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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人見他本是滿面笑容,說到末句,眼花亂轉,面容驟轉悲憤,撫著尹商的頭笑道:“徒兒不必愁苦,方才我已探明,老賊聽說冉老二要去尋他,便發了慌,特意命人迎頭尋訪冉老二的下落,告以七月底寨中恭候,請其暫緩駕臨,實則在此十多天內四出約人相助,準備拼個死活,連魏家敵人一網打盡,永除心腹之患,卻不料這里還有他三個仇人。你師父本想多過些時,等你們本領練得差不多,人也約好,再同前往。她先知我這半年來常在附近朋友家中閑住,又在三年前看出商兒資稟,想引進在我與秦隴諸小友門下,未得其便,表面不肯傳授,實則激勵商兒自求上進,我如不來,還要令其自往求師;還未明言,便發現我的蹤跡,知我最喜靈慧幼童,商兒又具至性,每夜向天哭求,早晚被我發現,必加憐惜,比她尋我求情還要省事。日前暗中察看,商兒用功勤奮,居然得我不少心法,更能守我之誡,有時姊弟比武,從不顯露一招,知必得我歡心,到時決不袖手旁觀,為此提前,冉老二又尋了來,正好三方聯合,今日遠出,便為此事。我定教你手刃親仇便了。”尹商聞言,喜極涕零,笑說:“師父真好。”

余式已恭立在側待命,老人話完,便令走近,先按了按脈象,笑說:“這一會藥力已然發動,再經我開動氣穴,非但氣力暴長,比平日要大得多。因你本質甚厚,便病體復原也要加快。只是此舉甚是苦痛,雖先服我金剛丸,仍是難耐,你自問禁得住么?”余式大喜道:“老前輩大恩,弟子雖是薄質,尚能忍受苦痛。”說時正要跪謝,見尹商賴在老人懷里暗使眼色,想起此老性情古怪,莫又觸怒,忙即站起。老人似已覺察,笑道:“商兒又多事了,你只見我厭惡人無謂謙恭,便因噎廢食,以為無論什么人,只朝我一行禮,我便有氣么?”尹商仰頭笑道:“師父你不知余師兄有多可憐呢,又是弟子將他打傷,如不醫好,怎對他得起。”老人見余式聽出話因,又要下跪,笑止道:“這又虛了,你將這九藥白水服下,脫去鞋襪,臥到原床上去。”余式依言將老人手中一粒青九接過,取水服下,道了“放肆”臥倒。

老人和三小姊弟談了一會,便去床前,向余式全身按摩起來。余式覺著老人手并不重,所到之處,似有一股熱氣隨同流轉,暖適異常,但又與夏日天熱不同。約有半盞茶光景,身上漸冒熱氣,方想如此舒暢,怎說痛苦?耳聽尹商喚道:“余師兄留意,最好聽其自然,師父要下手了,我以前便是這樣。”聲才入耳,老人忽令坐起,先是由上而下,從頭按摩到了足心,朝涌泉穴揉了幾下,忽將余式捧起,立向當地,那大一個人,竟似兒童撥弄玩具一般,隨同雙手按摩扭捏滾轉不停,明燈影里,只見一條人影映在粉墻上面,時而兔起鵲落,上下翻飛,時而星丸跳擲,猿蹲虎踞。老人見尹商呆看出神,又特意側轉身子,將燈光避開了些。到了后來,再帶同余式縱躍起落,看去好似兩條黑影在墻上比拳跳弄,姿態靈巧美觀已極。余式覺著人雖隨同舞弄翻滾,時高時下,老人雙手好似從未離身,仍和先在床上按摩一樣,這等劇烈震蕩,也未頭暈心跳,只是身上越來越熱,手足有些發脹。隔不一會,又有一股奇熱之氣由尾閻起向上強躥,每上一段,便黨內里筋肉脹痛欲裂,熱力也必加增。方自驚奇忍受,那熱氣已直透重關,自上返下,到了腳心,又自逆行,將要發到羊車穴下,心想:“此必本身純陽真氣,曾聽楊師父說起它的妙用,只能通行一周大,充滿全身,功夫便到了家。現已通過尾閻,環行一周,想快完事,除先前身上脹痛、現更發熱外仍不算什大苦,怎說不能忍受,莫非還有什別的手法不成?”猛聽老人大喝一聲“好了!”心方一驚,同時腰背上早被老人擊了一掌,那熱氣行至羊車穴前本似受阻,不能通過,腰背骨脹痛得分外難受,覺出老人這一掌打得甚重,好似全身骨脈均被震開,人也隨手騰空而起,落向床上,只落時床繃微顛,仍是先前仰臥姿態,身上熱已大減,但覺通體脹痛難禁。

