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撲鼻,總會使我回想起談不上性愛的童蒙時代的初戀。自然,百花之中也有一些花會勾引起動物的情欲,但那是些反常的花,只能證明動物和植物在起源上有共性。也許,人也能從那些不可能生兒育女的反常女人身上獲得花香的歡樂。茉莉花散發的是傷風敗俗的香味,憑我的嗅覺,我們這位森林中的普普通通的夜美人,總是把自己的動物本質隱藏起來,尤其是快到春天的一切特征即將消失,夏天就要到來的最終時刻。她仿佛有先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咎,羞于在陽光下散發自己的香味。不過我不止一次發覺,當夜美人失去最初的鮮艷,白色黯淡下去,竟至微微泛黃的時候——在這風流的最后時日,她便忘卻了羞恥之心,甚至在陽光下也發出香味。那時候就可以說,今年春天已盡,同樣的春天再也不會返回了。
當春天的最后煩擾即將消逝的時候,我的心緒并沒有什么不好,為春天歸去而惶惶不安,那全是枉然。我只想停止我的不安生的活動,牢牢地扎根某處,同時又不跟大自然離別。于是我就在適于馴狗的地區選了一個小村子,住下來。有時候為了尋找野物,我也會走出很遠很遠,但是每天晚上回到原來的農舍,躺在原來的床上,我會寫得愈來愈多。
春天的馥郁花香,把我從一處驅趕到另一處,使我成了一個流浪漢。我的牲口糞,現在都給了院子的主人,他自己也養有動物。看起來都如此:人人出于必需,定居下來都保存自己的牲口糞,大地因此而黑油油的。
今天我帶了獵狗,出門稍作閑游,手里拿著一枝散發強烈香味的夜美人,在陽光下不時聞聞。我說:“浪漫夠了,春天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