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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以屈求伸的日本 擺脫命運怪圈的探索(3)

自從朝鮮戰爭停戰以來,冷戰不斷加劇,美蘇之間的直接危機就有柏林危機和古巴導彈危機,在東亞先后出現過兩次臺海危機。隨著冷戰的加劇,美蘇之間的戰略態勢也基本穩定,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是西歐國家。它們利用美國的馬歇爾計劃和對自身歷史的反思,日益走向共同市場和政治上加強協調的方向,尤其是法德兩大歐洲世仇于20世紀60年代開始冰釋,這使西歐國家不僅實現了經濟的再次復興,隨著西歐復興,美國、加拿大、西歐、日本等地區在經濟上已經連成一片,從而走上了形成全球化市場的快車道。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是西方享受最大紅利的時期。而反觀蘇聯、中國和東歐,先是蘇聯和南斯拉夫關系破裂和中蘇同盟破裂,再是在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和匈牙利等華約成員國先后發生政治動蕩。其實,從整體形勢看,冷戰格局下美蘇之間的戰略態勢已經開始走向明朗了。然而,越南戰爭的爆發和美國陷入越南戰爭,不僅蒙蔽了美國的戰略視線,也蒙蔽了蘇聯的戰略視線,它們幾乎都認為越南戰爭的泥潭會令美國喪失冷戰勝利的機遇。所以,處于被動中的美國開始尋求與中國共同對抗蘇聯,開始希望并且推動經濟復興后的西歐與日本承擔更多的責任。美國推動的這兩大舉措,激活了西歐、日本和中國,使它們具有更大的空間來調整自身的戰略運作。對于經濟騰飛的日本而言,美國在冷戰中的被動使其獲得了美國的部分“松綁”。具有更多“自由”的日本在一個快速多變的、各種力量中心開始多樣化的世界里,追求的作為再也不可能僅僅局限于經濟和科技領域了,即使日本內心只局限于此,現實也不可能了。

日本所有的首相都必須在美國的允許下發展中日關系,所以當中美關系正?;M程因為尼克松訪問中國而啟動后,日本也幾乎是急不可耐地開始推動中日邦交正?;?。中日關系自然會涉及兩大問題:一是歷史問題;二是臺灣問題。然而,當時中日兩國面臨的不同形勢決定了這兩大問題一個也沒有解決。以致這兩大問題成為中日兩國關系中經常出現的、挑動雙方甚至世界神經的根本因素。

20世紀70年代初,新中國利用相對于臺灣當局強大得多的綜合實力和其他第三世界國家(特別是非洲國家)的支持,成為在國際社會中代表中國的唯一合法政府;新中國成為具有核打擊能力的少數幾個大國之一。然而,珍寶島武裝沖突之后,中國也面臨著蘇聯日益明顯的安全威脅,經濟發展陷入停滯。中國需要美國來對抗蘇聯的急切程度并不比美國需要中國來對抗蘇聯的急切程度小。所以當美國總統尼克松訪問中國時,中美之間的敏感問題并沒有得到最終的解決,而是被擱置起來,因為中國通過對抗蘇聯來確保安全的訴求超越了對臺灣問題、東南方向安全的考慮。中美雙方均超越了意識形態的對立而采取了現實主義立場,自然會影響到日本和西歐國家。在美國之后,接踵而來的日本與西歐當然也超越了意識形態的對立而采取了現實主義立場。

中國與日本邦交正是雙方現實利益趨同的反映,本質上是權宜之計,而不是旨在解決歷史遺留問題的全面的戰略安排。出于民族自尊心和政府信譽感,新中國自然需要日本在歷史問題和臺灣問題上表態,然而,基于現實主義立場,新中國政府不可能在急需外部支持來對抗蘇聯時,延緩邦交進程。對于新中國而言,在中美關系正常化和中日邦交問題上既然啟動了,就宜快不宜遲。而日本不僅面臨著開發巨大的中國市場的不可抵擋的誘惑,而且希望盡量避免在歷史問題上陷入道德下風。因為以日本的性格,它容易認為,一旦在歷史問題上對中國處于道德下風,那么會導致心理被動,而最終處處受制于中國,最關鍵的是如果日本在歷史問題上向中國“低頭”,不僅難以向美國“解釋”,還容易受到來自美國的壓力。

臺灣問題更加令日本感到敏感,臺灣對于日本的重要性已經世人皆知,中國大陸與臺灣兩岸分治,使日本難以真正接受中國大陸與臺灣的統一。雖然日本政壇有諸多重要人物一直奉行“一個中國”的原則,即臺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在國際社會中,只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但是,日本也有許多人認為,臺灣不能輕易地成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所以,日本在中日邦交進程中,關于臺灣問題,總是外交表態和實際舉措很難一致。