耳聽尹商央告道:“余師兄此時必比我上次厲害,請師父早點給他治好,省得受這一夜活罪吧。”霜娥嗔道:“三弟不懂,老恩師累了這一陣,不歇一會氣么?”老人笑道:“他所受傷毒雖重,秉賦卻好;如今真氣要穴已全開通,脹痛自所不免,我心想使他難受一會,將來勁力要大得多。我事已完。只等明日傳他手法。如想為他減少痛苦,你們只消朝他全身捶打便了。”尹商喜道:“我想起來了,上次便是師父打我的,大姐二姐快幫我一幫,我一個人不行,手越多越好,少遲他更苦了。”說完,強拖霜娥去至床前,朝余式全身拍打,口中連呼:“大姐快來,做做好事。”燕玉本不想下手,因見就這幾句話的工夫,余式已疼得氣喘汗流,周身紫脹,雖在咬牙忍受,面色甚是愁苦,尹商又在急呼,心中老大不忍,只得走過。尹商嫌擠不便,又去屋外搬來藤榻,將余式移放榻上,三人兩面分頭拍打。余式先不過意,急急推謝,后來實在周身脹痛難受,一經捶拍便好得多。主人不肯停手,老人又在一旁贊好,只得聽之。因覺霜娥年紀還小,燕玉已是成年少女,雖有老人之命,終覺不妥,只得澄神定慮,把眼閉上,心中感激異常。

夏日夜短,一晃天亮,脹痛反更加劇,不捶直是不行,無如主人從未停手,實不過意。想要遜謝,睜眼一看,老人已不知何往,未容開口,燕玉已先笑道:“老人走了,行時說你再有個把時辰,由小姊下手為你錯骨分筋,傳你引氣歸元之法,立成好人。起來吃點東西,下午去往離此五里的竹林中傳你手法,練上些日,便可和我們做一路往鐵鷹寨去了。老人能在百步之外和人說話,別人卻聽不出,所以你們全未入耳。”余式見她言笑從容,自然端麗,越發內愧,暗忖:“主人女中英俠,形跡脫略,自己言行稍微失檢,不特辜恩貽笑,許還惹出禍事,此非留意不可。”口中應諾,二次剛把心神定住,覺著脹雖未減,痛已少止。一看兩臂膀腫胖頗粗,肉皮繃得亮晶晶的,紅得已帶紫色,時光也自交午。三小姐弟俱都面有汗珠,心更不安,正想請其停手,忽聽燕玉道:“是時候了,請余師兄把眼合上,稍微養神,我去去就來。”說罷,三人停手走開。耳聽隔室洗漱之聲,覺著有一股氣在身上流動,所到之處筋肉便自脹痛難耐,但是松緊不同,試一運行,竟能隨意所如,運向松處,脹痛便要減去好些。

隔了一會,燕玉忽然走進,笑道:“盧老前輩行時,原說再有個把時辰,即可按照家師所傳使你復原,因恐苦痛難禁,又多拍打了些時,現在氣脈已全開通,雖有一陣大痛,過后就好,并不妨事,請不要怕。”余式見她梳洗之后,越發光艷照人,只管心中戒慎,仍巴不得能和她親近才好,忙答:“無妨。”燕玉隨請余式坐起,以背相向。尹氏姐弟也端了熱水盆走進,一人一手,將余式左右膀抓緊。余式知道對方怕自己難耐痛苦,方答“無妨”,耳聽燕玉笑說:“余師兄忍耐。”先是背脊上好似著了兩把鋼抓,將筋骨生生錯開,奇痛欲裂,又酸又麻;緊跟著,由肩腫起,直達兩腕,隨著手到之處,一齊酸痛麻木,失了知覺,和被人點了穴道一樣。正咬牙忍受間,燕玉忽又喝道:“余師兄聽其自然,勿令真氣運行,這就好了。”說罷,左手朝腰間七圣穴上一點,跟手背上便是一掌。余式“噯呀”一聲,嗆出一口濁痰,周身脹痛立止,只筋骨間還有一點酸麻,人卻舒適異常。二女也就退出,尹商便請擦身。余式忙即謝諾,將先流痛汗擦去,心身皆爽。一會,霜娥端來素面,問知燕玉有事出門,只是先朝尹氏姐弟致謝,吃完欲回魏家一轉,下午按時趕往竹林赴約。尹商道:“這樣也好,我把路指明,你自去罷。”余式以為尹商乃盧老人的愛徒,到時必往相會,昨晚閑游,一日夜未歸,恐魏國梁惦念,又想訪問師叔冉腸谷的蹤跡,問明老人所約時地途向,匆匆謝別,趕回魏家,國梁又是有事早出未歸,行時向魏凱留話說:“余式既蒙庵中主人留住,再好沒有,無須往請。如回,也無須細問,悉聽客便。”

