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回憶，是一本泛黃的書，它的作用不是用來慰藉自己的心靈，而是像一根細針扎在心上，雖已拔去但它依舊在那隱隱地疼著，讓我們記住——曾經，我們是彼此，擦肩而過的幸福。

也許，歲月足夠漫長，遺忘也總是如影隨形。每一段遇見和離散之后，被保留的除卻漸漸開始泛黃的文字和照片，再無其他。

有人說，唯有熱愛，能抵歲月漫長。那么，我會用熱愛，來抵擋錯過你之后的凜冽時光。

10.聽說后來沒有了后來

至少我知道，

在那段細如流水的時光里，

她一直唱著同一首歌，

而那首歌，是為了我。

001

后來的后來當我站在青春的末尾，撕裂曾經的缺口，才恍然發現散落一地的愛情。這時我才明白，原來愛情就在那里，從未離去，只是我從來都不懂愛情。

于是，我就那樣辜負了蘇丹青，辜負了我的青春！

第一次見蘇丹青伏在窗臺上唱歌，我就有些意志恍惚了。冬末的陽光從遠山的峰巔上傾瀉而來，像在她的雙肩鍍了一層迷人的赭紅。

窗下的葉片已然落盡，清風從裸露的枝丫上拂過，若有似無地吹著她的披肩長發。

涼潤的薄荷香混著蘇丹青的歌聲，朝我這邊緩緩而來。我知道這首歌的名字，那是孫燕姿的《遇見》。

上課的時候，蘇丹青拍拍我的腦袋說，哥們兒，往后靠一點兒，我困了，想睡覺。因為她這句話，我把腰板挺得筆直，盡可能擋住老師的視線。

她藏在我的背后，瞇著雙眼輕哼那首未完的歌曲。從她嘴里吐出的溫熱氣息如同烈日下的水滴，一點一點，濡濕了我的心懷。

那年，我們已經高三。蘇丹青的成績爛得一塌糊涂，很多次，我主動提出要幫她補習功課，都被她婉言謝絕了。她揚著柳眉問我：“哥們兒，你說我還有投資的價值嗎？”我看著她那雙亮若星辰的眸子，說不出半句話來。

蘇丹青就這么一天一天地睡去，墻壁上的倒計時也被一天一天減去。我望著墻上的時鐘，聽著蘇丹青的歌聲，有種想哭的沖動。

蘇丹青第一次帶我見他的時候，天上正飄著蒙蒙細雨。蘇丹青站在斑駁的屋檐下，打趣地說：“你看，天都被我的真誠打動了，哭得多傷心啊！”我說：“還好沒打雷，要不你肯定得解釋，老天實在哭得太傷心，把屁都給哭出來了。”

我陪蘇丹青站在屋檐下等了許久才見到他輕搖慢步的身影。當他站到我的跟前，用一種銳利的眼神俯視我的容貌時，我忽然有種難以言說的自卑。

蘇丹青欣喜若狂地問我：“高吧？嘿嘿，帥吧？”我尷尬地笑笑，不知如何是好。當蘇丹青的小手挽著他的臂彎奔向愈漸凄迷的雨中時，我才倏然醒悟過來。

屋檐下的風藏著一個少年的悲咽，這個短暫的冬天即將離開。

002

還未等畢業，蘇丹青就從后排的座位上消失了。

我拼了命地讀書，只為留在這個城市的大學繼續深造。蘇丹青偶爾會來看我，帶著大包零食。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囑我：“好好學，小子，我看好你，爭取給我弄個清華北大，以后討個博士老婆。”

我多想告訴蘇丹青，其實我有多么多么喜歡她。

窗外的樹枝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樹葉，可誰又能改變它們在秋天凋零落盡的命運？我坐在夏天的教室里，經常把腰板挺得筆直，我總覺得，蘇丹青就在我的身后，她依舊哼著那首熟悉的歌曲，仍舊瞇著眼睛。

我以為我會繼續留在這個嘈雜的城市，卻不料，竟被一所北方的院校錄取了。蘇丹青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打來電話為我祝賀。

臨行前，我決定做一次露骨的表白，為自己艱澀的青春寫一個交代。我打開電腦，把她最愛的那首歌曲拷進了光碟，而后，對著話筒，把一大串積壓在心里的話都說了出來，中途好幾次都哭得沒了聲音。

