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書名: 太師誠意伯劉文公集作者名: (明)劉基本章字?jǐn)?shù): 4661字更新時間: 2015-12-31 11:05:59
春秋明經(jīng)
公朝于王所仲孫羯會晉韓不信(云云)城成周
春秋與諸侯之覲王而惜王所之非其地與大夫之勤王而傷王城之同于列國夫趨事赴工者臣子之所當(dāng)為至于天子之守則有先王之遺法焉襄王下臨僖公有王所以朝春秋書公而成其為朝謂天子在是諸侯不可以不朝也然不言明堂而曰王所則所非其地異乎先王方岳之禮矣敬王命城王都而諸大夫有成周之城春秋列書大夫之名氏謂天子有命諸侯不可以不從也然不言京師而曰成周則同于列國而異乎先王作京之意矣然則流水之朝宗葵藿之向日固人子之至情也而下堂以見諸侯與城郭溝池以為固者又豈天子之盛事哉嗚呼此圣人之所以不責(zé)諸侯大夫而深不滿于王室之意歟是故至千岱宗肆覲東后天子廵諸侯之守者然也未聞下勞諸癸而臨于非所之地也王命仲山甫城及東方天子徹諸侯之封者然也未聞?wù)堄谥T侯以城其所都之邑也乎轍既東周綱觧紐歸枋邑易許田而朝覲之禮委諸草莽賦黍離歌束楚而二雅之音変為國風(fēng)于是霸圖興而王道絕矣推原其由豈非天王自失其道而致之哉觀春秋之所書然后正本澄源之意可得而知矣且蠻夷猾夏冦賊奸宄推是大侯小伯所當(dāng)攘斥非異人任則夫城濮之勛因其獻俘而錫命之賜之弓矢以旌其勞可也何至屈萬乘之尊親舉玊趾以勞晉侯于踐土乎縱自輕也柰宗廟何成康之時廵宜不如是春秋安得不以為貶哉然而君雖失禮臣不可以不盡其敬是故諸侯就朝雖無為龍為光之盛而冠冕佩玉覲天威于咫尺猶足以明水木本源之義謂非東遷以后之羙事不可也是故我公書朝以成其禮故曰春秋與諸癸之覲王而惜王所之非其地也嬖子匹嫡亂生不夷惟是二三大臣相與僇力以不隕墜則夫定位之后所當(dāng)夙夜夤畏任賢修政以圖轉(zhuǎn)危而為安也何至以四海之廣請城其都以為固乎德則不競城郭何為周公之作洛宜不如是春秋又安得而不譏之乎然而上雖失政下不可以不奉其令是故大夫會城雖有弗躬弗親之責(zé)然版筑雉堞服王事而靡盬亦足以存宗邦翰屏之典謂非王室亂以后之羙事不可也是故諸大夫書名以達其義故曰春秋與大夫之勤王而傷王城之同于列國也夫春秋天子之事也故其自治嚴(yán)而待人恕惟其自治之嚴(yán)故周之不振為可貶惟其待人之恕故或成其朝或與其城而無責(zé)焉雖然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書公之朝者二而皆于王所則言外之意可知矣書大夫城成周而無諸侯則屬辝之法又可見矣然則二役也謂之免于貶可也而或者謂為羙之則豈圣人之意哉故甞考之周室在襄王則有子帶之難在敬王則有子朝之難子帶之難惟書天王居鄭至?xí)x文納王則不書蓋以是為臣子之常也子朝之難始末皆書而以城成周終之是果足以為羙哉嗚呼齊桓首止之盛不可及巳得如晉文亦庶幾矣至于晉侯午者又文公之罪人也
筑郿大無麥禾臧孫辰告糴于齊新延廄
