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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平郊建筑雜錄(2)

事實極明顯的,如東院幾進宜于消夏乘涼;西院的觀音堂總有人租??;堂前的方池——舊籍中無數記錄的方池——現在已成了游泳池,更不必贅述或加任何的注解。

“凝神映性”的池水,用來做鍛煉身體之用,在青年會道德觀之下,自成道理——沒有康健的身體,焉能有康健的精神?——或許!或許!但怕池中的微生物雜菌不甚懂事。

池的四周原有精美的白石欄桿,已拆下疊成臺階,做游人下池的路。不知趣的,容易傷感的建筑師,看了又一陣心酸。其實這不算稀奇,中世紀的教皇們不是把古羅馬時代的廟宇當石礦用,采取那石頭去修“上帝的房子”嗎?這臺階——欄桿——或也不過是將原來離經叛道“崇拜偶像者”的迷信廢物,拿去為上帝人道盡義務。“保存古物”,在許多人聽去當是一句迂腐的廢話?!斑@年頭!這年頭!”每個時代都有些人在沒奈何時,喊著這句話出出氣。

二 法海寺門與原先的居庸關

法海寺在香山之南,香山通八大處馬路的西邊不遠。一個很小的山寺,誰也不會上那里去游覽的。寺的本身在山坡上,寺門卻在寺前一里多遠山坡底下。坐汽車走過那一帶的人,怕絕對不會看見法海寺門一類無系輕重的東西的。騎驢或走路的人,也很難得注意到在山谷碎石堆那一點小建筑物。尤其是由遠處看,它的顏色和背景非常相似。因此看見過法海寺門的人我敢相信一定不多。

特別留意到這寺門的人,卻必定有。因為這寺門的形式是與尋常的極不相同:有圓拱門洞的城樓模樣,上邊卻頂著一座喇嘛式的塔——一個縮小的北海白塔。這奇特的形式,不是中國建筑里所常見。

這圓拱門洞是石砌的。東面門額上題著“敕賜法海禪寺”,旁邊陪著一行“順治十七年夏月吉日”的小字。西面額上題著三種文字,其中看得懂的中文是“唵巴得摩烏室尼渴華麻列吽敆吒”,其他兩種或是滿蒙各占其一個。走路到這門下,疲乏之余,讀完這一行題字也就覺得輕松許多!

門洞里還有隱約的畫壁,頂上一部分居然還勉強剩出一點顏色來。由門洞西望,不遠便是一座石橋,微拱的架過一道山溝,接著一條山道直通到山坡上寺的本身。

門上那座塔的平面略似十字形而較復雜。立面分多層,中間束腰石色較白,刻著生猛的浮雕獅子。在束腰上枋以上,各層重疊像階級,每級每面有三尊佛像。

每尊佛像帶著背光,成一浮雕薄片,周圍有極精致的琉璃邊框。像臉不帶色釉,眉目口鼻均伶俐秀美,全臉大不及寸余。座上便是塔的圓肚,塔肚四面四個淺龕,中間坐著浮雕造像,刻工甚俊。龕邊亦有細刻。

更上是相輪(或稱剎),剎座刻做蓮瓣,外廓微做盆形,底下還有小方十字座。最頂尖上有仰月的教徽。仰月徽去夏還完好,今秋已掉下。據鄉人說是八月間大風雨吹掉的,這塔的破壞于是又進了一步。

這座小小帶塔的寺門,除門洞上面一圍磚欄桿外,完全是石造的。這在中國又是個少有的例?,F在塔座上斜長著一棵古勁的柏樹,為塔門增了不少的蒼姿,更像是做他的年代的保證。為塔門保存計,這種古樹似要移去的。憐惜古建的人到了這里真是彷徨不知所措;好在在古物保存如許不周到的中國,這優慮未免神經過敏!

法海寺門特點卻并不在上述諸點,石造及其年代等等,主要的卻是他的式樣與原先的居庸關相類似。從前居庸關上本有一座塔的,但因傾頹已久,無從考其形狀。不想在平郊竟有這樣一個發現。雖然在《日下舊聞考》里法海寺只占了兩行不重要的位置;一句輕淡的“門上有小塔”,在研究居庸關原狀的立腳點看來,卻要算個重要的材料了。

三 杏子口的三個石佛龕

由八大處向香山走,出來不過三、四里,馬路便由一處山口里開過。在山口路轉第一個大彎,向下直趨的地方,馬路旁邊,微僂的山坡上,有兩座小小的石亭。其實也無所謂石亭,簡直就是兩座小石佛龕。兩座石龕的大小稍稍不同,而他們的背面卻同是不客氣的向著馬路。因為他們的前面全是向南,朝著另一個山口——那原來的杏子口。

