽般美。

眾人驚艷驚嘆之余,臉上血色褪盡,除了鳳絕、蕭楚還有劫后余生尚不知動彈的蘭元淇,其余人全都后退幾十步,眸露恐懼。他們的王妃竟能御蛇,太可怕了,王妃定是妖女。

無人注意到,此時蘭元淇臉色已由白轉青,由青轉黑。

蕭楚最先發覺蘭元淇異常,厲喝一聲:“不好,她中毒了。”

鳳絕一怔,左手如風,上前點住蘭元淇數處穴道。

蘭元淇小臉漲得紫黑,閉上雙眸,無力地倒在鳳絕懷中。

感到蘭元淇全身迅速冰冷,鳳絕暗呼不好,抱起蘭元淇直奔蝶園。回眸冷覷清幽一眼,他厲聲喝道:“你跟本王過來!”說罷,他黑色身影已沒入茫茫夜色。

蝶園,燭火幽幽,粉帳輕垂。

蘭元淇躺在雕花檀木床上,秀顏烏黑,五官扭曲,眉心染了一道血印。

蕭楚正為蘭元淇診脈,片刻后,他低嘆一聲,搖了搖頭。

鳳絕見狀,心知不好,立即盤腿坐下,雙手呈蓮花狀置于胸前,扶起蘭元淇運功。過得片刻,他頭上隱有白霧冒出。

清幽心中暗驚,她曾聽金玲說過,內功煉至上乘境界方有白霧升騰。鳳絕武功天下第一,傳聞果然不假。

少刻,蘭元淇額頭冒出烏黑的汗珠,臉色漸漸轉白,黑色汗珠沿臉頰流下,將她的臉染成道道黑痕,極為恐怖。再過得一陣,蘭元淇口中噴出一股黑血。

清幽避之不及,黑血全濺在身上,將她一身素衣染得詭異恐怖。

吐出毒血后,蘭元淇“啊”一聲慘叫,倒在鳳絕懷中,樣子柔弱可人。

房內燭火忽明忽暗,映得蘭元淇的臉色也忽晴忽陰。

清幽心“怦怦”直跳,她不希望蘭元淇有事,畢竟一條人命。她心中暗自抱怨,軒轅無邪為何給她一條毒蛇,惹來麻煩。

眼看蘭元淇臉色好轉,鳳絕松了口氣。哪知沒多久,蘭元淇臉色又回復烏黑,鳳絕一驚,忙自袖中取出銀針,迅速扎入蘭元淇全身十多處穴道,可惜蘭元淇身體依舊迅速變冷。

蕭楚立即上前號脈,沉聲吩咐:“趕緊準備熱水給她捂暖身子,再冷下去,撐不過一個時辰。”

蘭元淇的丫鬟聞言,立即去準備。

鳳絕雙拳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怒道:“緋腹毒蛇明明沒咬上元淇,怎會這樣?”

蕭楚額上有豆大的汗珠滲出,道:“緋腹毒蛇不但利齒含有劇毒,其蛇尾若利刃,亦含有劇毒。聽聞此蛇唯一的弱點,便是一日只能攻擊一次,要次日才能恢復。可能剛才毒蛇從蘭元淇頸間滑下時,蛇尾掃到她。你為蘭元淇驅毒,只能延緩她一兩個時辰的性命。好在只是中了蛇尾之毒,若是被它咬一口,只怕當場斃命。”

蝶園里,床榻上還鋪著大紅色繡鴛鴦褥子,新婚燕爾,纏綿之情猶在。可床上人兒氣息微弱,如同斷線的風箏,隨時都會墜地。

鳳絕冷眼掃向清幽,眸光深邃,仿佛要將清幽徹底吞噬。

清幽第一次主動向鳳絕解釋:“王爺,我也不知袋中竟是……”說到一半,她突然不再繼續。她的解釋蒼白無力,沒任何意義。

鳳絕也不屑聽,凝眉問蕭楚,“元淇真的沒救?”他的神情出奇平靜,無波無瀾,可愈是這樣,愈令人害怕。

蕭楚轉身望向清幽,毒蛇依舊盤在清幽發間,方想開口。

此時珠簾輕撩,丫鬟端著熱水進來,走近清幽身邊,望見清幽頭上盤著的毒蛇發帶,眸露恐懼,雙腿直發抖,手中銅盆亦晃出水來。

蕭楚見狀,忙解釋道:“快把水端過來,那毒蛇通人性,你不攻擊王妃,毒蛇就不會攻擊你。”

