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什么是民主?定義 證明和選擇(1)
- 民主新論:古典問題
- (美)喬萬尼·薩托利
- 4747字
- 2017-03-02 17:43:30
肯定會有某個階段,
那時進一步提出問題或要求尋找更多的理由是沒有意義的。
但是在到達該階段的過程中,
我們可以期待在進行評價時發現某種與別人共同的基礎,
這一共同的基礎意義重大。
——格里夫斯
9.1定義是任意的嗎?
回答“什么是民主”這個問題,等于給民主下一定義。接下來的問題是,什么是定義?[1]按照J.S.密爾的說法,“最簡單最準確的定義概念是,它是闡明詞義的一個命題,也就是說,要么它是被普遍接受的意義,要么它是言者或作者……打算使其具有的含義。”[2]可是密爾并未進一步論及由言者或作者特別給定的意義和被普遍接受的意義之間差異的重要性。不過,密爾之后的一些哲學家這樣做了(為了方便起見,我們應把他們視為牛津哲學家)。他們對約定性定義和字面的或辭典上的定義作了明確的區分。[3]在前一種情況下,言者聲稱:我想在這個意義上使用該詞,這就是我對它的定義,這是我本人“深思熟慮之后,任意地和自覺地為某事物選擇的名稱”[4],這是一種約定。在后一種情況下,言者是在表明一個詞被廣泛使用的程度,即人們在使用該詞時通常用它來表示的意義。這是辭典打算給出的定義,它被稱為辭典定義,即寫在辭典中的意義。
辭典定義和約定性定義的這種區分意味著還有更進一步的區分:辭典定義可真可假,這取決于有關一個詞如何被使用的報告是否準確;而約定性定義就不可能分出真假,因為它們是任意的定義[5](這一點經常被人強調)。例如,我可以指著一個白種人說“黑”將用來指“白”,并且宣布,只要我說“黑”,就是指白種人的膚色。這里的問題不在于我事實上允許自己表達偶然掠過腦際的無論什么胡思亂想,而在于根據這種觀點,只要說明兩個條件,我將他人稱為“白”者稱為“黑”就是完全正當的決定:(1)明確宣布這一約定;(2)約定者永遠是在同一意義上使用“黑”這個詞。但是,聽眾對于自己所說的并且其他人也作同樣理解的“白”被換成了“黑”,將作何反應呢?牛津哲學家是這樣解決問題的:我們可以根據這一約定是否有用而采取贊同或反對的態度。易言之,盡管這類約定難以分出真假,卻能夠分出是有用還是無聊。乍看起來,這一準則似可付諸應用。就上述例子而言,任何人大概都會同意,將人皆稱為白者稱為黑,不僅沒有什么用處,還會混淆視聽。然而,這個問題不難解決,是因為這個例子既無意義,而且簡單至極。但在提出一系列論證時,我們卻無法找到一個能夠單獨運用這一效用準則的例子——我指的是能夠免受無聊之人和無聊之言糾纏的例子。例如在我看來,幾乎馬爾庫塞的所有約定都是混淆視聽和“濫用無用”。但是根據什么有用的準則說它無用呢?
