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酒窖里的熱水瓶(1)
- 我的經(jīng)濟適用男
- 人海中
- 4503字
- 2016-01-19 16:05:10
何小君覺得自己就像是寒冬臘月被困在頂級酒莊的地下酒窖里,身邊全是價值千金的紅酒,但是那些有什么用?她只想要一個可以抱在手里,可以給她溫暖的熱水瓶,一個灌滿熱水的空瓶子,一個熱水瓶而已。
1
馮志豪的一句話把何小君問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他說的是陳啟中,回過神來更是憤怒,這算怎么回事?她想要的是回答,煎熬了她幾日幾夜的回答,不,煎熬了她整整兩年的回答,可馮志豪說出口的卻是反問,問得又如此荒謬!
那個男人是誰?這口氣簡直是抓奸在床,又不是封建社會,一個男人把她送回家怎么了?他們又沒有手拉手嘴對嘴彼此上下其手,如果她被一個男人送回家也算是天大的錯,那他這兩年來帶著婚約與她交往至今豈不是該被挫骨揚灰?
一想到“婚約”這兩個字何小君再次心痛如絞,話都不想說了,甩開馮志豪的手掉頭就走。
手心一空他就清醒過來,何小君表面柔軟實則性子強硬,有時固執(zhí)得毫無斡旋余地,不是這樣他也不會這樣匆匆趕過來安撫她,但是剛才的那一幕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兩年了,何小君身邊除了他沒有第二個男人,他也習慣了獨占她的整個世界,之前的一瞬帶來太大的沖擊,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完全出于本能反應,現(xiàn)在再看到她這樣的反應,想也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立時后悔。
“小君,sorry,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伸手拉住她,阻止她離開。
她“霍”地轉身看他,嘴唇一動,他沒有給她機會說話,低聲又補了一句,“有什么話回去再說,好嗎?”
她沉默,立在原地不動,他不敢太過用力拉她,低下頭只看到她月光下緊緊抿著的嘴唇,微微有些抖。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她這樣委屈的樣子了,頓時憐惜之心大起,忍不住聲音一柔,啞聲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小君,我這些天一直很想你。”
他說對不起,又說很想她,而她聽完一陣鼻酸,還沒張口便紅了眼眶。
上車之后馮志豪合上車門便發(fā)動,何小君還在想自己究竟要說些什么,轉眼車子已經(jīng)駛出弄堂,她一急,張口就想說話,后頸突然一暖,是他伸手過來,掌心合著她頸后的皮膚,又側過眼來看她,眼神柔軟。
那些想好的話突然被忘記了,她心里一嘆,伸出手去抓他的,掌心相合,只覺得一切都可以被遺忘,只要這一刻就夠了。
其實是不夠的。
心里有另一個聲音跳出來,冷硬無比,沒有婚姻,這一切的快樂就只是一團虛幻的海市蜃樓,不知何時就會消失無蹤,兩年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了,她不想再等,她需要他,正大光明,完完整整,而不是永遠都躲在暗處,不見天日,永無止境地等下去。
車子駛過隧道,轉上浦東寬闊大道,又轉入安靜街區(qū),最后在熟悉的公寓樓前停下,何小君一路沉默,門開了也沒有動作,只是看著他,搖了搖頭。
沿江公寓,小區(qū)安靜,無人走動,更沒有人注意到她的滿心黯然,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閉上眼都能清楚看到那個頂層的開闊復式,露臺寬廣,俯視便是璀璨紅塵。
這是馮志豪在上海買下的第一套私宅,第一次踏入時空蕩一片,他在大得無邊無際的客廳里摟著她笑,說小君,填滿它,你是它的女主人。
她那時歡喜得不能自已,一個男人愿意為你準備一個只屬于你和他的私密空間,這是什么?這是愛!