我以離別為借口，把蘇丹青請到了我的家中。我們一起做飯，一起洗菜，一起唱那首熟悉至極的《遇見》。

飯前，我打開了電腦，把那張錄好的光碟放了進去。而后，故作高深地對蘇丹青說，邊聽音樂邊吃飯，有益健康。

那頓飯，我的確吃得心驚膽戰。我根本無法預測蘇丹青聽到表白后的神情。她會處之泰然地謝絕我呢，還是會淚眼漣漣地接受我的告白？

答案永遠成了一個無人知曉的謎底。光碟在2分35秒處卡住了，而我的告白，是從3分15秒開始。

我對著電腦大笑，一直笑到淚落如雨。蘇丹青不明所以地安慰我，說以后還會再見，并從包里掏出一個禮盒送與我。

次日，我把禮盒帶上了火車。內里，是一本精美的畫冊。

003

坐在陌生城市的梧桐下，我給蘇丹青寫了封言不由衷的信。我說，丹青啊丹青，你要找到了合適的人，一定要懂得好好把握。

我真沒想到，蘇丹青會因為這封信，直奔我所在的學校。當她穿著大紅裙站到我的宿舍樓下時，我幾乎驚呆了。

我在外面的車行里租了輛雙人自行車，帶她去南山上看楓葉。南山下的楓樹點亮了藍色的天際，蘇丹青站在深秋的樹林里，長發飄揚，美得像個仙女。陽光灑在她的雙肩上，讓我想起四年前的午后，她倚在木制的窗臺上輕唱《遇見》，發絲里醞滿了薄荷的清香。

蘇丹青從不與旁人爭辯或者解釋，其實，我不過是她高中生涯里的一葉輕舟，在波濤洶涌的青春之海里，用盡一切方法庇佑著她的身體。

我始終沒問那位男生的消息，也再沒勇氣向蘇丹青表白。她的美麗和灑脫，讓我有種望而卻步的畏懼。

蘇丹青要走的時候，一直跟我說，她走了之后就不會再來了，家里已經給她安排了對象，興許不用幾年就會結婚。我一直點頭，一直忍住熱淚，保持微笑。我說：“好啊好啊，到時有了孩子，一定要認我做干爹啊！”

站臺上站滿了離別的情侶。他們互相擁抱，互相祝福。我和蘇丹青就這么一言不發地對視著。

火車第一聲鳴笛后，她問我：“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火車第二聲鳴笛后，她問我：“你趕緊想想，還有什么要說的。”

火車第三聲鳴笛后，她一個跨步上了車廂。站在即將開動的火車上，她歇斯底里地問我：“你真的沒有什么要跟我說嗎？”

我剛要開口，年輕的列車員就把車門給關閉了。我多想告訴蘇丹青，其實，我一直都為你舉著愛的號碼牌。

004

蘇丹青再沒聯系過我。我陸續給她寫過幾封信，洋洋數千言，卻都是不著邊際的閑談。

大三的時候，我和一個北方的女孩戀愛了，但沒過多久，便彼此形如陌路。我想，我始終忘不了蘇丹青。

即將畢業的時候，在網上聽昔日的同學說，蘇丹青就快結婚了，后天在當地的酒樓里設宴。很多同學都接到了請柬，唯獨我沒有。

我托高中時候的班長幫我帶了一幅偌大的油畫，畫上是一個暮色四合的秋日，以及光禿的樹干。窗臺上，一個美麗的姑娘迎風歌唱，她的雙肩上落滿了赭紅的光暈，黑亮的長發在呼嘯的風中飛揚。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該給這幅油畫取個什么名字。偶爾哼起《遇見》，才在背后寫下了其中的一句歌詞——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

畢業前，我在北方的都市里找到了一份稱心的工作。我手忙腳亂地整理東西，準備從學校搬到公司去。當我奮力把衣柜上層的衣服全然扯出時，一個美麗的畫冊忽然飛向半空，噼啪一聲，紙片頃刻落了一地。

當我打開畫冊，準備把整理好的紙片夾到內里時，忽然發現了一個不為察覺的秘密——在因撞擊而裂開的封面夾層里，安穩地躺著一封綠色的信件。

在這封青澀的信件里，蘇丹青說：“如果有那么一個女孩，坐在你的后排，不在乎別人說她老土，整整三年都只唱一首歌的話，那原因只有一個——她想把這首簡單的歌翻來覆去地唱給你聽。你一定要知道，這女孩有多么喜歡你。”