如果日本不僅在外交表態上支持“一個中國”,而且在實際舉措上支持中國大陸統一臺灣,那么日本既在美國面前難以“交差”(因為日本不可能脫離美日關系框架考慮對華政策),而且難以在中國大陸和臺灣分治兩部分之間謀求利益最大化。日本政府對新中國提出的關于“臺灣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的主張表示理解和尊重,但沒有以明確的態度表示接受,日本也承諾終止日臺官方關系的進程與推動中日邦交的進程同時發生,但沒有承認日臺官方關系從最初就是無效的主張。

臺灣作為日本的殖民地長達五十年,在美國保護下的臺灣和在美國控制下的日本,難以脫離真正的歷史紐帶和利益交往。日本跟隨美國保持在臺灣問題上的模糊立場,既有正式的外交表態,但又提出模糊不清的辭令,既滿足了中國大陸的心理預期,也為后來在臺灣問題上保留靈活立場提供了余地。

對于歷史問題和臺灣問題,新中國的立場是鮮明的,也獲得了日本的尊重。然而,兩個新生的國家,尤其是歷史問題和敏感問題存在于其中時,是不可能具備足夠的內外部條件將其全部解決的。中日之間現實的安全需要和利益訴求得以滿足,對于中日雙方都具有重要的作用。

新中國逐步走向國際舞臺,雖然一窮二白,但其影響力正在蒸蒸日上。新中國的立場對冷戰的重要影響,使之在建國不到三十年的時間里,由一個抗爭者變成了秩序的參與者和塑造者。日本也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在美國的控制、保護和改造下,從戰爭廢墟變成了世界第二經濟大國,同時也通過和平的方式獲得了以戰爭方式難以獲得的地緣政治成果。日本成為冷戰最大的受益者,這一判斷不為過。

中日邦交對于日本的意義遠不止經濟實惠,更大的意義在于日本獲得了中國的道德諒解,中國不會忘記日本在歷史上對中國的傷害與侮辱,但從自身的長遠利益出發,使自己打破孤立而走向國際舞臺的同時,也使日本獲得了更大的戰略機遇。當日本先后與蘇聯和中國建立正常關系后,這意味著日本在心理上開始擺脫“戰敗國”的心理,而且根據冷戰格局的變化,不斷努力以克服自身天然條件的不足。日本雖然依舊不是一個正常國家,必須與美國保持協調,甚至在重大問題上必須亦步亦趨,但是日本也逐步形成了自身的地緣政治和全球視野。日本獲得了新中國的諒解,是日本戰后繼吉田茂時代后,又一個門檻性的跨越,也是作為日本歷史中新的開拓時代的起步。

美國從中美關系正常化中重新獲得了冷戰主動,而日本憑借著經濟優勢、科技優勢和地理優勢,使中日邦交成為日本國力崛起的加速器。日本的戰后轉型成功的起點是吉田茂時代,而成功的標志是田中角榮時代。

田中角榮時代的日本并不可能擺脫美國對美日同盟的框定,因此,日本也是在田中角榮時代由美日同盟下的服從者變成了對美日同盟的利用者。因為美日同盟的存在和日本對美日同盟的堅持,從某種程度上看,使需要利用美國的幫助來減緩來自蘇聯的壓力的中國,不能在歷史問題和臺灣問題上對日本“逼得太緊”。由于中國在這兩個問題上的諒解和擱置,日本在中日恢復邦交的初始階段,收益大于中國。

日本理解、接受新中國對臺灣地位的立場,并沒有因為中日邦交而使臺灣的實際歸屬得以確認。這主要是日本受制美日同盟的立場獲得了中國的諒解。雖然中國強力反對美國和日本可能旨在鼓勵“兩個中國”的任何舉動,但是美國和日本在中國大陸與臺灣之間的左右搖擺與逢源,成為兩岸之間和中美、中日之間出現異動的主要外部因素。

中日邦交使中日二者都走向了一個新的階段,日本對于中國的市場可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在中蘇分裂之后的冷戰時期,日本是唯一可以與新中國和臺灣地區均發展經貿和政治關系的鄰近國家。原因不僅是臺灣當局需要日本的幫助,中國大陸亦需要日本在國際舞臺的支持。中日邦交可謂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所有與日本有關的亞太地區的難題。正因為中日邦交,使日本在美國的冷戰格局中的地位也開始上升。

