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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物(2)

不過,這種思想上短暫的搖擺在1920年傅涇波轉入燕京大學之后就結束了。在燕京大學,傅涇波并不是一個簡單的學生,他一邊讀書,一邊幫助司徒雷登工作。晚飯后的時分,傅涇波經常和司徒雷登一起聊天,有時司徒的母親和妻子也參與其中。無論是關于工作或者是生活瑣事,司徒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和決定都是那樣符合基督的教導,就好像專門闡釋基督教義一般。這種言傳身教無疑給了傅涇波巨大的影響。1922年,傅涇波在司徒雷登的家人面前接受了司徒雷登為他進行的洗禮,成了一個皈依上帝的基督徒。傅涇波曾經這樣敘述司徒雷登給他的印象:“他給予我的印象仿佛他本人就是基督的化身。他在各方面都吸引了我。他對我十分仁慈。而我對他的愛也超過了對我的親生父親。我從未與司徒一家一道去過教堂,但是他的榜樣卻喚醒了我應該成為一個基督徒,而不要再無目的地在周圍游移?!盵6]

傅涇波轉入燕京大學到底和司徒雷登有多大關聯,現在還不好推測。不過,司徒雷登初到北京上任,人生地疏,無疑需要一個人際關系極為熟絡的人作為助手。而因為司徒雷登人格魅力的吸引,傅涇波在這方面顯示他非凡的熱心和能力,為了幫助司徒雷登迅速打開教育界的局面,1920年,傅涇波為司徒雷登在崇文門內盔甲廠(燕京大學遷址燕園之前的舊址)的住宅內,安排了十二人參加的晚宴,出席者包括蔡元培、蔣夢麟、周貽春……當時最負盛名的學者和一流大學的校長,這令司徒雷登驚喜不已。司徒雷登覺得傅涇波“好像從他那世代都是高官的祖先那里繼承了一種政治上的才智,他生來就有一種通曉官場心理學的本能”。[7]

這種發現讓司徒雷登對傅涇波青眼有加,在那次聚會之后的不久,司徒雷登跟傅涇波說起,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把燕京大學辦成一所中國化的大學,一所生根于中國、為中國服務、有中國人管理和支持的大學,而不是沿襲傳統教會大學的模式。司徒雷登進而說,達到這個目標的唯一途徑就是要和中國社會溝通,這樣他們自然樂于拿出精神和物質來支持,雖然他對于如何辦好一所大學以及爭取美國方面的支持都有相當的把握,但是他不知道怎樣去和中國社會溝通。但是這個工作又必須進行。司徒雷登說完這一切,問在他面前安靜傾聽的傅涇波:“你是否愿意幫助我從事這項工作?”傅涇波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答。幾天后傅涇波決定答應司徒雷登,但是有三個條件:(一)除差旅費外不接受任何薪酬;(二)不參與燕京大學的任何校內事務;(三)只對司徒一個人負責。[8]

自此,傅涇波的“生活道路的新起點”開始了。

就像司徒雷登深深地影響了傅涇波一樣,傅涇波也深深地影響了司徒雷登。在傅涇波的影響下,司徒雷登在中國社會中成為了一個中國通。從他出長燕京到他出任大使的二十七年間,司徒雷登成功地把燕京大學辦成了一所一流的中國化的教會大學。傅涇波在這個過程中究竟起了多大作用?根據現有的資料還不好定論,不過這個過程與傅涇波關聯甚深則毫無疑問。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傅涇波的身份卻頗為尷尬:他從來不是燕京大學的正式職員,與其說他在為燕京大學工作,倒不如說他在為司徒雷登工作更為貼切。這大概也是關于他資料甚少的一個原因之一。

這個問題在司徒雷登擔任燕京大學教務長的時期還不算大,雖然“司徒雷登早就了解燕大有相當一部分教職員對傅抱有成見,不歡迎他介入燕大的事務”,[9]但是由于司徒雷登在燕大的位置和威望,傅涇波的工作并沒有受到影響。但是到了1946年司徒雷登出任駐華大使的時候,如何安排傅涇波則成了難題:他此時更加需要傅涇波的幫助,但是根據安全守則,傅涇波作為一個普通中國人不能居身使館之內。不過他們之間這種亦師亦友、情同父子的友誼得到了馬歇爾的理解,最后還是馬歇爾給傅涇波想出了“司徒雷登的私人顧問”的頭銜,讓傅涇波可以躋身美國大使館內并住在司徒雷登的鄰室。