余式與魏凱談了一陣,心記來人之約,為恐遲誤,意欲先往竹林相待,托故辭出。見時只申初,天甚炎熱,離黃昏還早,想約尹商同去,并看燕玉回否,以便道謝。到后一看,庵門已鎖,門上留一字條,說“庵中人均他出,請勿入內”,并無他語。在庵前樹蔭下看了一會荷花,覺著早到可示誠敬,便照尹商所說途向往前尋去,行約五里,前面忽現崇崗,到處綠槐蔭日,翠竹森秀,樹頭嗚蟬一遞一聲,相與應和,晃漾山野之間,起落如潮,顯得長夏景物分外幽靜。前行不遠又入崗峽,左側突現出萬竿修竹,碧云如幄,簇簇秀列,知到所約地頭。因見當地乃崗峽中的一片盆地,四外崗阜環繞,均不甚高,只峽外遙望,遠方田野中有兩牧童騎牛走過,此外未遇一人。地甚隱僻,林中定必涼爽,忙趕了去。入林一看,前半竹樹森列,甚是茂密。地下雜草怒生,幾于無可通行。等由林隙中擦身走進,到了竹林深處,忽有一叢奇石假山也似平地突起,姿態奇秀。繞走過去,地勢忽然開展,現出一片極平整的空地。正對假山有一幢竹屋,大小數間。另一小樓大只方丈,偏在左側,后倚崇崗,前繞溪流。沿溪種滿各色草花,迎風搖曳,五色繽紛。淺草如茵,垂楊蔭日,地絕囂塵,景更清麗,余式生自世家,文武全才,性耽風雅,一見當地景物,料知主人必非俗流,心想那大一片空地怎未種有花木?又見竹樓中靜悄悄的寂無人聲,屋門不掩,仿佛主人他去,或在午睡,想起老人約來此地,與主人必有交情,天時尚早,為示誠敬,未敢冒失驚動,想等人出再與問話,便就假山腳下背陰之處尋一山石坐候。待有半個時辰,不聽動靜,始終未見人影,孤坐無聊,吃熏風一吹,漸有倦意,背倚山石,不覺入睡。

一會,耳聽面前似有什么東西縱躍撲打之聲,睜眼一看,草地上忽有兩猿正在對打,一白一黑,毛色已是少見,身材又比常猴高大得多,都是一身純色,火眼金睛,通體油光滑亮,神態十分威猛,打法也甚奇怪。再細定睛一看,竟和人比拳一樣,人立對打,手腳并用,分合變化,解數精奇,從所未見,大出意料之外,便靜靜的細看下去。先前自覺兩個猴子居然學會這好拳法,只是好奇旁觀,還未想到別的;及見兩猿打完一套又是一套,原樣未改,雖是對打,手法卻是有快有慢,交代清楚,越覺奇怪,便在暗中默記,不去驚動。兩猿明見有人在側,也不理會,余式看了一陣,剛將那套掌法記下,忽想起猴子怎會有這好的武功,心中一動,斷定兩猿乃當地主人家養,曾受高明傳授,正想等它打完,相機入門探詢,兩猿忽同收勢,嘻著一張大嘴走來,連比帶叫,意思似要余式下場同打。余式一則好奇,又見兩猿靈慧可愛,心想:“兩猿掌法雖極巧妙,終是畜生,自己武功曾得楊武師的傳授,難道還打它不過?”笑問:“你們想和我過手么?”兩猿點頭。余式又問:“主人何往,可在家中?”白猿用前爪向外連指,意似主人不在,兩次伸爪要拉。余式因見兩猿縱躍如飛,以一敵兩,方恐吃虧,黑猿已先縱身一躍,到了山旁桃樹之上,手摘毛桃啃吃,表示旁觀。

余式便隨白猿到了場中,上來還恐今日長了力氣,將猴打傷,笑說:“我因見你兩個掌法甚奇,又通人意,生得如此高大馴善,你主人必是異人奇士,為此想試你有多大本領。不過,我昨夜蒙一位老前輩約來此地,主人想是他的朋友,依我之見,最好各自演習,不要真打,免有誤傷,彼此不便。”白猿意似不耐,猛將火眼一瞪,吼得一聲,揚爪便抓。余式漸看出白猿兩目金光四射,勇猛非常,站在地上竟有半人多高,兩條長臂鋼鐵也似,雖覺不似易與,終想憑自己的武功決不會打它不過。一見非打不可,只得還手,方說:“你既通靈解意,當知我來是客,最好打個平手,我也決不傷你,只無工夫和你久打,稍比兩手拉倒罷。”話未說完,忽覺白猿一雙前爪上下翻飛,神妙已極,如非白猿到了緊要關頭便即收勢,變招相待,早為所傷。尤其猿臂比鐵還硬,格架之間撞得手腕生疼。經此一來,余式方始大驚。因白猿邊打邊吼,先還不知何意,后來偶露破綻,吃白猿乘機進攻,一時情急,把先記掌法用了一招,居然擋過,白猿忽作怪笑,面帶喜容,暗忖:“何不按照先前兩猿打法試他一試?”剛變招式,三四個照面,白猿越喜,黑猿也在樹上喜嘯,這才悟出二猿是想傳授自己掌法。照此情形,分明有人命其如此,便照方才默記解數施展出來,白猿果將掌法改緩,遇到對方記憶不真之處,立即停手相待,從頭再來。余式也漸悟出掌法妙用,驚喜交集,邊打邊問道:“二位靈猿傳我掌法,可是奉了盧老前輩之命么?”白猿搖頭,手朝竹樓一指。余式又問:“你主人可是盧老前輩好友?”白猿未答,只將那前后七十二招的奇怪掌法打完一套,又是一套。余式邊打邊記,越往后越覺出那掌法的神妙,簡直變化無窮,自更用心,接連演習了數次,已全記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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