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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鄭伐許鄭伯伐許

諸侯之隆虐小或春秋狄之于前而爵之于后皆以著其惡也夫春秋之法有加貶而后見其罪者有直書而罪自見者惟明乎屬詞比事之意斯得之矣鄭人為許之小弱也每肆暴以伐之皆罪矣故我成公之三年書鄭伐許以其一歲而再動干戈為惡巳甚故稱國以狄之所謂加貶以見其罪者也及其明年襄卒而悼立矣喪未踰年而復伐許其惡非不甚也然自鄭伯而不貶所謂直書而罪自見經之書爵又見其釋服從戎有忘親之罪焉由此觀之春秋之法可知矣嗚呼王澤竭伯功淺小國之迫于大國春秋深傷之也許以太岳之胤密邇于鄭鄭莊怙其詐力托為鬼神不逞之詞入其國而披其地其所以不遂殄其宗祀者東遷之初尚以滅國為重事故未敢蒙首惡之名然而竄逐其君置許叔于東偏而公孫獲處其西制其死生之命雖有存許之名亦何異于滅乎其后許叔因亂竊入未幾而齊伯興故得保其遺祀以俟他日鄭人蓋以許為俘邑久矣特畏大國而未得逞其志耳以義言之許者先王所封之國鄭安得而虐之哉今鄭襄既背中國而事楚遂藉強夷之勢肆虎狼之心一歲之間再加兵于許國不思巳之見陵于晉楚者亦惟國小而弱之故可不自反而以是施于蕞爾之男邦乎是與夷狄之所行無以異矣春秋狄之所以誅其不仁之心也襄公既沒悼公所宜改惡從善以自新也柰何父喪甫葬遂以吉禮從金革之事以肆其毒于許夫許之與鄭非有不共戴天之讎何至伐之若是亟哉忘喪非禮陵弱不仁干大國之怒不智卒之交訟楚庭以中國之君而聽于夷狄之大夫然則鄭伯之自伐亦甚矣春秋于襄之伐許雖書之于公子去疾帥師伐許之后而甚惡未著故必貶之而后見若夫悼之伐許則上書葬鄭襄公而繼之以鄭伯伐許則其罪巳明不必貶矣故曰惟明于屬詞比事之義斯得之矣大抵春秋之法既貶則多從同是故晉之伐鮮虞也既于昭公之十二年狄之矣至于十有五年荀吳之伐則直書之蓋與鄭伐許鄭伯伐許之書法同矣雖然許獨無可議者乎茍能修德行仁以保其國何畏乎一鄭而乃恃楚以為安他日楚有亡郢之禍而鄭遂有滅許之師而葉夷白羽容城之遷俱無益焉嗚呼觀遠臣以其所主棄中華之禮義而附夷以為安夫何社稷之能守哉