短暫的大使生涯讓司徒雷登心力憔悴,隨著南京的解放以及美國對華政策的徹底失敗,1949年8月2日,司徒雷登不得不登上回美國的飛機。隨行他的,還有傅涇波一家人。在司徒雷登炙手可熱的時候,傅涇波曾經有很多機會得到更好的工作,但是他沒有離開司徒雷登,因此還受到一些人的猜疑?,F在,所有的猜疑都不攻自破。司徒雷登在美國中風以后,傅涇波,這個中國王公的后代,像個兒子一般服侍在司徒雷登的身邊。據傅涇波的女兒傅海瀾回憶:“我父母對司徒雷登完全像父親一樣看待,我們幾個孩子一直用英文叫他‘Grandpa(爺爺)’……”“司徒雷登最感謝的是他的中國兒媳、我的母親劉倬漢?!盵10]

至于日常生活,大概可以由司徒雷登的學生徐英關于司徒過生日的一個回憶推測出來:“過生日時,司徒本人并不緊張。他坐在一張紅絨椅子上接見來賓。那時他行動已不方便,要借助于助行機行走,上下樓梯時,全是由傅涇波扶持。他每天食量甚微,但樣數不少,而且用刀用叉也不馬虎,傅涇波夫婦像侍奉親人一樣奉養他,事事想得周到,做得也盡心盡力。他的寢室和傅涇波的相連,并有一門相通,二人同起同睡,他可以充分安適的靜養。”[11]

1962年9月,在司徒雷登臨終之前,他給傅涇波留下了兩個遺愿:一是將當年周恩來送他的一只明代彩繪花瓶送還中國;二是將他的骨灰送回中國,安葬在燕京大學的校園內。[12]為了在有生之年完成司徒雷登囑托,傅涇波曾多次向中國駐美大使館陳述司徒雷登的遺愿。1986年,他找到中國駐美大使韓敘,托韓將兩封信帶回國轉交有關方面,其中有一封信是直接寫給鄧小平的,信中再次提到了司徒雷登的遺愿。[13]去年三月份,曾經在中國駐美使館工作的國仲元(國先生因為花瓶歸還一事與傅涇波相識相交,并且與傅家保持聯系至今)先生回國,跟我談起他和傅涇波的交往時說到:“他對于司徒的尊重,完全是中國傳統的體現,他表現出來的那種君子之風,在現在不容易看到了。”

由于傅涇波和司徒雷登的事業緊密地聯系在了一起,他一生的經歷極其復雜,各個時期不同營壘的政壇重要人物,包括北洋軍閥、偽滿、民國政府、中共、汪偽政權等等他都有過來往。這讓他成了研究近代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1986年3月,中國社科院委托何迪前往華盛頓幫助傅涇波整理他的口述歷史。傅涇波再次把司徒雷登推向了臺前:他說自己的一生沒什么好講的,它已經和司徒的一生緊緊地聯在一起,當敘述完司徒的歷史活動后,自己也就隱沒其中了。于是,何迪在征得老人的同意后,把他的口述歷史題名為《我與司徒雷登》。[14]不知什么原因,這部口述歷史最終并沒有完成。由于他身份的特殊性,關于傅涇波的資料保留下來的極少極少,這讓他成了一個謎一樣的人物。

2004年4月,紀念傅涇波先生座談會在北大未名湖臨湖軒舉行,這里曾經是司徒雷登居所。在座談會上,北大副校長、學者郝平提出了傅涇波與中共具有極其微妙而密切的關系,主要根據大致是:(一)1949年4月,解放軍即將發動渡江戰役,為了安全起見,美國駐華使館大部分工作人員和家眷都撤離南京,人們也勸司徒雷登撤到廣州,但是傅涇波卻極力反對,他和司徒雷登都認為,一旦南京失守,他們就有機會在近距離和共產黨接觸,討論中美關系。解放軍占領南京之后,傅涇波馬上代表司徒雷登拜訪了中共派駐南京的外事主任黃華。而黃華又是周恩來點名派到南京并且允許和司徒雷登進行私人接觸。(二)中美關系解凍后的1972年,為了解中國的情況,美國政府組織了一批學者和社會活動家到中國訪問。傅涇波的小女兒傅海瀾也是訪華團成員。臨行前,傅涇波將他寫給周恩來的一封信托女兒帶到中國,傅在信中表達了他對中美之間開始重新對話的祝賀和欣喜,并表達了想回國看看的愿望。收到信后,周恩來即向傅涇波發出秘密邀請。1973年,傅涇波在離國二十四年后回國,在北京住了十個月。當時正是“文革”時期,如果沒有與中共的特殊關系,即使作為中共的客人,也不可能在北京一住就是十個月。(三)傅涇波在美國去世后,中國駐美大使韓敘、僑務參贊陳啟道和大使館海陸空三軍武官,以及新華社駐美分社社長等人都前往悼念,并且參加了他的追悼會。這是中共在海外給予一位黨外人士的最高禮遇。[15]