諸侯興不急之役以空其國而取給于人猶不戒焉春秋比事而書之以示譏也夫國以民為本而民以食為本可不相時而輕用其力也哉莊公妄興筑郿之役而不計國儲之虗實至于麥禾皆無而當(dāng)國之大夫親往告糴于齊其事急矣而明年之春又新延廄何其輕慢國本至于此極乎春秋比而書之而魯之君臣無務(wù)農(nóng)重谷之實而有傷財害民之政可見矣吾聞古之為國者必時視民之所勤民勤于力則工筑罕民勤于食則百事廢未聞以兇年而興不急之役也三年耕必余一年之食九年耕則余三年之食未聞在位二十八年而無一年之積也魯之莊公則不然矣以峻宇雕墻為無損以節(jié)用時使為無益也是故筑郿之工未畢而倉廩巳空告糴之跡猶新而延廄復(fù)作曾謂君國子民之道而若是乎宜其見譏于君子矣且筑者剏作邑也城邑所以御暴非時與制不敢興也況于無故而筑邑乎莊公不視歲之豐兇而有筑郿之役不知其何為也若曰御暴保民則魯國無故茍無令德太行孟門月不可囗而況于郿乎若曰虞山林藪澤之利則非君人之心矣未幾而倉廩盡竭麥禾俱無無而曰大顆粒不存之詞也然后皇皇焉無所措其手足而臧孫辰奔告于齊以請糴焉以千乘之國仰給禾他人以活其民可不懼乎不曰如齊告糴而曰告糴于齊見其情之急也急病讓夷何足為功適以昭其治名不治實之罪焉耳魯之君臣盍亦因此而加省矣則又愈不知戒以求于人之余而新延廄夫延廄者法廄也飬馬之所也兇年饑歲民食不給而馬廄是新推此心也不至于率獸而食人乎故書新延廄于告糴之后所謂時詘舉嬴知其用民力為巳悉矣然則莊公之為國也可知矣不然春秋書筑者匕而公有其四書興作者九而公有其三書無麥苗無麥禾而皆見于莊公之世何耶魯十二公臺池苑囿之役莫多于莊公而水旱螟蜮多麋有蜚之災(zāi)皆備于莊公天人感應(yīng)之理不誣矣而公終不窹也身死而妻子不保幾亡其國嗚呼豈他人之咎哉
初稅畝蝝生饑大有年
困民以致災(zāi)者理之常悖道而獲福者理之變夫天人感應(yīng)之理春秋之所深謹(jǐn)也是故螽蝝饑螼國之災(zāi)也魯之宣公廢助法而用稅虐民也虐民而天降之災(zāi)宜矣故所稅畝之年蝝生而饑斯非理之常乎百谷順成國之福也魯之宣公奪世嫡以有國悖道也悖道而天降之福異矣故即位之十有六年而大有年斯非理之變乎在他人以饑蝝為變在宣公則為常在他人以有年為常在宣公則為變春秋誅亂臣討賊子之法嚴(yán)矣哉啇書曰惟吉兇不僣在人惟天降災(zāi)祥在德夫兇人為不善而致譴焉天道之當(dāng)然也其或反之者庸非異乎是故螽蝝之害法所當(dāng)書而他公皆記有年之瑞法不當(dāng)書而獨志于桓宣之冊圣人之旨淵乎微矣且饑者五谷皆歉之謂也宣公以不義得國懼討于人而竭力以事齊水旱螽蝝相繼而起于是國用不足而稅畝之法興焉初者事之始也稅畝者公田之外又履其余畝而取之是為什而取二矣以諸侯而擅改先王之法以國君而行虐民之政由是怨懟之聲上聞于天而戾氣應(yīng)之乎螽未息冬蝝又生蝝者螽之子也螽蝝相繼于二時嘉谷其有孑遺乎故遂至于饑饉而無以振業(yè)貧乏春秋書蝝生與饑?yán)^于初稅畝之后則是災(zāi)也實稅畝之應(yīng)而宣公得之非過矣故曰困民以致災(zāi)者理之常也若夫有年者五谷皆熟之謂也宣公以庶孽之子篡正嫡之位使惡視二子殞于非辜而過市之哭哀動魯國是上不有王法而下不有宗廟王朝不能施殘執(zhí)之刑鄰國不聞有沐浴之請而魯國又無石碏之臣矣則惟天能誅之耳其乖氣所感兩螽而一旱一水而兩饑宜也至于是歲而大有年焉有年而曰大則禾麻菽麥?zhǔn)蝠⒎r稑實穎實栗無所不有是果何以致之哉春秋書大有年于蝝生饑之明年則是福也非兇人之所當(dāng)有而宣公得之為反當(dāng)矣故曰悖道而獲福者理之變也然則天道僣乎曰非也宣公在位十有八年而獨是年為有年他年之歉可知矣越明年而宣公死矣獲罪于