但是兩年的時間瞬而遠去,當時的感動已經(jīng)被遙遙無期的絕望所替代,她寧愿放棄這一切,只要他是她一個人的,毋庸置疑,只是她一個人的。
他見她不動,伸手來拉,有保安走過,看到他們倆笑著打了聲招呼,說,“你們回來了?好久不見。”
兩年來只要馮志豪在上海,何小君必定也在這里,就像自己的第二個家,她在會展公司的策劃部工作,出差頻繁,公司在蘇州還有分部,她也經(jīng)常去,一去就是一兩周,家里地方窄小,她從大學開始就住宿舍,一周回家一次,自己父母習慣了女兒不常在家,所以對這一點倒并不是太在意。而這里的小區(qū)保安當然是對他們倆熟悉非常,打起招呼來滿臉笑容。
有第三者在場,何小君再有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又被馮志豪握住了手,一時不察便被他拉下車來,筆直朝樓里走去。
電梯在頂層停下,馮志豪一直都沒有松開手,門開處就是空蕩客廳,許久都沒有人來,更顯得一室冷清。
他憋得狠了,合門便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也不開燈,轉身抱她,雙手捧住她的臉,手指插在她的頭發(fā)里,低頭就吻下來,呼吸灼熱,兩個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何小君猝不及防,腳步一錯,后背直接碰在門上,沉悶的一聲響。
數(shù)周未見了,他想她想得厲害,想她的笑容,想她說話的樣子,想她的聲音,還有,想她的身體。
身體被抱住,久違的懷抱讓她軟弱,何小君掙扎,又怎么掙得脫,轉眼身上便涼了。客廳里有月光,照在兩個人的身體上,她在他俯下身來的一瞬間抵住他的胸膛,掌心下熱燙一片,還有他的心跳,男人的急促有力,排山倒海一樣。
他捉住她的手,低下頭來啞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小君,沒有別人,我只有你。”
她沒有回答,只嗚咽了一聲,抵住他胸膛的雙手卻像是被抽去了筋骨,無力垂落下來。
2
馮志豪是誠實的,至少在身體上,他沒有撒謊。
壓抑幾周的欲望得到宣泄,他與她纏綿長久,從客廳一直到臥室的床上,兩個人力量相差懸殊,何小君最后全身脫力,只剩下在他身上喘息的份。
他也不說話,任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她頭發(fā)早就散了,凌亂落在她的肩膀上,還有他的身上,他看了許久,最后伸出手來,攏起它們,用手指輕輕地順著。
她翻過身來看他,臥室里光線黯淡,他的眼睛落在她的臉上,神色一動,只說了一句,“小君,我愛你。”
她折了眉,心尖酸軟,幾乎又要留下淚來,又不想讓他看到,只好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肩窩里,悶悶答了一句,“我也愛你,你知道的。”說完心里悲涼一片。
她原不是傷春悲秋的女人,可現(xiàn)在卻動不動就想流淚,愛情是什么?愛情是一把鈍的刀,一寸寸磨光了她所有的驕傲與原則,只這三個字,便讓她匍匐在地,永世不得翻身。
這是她的男人,這一刻,她可以確定,他只是她的男人,但是下一刻呢?明天呢?不可知的未來呢?
他繼續(xù)說話,“我知道,所以你不用擔心,我們會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她咬了牙,就像是咬在自己的心窩上,無法克制的痛,抬起頭來看他,“怎么在一起?就這樣?你的婚約呢?”
他看著她的眼神,心中一凜,兩年了,他與文心年齡漸長,這樁婚事再怎么拖都不可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他心知肚明,至于何小君,無論她多么抗拒,多么難以接受現(xiàn)實,但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她總要明白。
想到這里他終于開口,一開始說得有些艱難,后來也就順了。
“小君,你何必在意那一紙婚約?我身邊多得是表面夫妻,許多女人結婚之后一年都不一定能看到丈夫一眼,我和文心的婚約就像是一張合同,大家履行合約,表面走個過場,你該見見她,見過她就知道,就算我結了婚,也不會影響我們現(xiàn)在的生活。對了,我會把這套房子轉到你的名下,以后你想工作也好,不想工作也行,做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你。”
她聽完了,沒有反駁,因為有一瞬完全吸不到空氣,窒息之下根本忘了自己還有聲音,掙扎之下也只是沉默,最后坐起身來,掙脫他的手,拖著床單下床筆直往外走。
之前兩人一番拉扯,她的衣服全在客廳里,上海的春夜,氣溫并不很低,但她只覺得冷,浸在冰水里的感覺,錯覺如果不用盡全身力氣邁出腳步就會瞬間僵硬,再也無力前行。
手臂一緊,被他從后抓住,“小君,你不要再鬧了,你知道,我也是不得已。”
她深深吸氣,只覺得身體里有塊地方被異常尖銳的東西刺破,那種刺痛令她難以忍受,劃破她的沉默,逼得她聲音尖銳。
“不得已?是什么讓你不得已?是不得已要娶一個通情達理到令人發(fā)指的未婚妻,還是不得已要留下我這個你口口聲聲說愛卻不能娶的地下女友?”
