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齊威王治國

齊威王剛剛即位的時候，不理朝政，把國事全部交給齊國的大夫們辦理，他即位9年以來，各個諸侯國家都來攻打齊國，齊國百姓一直生活在動蕩之中。終于有一天齊威王決定奮發(fā)圖強，重新振興齊國。他召見即墨大夫，對他說“：自從你治理即墨以來，我每天都能聽到詆毀你的言論。可是我派人到即墨觀察，發(fā)現(xiàn)那里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生活非常富足，齊國的東部地區(qū)非常安寧。我想人們之所以說你的壞話，是因為你不會巴結(jié)討好我身邊的人，沒人替你說好話呀！” 隨后，齊威王賞賜給即墨大夫1萬戶的封邑，算作對他的表彰。

隨后，齊威王又召見阿城大夫，對他說“：自從你治理阿城以來，我每天都能夠聽到贊揚你的話。可是我派人到阿城觀察，發(fā)現(xiàn)那里的田野荒蕪，百姓生活貧苦。趙國軍隊進攻甄城的時候，你沒有發(fā)兵援救。衛(wèi)國奪取薛陵的時候，你竟然都不知道。作為一個臣子，你是如此失職。我平時總聽到對你的贊揚，一定是你用財物賄賂我身邊的人，他們收了你的財物，當(dāng)然稱贊你啦！” 隨后，齊威王下令殺死了阿城大夫，并把自己身邊曾經(jīng)吹捧過阿城大夫的人也一起殺掉。

接著，齊威王發(fā)動軍隊向西方進攻趙國和衛(wèi)國，趙國被迫歸還了先前占領(lǐng)的齊國長城。又在濁澤打敗了魏國的軍隊，并且圍困了魏惠王，魏惠王把魏國的觀城割讓給齊國。齊國百姓看到原本不理朝政的國君，突然之間立下如此巨大的功勛，非常震驚，齊國從上到下都不敢再弄虛作假，齊國因此得到很好的治理。此后20多年間，其他的諸侯國家都不敢對齊國動用武力。

騶忌子善于彈琴，齊威王很喜歡他，召見了他并讓他住在王宮中。當(dāng)齊威王正在彈琴的時候，騶忌子冒失地推開門走進來說：“您的琴彈得太好了！”威王對他的舉動很不滿意，質(zhì)問他說：“您沒有認真觀察我彈琴的樣子，怎么知道我彈得好壞呢？”騶忌子說：“大弦的音調(diào)緩慢而且溫和，象征著國君；小弦的音調(diào)高亢而且清亮，象征著國相；手指勾弦的時候有力，放開的時候舒緩，象征著國家政令；發(fā)出的琴聲和諧，音調(diào)配合美妙，沒有不純正的雜音干擾，象征著四時。所以我知道您彈得非常好。”威王又問：“我知道你很善于談?wù)撘魳罚@一點我比不上你，但是怎么能夠用彈琴和治理國家和安撫人民相比呢？這也太牽強了吧！” 騶忌子說：“您的琴聲回環(huán)往復(fù)卻不混亂，是因為國家的政治昌明；節(jié)奏連貫而又輕快，是因為救助了將要滅亡的國家。所以說，琴聲和諧，國家就安定平穩(wěn)。治理國家和安撫人民的道理和彈琴的道理十分接近。” 齊威王聽后心悅誠服，贊嘆騶忌子的賢能，3個月后就任命他為齊國的國相。

齊國大臣淳于髡對騶忌子這么快就做了國相感到不服氣，他見到騶忌子說：“您真的很會說話呀！我有些淺薄的問題，想向您討教一下。”騶忌子謙虛地說：“我愿意恭聽您的教誨。”淳于髡說：“侍奉國君能夠周到，不犯差錯的話，就能名利雙收；如果稍微有一點差錯，就會身敗名裂。”騶忌子說：“多謝您的指教，我會牢記您的話。”淳于髡說：“用豬油涂抹車軸，目的是讓車軸潤滑，但如果軸孔是方的，即使涂抹豬油車軸還是無法轉(zhuǎn)動。”騶忌子說：“我侍奉在國君左右，會小心謹慎的。” 淳于髡說：“用膠粘破舊的弓，是為了把裂開的地方粘起來，但膠不可能把所有的縫隙都粘合起來。”騶忌子說：“我會恭敬地依附百姓。”淳于髡又說：“狐貍皮制成的大衣，即使破了，也不能用黃狗的皮去縫補它。” 騶忌子說：“我一定會認真地挑選正人君子作為大臣，不讓小人混雜在里面。” 淳于髡又說“：大車如果不校正，就不能承載重物；琴瑟如果不把弦調(diào)好，就不能彈奏出和諧的聲音。” 騶忌子說：“我一定會認真地制訂法律并嚴格執(zhí)行。”淳于髡聽完，飛快地跑了出去，來到門外對他的仆人說：“騶忌子真的有才能啊！我對他說了5條謎語，他很快給予我準確的回答，用不了多久，君王還會封賞他的！”果然一年后，齊威王就把下邳封賜給了騶忌子。

