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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2)

  • 影子戀人
  • 人海中
  • 4519字
  • 2016-01-19 16:10:18

他搖頭:“不,我做私募的,國外的朋友比較多而已?!?

他的世界,離我真遙遠。

他說完側臉看我:“不過你說的都對,了不起。”

他夸贊我,完全沒有調侃的意思,眼睛看著我的,真心實意,我忽然覺得有些輕飄飄的,想笑又不愿意笑出來,注意力都在努力控制笑意上,以至于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反應不及。

他說完那句話之后轉身把那瓶酒放在側邊的小桌上,然后居然從口袋里拿出一把銀色的開瓶刀來,手勢利落,一下便將瓶的封口旋割了開來。

我搶救不及,急得“哎”地一聲驚叫。

“不要,這個不能開……”

我還有很多潛臺詞,諸如這瓶酒很貴,弄臟了一點酒標我都賠不起更何況現在還沒賣出去就被打開了那更是糟糕等等,但他抬起頭來,對我微笑。

“放心,我買下它了,杯子?!?

我投降了,轉身去玻璃櫥里拿出一只杯子來。

他已經旋開酒塞,收起手里的折刀,看著我手里的杯子搖頭:“錯了,拿兩只?!?

我立在玻璃櫥前,愣住了。

他醒著那瓶酒,自己走過來,手臂越過我的肩膀,拿了一只酒杯,又抽走了我手中的那一只,然后帶著我回到桌前,倒酒。

玫紅的酒液注入透明的杯中,燈光下微微搖晃,折射出無數微妙變化的光暈,讓我暈眩,他將酒杯遞給我,果香撲鼻而來,繞鼻纏綿。

我端著那杯酒沒有動,他低頭聞了一下酒香,然后舉了舉酒杯,看著我笑:“為了紙上談兵。”

他的笑容在燈光下閃著光,我聽見悠長的一聲脆響,是兩個杯沿很輕地碰在一起,“叮”的一聲。

4

那天晚上小貝很晚才回到店里,看到賣出去的酒單時驚嘆了一聲:“哎呀,那么貴的酒又賣出去一瓶?”

我點點頭,沒搭腔,好像自己一張口,就會有一個美妙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小貝嘖嘖:“我還以為除了那位嚴先生沒人會喜歡這種名氣不太大又貴得要死的酒呢,沒想到啊沒想到?!?

“嚴先生?”

“是啊,我們的熟客,地下酒窖里還有他專門存酒的地方,那兒就有好幾瓶這種酒,對了,你知不知道?莉莉暗戀他很久,不過他跟我們也差得太遠了吧?!毙∝惤裉煨那楹芎?,說得興致勃勃,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停住說話,長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想起了些什么,我們目光相碰,然后是她先移開了眼睛。

“準備打烊吧,時間差不多了?!彼人粤艘宦?,轉頭走開,開始清點酒架上的酒。

她還能想什么?打工為生的女大學生與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男人之間會發生些什么?這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這樣的故事,誰都可以想象出千萬種開始過程與結局,比小說更小說。

我以為自己會因為她剛才的眼光感覺不舒服,以為自己會像過去的每一次那樣從心里憤怒起來,但是這一切竟然都沒有發生,我只是不再看她,低下頭做事。

這是頭一次,我希望無論是怎樣的故事,那里面有我,即使那只是想象。

將近關門的時候店里又來了一對顧客,穿著隨便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夜游的小情侶,路過這里而已,小女生在花園里就開始驚呼漂亮,男孩子很好脾氣,一直在旁邊笑。

小貝臉上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我在她開口之前說話:“我來吧,你先走好了,等下我會鎖門的?!?

她就先走了,那對小情侶在店里溜達了一圈,十分鐘以后才離開,我目送他們,看到他們在花園里親吻,牽著手,女孩子的絨線帽蹭在男生的臉頰上,非常漂亮的畫面。

真讓人羨慕。

這樣一耽擱,等我離開的時候,十點都已經過半了。

走出門我才發現夜里有多冷,突然降溫的感覺,路上很冷清,半天都看不到一個人,偶爾有車經過也只是呼地帶起一陣冷風,全沒有一絲熱度。

然后我看到街對面那家咖啡店里,有人坐在窗邊沙發上看書。

那家咖啡店客人不多,常常只有一個穿著黑衣服的老板待著,面向街道的那面墻用的是木制排窗,暈黃燈光照在深藍色的絲絨沙發上,每張桌上都放著很小的木架,上面放一副黑白照片,據說是老板自己的作品,總之無論什么時候看都像是歐洲油畫。