站在夏日的陽臺上，看著宿舍里的滿地狼藉，我忽然淚落如雨。粗心的我，為何當年就不曾發現這畫冊里的秘密？為何當時就不能聽懂蘇丹青在站臺上的弦外之音？

我再也不向旁人打聽那些關于蘇丹青的消息，我相信，她現在過得很好。我不能因為當年的錯過而去打亂她現在的生活。

至少我知道，在那段細如流水的時光里，她一直唱著同一首歌，而那首歌，是為了我。

11.謝謝你也曾喜歡過我

一場暗戀沒有熱烈，沒有迂回，

只有自己靜靜地演出。

時至今日，我亦分不清，

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

現在是夜里一點半。昨天收到來自大洋彼岸的你的郵件，只有短短五個字，我卻悲喜到現在。如今的我將當年的故事重溫，仿佛歷歷在目，把我的情感世界驚起了余暈。

你說：我喜歡過你。

是因為高一時的那次撞見，那時的我還沒有勇氣告訴你，我喜歡你。

現在，我把你甚至可能都沒有存檔的我們間最初的言語又送還給你。

對不起，我喜歡過你。

對于你如今所傳達的那些年少懵懂的感情，光陰不再，路途遙遙，還有你我間的他和她等美好相遇，逾期的愛情總是那么悲情，畢竟世間所有的戀情逃不過距離和世俗。所以我只有說：對不起。

那次你不經意地回眸，順理成章的，開始了我對你的一見傾心。

三年之中，時光流轉，那么多關于你的，你們的，沒有我的故事，被我深情地刻畫在已逝去的青春年華里。

那一年，你在一班，我在二班。

一和二，數字排列上最親密的關系，而你和我，只不過在同一幢樓而已。

一樓和二樓，是實驗班里最遙遠的距離。

每天早晨早起都期待著和你在走廊里、過道間的“不期而遇”，懷著那樣竊喜的心情一路尾隨你。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我13步與你8步的距離。

那時的我對自己是那么的深信不疑，深信靠近你能帶給我無限的動力與不竭的歡喜。

可是我忘記了，愛戀是世界上最無跡可尋的東西。付出不一定有回報，并且沒有參與不一定不會感受傷害。

那次的籃球賽，你奔跑跳躍的颯爽英姿吸引了眾多女生愛慕的眼神。你可曉得我當時是怎樣一種心情？一直珍藏在心底的最美好的東西，突然一下子公諸于眾，面臨被奪的危險。我不敢更深地了解你了，我怕自己像米缸里的老鼠，貪婪地享受，最后深陷無法自拔里。

我只得遠遠地躲開去，微笑著把屬于你與她們的幸福甜蜜遺忘在身后的操場里。

可是我們依舊有那么多一起相處的時光，多少次我被追逐著跑過你的身旁，這樣完美的契機，我也不敢上前去，挨在你的身旁。心里有不見天日的秘密，做什么，怎么做，說什么，用什么語氣，步步留心，擔心太明目張膽，更擔心你的不在意。

12月末的東部沿海城市，海風冷冷地刮，寒到骨頭里的濕涼，也抵不過陪你漫游街頭小巷為你心愛的她挑選禮物的痛。但又是竊喜的——迷茫時的你想到了我并且信任我能幫你。其實我也只是在幫自己。

你對感情那么認真，讓我心甘情愿全身而退。

2月14日，情人節。你們分了手。我一直不知曉緣由，但流言蜚語，尤其關于名人，不僅傳播速度快，而且版本繁多。而我聽到的、關注的只有一個：他們說你喜歡上了別人，而那個別人，是我。

當我糾結著要不要同你保持距離時，你一如既往。我也就放棄了那樣幼稚的想法。正如你所說，我們不是活在他人的眼光里。

我終于知道了你們分開的緣由。你即將飛向大洋彼岸，借此，你們和平分手。作為你的好哥們兒之一的我，混跡于送行團里。男生女生那么多，我該講些什么呢？我能講些什么呢？此時千言萬語，也跨不過彼時的萬水千山。

年少時的默默的愛戀，甚至沒有破土，卻不知覺間，讓我收獲了這樣一份純凈的感情。

地球上北緯30度左右的渺小如塵埃般的你我，橫亙在我們之間的12小時的時差。你會給我發郵件，講一些又一些關于你生活的點滴。我看到了——棱角愈加分明的你，混跡在一群世界各國友人里，風采如初。

在沒有你的高三的日子里，背誦不完的課文，演算不盡的練習題。

生活里除了想你，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但依舊同你保持聯系，你當時的鼓勵與開導，宛如一束陽光，驅散開籠罩在我生活里的不盡硝煙。

對于你所說的“喜歡過”，不管是過去未完成時，還是現在完成時，我都只有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在我認真開始我人生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戀愛里，你對往事的坦誠并沒有造成我的困擾。相反地，真的要感謝你，讓我知道那些年少無疾而終的愛戀，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謝謝你也曾喜歡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