丫鬟將信將疑,卻還是盡量遠離清幽,端了銅盆,擰了毛巾,小心翼翼替蘭元淇擦拭。

蕭楚正色道:“絕,此蛇恐怕認定王妃是它的主人。”

“我是毒蛇的主人?”清幽疑惑地問道。她不是不信蕭楚的話,而是更加懷疑自己的身份。究竟自己是什么人?丟失的記憶又是什么?強大的內力、詭異的毒蛇又是怎么回事?

蕭楚頷首道:“我曾聽說,紫竹國寒霜部落有‘御蛇’之術,以鮮血飼養毒蛇,此蛇冬日不眠,一旦認定自己的主人,終身不變。”停一停,他望向清幽,見她一臉迷惘,問道:“你真的不知?”

清幽漠然搖頭,解釋道:“我失憶了,從前的事想不起來。”

鳳絕一言不發,只望向門外。

靜夜里風聲四起,隱有屋檐銀鈴聲傳來。天才晴了一日,屋外竟又下起小雨,門敞開著,門前不遠處滿池秋水被細雨打出圈圈漣漪,屋中透出些許燭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蕭楚想了想,道:“王妃,你能駕馭此蛇,大可一試。”

清幽將手伸至發頂,緋腹毒蛇立即松開她的長發,纏住她的手腕,一圈又一圈,宛若鐲子。她果然能駕馭緋腹毒蛇!她自己亦震驚。須臾,她凝聲問道:“怎樣才能救蘭元淇?”

蕭楚神色為難,終道:“用你的血解毒。”

清幽一怔,喃喃問:“我的血?”

蕭楚頷首,“既是用你鮮血飼養的毒蛇,你的血定能解毒。鳳絕剛才運功逼毒,令毒液游走蘭元淇全身,反而更難解。所以,我需要大量你的血,給蘭元淇服下,并讓鳳絕再次運功逼毒。只是,我拿不準究竟要多少血,我擔心你會元氣大傷,甚至危及性命。”

鳳絕終于轉首,望向清幽。燭火幽幽,只見她發髻散開,半邊青絲垂在臉頰,格外妖嬈。

窗外冷雨點滴敲著窗楞,屋中更靜,“咔”一聲突兀響起,劃破一室寂靜,是匕首出鞘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令清幽心中一跳,眼前鳳絕遞來一把森冷的匕首。她沒抬頭,只盯著匕首寒光瞧,耳畔他的聲音比霜雪更冷,“白清幽,你自己來,還是本王動手?”

清幽唇邊凝成一抹苦笑,心情復雜難言。螻蟻尚是一條性命,鳳絕是她的夫君,她卻連螻蟻都不如。她接過匕首,仰起臉來,平靜地看著鳳絕,手一劃,腕間割開一道紅痕。那傷痕筆直,可見下手沒絲毫遲疑,一滴鮮血沿刀鋒滾落,凝在刀尖,仿若綻出一朵妖冶的紅花。接著,更多的鮮血涌出來,在清幽垂落的手上爬滿猙獰的紅痕。

丫鬟趕緊上前用銅盆接住鮮血,從未經歷這般血腥場面。丫鬟手直抖,幾乎無法端穩銅盆。

雨聲淅淅瀝瀝,如泣如訴。

鳳絕望著清幽,怔在原地。他的黑眸最是明亮,此刻卻沒有焦距,心底仿佛出現空洞,隨著她鮮血的流逝,竟沒東西可以去填補。她的臉色蒼白透明,像是一碰就碎的薄胎瓷瓶,燭火幽幽,清晰照出她手腕上每道血管,鮮血緩緩流逝。他只覺腦中一片空白,忘卻一切,眼里只有一滴滴掉落的血。

蕭楚用瓷碗舀了鮮血,見鳳絕一直發愣,大喊道:“絕,你愣著做什么?快運功逼毒啊!你再耽誤,王妃性命就更加危險!”