尤其需要記住的是,“在政治和語言的墮落之間有一種特殊聯系”,因為語言更多地是被當作“隱藏或阻撓思想”的手段,而不是表達思想的工具,這在政治上的表現要甚于其他領域。[6]因此,政治學學者遇到的特殊困難是,在他那個專業中,把問題搞得含糊不清確實是“有用的”。[7]實際上,政治的一個重要成分——但不一定是它的邪惡成分——可以被稱為玩弄政治問題的藝術。現在讓我們重新表述這個問題:什么是“有用”的定義?它對誰或對什么有用?讓這個問題更醒目一些吧,假設有人說,政治科學對政治實踐是有用的,在實際政治中攪渾問題是有用的——像我剛才承認的那樣。牛津哲學家對此能反對嗎?我看不出他們如何能反對。他們怎能阻止他們宣布的準則被顛倒應用?怎能阻止它因為有用而造成的迷亂呢?因此,如果定義僅僅是任意的約定,只服從一個唯一的條件,即它們在某種約定的(任意的)意義上是有用的,結論當然會接踵而至:民主的含義就是在約定者看來有用。[8]但這是一個我不想接受的結論。
有人也許會反駁說,我忘記了只有約定性定義才是任意的,除此之外還有辭典定義。然而,求助于辭典定義并不能提供真正的幫助。我們不妨搜羅一堆辭典,當我仔細查閱了這些辭典之后,我會發現,對不同的人來說,民主竟能成為如此紛雜不一的東西,我甚至不得不斷定它包含著一些相互矛盾的涵義。那么下一步怎么辦?假如為了安全起見,我就不會走什么下一步。我的研究將以如下說法告終:東邊的人所說的民主,就是西邊的人所說的獨裁,如此而已。這是個能夠接受的結論嗎?如果是,那就沒有什么民主理論可言了。其實,假如這也算是論證,那就再多想也無益了。我們所要做的只是搞個民意調查,看看人們被教導信奉什么,從中得出的統計數字能使我們確定獲勝的多數。然而,主張用百分比解決問題會更糟,這等于把問題最終交給了一種argumentum baculinum(“誰有棍棒誰有理”)去解決。就是說,無論什么人,只要征服了世界就將發布真理。這時任何辭典都將按征服者的界說去定義民主,這樣一來,有一種約定將成為正確的辭典定義。
讓我們通過一個提問重新思考整個問題吧。什么是定義的真值?具體而言,什么是民主定義的真值?在這個問題得到解決之前,民主理論是不會有立足之地的。不錯,哲學界的氣氛已不像1940和1950年代那樣“約定主義”了[9],但政治學家和政治理論家們發現,約定主義的信息就其表面價值而言,仍然包含著極好的便利條件。它為他們省掉了許多麻煩,為漫不經心地使用術語提供了神奇的庇護。[10]它還使創新,或者更妙,使我所說的“求新癖”,成了世界上最輕松的事情。幾乎任何政治學學者現在都會提到,定義既不真也不假,僅僅是一些說明如何使用語言的約定。當然是這樣——但僅此而已嗎?
正如密爾對“定義”的定義所示,他很清楚詞義可能是辭典上的,也可能是約定性的,但他認為兩者沒有重大區別。這是個疏漏嗎?我想不是。不妨問一句,辭典給出的詞義是從何而來?也就是說,辭典定義是哪一種定義?顯然,辭典不過是一些被普遍接受的約定的清單,我們在辭典中所能找到的仍然是一些約定。唯一的不同在于,辭典定義源自古老的慣例,而約定性定義則是提議將來遵守新的慣例。然而在這兩種情況下我們都是在談論慣例。可見,如果說約定性定義是任意的,辭典定義同樣如此。因此可以說,同意辭典定義是正確的或錯誤的,仍會帶來問題,因為我們有關某些人如何實際使用某個詞的報告——不是定義——也可以是正確的或錯誤的,它仍是一種約定,從而只能在功利基礎上予以接受或拒絕。
另外還可證明,在辭典定義和約定性定義之間還有另一些區別。首先,辭典定義是不規范的(例如它沒有說明應當以何種方式使用民主一詞),而約定性定義卻是正當的或規范的,因為它告訴我們應當或不應當如何理解該詞。不過這是個似是而非的說法。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像編辭典那樣,或以如實照錄的方式,求助于權威性的標準作者,從而很容易得到“正當性”。這兩種定義的另一區別是,辭典定義是非個人性質的定義,是“我們的回答”,而約定性定義是主觀的定義,即“我的回答”。但這一區別僅僅是表面的。從表面價值來看,我所說的始終是而且僅僅是我所說的,也就是說,所有的定義都是“我的定義”,但是如果我所說的還有什么價值的話,那么無論用什么樣的文字表達方式,它不能僅僅是滿足我這個自我的“我的定義”。
因此,我們越是刨根問底,就越會發現,兩者的區別是毫無意義的。說到底,唯一的定義就是約定性定義,而且這種定義也只能分為新舊不同的語言慣例。如果我們采取這種遵從慣例的論點,那就應始終如一,不能半途而廢。我們不能堅持認為只有約定性定義才有任意性。辭典無助于我們逃避這一結論:所有定義都是任意的。這一結論不可能被以下主張沖淡:辭典定義的任意性范圍受制于共同理解的需要和公共話語的要求,因而比約定性定義更少任意性。要么把同樣的限制(共同理解的需要)適用于約定,不然就會讓“我們可以按約定自由地確定任何一個詞,用來指稱我們選中的任何事物”[11]這種觀點,純粹成為一項徹底摧毀語言的計劃。辭典定義和約定性定義的區分要么會變得很無聊,毫無結果,要么假如有結果,會使語言、交流——我相信——還有思想遭到破壞。倘若把狗稱為“貓”或者相反都是完全正確的,只要作出清楚的約定即可,那么我確實承認,約定性定義和非約定性定義大有差別。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會造成一個無交流可言的世界,并使之具有正當性。
9.2對慣例的批判
歸根結底,這是個應當按照什么標準接受一個定義的問題。一開始就應當表明一點:我們并不關心語言的起源。第一個有意義的發聲是如何出現的,即某個意義如何與某個音節分明的發音聯系在一起,這已無從查考,也無關緊要。即使設想語言是源自偶然的、任意的發聲,所以慣例是尼安德特人[12]的語言基礎,能否就認為(至少)一百多萬年之后慣例仍是語言的唯一基礎?當然不能。如果我們打算給約定的任意性以重要地位,那一定另有理由。我建議通過對以下四個問題的驗證來向這些理由挑戰:
(1)定義是語言游戲的規則嗎?
