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默默地向前走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恰好可以擠進另一個人，這樣的距離依然可以讓我準確地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藥草香。

為了打破彼此之間的沉默，我編了一些笑話，他也很配合地笑著，時不時還很感興趣地注視著我的眼。我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愛，至少我喜歡他的微笑，以及看自己的時候，專注的眼神。忽然間，他下頜一些金色的胡茬闖入我的眼簾，一瞬間，我恍然明白，身邊的這個男人與我相遇在十年前。

002

十年前的我正讀小學三年級，那個春天的梅子雨淅淅瀝瀝地連著下了三個星期，父親因為重病住院了，和父親同住一個病房的就有他。

記憶中他花季少年英俊的臉上總是浮現蒼白的顏色，還有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痛苦。那些日子，我每天中午要給父親送飯，所以經常看見他。之所以會把他記住，不是他帥氣的外表和戲劇般的命運，而是一包話梅。

那時的他，輪廓鮮明，臉卻慘白，每天中午，他媽媽會給他帶很香的飯菜，但他總是有氣無力地拒絕。飯后的他，總會被媽媽塞進一顆酸酸的話梅。

我總是看著看著，不停地流口水，又小心翼翼地咽下去。

“爸爸，我想吃話梅。”我背靠著涼涼的墻壁，低著頭，囁嚅著，聲音低到我自己都聽不見。

“等爸爸病好了，就給你買。”爸爸小心地安撫著我，懂事的我也并不執著。之后爸爸又問了一些家里的瑣碎之事，然后就打發我早些回家了。

第二天中午再來的時候，連綿的雨突然停了，金色太陽的光透過玻璃窗，灑在白色的床上。爸爸和他正在熱烈地聊著，兩個人的臉上被陽光照著，蒼白的笑容也變得特別溫暖。我跟爸爸說，姥姥特地做了他最愛吃的辣鴨子，突然一包話梅就那樣落在我面前。

“小妹妹，幫我嘗嘗好不好吃？”我看見他笑得很開心。

但依然羞澀，拘謹，不敢觸碰。

“還不快謝謝哥哥。”爸爸說完，趕忙笑著拿起一個紅的蘋果，讓我送他。

“哥哥，給你。”我扭扭捏捏地捧著蘋果，他用雙手接住，噙著笑看著眼前這個黃毛丫頭。我抬起頭，看見他燦爛的笑，立馬回報一個燦爛的笑容。速轉身，跑出房間。

003

往事如電影一樣在眼前一一閃現，不知不覺間，夕陽已經跌下地平線，橘黃色的路燈開始變得曖昧起來。

我望著眼前的他，幾度想開口去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但又害怕他早已忘記，猶豫之際，聽到他說：“有心事嗎？”

“如果有，又怎樣？”我調皮地反問，他無奈又歉意地笑了，饒有意味地看著我。

“十年前，你是不是在第三醫院住過院？”我見他并不生氣，脫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他有一瞬的錯愕，隨即笑著問道。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爸爸那時在你的旁邊。”我有一絲絲的失望。

“噢？”他看著我，似乎在努力地搜尋著記憶。

我看著他疑惑的表情，早已明白，他已忘記。我停止了說笑，只在嘴角留下不易察覺的微笑。他倒覺得是他的錯了，想著笑話逗我笑。

半個小時的路程，兩個人似乎走了一個小時，或許更久。

天在不經意之間變得暗沉了許多，天空的殘陽早已被乘著狂風而至的烏云層層覆蓋，我催他快些走，但似乎來不及了，幸好知道是雨季，我隨身帶著一把傘。

暴雨如瓢潑一樣嘩啦啦地倒下來，我指著對面那幢標有白樺林居的建筑說道：“你看，前面就是你要去的地方。”然后把手里的傘塞在他的手上，不待他回答，便轉身沖進了狂風驟雨里。

他揮著手叫我回來，我回給他一個笑容，迅速消失在雨里。時至今日，想著他那時急急的表情，我便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天回家之后，我全身濕透，不出意外地得了一場重感冒，這場感冒像那年的梅雨一樣，足足持續了三個星期。

004

也許有的事情在時間的長河中太過微不足道，人們早就忘記了，他也忘記了，只有我一個人還在懷念。

生活究竟在期待著什么？對于相濡以沫和相忘于江湖，我真不知道該選擇哪一種，雖然很難說愛你到終老和想念到哭泣，究竟哪一個更好？

有些人從我們的生命中走過，腳步太輕，多年后，也許就尋不到蹤跡；腳步太重，又不能算是過客匆匆；那么，關于他，我該在心里留下一個什么樣的印記？

想來，我們都只是對方的匆匆過客，我們的相遇只是電影里的一個劇本。

故事再好，結局也只是再見。

8.所謂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心甘情愿，

總是能夠變得簡單。

我喜歡你，沒有什么目的。

只是喜歡你。

001

5歲，她是院子里的公主，可愛漂亮，所有的人都喜歡她。他是愛流鼻涕的闖禍精，調皮搗蛋，所有人見了他就頭疼。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會變得很笨或者很乖，她讓干什么就干什么。