傅涇波是個謎團,誰知道他的謎有多少?

蕭條異代使人愁

——沈祖棻與盛靜霞

陸蓓容

引子

我小時候常常聽祖父講一句話:“中央大學出過兩個才女,前有沈祖棻,后有盛靜霞。”后來由閱讀《唐宋詞鑒賞辭典》,接觸了沈祖棻的學術性文字;再后來得到祖父所賜的《唐宋詞選》(夏承燾、盛靜霞選注),扉頁上還有盛氏當年用藍墨水題寫的幾個字。

但始終不知道祖父那句話出典在哪兒,當盛靜霞就讀于中央大學的時候,他還是個半大孩子呢!這話究竟誰說的呢?

是汪東。

沈祖棻,浙江海鹽人,就讀中央大學時,以一闋著名的《浣溪沙》見賞于汪東,自此受知于門下,這似乎聞者甚眾;而盛靜霞得到汪東激賞的故事卻不為人知。原因之一,是盛氏不喜張揚,始終不說起這些往事。余生也晚,不及聆聽盛老先生教誨,這位昔年的古典文學教授已經在杭州市社會福利中心獨處好幾個年頭了,據爺爺說,記憶力也大不如前。或許當年南京城里的小飲雅集、登高作賦,在她的腦海里只留下一片氤氳的六朝煙水氣息,或許連這點氣息都被此后紛亂的戰火、艱苦的生活消磨殆盡了。現在沈祖棻走了,蔣禮鴻走了,程千帆也走了,她的生命卻寂寞地延續著。我很想以一個孫輩的身份去看看她,又怕貿然的打擾影響老人休息;我也很想聽她說說過去那個時代的流風余韻,然而又不忍心讓老人陷入回憶的深淵。

只好自己來試著尋找往昔的音塵了。幸好,老人家曾以一冊《懷任齋詩詞·頻伽室語業合集》見賜,這本由香港天馬圖書有限公司出版的詩詞合集,于我不啻是一個大寶藏。盛先生,出生于1917年,籍貫江蘇揚州,字弢青。她于1940年從中央大學畢業,抗戰期間任教于當時著名的白沙女中。這時,經錢子厚先生介紹,她與蔣禮鴻通信,多所唱和,漸生情愫。兩人婚后,經抗戰西遷、勝利東下及解放后諸時期,而同到杭州大學中文系任教。1995年,蔣禮鴻先生因肺癌逝世,這一對學界佳偶相攜一世的情緣才悄悄落幕。后來,出于種種原因,盛先生入住杭州社會福利中心,兩人的藏書悉數贈給了杭州大學中文系。

一個人的一生行跡,可以用如此簡單幾句話概述,但望著面前的兩本書——程千帆箋釋的《沈祖棻詩詞集》和盛靜霞箋注的《懷任齋詩詞·頻伽室語業合集》,卻覺得面對著說不完的故事。有必要先解釋一下“懷任齋”和“頻伽室”的來歷。盛先生說,“懷任齋”之“任”,是指任銘善先生,任先生去世后,蔣禮鴻終生念之;“頻伽”則是佛經中的兩只妙音鳥,在這里是比喻夫妻詩詞唱和之樂。

