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百里卿鵠
- 重生之山河謀
- 傅錦書
- 3450字
- 2016-05-11 17:41:17
魚歌隨母親回府,入夜,魚歌獨自倚在小樓邊的欄桿上吹著涼風(fēng),聽院子里的桂樹隨風(fēng)發(fā)出簌簌的聲音,極目遠(yuǎn)望,只有一片黑暗。江氏上前來,坐在她旁邊問:“歌兒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魚歌看著花壇邊時隱時現(xiàn)的螢火,說:“歌兒也想像蒲堅哥哥一樣習(xí)字讀書?!?
江氏笑道:“歌兒愿學(xué),娘親可以教你啊?!?
魚歌說:“我才不想學(xué)什么班昭蔡邕的《女誡》《女訓(xùn)》,要學(xué)就學(xué)治國方略,經(jīng)史子集,不然蒲堅哥哥他考我什么我都不知道了。”
江氏笑言:“且不說你還不到上學(xué)的年紀(jì),不然換做男裝跟著你的哥哥們也可以識得幾個字。既是女兒家,《女訓(xùn)》《女誡》終歸是要學(xué)的。治國方略可以不學(xué),至于經(jīng)史子集,我可以去求求你父親,讓他專給你請一位先生來府上教你。”
魚歌看著江氏,心中把她贊揚了千百遍。撲進(jìn)懷里摟著江氏脖頸撒嬌道:“多謝娘親!”兩人玩鬧了半天,江氏方抱著她進(jìn)屋,哄她睡覺。當(dāng)夜里,江氏向魚海提起此事,魚海說:“她早晚要嫁入秦王府,早學(xué)些東西對她日后也有好處。我在魯?shù)赜袀€舊識,志學(xué)于孔老,經(jīng)史子集無一不通,也算人中龍鳳。教授小兒綽綽有余,聽聞他近日過得落魄,不如我讓人去請他來府上教書,也算一舉兩得。”
江氏聞言答道:“我信得過你,只是真如你所說是什么人中龍鳳,你若有心不如連夜去請,省得麻煩?!濒~海聞言,當(dāng)即鋪紙研墨,書手信一封,讓人駕著馬車連夜奔赴魯?shù)?。夜里江氏枕著手臂,想起自己女兒說的不愿學(xué)《女訓(xùn)》、《女誡》忽然覺得奇怪——她連字都不曾認(rèn)得,是怎么知曉了班昭和蔡邕的?想了半天,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她聽了人說的,不愿再多想,沉沉睡去。
夜已深,西平郡公府上,蒲洪端坐高堂,看著滿堂謀士,問:“自午后至此時,就無人愿自薦上前做我孫兒的老師?”堂下人面面相覷,有的怕教不好,有的志不在此,無人應(yīng)答。
蒲洪面有怒氣,冷笑一聲說:“你們?nèi)敫臅r候,說自己這也會那也會,如今卻連教一個孩子讀書認(rèn)字都不能,我養(yǎng)著你們做什么?”
此時一群謀士中站出了一人,拱手上前,道:“蒲公容稟,我等久居門下,為蒲公分憂乃是分內(nèi)之事。只是就此事而言,并非我等不愿為小公子啟蒙,而是小公子機敏,我等愚鈍,唯恐教習(xí)不周誤了小公子前程。”蒲洪聞言起身剛想發(fā)作,只見那謀士上前一步,接著說,“我等雖愚鈍不能為小公子啟蒙,但愿為蒲公舉薦一人。此人身居魯?shù)兀緦W(xué)于孔老,無論經(jīng)史子集六藝騎射無一不通曉,只是無心于朝堂。若蒲公信得過,學(xué)生愿親自到魯?shù)卣埶敫疄閹??!?
蒲洪坐回座位上,問:“你說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上前的謀士越發(fā)恭敬,說:“百里卿鵠。”
蒲洪有些吃驚,百里卿鵠這個名字他聽過,也讓人去請過他出山,只是去而不見,無功而返。在歸附后趙后,也沒有人再提過這個人。于是抬手問:“你有幾成把握能請他入府?”