但我每天都看,再漂亮的畫看得多了也就是那樣,吸引我目光的是那個看書的人,高高的眉骨,鼻梁挺直,那是嚴子非,剛才跟我分享了一瓶雷茲卡爾的嚴子非。

他的側臉輪廓深刻漂亮,垂著眼,看得很仔細,手中拿的也不是一本書,一疊文件,上面密密麻麻的英文。

我突然頓住腳步,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得太近,幾乎要走到那排窗前去了。

然后我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看過賣火柴的小女孩嗎?她無法自制地被那團火光吸引的樣子,應該和現在的我一樣。

5

這倒影讓我張皇失措,我后退了一步,轉頭就想走,但是來不及了,他已經看到我,隔著玻璃對我笑了一下,然后站起來,推門走了出來。

我沒法當著他的面扭頭跑開,只能站在原地,他走到我面前,燈光將他的影子拖曳,安靜路面上斜長的一道影,覆蓋在我的上面。

他跟我打招呼,微笑地:“嗨,這么晚。”

我點點頭:“恩,有兩位客人剛走。”

“回學校?”

我又點頭:“我搭公車,在路口?!?

他說:“我知道。”

我眼里有問號,他就指了指路的另一個方向:“我在那兒有套公寓,街角,有一次看到你在等車,等了很久?!?

我知道,那個街角有一棟酒店式公寓,很高,大堂隱藏在鐵欄和綠化之后,隱約可以看到燈光,永遠非常安靜的樣子。

“你住在這里?”我問他。

“如果在上海的話?!彼忉?,很耐心。

有鈴鐺的聲音,咖啡店的門又被推開,只穿著黑襯衫的老板走出來,在寒風中抱著手肘看我們。

“還待不待?不待我關門了?!?

嚴子非回過頭去說話:“行了,急著趕我走就直說?!?

老板嘟噥了一聲,大概意思不外乎我就是直說之類……然后直接把他的大衣送了出來。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這么做生意的,當場愣了,他看到我的表情,笑起來:“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被趕出來了。”

他的笑容溫暖,這場面也真的挺有意思的,我一低頭,忍不住也笑了。

目的地方向一致,他與我并肩往前走。

我又聞到他身上很淡的香味,干凈的,清爽的。

冬天,兩側樹木高大,葉片早已落盡,高挑的路燈隱藏在光禿禿的錯亂樹枝當中,地上光影斑駁。街沿上鋪得是交叉的菱形花磚,中間空心,踩下去高低陷落,風越來越大,吹過我的耳邊,像是某種音樂。

我把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因為冷,呼吸的時候看到眼前有白霧,裊裊散開。我想起向黎的話,小貝的話,還有莉莉看我的眼神,管他呢,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事,至少現在我很快活。

他問我:“每天都這么晚?”

我搖頭,“不是,我兼職打工,每周四個晚上。”

“四個晚上?”他看表,“都是這個點?這里的冬天很冷?!?

我點頭,然后舉了舉脖子上圍著的毛線圍巾:“這是我媽媽織給我的,很暖和,圍上就不冷了?!?

“很漂亮。”他看了一眼圍巾。

我很高興他這么說,所以抬起陷在厚厚的毛線里的下巴,又說了一聲謝謝。

“你是一個人來這兒讀書的?”

“恩,不過我爸爸是上海人,這兒還有姑姑家在?!蔽也幌胱屗X得我是需要同情的,事實上我覺得自己過得很好,而且有越來越好的趨勢,如果可以,我想他看到我最好的一面。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

我不想將關于我家里的情況繼續下去,決定改變話題,想了想再次感謝他。

“剛才那瓶雷茲卡爾,謝謝你?!?

他回答說:“不用,很久沒有那么愉快地喝過了,是我要謝謝你?!?

我奇怪,“你也會有不愉快的時候?”

他微笑,并沒有答,好像這是一句孩子話。

我又問他:“你真的認識那對老夫妻?”

他很耐心地答我,“是,大學畢業以后去了舊金山繼續讀書,放假老跑NAPA VALLEY,NAPA有很多酒莊,他們的也是其中之一,那兒還有一列很棒的小火車,環繞一圈大概2小時吧,在火車上可以試喝所有酒莊出的最新釀制的酒,最適合窮學生。不過真的和他們交上朋友是工作以后了,去做交流項目的時候又遇見了?!?

“這么好……”我聽得悠然神往:“那你一定把那兒所有的好酒都嘗過了?!?

