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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佛教(2)

他說:“向來人勸你歸依佛,歸依法,歸依僧。我勸你歸依自性三寶,三寶都在你心里:歸依覺(佛),歸依正(法),歸依凈(僧):這是自性的三寶。”

他又說:“向來人說三身佛,我今告訴你,三身佛都在你自身中,見自性凈,即是清凈法身佛;一念思量化生萬法,即是自性化身佛;念念善,即是自性報身佛。”

他說:“我本性元來清凈;識心見性,自成佛道。——慧能教人,大旨如此。后人所謂“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即是此義。在那個玄奘提倡唯識的煩瑣玄學的時代,此種頓悟教義自是一大革命勢力。”

看敦煌寫本《壇經》(收在《大正大藏經》第四十八卷)。試比較《壇經》現行本。

參看胡適《神會和尚集》;又《壇經考》之一,《壇經考》之二(《論學近著》)。

當慧能在南方獨唱頓悟教義之時,荊州玉泉寺有個神秀老禪師,被武后迎請到長安(約700年),其時他年已九十。備受朝野的尊崇,號稱“兩京法主,三帝國師”。他自稱是菩提達摩建立的楞伽宗的嫡派。他死時(706年),當代大手筆張說作碑,敘述他的傳法世系如下表:

達摩——惠可——僧璨——道信——弘忍——神秀

這世系與道宣在《法沖傳》內所記不同,但因為神秀地位尊崇,人都信此表是正確的了。神秀的弟子義福(死于736年)和普寂(死于739年),也被皇帝尊為國師,氣焰熏天。嚴挺之作義福碑,李邕作普寂碑,都全載上列的傳法世系。

看《全唐文》《大通禪師》(神秀)碑》,又《大照禪師(普寂)碑》,又《大智禪師(義福)碑》。

當普寂、義福的氣焰最大的時候,忽然開元22年(734)滑臺大云寺有一個神會和尚,在大會上宣言:弘忍并不曾傳法與神秀,真正傳法人乃是嶺南的慧能。慧能是第六代,有傳法袈裟為證。他大膽指斥普寂“妄豎神秀為第六代”;他說:“我自料簡是非,豈惜身命?”神會這樣大膽的挑戰,已惹起大眾的注意了。

到了天寶四年(745),神會到了東京,在荷澤寺又繼續“定南宗宗旨”,他攻擊神秀、普寂一系為“北宗”的偽法統,他稱慧能一系為“菩提達摩南宗”的正統。他提倡“頓悟”的教義,指斥北宗為“漸教”。他這時已是八十歲的老師,他的演說一時轟動了不少的聽眾。其時普寂、義福都已死了,無人可以對證。普寂門下也有人出來造作楞伽宗的法統史,但總沒有神會說的那樣奇特動人。

于是普寂一系的人只好用勢力來壓迫神會,遂有御史盧奕奏劾神會“聚徒疑萌不利”,遂把他趕出東京,黜居弋陽,又移武當,又移襄州,又移荊州。

看胡適的《神會和尚遺集》。

神會被貶逐的第三年(755),安祿山造反,兩京陷落,皇帝出逃。后來郭子儀收復兩京,神會又跑回東京來了。那時大亂之后,軍餉困難,神會以九十高年,挺身出來幫助國家籌募軍餉,建立大功。

肅宗回京,很敬重他。他死(762)后三十四年,朝廷下敕立神會為第七祖。于是神會的北伐成功,慧能的南宗遂成為禪宗的正統了。

看《神會和尚集》。

神秀一派只造出了菩提達摩以下的世系,神會始造出達摩以前的世系。他先造出八代說,加中土五代為十三代。后來此說修正為二十八代說。同時大家紛紛造出假世系來爭法統,于是有二十四代以至五十代等等說法。但二十八代說終占勝利,遂成定論。然而此二十八代之說實在是勉強抄襲捏造的,漏洞甚多,又有幾種很不同的說法。到北宋真宗仁宗以后,一部題作《景德傳燈錄》的禪宗偽史逐漸風行;那部書里的二十八祖才成為中國禪門公認的二十八祖。日本的禪宗卻仍用唐朝傳過去的二十八祖表。兩表相比較,便可知其作偽的痕跡。

看《神會和尚集》。又《胡適文存》三集。

比較唐宗密的《禪門師資承襲圖》(《續藏經》,二編,十五套,五冊)及宋契嵩的《傳法正宗記》(《縮刷大藏》,云九)。

神會北伐成功,于是全國的禪師也都自稱出于菩提達摩一派。牛頭山一派自稱出于第四代道信。兩蜀資州智詵派下的凈眾寺一派,和保唐寺一派,也都自稱得著慧能的傳法袈裟。于是人人都依草附木,自稱正統了。

九世紀前半,有一個富于歷史態度的和尚,名叫宗密。他死在會昌元年(841),正當會昌大毀滅佛法的前四年。他編了一部大規模的禪門史料,名為《禪源諸詮庥》,有一百余卷之多。可惜此書不傳了,中國日本都沒有傳本。現在只存他的總序,名為《禪源諸詮集都序》。