那謀士答:“七成?!?
蒲洪冷哼一聲,說:“七成就七成吧,你需要哪些東西那些人與你同去,明日一早叫人呈上來,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再去請那位百里先生?!?
魚歌再見蒲堅,已是深秋,魚歌在魚家府外的巷子里找到了玩伴,兩人頗玩得來。兩人在兩家女奴跟隨下玩得開心,那家小孩說:“我知道一個地方常能看見精美的車與。”
魚歌問:“哪兒?”
兩人使了個眼色,一路追逐跑到了皇帝巡行的街道上。撞上了從西平郡公府出來的蒲堅。魚歌一路跑到蒲堅面前站好,眉眼含笑,兩只小手上全是灰。蒲堅還未說話,只看到了一群人從長街上走了過來,其中一人身著寒衣,卻自有一番風(fēng)骨,與他人不同。那人隨人群一同走過來,也看到了蒲堅,見蒲堅身旁的魚歌與另一小孩玩鬧得正歡,便上前來逗趣道:“這長街是皇帝巡行的街道,你們在此玩耍,就不怕司隸校尉把你們捆起來?”
魚歌與那小孩面面相覷,魚歌只知道這里常有裝飾精美的車馬經(jīng)過,哪知道是皇家的車馬,她本是惜命之人,一時愣了。蒲堅見魚歌被嚇住,只向那人回答說:“司隸校尉只捆有罪的人,不捆玩耍的小孩?!?
那人笑了笑,轉(zhuǎn)過身對隨行的人說:“此子有霸王之相。”說完也不多言,隨著眾人往西平郡公府去了。
魚歌回到府中,心里有些不開心,想她堂堂學(xué)霸,重生后卻不思進(jìn)取,倒越發(fā)活的像個五歲的孩子。江氏見她回來,忙走過來說:“方才還到處找你呢,可是出府玩去了?”
魚歌答:“出去了,和鄰家的孩子一同到街上去了。”江氏聞言吃了一驚,這要是遇到了壞人該怎么辦?還未開口,只見魚歌問,“娘親找歌兒做什么?”
江氏說:“你前些日子說要念書,你父親專門讓人到魯?shù)貫槟阏埩宋幌壬鷣怼O壬搅?,可不得找你嗎??
魚歌聞言有些驚喜,問:“先生呢?”
江氏說:“先生還有事,隨朋友出府到西平郡公府去了?!?
魚歌又問:“先生到那里去做什么?”
江氏抱起她,走在回廊上,邊走邊說:“聽你父親說,府上派去請百里先生的馬車和西平郡公府上派去的馬車幾乎同時到,百里先生到鄴城來,先到了府上,才去拜訪西平郡公,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當(dāng)夜里,魚海到小院里來,魚歌正教女奴玩翻花繩,見魚海來,只朝屋里大喊了聲:“娘親,爹爹來了!”說完繼續(xù)翻,正玩耍得開心,忽然被魚海抱起來,進(jìn)了屋去。江氏正在做女紅,魚海見了,說:“都說了夜里不要做針線活,怎么就不聽呢?”
江氏剪斷線,說:“轉(zhuǎn)眼就入冬了,歌兒又長高了些,可不得抓緊時間給她做冬衣嗎?”
魚海放下魚歌,對江氏說:“做衣服這種事情讓懂得裁縫的女奴去做不就好了嗎,何必親力親為?”
江氏笑而不語,把魚歌拉到跟前,說:“女奴做的哪能跟自家娘親做的比?!闭f著,把新做好的衣裳往魚歌身上比了比,笑著問魚歌,“對不對?”
魚歌看著江氏臉上笑出的酒窩,伸手輕觸,笑著說:“對!”摸完被江氏撓著笑了半天。
見她們玩笑罷,魚海方才坐下,說:“今日里百里兄說先收到了我們府上的書帖,到西平郡公府上去請辭,西平郡公不許,如今連人都扣在府上,特讓人來商量,說讓歌兒到西平郡公府去上學(xué),每日派車馬來接送,問我們愿不愿意?!?