何小君性子好,偶爾固執(zhí)但從不如此失態(tài),他一時難以置信,又為了她的反常擰起眉頭。
馮志豪出身富貴,一輩子錦衣玉食,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今天這樣的一味放低姿態(tài)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這時終于不耐,也提高了一點聲音。
“那你想怎么樣?”
“你不知道嗎?我想要什么,難道你不知道?”她手里還抓著床單,說話的時候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
“我知道,你要結果,你要結婚。”他皺緊眉頭,“結了婚又怎么樣?我真搞不懂,結婚到底有什么意思?”他抓她的手,用力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我不是在這里?有沒有那張紙我都在這里,你究竟想要什么?要那張紙?”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眼前模糊一片,胸口濁氣翻騰,“那不是一張紙!那是承諾,承諾你會跟我在一起一輩子,我們這樣在一起能有多久?有多久?”
“我會一直在,你相信我。”
“你怎么可能一直在?”她幾乎尖叫,“你會結婚,你會有孩子,你會有自己的家庭,你有你要履行的家庭義務,這個世界上光有愛情是什么都留不住的,有一天我會老,有一天你會走,沒有婚姻就沒有天長地久,你懂不懂?”
“有婚姻就有天長地久?”他反問,“你怕什么?怕我離開?我說了我會一直在,除了婚姻,你要什么都可以,你會衣食無憂,你會逍遙快活,你會得到最好的照顧,你甚至都不必履行一些莫名其妙的場面義務,這樣還不夠嗎?”
“不夠!”她激動得雙手發(fā)抖,手指深深陷進抓著的床單中,幾乎要掐進自己的肉里,“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婚姻才能讓我們最終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沒有婚姻,我永遠不會有安全感,我沒有安全感!”
“安全感?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難道這還不夠讓你有安全感?”他眉頭打了死結。
她也看他,咬著牙,每個字都冷得如同冰屑。
“不夠,沒有婚姻,永遠都不夠!”
這句話落地有聲,一時間兩個人都無以為繼,同時沉默下來,數(shù)秒之后,何小君突然轉身,抓著床單往外走,臥室的門被怦然合上,沉悶的一聲響。
3
何小君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下車的時候她掏出皮夾刷交通卡,馮志豪住濱江國際,最好的地段之一,就是遠,到她家需要越江而過,計價器夜間收費,一路上就看著那數(shù)字颼颼往上竄,自己的錢到底心疼,刷完卡,她原本就滿是褶皺的心臟就更覺得要滴出血來。
四下寂靜一片,太晚了,又沒跟自己爸爸媽媽打過招呼,不知道他們會擔心成什么樣子,她走進弄堂就開始低頭在包里摸鑰匙,細微的叮當聲。
弄堂兩邊都是上世紀建造的老房子,根本就沒有設計到停車位,到了夜里所有的車都靠路邊停著,沿著街沿長長的一溜,她摸到鑰匙之后才抬起頭,夜里月光如鏡,只看到每輛車頂上都閃著銀光。
突然想起她與馮志豪初相識的時候,每一次約會結束,他都會把她送到家門口,一直把車開到她家樓下,弄堂窄小,他送她回家的時候又多是深夜,兩側停滿了車,他倒不厭其煩,次次開進來再原路倒出去,他車技好,速度也快,只有她看得膽戰(zhàn)心驚,每次都直到他的車子完全消失在弄堂口才轉身上樓,連帶著對他車身上最后掠過的那道月光,總是忘不了。
之前那樣傷人的一頓爭吵,她離開他的公寓之后身上的每一分力氣都用在控制自己不要當著司機的面失態(tài)上面,畢竟誰也不愿意半夜載到一個歇斯底里的獨身女乘客,好不容易熬到下車,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稍稍平復,沒想到夜深人靜,一人獨處才短短幾分鐘,她竟再一次不能自已,鼻梁一澀,幾乎又要流下淚來。
心情太差,何小君上樓的時候腳步沉重,一步拖一步,她家住二樓,舊式樓道,樓梯間原本就燈光昏暗,她索性沒有開燈,摸索著走上去,踏上最后幾節(jié)臺階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
突然“啪”地一聲,走廊盡頭自家家門被推開,緊接著燈光透出來,剛才還在黑暗中,刺激太大,何小君本能地用手遮擋眼睛,低聲叫,“媽!”
何媽媽把女兒拉進門,說話的表情是愉快的,語氣是熱烈的,盯著問,“小君,今天約會怎么樣?”
什么約會?何小君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