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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高機密(4)

  • 微量的慰藉
  • (英)伊恩·弗萊明
  • 4934字
  • 2016-08-31 15:56:50

此時,金燦燦的太陽正從東面的山頂緩緩升起;正下方2000米的地方,一片樹冠組成一個大斜坡,往下伸展開來,半路又被一片草場攔腰截斷。清晨的薄霧時而漸濃,草場、湖水和那幢房屋忽隱忽現。

目標區如同被清水洗滌過,明快而清新,四周一片空寂。邦德倚靠在樹枝上,沉浸在那一片微弱而蒼白的晨曦中。一刻鐘以后,晨曦輕掠過湖面,又鉆進了晶瑩的草場,映射到屋頂潮濕的石板上。

邦德將望遠鏡的焦距慢慢對準,偵察著下面的斜坡。與草坪旁邊的陽臺、庭院大約相距500米,與湖邊的跳水板大概距離300米遠。他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是他可以開火的唯一地帶,視野開闊,除非他穿過最后的那一片樹林,靠近湖水邊。這些家伙是如何安排時間的?他們的活動規律是什么?會不會去游泳?天氣還不錯,應該會下水吧。還有一整天時間。假如這一天結束的時候他們還不打算下湖,他就只好等著他們在院子里活動時尋找下手的時機了。現在很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在距離500米遠的地方,使用三支性能他都不太熟悉的步槍,可能不會有太好的結果。要不他干脆移到草坪邊上去?這要通過沒有遮掩的500米路才能到達那里。或許在房子里面的人睡醒之前趕快繞到他們的后面。可是究竟這些家伙幾點鐘起床呢?

這時,主樓左側的一扇窗戶里的百葉窗卷了起來,好像是在回答他剛剛所有的疑問似的。卷動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邦德的耳朵里面。回聲湖!這里是回聲湖!多么清晰的回聲!可是邦德自己發出的聲響會不會也會產生回音呢?他剛剛應該沒有折斷樹干和嫩枝吧?回聲湖可以反射出山谷里的聲音,還是小心為妙吧!

左面的煙囪里升起了一縷縷的炊煙,這讓邦德感覺很像即將炸熟的熏肉和雞蛋。他靈巧地翻了個身,從樹枝上跳下來。他要先吃點兒東西,抽上一支煙,然后準備射擊。

吃完自己帶來的三明治,準備喝咖啡加威士忌時,邦德又一次考慮起這個問題:他來執行這次任務的目的是什么?薩瓦日的槍聲仿佛已經在怒吼,子彈就像一只緩慢飛行的蜜蜂,悠閑地飛進山谷,向那粉紅色的皮膚射去,只發出了很小的響聲。皮膚凹下去,裂開,合上,留下一個小孔的痕跡。子彈仍在肉體中穿越,一點兒一點兒地向著跳動的心臟飛去。到底自己的目標是誰?他和邦德有什么仇恨?邦德使勁甩了甩頭,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他拿出瓶子,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咖啡加威士忌的力量果然能把喉嚨燒得火辣辣的,一股暖流也流進了胃里。他慵懶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將步槍背到肩上。他向四周看了看,確定了返回山上的路線后,就慢慢地走下斜坡,鉆進樹叢里去了。

樹叢里已經沒有什么小道了,他只能踩著滿地的枯樹枝慢慢向前走著。樹木越來越無序,像火焰般的紅楓在云杉和白樺樹叢中不停地閃耀。

樹下是高低不一的矮灌木和吹得七零八落的枯木朽枝。邦德小心謹慎地走著,雙腳被樹葉和苔蘚覆蓋的巖頁不停地摩擦,發出“嚓——嚓——”的聲響。盡管他是如此小心翼翼,還是驚擾到了樹林中的動物。一只大羚羊和它的兩個孩子見到邦德以后,凄厲地叫著倉皇逃去;一只紅色腦袋的啄木鳥剛飛到他前邊,他還沒靠近,漂亮的鳥兒便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叫;就連小松鼠也豎起來,抻著腦袋,昂起脖子,露出尖尖的牙齒,好像不停地嗅著他的味道,然后吱吱地叫著逃回窩里。火藥味似乎充滿了整個森林。邦德很想告訴這些動物都別怕,他帶的那支槍并不是用來對付它們的。當然,他更擔心的是這一聲聲的獸叫鳥鳴會吵醒了下邊房子里的人,他們會用望遠鏡朝這邊看的。

幸運的是,當他躲在最后一棵大橡樹后面向下面張望時,草場對面的那片樹叢、湖水和房子都很平靜。百葉窗依然緊閉,唯一活動的就是那裊裊炊煙。

已經八點鐘了,邦德試圖從草場對面的樹叢中尋找一棵大樹隱蔽起來。他剛剛看中了草場邊的一株高大的紅楓樹,楓葉深紅,間雜著橙色,與他所穿的服裝正好一致。粗壯的樹干聳立在云杉墻后面。從這里邦德可以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包括湖和房子周圍。邦德環視了一下周圍,考慮著怎么通過草場,找到一條草叢厚實、樹枝繁茂的路。他在心里思索著,微風拂過草叢。邦德忍不住想,要是風一直這樣吹著該多好,這樣就可以掩護他穿過草地!