如果在中日邦交中,中國在歷史問題和臺灣問題上持僵化的“必須獲得最后結論式的解決”,那么中日邦交的進程也會極為困難,對于急需爭取西方支持對抗蘇聯和獲得更大的國際舞臺的中國而言,壓力會不同尋常地增大;而日本也可能會處于非常尷尬的地位,不僅使美國對日本的觀感有所觸動,而且在在國際舞臺上強化日本因為侵略歷史而處于道德低谷的印象。日本之所以打開新的局面,中國著眼于長遠的靈活、務實的立場功不可沒。

日本戰后的轉變之基由吉田茂奠定,而轉變之路確是由田中角榮發展與西歐的關系開始的。因為美國、日本、西歐本屬同一同盟體系。強化往來本就是必然之舉。而且,西歐和日本的復興對于美國的長遠利益是有利的,因為美國需要的是全球化的大市場和自由貿易,而西歐和日本的經濟復興對于生成全球性大市場和推動自由貿易具有重要意義。然而,西歐和日本的復興也使美國在世界經濟整體格局中的地位相對下降。這更加加深了美國喪失世界首強地位和失去冷戰勝利的危機感,反而促使西歐和日本在美國冷戰戰略決策中具有比以前更加突出的位置。

日本可以在對外戰略方面具有比以前大得多的自主性。而且從某種意義上看,日本具有相對的自主性對美國反而是有利的。隨著日本的產品走向全球,日本與西歐之間的貿易量在不斷增加的同時,它們之間的問題也不斷凸顯。日本與西歐之間的貿易摩擦是全球化大市場形成過程中的必然現象。日本與西歐日益增大的貿易使日本再也不必像以前那樣,需要付出高昂的戰爭代價來謀求自身利益,當然,西歐也不需要從軍事上防范日本。但是,鑒于美國仍然強大的綜合實力,日本與西歐不可能成為與美國平起平坐的力量中心,而只是與美國之間增強可以協調和商量的話語地位。所以,當美國允許日本、甚至希望日本與西歐協調貿易問題后,日本與西歐之間問題的解決顯然能使美國、日本和西歐具有更加長遠的利益,雖然現實矛盾顯得過于尖銳。

美國之所以希望日本強化與西歐的關系,就是想在自身的領導地位開始松動之時,利用西歐與日本的互相競爭來加以牽制,使日本和西歐均需要美國居中調停,從而仍然可以保證美國的西方盟主地位。所以,旨在“對抗蘇聯、牽制西歐、控制日本”的“基辛格設想”出臺,對于日本和西歐而言,不僅有了新的外交空間,也有了新的條件限制。日本與西歐的關系雖然僅僅是同盟體系的內部關系,但日本與西歐之間關系變化的影響卻不僅僅局限于同盟體系內部。日本與西歐關系的變化對美國的全球戰略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雖然美國陷入越南戰爭泥潭,但美國并沒有因此而放棄對全球戰略格局的塑造,而且如果美國沒有新的全球戰略格局,就不可能減少越南戰爭泥潭造成的壓力。

因為美國需要新的全球戰略,日本的新戰略也應運而出。此時的日本面臨著兩大機遇:一是可以發展軍事力量。因為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的日本并沒有規模型的軍事力量,日本在越南戰爭中就像在朝鮮戰爭中那樣,僅僅扮演著后勤基地的角色。因此,日本可以避免浪費大量資源于越南戰爭。而當美國需要日本在對抗蘇聯中發揮更大作用時,日本便獲得了開始發展軍事力量的良機。二是擴大海外市場增強了日本在世界經濟格局中的地位。日本不僅在20世紀60年代至70年代獲得了第二經濟強國的地位,而且對美國的經濟沖擊甚至使美國國內出現了對日采取貿易保護主義的輿論聲音。

而日本與西歐的關系代表了一種新型國際關系的模式。日本與西歐在政治和外交上都以對抗和遏制蘇聯為共同目標,然而在經濟上又成為競爭對手,所以,日本如何運作與西歐的關系影響到美國如何推動新的全球戰略。而且,美國在一定程度上鼓勵日本發展與西歐的關系,也有利于防范西歐作為一個整體來排斥美國。

日本發展與西歐的關系必須符合美國的需要,這是日本面臨的所有問題的原則框架。當田中角榮于1972年赴西歐訪問之前,必須親赴美國試探美國的原則底線。其實田中角榮赴美國的實質意義并不是試探,從一定意義上看是赴美“領旨”的。當他原則上接受了基辛格設想后,才能赴西歐發展日本與西歐的關系,而且必須要不遺余力地宣揚基辛格設想。因為如果日本難以遵守或者配合基辛格設想,那么日本就難以獲得美國的支持,而日本貫徹基辛格設想,也有利于自身謀求新的國際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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