陳侯使袁僑如會陳人圍頓陳侯逃歸

二國背夷以即夏乃不量力而陵小國又不守義而叛伯主此春秋之所惜也夫為國以禮其可不慎而輕舉哉陳之成公背楚從晉而使袁僑聽命于雞澤之會可謂知所向矣至于哀公乃興圍頓之師以挑楚人之怒及夫于鄬有會諸侯方急于陳而又效匹夫之事脫身以逃則其舉不中禮甚矣是故書陳侯使袁僑如會見其背楚而從晉也陳人圍頓見其無故而怒楚也陳侯逃歸則又背晉而從楚矣五歲之間一來一往君子蓋有取于成而深不滿于哀焉是故袁僑如會而稱陳侯之使致其志也圍頓而稱人貶也逃義曰逃逃者匹夫之事也由此觀之予奪見矣嗚呼陳以有虞之裔列在三恪錐其國邇于楚然春秋之初楚患巳及蔡鄭猶未至于陳也齊桓之伯陳無事于四鄰故獨倚齊以為安桓公即世穆公首生厲階以倡于齊之歃則延盜入室職陳之由由是而取焦夷由是而圍宛丘則陳實自取之耳尚賴晉文之興而踐土如會得以自拔于蠻夷之污不幸而有靈公之禍中國無伯而陳遂專屬于楚亦可哀巳今也晉悼復文襄之業實由或之大幸矣陳侯厭楚之暴而幡然改轍雖不能躬來聽會于壇玷之間而袁僑之使亦足見其向華之實以二十余年服楚之國一旦不召而來春秋能不與其出幽谷而遷喬木乎彼楚也怒陳背巳則未敢聲兵來伐而姑使頓間陳者何耶侵欲之暴其曲在巳故未有詞以加陳也為陳計者修明德政堅事伯主而睦四鄰蕞爾之頓亦何以伺其隙哉不知自反而肆其兵威以圍頓不思頓小于陳而陳小于楚頓固非我敵也而我豈楚敵哉昔在穆公嘗以頓故受得臣之圍矣今而圍頓無乃履其覆轍乎遂使楚人得以有詞于我而陳國從此不遑寧處伐而繼之以圍陳雖噬臍亦知無及然當是時晉君方明諸侯聽命始之以戍而繼之以救未嘗頃刻而忘陳也今又合諸侯于鄬亦惟陳故之以茍能完守以老楚伏信以待晉猶可為也柰何以千乘之君效匹夫之舉背先君之成德棄儀衛而逃奔是下喬木而入幽谷其父柝薪其子弗克荷負春秋至是不得而不責之矣蓋嘗論之春秋之時陳與蔡鄭皆困于楚之國也而其受患之故多在于不量力以召侮是故鄭之見伐始于侵蔡而蔡之被圍由于滅沈不思小國之見陵于我亦猶我之見陵于楚也惟不能惟巳及人以至于此是故陳人圍頓獨加貶焉蓋圍國非將卑師少所能辦而書人焉其貶明矣雖然晉之與楚爭者陳與鄭也自于鄬以后而陳遂終于從楚悼公之志蓋自以待鄭為足矣晉人曰有陳非吾事也無之而后可魯人曰陳不服于楚必亡論而至此則陳之不能自拔為可矜而不能拔陳于楚則亦怕者之罪也

城費叔弓帥師圍費

大夫役民以疆私家而無以制陪臣之橫可見其出乎爾者之反乎爾也甚矣上行下效之捷于影響也季孫宿為故于魯無故役民以城費不過欲疆其私邑以弱公室也豈意至于意如而南蒯據之以叛叔弓帥師圍之有如敵國其效豈不深切著明矣乎君子曰所惡于下母以事上所惡于上母以使下觀季孫之所為亦可為不能事君者之戒矣夫先王之制大都不過三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所以示強干弱枝之道而弭亂之所由生也昔者季友受費于僖公至是九十年矣未嘗有疆場之虞也無故役民以城之且當農事之殷之月何其急耶是季孫宿之欲斵喪公室惟恐其弗及也是故乘叔仲之媚巳而興版筑之功君且不顧于民何有哉一旦百雉之城溥彼東土而龜蒙之景如兩國焉由是而三分公室有其一由是而四分公室有其二惟其所欲而為之夫孰得而制之哉而不思南氏之世為費宰亦猶季氏之世為魯卿也彼南蒯之欲出季孫亦猶季孫之欲僣其君也叔弓以國卿動魯國之眾環而攻之則向日之溝池雉堞反為他人之守亦獨何哉出乎巳者之反乎巳不可誣也春秋書城費于襄公之時而又書圍費于昭公之世所謂屬詞比事原始可以知其終矣故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夫三桓實分公室而子孫以微何耶下陵上替雖令不從此其效也或曰春秋不登叛人南蒯以費叛而不正其罪何也曰謂春秋法不書內叛但書圍則叛可知此胡氏之說其或有未盡歟按左氏南蒯請子仲吾出季氏而歸其邑于公子更其位我以費為公臣則蒯之叛叛季氏也非叛公也季氏無君之人安得以叛名蒯春秋亦安得以叛討夫謀去意如者哉不然公山弗狃以費畔召孔子而子欲往何耶