就在這時,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根樹枝突然折斷了,一聲脆響之后,再沒有其他動靜了。邦德立刻跪下去,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傾聽,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持續了10分鐘,高大的橡樹干上映射出他那褐色身影。

動物辨認得出枯木,所以它們不可能折斷樹枝。尤其是鳥兒也肯定不會踩在容易被折斷的細枝上。就算是像長著粗角和四蹄的野鹿這樣的大動物,在林叢里活動也是很安靜的。難道……那些人在這兒設置了崗哨?邦德鎮定地從肩上取下步槍,扣住扳機。假如那樹枝不是崗哨所折斷的,那就很有可能是獵人或偷獵者開槍時飛過樹枝折斷的。過了一會兒,兩只鹿從樹枝折斷的地方跑出來,穿過草叢向左邊慢慢跑去。它們不時地停下來回頭張望,再吃上幾口草,繼續跑,直到鉆進灌木叢中。

邦德松了口氣,顯然是它們把樹枝折斷了。現在還要想辦法穿過草場。

真是件不容易的事!邦德在草叢里爬行了五百多米,膝蓋、手、胳膊肘一點兒一點兒向前蹭著,既要勻速,又要驅趕可能會鉆進眼睛、鼻子、脖子里的粉塵和昆蟲。他運氣很好,微風一直吹拂著草地,像蕩起的一層層海浪,掩蓋住了他的移動,沒有讓房子那邊的人們注意到他。當他爬到距離那棵紅楓樹大約二十英尺的地方,為了進行最后的沖刺,他特意停下來歇了一會兒,按摩按摩膝蓋,放松一下腕關節。

整個過程,他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但當從他左邊僅一步之遙的草叢中傳出一種微弱但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時,邦德的頭“嗡”地一下暈眩起來,感覺脊梁一陣發涼。

“敢動的話我就立刻殺了你。”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邦德頭上響起,那語調與兇惡的男人一樣可怕。

邦德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兒:鋼料制成的箭桿穿過草叢,筆直地對著他的腦袋,那淬過火的三棱箭頭閃著藍色的光,而這些僅僅離他只有兩英尺。

弓傾斜著幾乎與草地平行;拿弓的人可能是用勁過大,棕色的指關節抻得變成了白色。女人將嘴唇緊緊抿著,藏在搖曳著的草叢后,若隱若現的,黑黑的臉上滿是汗水,一雙灰色的眼睛顯露出兇狠。由于草場的原因,邦德能看到的就只有這些。她是誰?哨兵嗎?“你是誰?”邦德一邊用輕松的口氣問道,一邊將右手向腰間的手槍慢慢摸去。

“右手別動,否則我射穿你的肩膀。你是哨兵?”那個箭頭抖了一下。

“不是,你呢?”

“不許耍滑頭。你在這里做什么?”語調有些溫柔下來,不像最初那樣厲害,但仍然帶著一絲兇狠和疑慮,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很重的地方音,或許是蘇格蘭人,沒準兒是威爾士人。

該進行談判了,但幽幽的藍色的箭頭周圍仍有一種怪異的氣氛。“收起弓箭,然后我告訴你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羅賓娜。”邦德脫口說道。

“你保證不動槍?”

“可以。看在上帝的份兒上,我們先離開這里。”邦德沒有等女人做出回答,手腳并用,麻利地又往前爬。他現在必須抓住一切時機,掌握局勢,在開火之前快速地安排好一切,這個女人是誰現在都不重要。天哪,簡直沒有思考的余地!

邦德順著那棵紅楓樹下來,謹慎地站起來,透過烈焰般的楓葉觀察著下面。

百葉窗已經拉起來了。兩個身著花衣的少女在院落里擺起一張大的餐桌,動作緩慢。這個位置確實很好,只要爬過樹叢的頂部,就能看清楚那邊的小湖。邦德放下步槍和背包,倚靠著樹坐了下來。那女人從草叢中走過來,立在楓樹下,刻意和邦德保持著一段距離,雖然弓已經放下了,但是箭還緊繃在弦上。兩人都注視著對方。

女人頭發有些蓬亂,衣衫襤褸,像一個林中仙女。她的橄欖綠色衣褲都沾滿了泥漿,一動起來就吱吱作響,甚至有幾處都已經破了。一只金發卡將她滿頭淺黃色的頭發卡在腦后。發卡可能因為剛從草地里爬過,已磨去了光澤。俊俏的臉蛋上帶著一絲野性,性感寬厚的嘴唇,高高的顴骨,銀灰色的圓眼睛傲視著一切。小臂和臉蛋上都有被劃出的一條條血痕。

箭袋搭在左肩上,里面裝著滿滿的箭,金屬制成的箭羽閃閃發光。腰際插著一把獵刀,一只深褐色帆布袋綁在大腿的一側,里面大概裝著她的食物。她在荒野中獨自游蕩,陰森的樹林和僻遠的山村就仿佛是一個巨大的花園,而她就是這個花園中一個美麗而危險的女俠。