江氏聞言有些沒好氣地說:“人都扣在那兒了,還有什么好商量的呢?我們總不能去把人給搶回來,傷了兩家和氣。只是轉(zhuǎn)眼入冬了,這來來回回的哪有在自家府上方便,再者,誰都知道郡公家中子孫繁多,誰知道歌兒去了會不會受人欺負(fù)?特別是那個少了只眼的孩子,別說欺負(fù),嚇都能把歌兒嚇哭。與其來回折騰,不如另請人來,天下又不止他一個教書先生?!?
魚歌窩在娘親懷里不語,只聽父親說:“話不是這個理。百里兄在郡公府只教兩個孩子,你猜是誰?一個是與歌兒交好的蒲堅,一個是與歌兒有婚約的蒲萇,你擔(dān)心的被人欺負(fù)的事是絕對沒有的。所以我想著就算讓她過去上學(xué)也無妨,索性就來問問她的意見。”
話音剛落,只聽魚歌說道:“歌兒愿意到郡公府上學(xué)!畢竟天下先生雖多,百里先生就只有一個。”魚海聽完,眼中露出贊賞。
江氏抱起她,問:“你可想好了?”
魚歌答:“想好了!”
翌日清晨,蒲堅早早來到郡公府專門為百里先生設(shè)的院子里拜訪先生。百里卿鵠身著洗凈的粗布衫,束發(fā)凈手,頭戴冠帽,方才出門見客。見到蒲堅,不以小兒待之,反行君子之禮,以禮相待。兩廂拜過,坐于屋內(nèi),百里卿鵠說:“聽聞我在府內(nèi)只需帶三人讀書習(xí)字,一人名為蒲萇,秦王嫡子,已入志學(xué)之年;一人名為蒲堅,龍驤將軍嫡子,已入齠年;一人名為魚歌,廣寧公嫡孫女,未入髫年。如若我沒搞錯的話,你應(yīng)當(dāng)是龍驤將軍之子蒲堅?!?
蒲堅答:“正是學(xué)生?!?
百里卿鵠擺手,說:“未行拜師禮不必自稱學(xué)生?!鞭D(zhuǎn)而笑道,“可還記得我昨日說你有霸王之相。”
蒲堅答:“記得?!?
百里卿鵠說:“你面相不比尋常,若有圖謀,日后必能大貴!”
蒲堅一本正經(jīng)地說:“若有朝一日果如先生所言,蒲堅定不忘先生恩德?!?
正說著,門外跨入一個身著禮服的女童,才進(jìn)門便眉眼笑成彎月,看起來極為嬌俏可愛。百里卿鵠知道這就是自己那位故交家中的女郎,只看著她上前來俏生生地站在兩人跟前,開口便叫:“師父。”
百里卿鵠被她逗得笑了,想起她是昨日在長街上玩耍的女童,逗她道:“讓師父看看,你手可洗干凈了?”
魚歌思慮著古人愛書如命,問自己手有沒有洗干凈也是尋常事,只舉起雙手放在耳邊,說:“洗干凈了。”
百里卿鵠笑著起身,道:“今日便是難得的吉日。既然蒲萇公子入春后才入學(xué),那么今日我便先帶你們行拜師禮?!?
說完,領(lǐng)著蒲堅,叩拜先圣孔子神位,雙膝跪地,九叩首;再拜百里卿鵠,三叩首,禮成。書童代主人手下兩家送來的束脩,與魚歌一同在院外看著蒲堅行完拜師禮,又看著百里卿鵠為他行開筆禮,以朱砂開智。書童看著院中情形,總覺得與以往不同些。
魚歌站在一旁,心底只有羨慕。待蒲堅行完禮,她才入內(nèi)去向師父行禮。只拜先生不拜孔丘。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组T不收女弟子,百里卿鵠收她為徒已是莫大的恩惠。只要能讀書習(xí)字,她別無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