6歲，他們每天背著書包一起上學，牽著小手一起回家。她長得很漂亮，男生們都喜歡和她在一起。可是他們表達喜歡的方式總是很奇怪，他們揪她的手背扯她的頭發，她疼得直哭。他就會忽然出現在她身邊，對所有男孩子說：“她是我妹妹，不要欺負她！”

7歲，下大雨的一天，放學回家要經過一條小河，因為雨的關系漲了不小的水。他們脫了鞋子過河，她突發奇想，想看小船。于是她把鞋子放在水里，讓他在下面一點的地方接住，結果，因為水流太急，鞋子被沖走了，于是他背她回家。其實他也只是個孩子而已，回到家聽說她鞋子被水沖走，他被他爸媽打了一頓。

8歲，上體育課，她見他一個人站在臺階上發呆，悄悄從后面猛推了他一把，他冷不防卻激靈地猛跑了下去才不至于摔倒，可即便是這樣還是崴了腳，他痛得流了眼淚。她慌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哭，她也被嚇哭了，知道自己闖了禍。看到她哭，他流著眼淚笑著說沒事，回家他對家里人說是自己摔的。

9歲，他爸爸因為意外突然去世，她看見他紅紅的眼睛，表情呆滯，沒了往日傻呵呵的笑，她想說什么卻不知道說什么，只從兜里拿了自己的糖放在他的手心里。后來的后來，她想，那個時候應該給他一個擁抱的，只是那個時候不懂得。

002

12歲，他們上初中，不同班。每周回家，他都會把她的包背在自己身上，他的個子老不長，看上去還沒她高，這時的他不流鼻涕了。

13歲，初中小孩已經懵懂地懂得喜歡，很多男孩子給她寫信，也有人威脅他不許和她走得太近，可是一到周末她就去他教室喊他回家。

14歲，他初中畢業她復讀考高中，其實他成績很好的，只是不再讀書了，沒有他周末一起回家替她背包她總覺得缺點兒什么，可是不知道到底缺什么。

15歲，她高一，他在家里和本家親戚一起學蓋房子。她一月回一次家，偶爾看到他只是笑笑然后問好。

16歲，她有了男朋友。一次回家碰到他，他說他要出去了，要她好好學習，她突然發現他長高了，需要仰視他了。

17歲，她再次補習，和男朋友分手了。過年回家看到他覺得他一下子成熟起來了。他說：“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只是他說話不敢看她。

18歲，她上大學，在他打工的城市，他去車站接她，送她去學校，幫她安排好一切，完了之后舍友問：“你男朋友吧！”她望著樓下他遠去的背影說：“不是，他是我哥。”他經常去看她，帶很多好吃的，又帶她去很多地方玩。

19歲，他說：“該找個男朋友了。”她生氣地走了。

后來交過兩個男朋友，總是很快就分手了。

那年冬天她去工地看他，他住簡單的民房，房子打掃得很干凈。她翻著他枕邊的書，他在公用的過道里煮飯，她看到他書桌上放的唯一一張照片，是小學的畢業照，那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只是，現在的他們變化太大了。

吃飯的時候，她看著滿桌的菜驚奇他的廚藝。他開了啤酒，給她倒飲料。他說：“我要去北京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最好是趕緊找個男朋友。”她紅了眼睛，說：“你把辣椒放太多了，好辣。”

003

20歲，她實習想要去深圳，可是她不敢告訴家里，打電話給他，說要借500塊錢實習，問清楚一切，下午他打了1000塊到她卡里。然后發短信要她好好照顧自己。她回短信說：“我有錢了很快就還你。”他說：“傻丫頭，誰要你還了。”

21歲，她大學畢業，開始迷茫不知道未來的路，過年回家看到他，他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氣息。去他家里吃飯，她也喝啤酒。她笑他：“該找個女朋友了。”他說：“不急不急，你都還沒嫁呢！”

23歲，她在外漂了兩年，毫無成就，家里給她相親，她成了別人的未婚妻。過年回家，他看到她。他說：“挺好的，合適就把婚結了吧！”她鼻子一酸。

24歲，她結婚了，他在北京沒回家。她婚禮的那天，他在房子里喝了一夜的酒，喝得大醉哭著說：“你是公主，我不配！沒人聽懂他說什么。”

26歲，過年回家，看到懷著身孕的她，身形大變，他有一瞬的錯愕，隨即心疼地說：“懷孕的女人不管怎樣都好看。”她說：“你也該結婚了。”