邦德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很迷人,他沖她笑了笑,友好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叫羅賓娜·霍德。我是詹姆斯·邦德。坐下來吧,喝點兒飲料,再吃點兒熏肉,這里還有些干果仁,喜歡吃嗎?”說著便摸出酒瓶,擰開蓋遞給她。

她像紅種印第安人一樣在離他只有一步遠的地方坐下來,雙膝分得很大,把一只腳高高地蹺起,壓在另一條大腿上。她接過酒瓶,仰頭灌了一大口,然后又默默地遞了回來,輕聲地說了句“謝謝”,但是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她將一支握在手中的箭插進背后面的箭袋里說:“你是個偷獵者吧?你應該爬到更高的地方去,這地方沒有鹿,它們只有在晚上才會悄悄地出山。白天的時候我知道哪兒有鹿,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有一大群呢!雖然現在有些晚了,但你還能趕上它們。你大概只知道偷獵,不像是個壞人,你應該不會找其他的麻煩吧?”

“那你在這里做什么?打獵嗎?請讓我看看你的許可證。”

她把緊緊扣著的衣袋打開,掏出一張小紙片。

這種許可證是在維爾蒙特的伯寧頓辦理的,許可證上面是一連串的許可項目,“非居民狩獵”“非居民持有弓箭”方框里面都打了鉤。支付捕魚和狩獵費用一共用了18美元50美分。使用范圍:蒙特利爾和維爾蒙特;姓名:尤迪·哈夫洛克;年齡:25周歲;出生地:牙買加。

萬能的上帝啊!邦德在心里吶喊一聲。真是冤有頭債有主。他帶著一種同情和欽佩的口吻對尤迪·哈夫洛克說道:“真厲害,尤迪,牙買加離這里那么遙遠,你卻趕來了!你想用你的弓箭和他們抵抗嗎?有句古話叫作:‘復仇之前先挖兩座墳墓。’你有沒有做好這個準備?或許,你一直抱著必勝的信念,相信自己會凱旋?”“你是什么人?來這兒干什么?我的事兒你是怎么知道的?”尤迪直直地瞪著他問道。

邦德低頭想了一下,覺得目前只有一個辦法能擺脫現在的困境,那就是助她一臂之力。

真不走運!他友善地對姑娘說:“我是倫敦方面特意派來的。我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你的事情我也很清楚,我到這里來的目的就是替你報仇,讓你不再受這些家伙的打擾。因為我們擔心那些人可能會對你下毒手,強奪你的那些財產。”

姑娘的神情黯淡下來,說:“他們已經行動了。三個星期前我可愛的小馬駒帕洛雷諾就被他們毒死了,還把我從小養大的獵犬阿爾薩蒂安用槍打死了。之后又寄來了一封信,上面寫道:‘死神有很多只手,現在就有一只正在向你伸去。’我甚至打算過在報上的啟事欄里面登一條啟事:‘我認輸了,尤迪。’我也曾找過警察局,但他們說除了向我提供保護以外,也無能為力。所以我到了古巴,住在這里最豪華的旅館,在賭場大賭特賭。那時候我穿的可是最好的衣服,戴的也是最好的首飾。”

她邊苦笑邊搖了搖頭,繼續說道:“我自稱是因為一時沖動而離家出走,為的是見識一下真正的黑社會和強盜。為了打聽情況,我只得對那些向我獻媚的男人熱情相待。終于,我掌握了一些情況。他那時已經離開古巴了,巴蒂斯塔已經發現了他的身份和罪行,而且他樹敵太多。我了解到了他的很多事兒。后來我又遇到了一個高級警官,從那里我又了解到很多信息。”尤迪停頓了一下,避開了邦德的目光,“為了查到這家伙的地址,我來到美國,在報紙上讀到了賓克爾登私人偵探事務所的新聞,于是我付錢請他們為我調查。這就是事情全部的經過。”

“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坐飛機到伯寧頓,然后徒步。翻山越嶺地走了四天。我們家的房產就在牙買加山區,那兒的路更加難走,所以我很習慣走這里的小路。”

“你下一步準備做什么?”

“殺了馮·漢邁爾斯頓,然后就回伯寧頓。”尤迪說得非常輕松,好像她只是折斷一朵野花而已。

嘈雜的聲音從山谷下面傳來。透過樹枝,邦德向下看了看。三個男人和剛剛整理餐桌的兩個少女正在往外搬椅子。然后他們坐在桌旁聊著什么。在兩個姑娘之間的桌首有一張空著的椅子。邦德取出望遠鏡向那邊看去:三個男人都皮膚黝黑,個子不高,其中一直在笑的一個穿著時髦,他應該就是岡查爾斯了,另外沒有參與談話的兩個人并排坐在長方桌的一端,看上去則有些土氣和粗俗。而那兩個少女都是白種人,穿著透明的泳裝,渾身珠光寶氣,不停地在咯咯地笑,但是她們的皮膚被曬得很黑,看上去像低俗的古巴妓女。她們說的是西班牙語,聲音很清晰,以至于在林子里的人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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