齊威王二十四年（公元前333年），齊威王和魏王一起到郊外打獵。魏王問齊威王：“齊國有寶物嗎？”威王回答沒有。魏王說：“魏國雖然很小，也還擁有許多直徑一寸的夜明珠，把它們鑲在車上，能夠照亮車前車后。每輛鑲嵌10顆的話，可以裝飾12輛車。齊國這樣的大國怎么可能沒有寶物呢？”齊威王回答他說：“我對寶物的理解和您不一樣。我有個叫檀子的大臣，他駐守南城，楚國就不敢進犯，泗水一帶的12個諸侯國家都來朝拜齊國；我有個叫盼子的大臣，他駐守高唐，趙國人就不敢到東邊的黃河里捕魚；我有個叫黔夫的臣子，他駐守徐州，燕國人于是到北門祭祀，趙國人于是到西門祭祀，以求神靈保佑不受到齊國的攻打，追隨黔夫遷居到齊國的就有7000多家；我有個叫種首的大臣，他負責(zé)防范盜賊，結(jié)果齊國百姓在道路上不揀別人丟失的東西，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不需要關(guān)門。我的這些大臣的光芒能夠照耀千里遠，可不是您的夜明珠可比的！” 魏惠王聽到之后，非常羞愧。

東帝齊湣王

齊湣王十三年（公元前288年），秦昭王自稱為西帝，齊湣王自稱為東帝。剛好這時蘇代從燕國來到齊國拜見齊王，齊王問他說：“先生您來得正好，秦國派遣魏冉給我送來了帝號，您認為我該不該接受呢？”

蘇代回答說“：您的問題太倉促了，我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但是禍患的產(chǎn)生常常是不明顯的，所以我建議您先接受帝號，但不要馬上稱帝。您可以等秦國稱帝以后，觀察天下能否容忍，如果可以的話，那時候您再稱帝，也為時不晚。況且在稱帝的時候表示出謙讓，對您只有好處沒有損失。如果秦國稱帝以后，天下人都憎惡他，大王也就不要稱帝了，這樣就可以收攏到民心，這對您來說是很大的資本。再說，天下同時出現(xiàn)您和秦王兩個帝，您認為天下人是尊崇齊國呢，還是尊崇秦國呢？”齊湣王認為天下人尊崇秦國。蘇代繼續(xù)問：“如果您放棄帝號的話，天下是敬愛齊國還是敬愛秦國呢？”湣王認為天下人會敬愛齊國而憎恨秦國。蘇代又問：“齊國和秦國聯(lián)合進攻趙國有利還是齊國單獨討伐宋國有利？”齊湣王認為后者有利。

蘇代繼續(xù)說：“您如果稱帝的話，名義上和秦國處于同等的地位，但是事實上齊國和秦國一起稱帝的話，天下人只會尊崇秦國而輕視齊國；如果您放棄帝號的話，天下人就會敬愛齊國而去憎恨秦國。齊國稱帝后，您就不得不和秦國共同進攻趙國，然而這卻不如齊國單獨討伐宋國有利。因此我希望您放棄帝號，收攏天下的民心，解除和秦國的盟約，不和他爭奪地位的高低，利用這個時機攻占宋國。占有宋國，就可以威脅衛(wèi)國；占領(lǐng)濟西，就可以威脅趙國；占領(lǐng)淮北，就可以威脅楚國；占領(lǐng)陶地和平陸，就可以威脅韓國。您放棄帝號的同時討伐宋國暴君，既可以得到好名聲，又能增強國家的實力。燕國、楚國也會為形勢所迫而臣服于齊國，這樣一來，各個諸侯國家都不敢不聽從齊國了。”

齊湣王十五年（公元前286年），齊國派韓聶討伐宋國。秦昭王非常生氣，他說：“我愛護宋國就像愛護秦國的新城和陽晉一樣，韓聶是我的朋友，卻去進攻我所愛護的地方！” 齊湣王派蘇代對秦王說“：韓聶進攻宋國實際上是為了您好。齊國本來就強大，再加上宋國的幫助，楚國和魏國一定會非常害怕，所以就要侍奉秦國以得到您的幫助，這樣一來，您不動用武力就能讓魏國割讓安邑給您。韓聶這不是為您著想嗎？”秦昭王說：“我對齊國還是不放心，他時而合縱，時而連橫，這又怎么解釋呢？”蘇代回答說：“天下各個諸侯國，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實意圖都告訴齊國！各個國家都在根據(jù)具體情況來調(diào)整自己的策略。韓、趙、魏、楚希望能聯(lián)合起來，這樣向東可以威脅齊國，向西可以進攻秦國。秦國和齊國聯(lián)合起來，韓、趙、魏、楚就會面臨危險，當(dāng)然他們都不愿意讓齊國和秦國聯(lián)合。我們千萬不能受到他們的離間啊！”秦王相信了蘇代的話，沒有出兵幫助宋國。齊國把宋國打得大敗，宋國國君死在逃亡的路上。泗水一帶的諸侯國家一看這個陣式，都來向齊國稱臣，各大諸侯國都很懼怕齊國。

齊湣王十七年（公元前284年），燕國、秦國、楚國和三晉聯(lián)合攻打齊國，在濟水的西面打敗齊國軍隊。燕國大將樂毅攻占了齊國都城臨淄。齊湣王逃到衛(wèi)國。衛(wèi)國國君讓他居住自己的王宮，還以臣子的身份侍奉他。落難的齊湣王仍舊十分傲慢，引起衛(wèi)國人的不滿。齊湣王只好離開衛(wèi)國，逃亡到鄒國和魯國，仍然很傲慢，鄒國、魯國的國君都沒有收留他。這個時候，楚國派遣大將淖齒率領(lǐng)軍隊救援齊國，但是淖齒卻殺掉了齊湣王，并且和燕國一起瓜分了齊國的土地和掠奪到的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