28歲，他經人介紹結了婚，她的女兒已經一歲多了。

后來各自輾轉，生活中不盡如人意。

004

37歲，她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女兒過，在家鄉的小學教書。過年他回家，聽說她的事，去學校看她，走的時候跟她說：“有什么困難就打電話給我。”生活實在困難的時候，她向他借過一次錢，他知道了她的卡號，時不時地悄悄往那張卡上打錢。后來，他的妻子發現他不間斷地接濟她，跟她大吵一架，自此，他的家庭硝煙彌漫。

47歲，她病危。上大學的女兒在病床前一直哭，他從北京趕回去，最后的一刻，她對他說：“我放心不下女兒。”他說：“我養她，我像親閨女一樣待她。”她笑了，輕聲說：“你不來，我不敢老去。”他起身抱她，他說：“你一直是我的公主，因為你是公主，所以我自覺不配。我愛你。”

只是，她再也沒聽到。他將她葬在老家背后的竹園里，整理她的東西，他留下很多照片和她的日記，那些東西陪了他幾十年。他一直照顧著她的女兒，供她讀完書，并結婚生子，像自己的女兒一樣。

77歲，他頭發花白，即將老去，留下遺囑，將他連同那些照片日記一起葬在老家屋后的竹林，葬在她身旁。

她的女兒遵從遺囑葬他于她身旁。

碑上刻字：這一世，我將你借給這世界。下一世，你記得回到我身旁。

9.如果愛能早點說出來

年少的時候，總是向往轟轟烈烈的生活，

期待能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

即便是花香也喜歡濃郁醉人的。

001

《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中，柯景騰說：“不久后，我交了女朋友。沈佳儀也交了男朋友。但我們之間的故事，卻沒有因此結束。八年的喜歡，讓我們之間擁有了更深刻的聯系。比情人飽滿，比朋友扎實。那是，羈絆。”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倒流到你我還是一起無話不說的時光，倒流到你恬靜而安詳的臉龐時時地呈現在我面前，倒流到你開懷而又純真的笑聲時時在我耳邊響起，我一定會讓你永遠不會有失望和擔憂，可為何你的雙眸明亮卻仍然滿是憂傷呢？

你可知道，我對你的思念，下成八月里的傾盆大雨，打碎了這一季隨風飛舞的落落梨花。

002

那是高中的事。

“可以跟你換個座位嗎？”下課期間，你跑過來問我。由于還是高一剛剛開學，我并不認識你，于是向你投去了疑惑的一瞥。

“其實不是我要和你換，是我同桌啦，她眼睛近視在后面看不到黑板，所以可不可以你跟她換個位子？”你解釋道，聲音輕細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一雙明亮的眸子閃動而富靈性，像是盛滿哀求的泉水。

前排后排對我似乎并沒有什么影響，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呢？只是誰曾料想就這樣我與你一同桌就是兩年多。

“我叫樂容。你說你這人，怎么這么不主動呀，都不知道介紹下自己，還要一個女孩子先開口。”在我換位子后呆坐無事時，你突然笑嘻嘻地跟我說道。

“呃……劉念。”

“哇，好奇怪的名字。”你仿若發現新大陸般驚喜，“咦？你怎么不是個女生啊？”我只覺得天旋地轉，頭脹得難受。

但不可否認，你確有這般親切的感染力，時刻讓人保持愉悅的心情，即使時不時遭到取笑，心底卻是快樂的。

“你這人呀，怎么話這么少？還有呀，干嘛整天一臉苦瓜相呢，誰欠你五百萬嗎？”每每當我若有所思般呆坐著，你總會毫不留情地訓斥我一番，如教訓小孩子般，裝得一本正經。

“嘿，我們一起逃課吧。”你突然扯住我的胳膊，欣喜而乞求地說道，仿佛期待一場等待多年的電影。倒是我，被你突然的動作弄得尷尬不已，竟糊里糊涂地點了點頭。

沒辦法，對于你，我發現自己確實沒有什么抵抗力。

“耶，那我們現在就走吧。”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就往外走，欣喜得活像個撿到玩具的小孩子。至始至終，我都處于恍惚之中。

就這樣我逃了作為十幾年好學生的第一次課，而且還是開學不久的班主任課堂上。

輕輕柔柔的風，夾雜著泥土的芬芳，碧綠蓊郁的草坪沁人心脾，一棵古木枝繁葉茂隨風沙啞，一切祥和寧靜，反射著陽光跳動的音符。

足以消卻哀怨，可以擱淺時間，我竟然不知道學校附近還有此般世外桃源，以至后來被罰一千字的檢討似乎并沒有丁點后悔。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再次讓我驚訝不已。

“那祝你生日愉快！”事先沒有任何準備的我一時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