在沒有馬路的時代,這地方才不愧稱做山口。在深入三、四十尺的山溝中,一道唯一的蜿蜒險狹的出路;兩旁對峙著兩堆山,一出口則豁然開朗一片平原田壤,海似的平鋪著,遠處浮出同孤島一般的玉泉山,托住山塔。這杏子口的確有小規模的“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特異形勢。兩石佛龕既據住北坡的頂上,對面南坡上也立著一座北向的,相似的石龕,朝著這山口。

由石峽底下的杏子口往上看,這三座石龕分峙兩崖,雖然很小,卻頂著一種超然的莊嚴,鑲在碧澄澄的天空里,給辛苦的行人一種神異的快感和美感。

現時的馬路是在北坡兩龕背后繞著過去,直趨下山。因其逼近兩龕,所以馳車過此地的人,絕對要看到這兩個特別的石亭子的。但是同時因為這山路危趨的形勢,無論是由香山西行,還是從八大處東去,誰都不愿冒險停住快駛的汽車去細看這么幾個石佛龕子。于是多數過路車客,全都遏制住好奇愛古的心,沖過去便算了。

假若作者是個細看過這石龕的人,那是因為他是例外,遏止不住他的好奇愛古的心,在沖過便算了不知多少次以后發誓要停下來看一次的。那一次也就不算過路,卻是帶著照相機去專程拜謁;且將車駛過那危險的山路停下,又步行到龕前后去瞻仰豐彩的。

在龕前,高高地往下望著那刻著幾百年車轍的杏子口石路,看一個小泥人大小的農人挑著擔過去,又一個帶朵鬢花的老婆子,夾著黃色包袱,彎著背慢慢地踱過來,才能明白這三座石龕本來的使命。如果這石龕能夠說話,他們或不能告訴得完他們所看過經過杏子口底下的圖畫——那時一串駱駝正在一個跟著一個的,穿出杏子口轉下一個斜坡。

北坡上這兩座佛龕是并立在一個小臺基上,它們的結構都是由幾片青石片合成——(每面墻是一整片,南面有門洞,屋頂每層檐一片)。西邊那座龕較大,平面約一米余見方,高約二米。重檐,上層檐四角微微翹起,值得注意。東面墻上有歷代的刻字,跑著的馬,人臉的正面等等。其中有幾個年月人名,較古的有“承安五年四月二十三日到此”,和“至元九年六月十五日□□□賈智記”。

承安是金章宗年號,五年是公元一二〇〇年。至元九年是元世祖的年號,元順帝的至元到六年就改元了,所以是公元一二七二年。

這小小的佛龕,至遲也是金代遺物,居然在杏子口受了七百多年以上的風雨,依然存在。當時巍然頂在杏子口北崖上的神氣,現在被煞風景的馬路貶到盤坐路旁的謙抑;但它們的老資格卻并不因此減損,那種倚老賣老的倔強,差不多是傲慢冥頑了。西面墻上有古拙的畫——佛像和馬——那佛像的樣子,驟看竟像美洲土人的To-tam-Pole。

龕內有一尊無頭趺坐的佛像,雖像身已裂,但是流利的衣褶紋,還有“南宋期”的遺風。臺基上東邊的一座較小,只有單檐,墻上也沒字畫。龕內有小小無頭像一軀,大概是清代補作的。這兩座都有蒼綠的顏色。臺基前面有寬二米長四米余的月臺,上面的面積勉強可以叩拜佛像。南崖上只有一座佛龕,大小與北崖上小的那座一樣。三面做墻的石片,已成純厚的深黃色,像純美的煙葉,西面刻著雙鉤的“南”字,南面“無”字,東面“佛”字,都是徑約八十厘米。北面開門,里面的佛像已經失了。

這三座小龕,雖不能說是真正的建筑遺物,也可以說是與建筑有關的小品。不止詩意畫意都很充足,“建筑意”更是豐富,實在值得停車一覽。至于走下山坡到原來的杏子口里往上真真瞻仰這三龕本來莊嚴峻立的形勢,更是值得。

關于北平掌故的書里,還未曾發現有關于這三座石佛龕的記載。好在對于他們年代的審定,因有墻上的刻字,已沒有什么難題。所可惜的是他們渺茫的歷史無從參考出來,為我們的研究增些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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