就學時期

先進山門為大,何妨就先說說“沈斜陽”的來歷。《沈祖棻詩詞集》中有汪東為《涉江詞稿》所作序言一篇,分析沈詞“十余年來,亦有三變”,對她剛剛畢業于中央大學時的詞評價說:“方其肄業上庠,覃思多暇,摹繪景物,才情妍妙,故其辭窈然以舒?!笨梢钥吹?,對于沈氏“摹繪景物,才情妍妙”的才華,汪東很是贊許。雖然,誠如汪氏所言,由于沈“對其少作刪除獨多”,要全面體會她在青年時期的詞風恐怕有些困難。不過,也不是沒有佳例。卷首的一闋《浣溪沙》是這樣的:“芳草年年紀勝游,江山依舊豁吟眸。鼓鼙聲里思悠悠。三月鶯花誰作賦?一天風絮獨登樓。有斜陽處有春愁。”程的箋釋如下:“此篇一九三二年春作。末句比喻日寇進迫,國難日深。世人服其工妙,或遂戲稱為沈斜陽,蓋前世王桐花、崔黃葉之比也。祖棻由是受知汪先生,始專力倚聲,故編集時列之卷首,以明淵源所自?!边@首詞,我以為至少有這樣一些地方非常見其才性。首句說“芳草”能紀“勝游”,一反以芳草萋萋喻相思之舊套,新穎別致,兼有情味;“江山依舊豁吟眸”句,著一“豁”字,境界闊大,足見煉字功力。三月鶯花、一天風絮,極寫春之盡美,無人作賦、獨自登樓,造景偏生寂寞。置于一聯之中,對照之感立現。至于結句,世人多所稱道,則不必我多嘴矣。對于此詞,汪東的評價是“后半佳絕,遂近少游”,而沈氏出生于1909年1月,作此詞當1932年春天,不難算出,那年她年僅二十三歲。才情之盛,由此可見一斑。此外,集中所收的三四首詠物詞,亦使人感到驚喜。她尤其善于以人情入物理,使筆下的燕子蟬兒、雪花風片,都帶上一脈深情。如詠蟬之《曲玉管》三換頭處:“暗想當時,任嘶遍故家喬木,卻憐幾度風霜,而今獨抱凄清。感飄零。問知音誰在?不見悲吟楚客,更知何日,萬縷垂楊,響答江城”,詠雪之《霜花腴》結句“怕明朝,日壓雕檐,萬家清淚懸”,出語新奇,情思遼遠,可說于倚聲之道已經深有體會。且《霜花腴》此句,暗含日寇逼境,祖國危難之憂。先生赤子之心,令人感動無方。

《頻伽室語業》第一卷有一個標題,“就讀南京,隨校西遷”,不用說就是盛靜霞就學時期的作品了。這卷的第一首詩是名為《重陽登棲霞山分韻得開字》的七律,有小序如次:“彭澤汪辟疆師創雍社,重九偕諸子游棲霞山,山多紅葉,經霜彌艷”。值得指出的是,汪辟疆是沈盛二氏共同的老師、著名的古典文學研究者,曾先后任教于中山大學、中央大學等校。詩是這樣的:“明滅山容巧剪裁,尋村出郭得追陪。芳塘野荻含愁舞,絕洞寒花帶淚開。白羽鳥隨丹壑迥,黃衫人擁赤云回。最憐小字偏相似,疑是三生棲止來。”據箋釋,“黃衫人”用《霍小玉傳》典故,本指俠客,這里卻是實寫一位身著黃衫的同學采了不少紅葉下山,出語之俏皮可喜如是。其尾聯中的“小字相似”或者是指那個“霞”字罷?由于中央大學是1937年才自南京遷往重慶的,所以這首詩的寫作時間最晚也不應過于1936年秋天。那一年,盛靜霞十九歲。在學校西遷以后,盛氏深刻地體驗著戰爭帶來的痛苦,她的詩詞都浸潤了離鄉去國的血淚。如1937年除夕和吳梅的一首《敬和霜厓師,丁丑除夕蘇民招飲,即席感賦原韻》七律,這樣寫道:“脊令(容按:一種鳥名,典出《詩經》,比喻兄弟友愛,急難相顧)音斷失棲衙,物候全非怯歲華。絕澗愁腸爭轉轂,新叢淚眼共生花。一枝搖落頻看影,半壁沉淪莫問家。又是斜陽連薄暮,萬山寒瘴咽悲笳?!背镣幢舸?,不能不使人黯然。

戀愛與婚姻

幸而,在千難萬險之中,她們走到了人生的一個關節點,各自遇到了后來都成為大學者的程千帆和蔣禮鴻。有意思的是,《懷任齋詩詞·頻伽室語業合集》卷首有程千帆的序言,集中也收有兩對夫婦的唱和之作。這且按下不表,先來看看他們戀愛和婚姻的故事。仍舊按照年齒順序,先說說沈祖棻和程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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