公至自晉晉侯使士匄來聘杞伯來朝邾子來朝筑郎囿

交情睦于外而逸樂肆于內觀春秋比事之書可以知望國之所以衰矣夫國家閑暇乃修明政刑之時而勞民以自奉則豈君人之道哉成公之末年至自朝晉而晉侯即使士匄來聘大國睦矣既而祀伯邾子相繼來朝小國睦矣四鄰和睦國家無故不于此時立政立事以新其國乃役民以筑鹿囿夫何為哉君子以是知成公之終于不振而巳矣嘗觀成公在位十有八年之間國內多故甚矣方其即位之未幾也赤棘有盟而東雪于齊戰韓幸勝而南辱于楚比年朝晉而汶陽之田終失子韓穿之言仆仆從役而沙隨之會又中于僑如之譖會葬而見止來聘而及盟其所以困心衡慮者亦云至矣何獨無憤悱自強之心乎幸而晉悼新立矯厲公之虐政復文襄之故業推親親之心以仁我是以公之如晉至不暖席而士匄之聘踵及魯庭以伯主之尊報禮于魯惟恐或后晉之待魯非復昔日比矣于是杞伯邾子之朝項領相望自吳伐郯之歲曹伯來朝之后諸侯不至魯庭者十年謂魯之不見重于大國也今而驟來庸非為晉重魯之故歟大國來聘而小國來朝公之困辱至此可少殺乎則當居安思危鑒巳往之不逮圖將來之日新明德修政懷保小民維其時矣不此之圖而盤樂傲怠如恐不及當農事之方殷役丘民以筑囿囿曰鹿囿者飬鹿之所也虞山藪之利以奉耳目之娛而不知國政巳落三家之手雖有臺池苑囿其能獨樂之哉春秋比而書之義自見矣厥后昭公之即位也魯亦未有事也七年而公如楚八年而叔弓如晉九年而仲孫貜如齊大國睦矣而郎囿筑焉無乃效成公之尤乎詩曰且以喜樂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筑囿未幾而周公之魯為季孫之魯矣他日定公亦筑蛇淵之囿于墮三都之日卒使圣人去魯而一變至道之國終分崩離析而不能守叔孫有言曰無囿猶可無民何為而魯之諸君不悟也哀哉

蔡侯鄭伯會于鄧公及戎盟于唐公至自唐

德不修而懼外患者為可鄙身不正而結外交者為可危夫天下莫大于理莫強于義也曾何會盟之足恃哉蔡鄭與鄧為楚疆而懼則相與為會于鄧而不自省其德之不修也不亦鄙乎魯之桓公篡其兄而立則往與戎盟于唐而不自念其身之不正也不亦危乎是故于鄧之會特書于經而于唐之盟謹書其至圣人之意見矣嗚呼方叔元老克壯其猶吾聞蠻荊之來威矣未聞私相會聚而懼之也元戎十乘以先啟行吾聞戎狄之是膺矣未聞刑牲歃血以要之也而況于時會發禁行人掌其事非列國之所得專司盟之法太史藏其約非諸侯之所宜用也哉今也蔡鄭之為會于鄧不過謂我之封境密邇荊蠻而篳路繿縷之眾實蕃有徒惟我有邦所當恊北以為輔車相依之勢自常情觀之其策未為失也君子則曰惟德可以自強茍有令政則湯以七十里無敵于天下矣何不師之而安其所以危乎事丑德齊莫能相尚而徒以會聚為能事陋矣哉三國之所為也春秋直書其事雖與貶詞而鄙之之意自見于言外矣若夫魯桓之及戎盟于唐得無謂巳得國本以不義而狼子野心之種實處東郊我位新定所當修睦以市繼好怠民之譽自常人言之以為不足責也君子則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彼諸侯之甘心同惡者無可望矣安知禍之不在此乎要言既畢反行飲至以告先君之廟幸矣哉桓公之此行也春秋先書及以志其欲在魯終書至以志其幸而得歸而危之之意見矣觀之諸侯巳不能自強矣觀之望國又有甚焉則夷夏盛衰之勢判矣嗚呼濫觴不塞必致于滔天之憂履霜不謹無惑乎堅氷之至他日盟于齊而戰于泓次厥貉而盟辰陵甚而至于問鼎于周室則楚之勢愈盛向使蔡鄭之徒能思所以自強吾固知其不在此也異日侵濟西而為魯患阻燕貢而逐曹君極而至于敗劉康公之師則戎之抗莫遏向使中國無間可乘吾又知其未至此也詩曰枝葉未有害本實先撥憂國者盍亦以禮義為尚不然何華夷之足辨哉