“怎么會?喝到一半就有人醉了,下車的時候東倒西歪。”

“你呢?也醉了?”我想像不出他東倒西歪的樣子。

“我?火車上就沒有,不過在雷茲卡爾的酒莊里醉過一次,沒辦法,那酒確實讓人難忘,是不是?”

我點頭,無比贊同,事實上,我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喝到比它更令我難忘的酒。

“你呢?”他反問我。

“我?”我指著自己,然后搖頭:“我還沒有機會喝醉呢?!?

他笑:“對,紙上談兵嘛?!?

我搖頭,“現在不是啦,我肚子里還有那杯雷茲卡爾在呢?!?

他的微笑再一次變成大笑,笑聲朗朗,靜夜里傳到很遠。

笑完他問我:“你呢?什么事兒讓你特別高興?”

我脫口而出,“拿獎學金?!边€有以此類推的,拿到做家教的工資,在麥當勞打工的工資,在思凡做銷售的提成,誰說錢沒有溫度?那些人民幣躺在我手里的感覺都讓我覺得溫暖。

他在稍歇之后側過臉來看我,說了一句。

“你這么努力,一定可以的。”

6

我們又往前走了一會兒,他忽然問我:“知道John Petric嗎?”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

“知道,他是美國的經濟學家,紐約大學的教授?!?

我之所以能夠反應如此迅速,還得感謝那幾本當代經濟學的參考書,那是我有史以來看得最用心的參考書,其中一本就有重點介紹了這位教授的理論。

他點點頭。

他的肯定讓我忘了羞澀,我繼續說下去:“他在研究發展中國家私營經濟轉型方面是權威,現在國內很多專家都采用他的理論指導民企轉型,對不對?”

他停住腳步,側身看我,說了一句:“了不起,一年級生?!?

覆蓋在頭發下的耳根忽然燙了,我低下頭,難得地臉紅起來。

他像是沒看到我的臉紅,繼續邊走邊說:“是這樣的,Petric教授是我的老朋友,他最近接受了外經貿部的邀請,預備在中國做一個江浙民營企業轉型的課題,正在準備階段,需要一些學生助理,你有興趣參與嗎?”

這次輪到我停住腳步,懷疑自己是否幻聽。

“我?”

“你是Z大的學生對嗎?”

“是啊,我一年級?!?

他對我微笑:“是啊,一年級生,你有興趣嗎?”說完又補了一句:“對了,我忘記說,學生助理也有津貼,不過不保證會多過你的打工工資。”

我興奮得心跳加快,立刻點頭:“當然了,需要我寫什么申請嗎?有沒有要求?”

“我讓他的助理聯系你吧,能給我你的電話嗎?”

我對他說:“對不起,我沒有手機,寢室電話可以嗎?”

他點頭,立定身子,拿出手機來,我在寒風中給他報數字,看他把它們一個一個按下來,又寫了我的名字,他用輸入筆,就算是在那么小的屏幕上,那兩個字也寫得轉折流暢。

他收起手機,又問我有沒有紙?

我從包里掏出筆記本來,他說謝謝,接過去從內袋里抽出一支鋼筆來。我第一次看到隨身帶著鋼筆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路燈下看到那支筆桿上還刻著三個斜體字母,銀色的,在黑色筆桿上閃著光。

他低著頭,在本子最后刷刷寫了一行數字,還有他的名字,簡單的三個字,鐵畫銀鉤,然后還給我:“這是我的號碼,有什么問題你隨時都可以打給我?!?

我握著那本本子,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高興,但是耳根繼續發熱,而且有蔓延的趨勢,我看著他又說了聲謝謝,下巴還埋在圍巾里,很燙。

“不用。”他答了一句,語調自然。

我們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條路前后曲折狹長,兩側都是老式的西式建筑,夜里亮著暈黃的燈光,間隔的店鋪都已經早早閉門,路上安靜,許久都見不到一個行人與車輛經過,仿佛這整個世界只有我和他,只要一直走下去,永遠都不會有盡頭。

但那只是我的錯覺,一眨眼間,交錯的路口已經近在眼前,路燈明亮,熟悉的公交站點已經出現,這么晚了居然還有人在等車,搓手立著,面朝路口的方向,一輛空蕩蕩的公交車正在進站,緩緩的,速度并不快。

他將我送到車站上,時間恰好,我坐上車之后對他招手告別,他就立在站牌下,手插在大衣袋里,安靜地看著我,燈光下漂亮的一道影,然后他的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再見。

但我知道不是的,他說的是:“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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