序里把當時的禪學分為三宗十室,三宗各有概括的敘述。他又有一部《圓覺經大疏抄》,其中(卷三下)也有敘述禪學宗派之處,把禪學分為七家,各有概括的敘述,這些材料是八九世紀禪學史最可靠的材料。

看《全唐文》(卷七四三)裴休的《圭峰禪師碑》。看《禪源諸詮集都序》(《大正大藏》卷四八),又《圓覺經大疏抄》(《續藏經》一,十四套,第三冊)。

宗密分的七家如下:

第一家是北宗,大師為神秀、普寂等。他們認眾生本有覺性,被煩惱遮蓋了,故須勤勤拂拭,息滅妄念,然后本性圓明。他們的禪法是要人“凝心入定,住心看凈,起心外照,攝心內證。”北宗與印度禪比較還接近。

看《圓覺大疏鈔》。看我的《神會和尚集》

第二家為成都凈眾寺的無相一派。弘忍傳智詵,智詵傳處寂,處寂傳無相。此派與北宗接近,以三句為宗。三句是“無憶、無念、莫忘”。就是說:勿追憶已往,勿預念將來,“常與此智相應,不昏不錯,名莫忘”。此宗仍要“息念坐禪”。

看《圓覺大疏鈔》。

第三家是成都保唐寺的無住一派。

無住把凈眾寺一派的三句改為“無憶、無念、莫妄”。忘字改為妄字,宗旨便大不同。無住主張“起心即妄,不起即真”。此派大有革命意味,“釋門事相,一切不行。禮懺,轉讀,畫佛寫經,一切毀之。所住之院不置佛事。

但貴無心,而為妙極。”此派也想爭法統,說慧能的傳法袈裟被武則天迎入宮中,轉賜與慧詵,又遞傳到無住手里。

看《圓覺大疏鈔》。敦煌有寫本《歷代法寶記》,是無住一派所作,記敘無相、無住宗旨及袈裟源流(《大正大藏經》卷五一)。

第四家是江西的道一,又稱馬祖。他本是四川人,無相的弟子,出蜀后,到南岳又跟著懷讓修行,故史家稱為慧能的再傳,其實他也是智詵的派下。道一一派的宗旨是“觸類是道,任心為修”。

他說:“所作所為,皆是佛性。貪嗔煩惱并是佛性。揚眉動睛,笑欠聲咳,或動搖等,皆是佛事。”這是“觸類是道”。這個本來就是佛,除此別無佛,所以不起心造惡修善,也不修道。“不斷不修,任運自在,名為解脫,無法可拘,無佛可作。”他只要人“息業養神”,又說“息神養道”。這就是“任心為修”。

看《圓覺大疏鈔》。又《禪源都序》。

第五家是牛頭山一派,出于《般若》一系列的空宗,開山大師為慧融,傳第四代智威,智威以下有慧忠,有鶴林寺的馬素,有經山的道欽。此派出于空宗,故說“心境本空,非今始寂。了達本來無事,心無所寄,方免顛倒,始名解脫”。此家以忘情為修行,故也說“無法可拘,無佛可作。”

看《圓覺大疏鈔》,又《禪源都序》。

第六家是南山念佛門。念佛本是禪之一法,故列為一家。

第七家是荷澤寺的神會。宗密自稱出于神會一派,故最推尊此派。他說此派以“無念為宗”,“但無妄念,即是修行。”其實此派在八世紀的大貢獻是提出“頓悟”的法門,作革命的武器。同時又說,“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神會在禪學革命史上有最重要的功績,后人把他忘記了。

看《圓覺大疏鈔》,又《都序》。看《神會集》及我的《神會傳》。

以上是會昌毀法(845年)以前的禪學狀況。這許多宗派之中,最有勢力的是江西的道一,所謂馬祖一派。馬祖門下有個百丈和尚,名叫懷海(死814)。他建立禪院的組織法,世稱為“百丈清規”。

凡有高超見解的和尚,名為“長老”,自居一室;其余僧眾同居僧堂。禪居的特點是不立佛殿,唯立法堂。佛教寺院到此為一大革命。后世所謂“禪其律居”,只是這種禪院的傳播。

八世紀以下,“禪學”替代了佛教,禪院替代了律居,詩文中的“禪”字即是“佛教”的代名詞。佛教已完全變成禪學了。

看《百丈清規》的《楊憶序》。《百丈清規》經過后世的修改,已不是原本了。《楊憶序》作于景德元年(1004),還可以考見懷海的原意。

第四章 禪學的最后時期

唐武宗會昌五年(845),大毀佛教,凡拆寺四千六百余所,拆招提蘭若四萬余所,強迫僧尼還俗的凡二十六萬余,收膏腴上田幾千萬頃,收僧寺的奴婢改為納稅平民的凡十五萬人。

佛教在從前也曾遭過毀法大劫,但多在南北分裂的時代(北魏太平真君七年,西446年;北周建德三年,西574年),都不曾普及全中國,這一次要算最大劫了(但也有政令不能完全行到的地方,因為其時唐的中央威力已稍衰弱了)。

這次毀法的動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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