(2)助長混亂的標準是健全的嗎?
(3)定義可以是公理嗎?
(4)慣例有沒有替代物?
對于第一個問題,我認為慣例論者是自相矛盾的;對于第二個問題,在我看來,被視為解決認識論問題的實用方法的功利準則,總的來說是不健全的;對于第三個問題,我認為它的全部立場是基于一種錯誤的類比;至于第四個問題,我想我們會陷入一種非此即彼的錯誤觀點不能自拔。
第一,自相矛盾。對語言是“約定俗成的”這一本來很陳腐的觀點給以重視的原因之一,是語言和博弈之間具有可比性。因此人們發現,定義相當于語言規則,它很像是“博弈規則”。為了進行論證,我假定這是正確的。[13]但如果這是正確的,語言的博弈論者就是自相矛盾的。一邊在談論規則,一邊又宣稱打破規則是完全正當的,這樣做毫無意義。如果我們確信大家都有權根據個人意志作出約定,那就無規則可言;而如果有規則,我們就不能堅持認為違反規則是正當的。一個想對規則挑戰的博弈者的權利,并不是打破正在進行的博弈,而是撤出博弈并發明一種新的博弈(如果他能找到另一個博弈者群體的話)。然而請注意,新的博弈規則也會像舊的一樣不容違反。假定這博弈是下國際象棋,一位棋手發現自己處于這樣的境地:他的對手拿著國王走王后的招數。按照論述博弈模型的哲學家的說法,這位對手只要有言在先,并且始終如一,這樣做就是完全正確的。但是頭一位棋手會作出另一種判斷:他的對手不會下棋,因而不能讓他再下下去。我認為前一位棋手是對的,而哲學家錯了。用國王走王后的路數,并沒有創造出另一種博弈,而是破壞了這種博弈。既然這樣,我的第一個觀點就是,由于定義像博弈一樣是有規則的,那就必須要求充分遵守規則。鼓勵犯規是明顯的自相矛盾。
第二,不健全。如果我們聲稱,采納某個定義是因為發現它有用,此言何所指呢?我想大多數學者可能會說,因為它對科學有用,對知識的進步有用。既然如此,那就很明顯,我們是在談論對認知有用。一旦我們承認了這一點,我對真——假和有用——無用的標準還有多大差別便頗感不可思議了。差別肯定有一個,那就是認識的唯實論和唯名論的差別、真理“對應論”和真理“統一論”的差別。[14]這的確是個重大問題,但差不多跟非哲學家無關。對于實干家來說,這個問題可被簡化為有保障的可證實性。至于真理是精神與物質的對應(按托馬斯的說法),還是(按唯名論的主張)有關真理的陳述,這種問題對他的實際操作幾乎沒有什么影響。當然,信奉真理對應論的學者是自信不疑的;相反,持有真理相對論或唯名論觀點的學者甚至有可能完全閉口不談這個名稱。然而,他們心中還是存在著某種真理價值觀的。如果我們拒絕承認“有用”不過是為了謹慎地對待真理,功利標準就根本無效了。如果我們希望解決認識問題,那就必須依靠某種認識標準。無論我們稱其為真理還是稱其為有用,后一說法不過是前一說法的謹慎表達。提倡功利實質上是把一個根本不健全的標準悄悄塞進爭論。除非“有用”指的是“對認識的用處”,否則它就無助于我們確定某個定義有用而另一個定義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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