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精小學的日子

在建國村居住的日子，我就讀于位于曾家巖附近的求精中學的附小，求精小學，后改為中四路小學，進校入五年級。這所學校解放前還是很有名的，師資水平很高，老師基本上都是大學畢業，解放后老教師都在，也新增了一些青年人。我最記得的有兩個教師，一個是較年輕的，體育教師，一個是比較老的美術老師。這個美術老師是個老夫子式的人，他在教師辦公樓旁有一間平房，是他一個人的畫室兼宿舍。他穿著長衫，吸葉子煙桿，不拘小節，在房間里畫畫、吸煙、滿地亂吐口水，用腳一擦就了事。反正地面是泥土黑黑的，還有些油亮油亮的，都是他口水痰和腳長期摩擦的結果。雖然滿屋煙臭味，我還是喜歡進去，因為他畫了很多畫都掛在墻上，或丟在地上。這些畫主要是中國花鳥畫，有葫蘆、絲瓜之類。這種畫我不太懂也不喜歡，但他還有一些在學校周圍畫的水彩寫生很吸引我。有一次他在校園中畫一張石板路的樹林，我去看他畫，我問：“老師你每天都在畫，放學也在畫，畫來有什么用嗎？”他看了我一下，正了一下眼鏡，說：“沒有用，我喜歡藝術。沒有用的，為自己畫。”我說：“不懂。”他又說：“這就是為藝術而藝術，不為別的。”只有為藝術而藝術，我的確弄不懂這話的含義，走開了。

當時正值抗美援朝的高潮，全國都在捐錢買飛機大炮。學校籌備了一臺演出節目，將收入捐去買飛機，年輕的體育老師負責組織排練節目，我被選中參加跳俄羅斯舞蹈，三個男同學，三個女同學，每天放學后練兩個小時。我跳的動作里鴨子步最難練，老師用手風琴伴奏，節奏很歡快，后來一共演了四場，很受歡迎。不過最后一場我得了感冒發燒無法到校參加。老師急了，最后他自己化裝成一個俄羅斯老頭上場跳，結果得到了意外的效果，大受歡迎。后來為這事他還專門把我叫到辦公室，問我：“生病是真的嗎？這是政治任務，是不可以隨便的。”看來老師有些懷疑我是故意不去，把生病和政治扯在一起了。

年輕老師是共青團員，政治熱情高，工作干勁足。而美術老師為藝術而藝術的態度除了畫畫，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一切都很隨意。有一天上美術課，他在黑板上畫了一串葫蘆。有同學問：“老師，葫蘆里面是什么？”他說：“不用管葫蘆里賣什么藥，你畫的是藝術。里面裝什么，能不能吃，不關事的。”這兩個老師至今我還有清晰的印象，不過他們在學校可有可無，并不重要，是個閑人。

我在班上一直是好學生，五年級、六年級每學期我都是第一名，成立少年先鋒隊后，我被選為大隊長，成為班級的領軍人。重慶市建立少先隊大約是1951年，全市各學校的學生集中在學田灣大廣場上，在熊熊的營火照耀下進行集體宣誓。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嶄新的事物，激勵著我面對將來的生活。我這時已成為班上各種活動的主心骨，搞一些課外的小科學活動。我主持制作一架實物反射幻燈機，每天課余在學校手工室制作，其中最感興趣的是一群女同學，她們每天都來吱吱喳喳鬧個不停。如果時間晚了，她們還會經常去買小面來請我吃。其中有一個叫羅敏的姑娘，很內向，和我最默契。她話不多，卻很有主意。我們每天回家都走在一起，她家與我一路，我家更遠一些。很奇怪，每天早上上學我總是希望碰到她一起走。也很巧，經常我一到她家門口附近，她就走了出來，這種感覺真好。有一次我小病在家，放學后她和兩個同學到我家來看我，她帶了一個大蘋果送給我。這件事在我記憶中留下了永遠的印象。后來她父親調了工作，全家搬走了，她也轉學走了，從此再沒有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