鳳絕猛地回神,伸手接過蕭楚遞來的盛著鮮血的瓷碗。他縱橫沙場,見慣殺戮血腥,可此刻端著瓷碗的手竟在顫抖。蕭楚又催,他趕緊將蘭元淇扶起,喂蘭元淇喝下鮮血,提氣運力,將綿綿不斷的內力注入蘭元淇體內。

屋中死水般靜,只聽見屋外細雨潺潺,在惜園上空留下蒼涼破碎的回聲。最后一盞紅燭亮著,光線卻無比灼人。

蕭楚幫忙喂蘭元淇喝下一碗又一碗鮮血,鳳絕運功逼毒,終于蘭元淇臉色由黑轉青,由青轉白,最后泛起鮮紅。

蕭楚松了口氣,心知蘭元淇無恙,連忙為清幽包扎手腕傷口,見清幽面無表情,水眸凝凍成冰,他擔憂地問道:“你要不要緊?我讓丫鬟扶你回房休息好嗎?一會兒給你送去補血的藥。”

此時鳳絕還在凝神運力,耳畔聽得蕭楚低低說話,他突然很想睜開眼看清幽。剛一分心,旋即真氣走岔,他喉頭一甜,嘗到血腥味道。

蕭楚轉眸瞧見,大聲喝道:“絕,不要分心!危險!”

鳳絕神色一凜,繼續運功逼毒。不能看到清幽,他靜靜聽著,傾盡耳力,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哪怕她的呼吸聲都不能聞。

清幽神情漠然,拖著疲乏的身子轉身朝屋外走去,整個人輕飄飄,像一尾上岸脫水的魚,瀕臨死亡卻苦苦掙扎。

“你要緊嗎?”蕭楚神情焦灼,兩邊都不放心,問完清幽,又回眸望向鳳絕,剛才鳳絕真氣走岔,必定元氣受損。

清幽全然作未聽見,孤寂單薄的身影已飄入茫茫細雨中。她頭腦昏沉,走出蝶園時,腳下發虛,像踩在積雪上。雨還在下著,天卻漸漸亮了,遠處朦朧地騰起一團團淡白的雨霧,參差錯落的院子,畫橋水閣,全都籠進水霧雨意中。

風卷雨絲拂在她冰冷的面頰之上,感覺竟是溫熱的,也許并不是雨水溫暖,而是她全身早已冷徹。

遠處,是她所住的沁園,一盞盞紅燈籠,錯落地亮著,卻又突然滅了,消散在雨霧中。

水蒙蒙的惜園,就像一幅美麗的畫卷,而她,不過是畫中角落里一劃贅筆,可有可無。她討厭下雨。近了,終于近了她的沁園,近了她的房間。這是她的家嗎?顯然不是,可她真的不知,究竟哪才是她的家。再支持不住,她倒在床上,頭腦越發沉重。

好亮好亮,她突然覺得身邊不停地有人影閃動,嘈雜聲不斷,漸漸又歸于平靜。她費力地睜開模糊的雙眼,好似看到金玲坐在她身旁,眼眶紅腫,捧著藥喂她喝下。也不知過多久,她又好似看到鳳絕,他眉宇黑青,為救他的愛妾,只怕他已耗盡元氣。她緊緊抓著金玲的手,聲音微不可聞,“讓……讓他走。”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無助的一面,她是公主,她代表東宸國國家尊嚴,就算他百般踐踏,她也不能示弱。

鳳絕神情僵硬,甫想開口,喉嚨卻嘶啞,半晌才道,“你沒事就好,好好休息。明日皇家狩獵,你必須出席。”

像是再沒可說的,他冷然轉身離去,似走得急,又似走得跌跌撞撞,“咣”一聲響,關門聲震得整間屋子都在搖晃。

清幽背過身,緩緩閉眸,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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