鄭人侵宋宋人齊人衛人伐鄭荊伐鄭會齊侯宋公(云云)同盟于幽

貳國背好以啟華夷之交爭外夷猾夏而速諸侯之從伯此世道之所以變也夫夷狄之陵中國豈無其故而列國之成為伯亦豈無其由哉故我莊公之時鄭人棄二鄄之好而間齊以侵宋于是諸侯有伐鄭之舉未幾而荊亦伐鄭則華夷之爭鄭非由鄭人侵宋以啟之歟荊既伐鄭而后于幽之盟出于諸侯之所同欲而齊伯成矣然則來齊楚之爭者鄭也而成齊桓之伯者荊也比事以觀豈不信哉師人有言國必自伐而后人伐之也其鄭之謂乎又曰為淵驅魚者獺也為叢驅雀者鹯也其楚之謂乎我莊公之十年齊宋實始為郎之次其年荊亦敗蔡于莘儼然有與君并興之勢矣越四年而荊入蔡于是乎有二鄄之會諸侯之心蓋巳凜凜畏楚而思倚齊以為安矣鄭何為者玊帛之好方同而干戈之念又起間諸侯之有事千郳而侵宋潛師以掠人之境何名也是時宋方睦于齊師而加宋齊必救之鄭豈不知此哉而侵宋焉是謂自作孽以動天下之兵也未幾而諸侯之師至矣以一旅之侵易三國之伐鄭之為謀疏矣不思既暌于齊而又取輕于楚遂使荊尸乘廣之卒鳴鐘擊鼓公然問其緩告之罪而滎陽京櫟之間自是多故向使鄭人能守二鄄之好則唇齒之勢方固楚安得而輕犯之哉故曰貳國背好而啟華夷之交爭也若夫齊之圖伯古未能卒有諸侯也北杏之會宋人旋叛二鄄之役鄭又貳心屢會而不敢為盟知人心未可以強一也及夫荊患至鄭則天下諸侯皆有無厭及我之慮矣于是大國若宋衛小國若滑滕遠國若陳許望國若魯無不皆來而鄭伯亦不敢不親至矣于是相與為盟且謂之同而無不從齊之國矣向使楚患未至于鄭則桓公之伯烏得而遽成哉故曰外夷猾夏以速諸侯之從伯也春秋書曰鄭人侵宋責之也三國伐鄭而書人將卑師少也荊伐鄭狄之也盟于幽而書同同欲也諸侯書爵與之也不書我公諱失信也圣人予奪之意見矣嗚呼以列國而主天下之政豈春秋之所欲哉不得巳也則世道之變可勝言哉雖然吾于齊桓伐鄭之事不能無撼也鄭突以篡而有國當討也使桓公能請于王而正其罪不亦羙乎而公之志止于得鄭而巳耳伐鄭以討其侵宋執鄭詹以問其不朝于天下之大義無與也論者謂召陵之役不問楚之僣王而問包茅之不入蓋伯者之茍且大抵類此不然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其功盛矣何仲尼之門羞稱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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