天者宣公也魯國之民不可盡絕而周公不可摧也稅畝矣饑矣而不畀之以有年則周余黎民何罪乎天非為宣公而有年也夫豈僣耶或曰春秋之法常事不書惟變則書之桓宣之有年志變也則桓宣之水旱螟螽乃為常矣何以亦書之乎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天人相與之理懼災(zāi)思患之意治惡人矜小民之道無所不備是故觀兇災(zāi)之迭見于二公則知天道之不僣而為惡者知所警觀有年之獨見于二公則知惡人之不可容于世而操刑賞之柄者可以知所主矣嗚呼至哉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晉郄缺帥師伐蔡戊申入蔡諸侯盟于扈
伯主能以力治二國而不能以義討罪人春秋比書而自見也夫諸侯從夷固伯者之所當(dāng)問而弒逆之惡又烏可舍而不討也哉晉靈之時蔡從楚以次厥貉罪也故郄缺帥師伐蔡而入其國力有余矣夫何齊有啇人之亂則諸侯為會于扈而受其賂何不以所治蔡者治齊乎春秋書伐蔡入蔡于前而不序諸侯于盟扈之役知晉之所以力爭諸侯者不過求逞其私且豈其知有義哉甞謂天下之事有重有輕故伯者之治有緩有急是故不能三年而緦小功之察謂之不知務(wù)失肩背而飬一指則為狼疾人矣今也啇人弒君告于諸侯巳及朞矣伯主無致討之令而大夫無沐浴之請何其久也必有以也一旦上鄉(xiāng)授鉞韅靷鞅靽出自綘都意其事之在齊也既而義旗不指于營丘之邦馬首乃瞻于淮西之境諸侯不無惑矣師及于蔡蔡人未服則以戊申之日鼓而入其國都以百里之儀邦倚蠻荊之勢援未易破也今以孤軍攻之而城郭失其守甲兵失其衛(wèi)使蔡侯泥首受罪以為城下之盟謂晉師不強而若此乎茍以此眾聲齊之罪師直而壯若舉江河以沃炎火啇人之血何足以污斧鉞耶柰何諸侯之會于扈名為討齊實以取貨謂其力之不足乎則八國諸侯非直一郄缺之師也惟其不以賊為賊而甘與賊為徒也是故于扈未盟天下猶有所望而齊猶有懼也及夫于扈既盟然后天下絕望而啇人成為齊侯于是變討罪之師為成亂之會是舉諸侯而為夷狄之行矣不亦甚哉春秋于伐蔡而書帥師書伐書入則其力之有余可知盟扈畧諸侯而不序則其義之不足可見而后討賊之功不足以蓋其縱賊之罪矣嗚呼中國之所恃以制夷狄者禮義而巳有賊不討禮義亡矣雖得百蔡何益哉厥后遂習(xí)為常至于陳夏氏之亂方以會狄為務(wù)而楚莊遂為辰陵之盟晉卒無以為伯其來非一日矣今觀入蔡之役不足以離蔡于楚而盟扈之役反足以使魯從齊則晉人見利忘義之效也向使晉靈能移伐蔡之師于齊而冀缺能推不可以怠之心以納忠于盟扈之際則晉之世伯視文襄有光矣豈其有邲之?dāng)≡锗?
考仲子之宮初獻六羽取郈大鼎于宋戊申納于太廟
正樂用于別宮而非禮陳于祖廟圣人據(jù)事書之所以傷魯之衰也夫禮樂者國家之本不可一日紊也隱公立宮以祀仲子而樂舞之?dāng)?shù)用六用六雖正而獻于妾母之宮則非其所矣桓公獎亂以立宋督而取郈大鼎之賂求賂立賊而納于先君之廟豈不為巳甚乎夫君子之事其親也造次必以其禮然則魯人之待周公曾仲子之不若矣嗚呼悖哉夫媵妾不可以為夫人未聞違禮立宮以祀之也宗廟禮法之所在未聞?wù)堰`亂之賂于其中也魯于春秋號為秉禮而若是乎此圣人之所為懼而春秋之所以深謹(jǐn)也蓋仲子者惠公之妾也惠公元妃孟子既入于廟則仲子無祭享之所矣若以庶子為君為其母筑宮而使公子主祭之典言之則仲子非隱之母安得為立宮乎至其樂舞之?dāng)?shù)則于別宮不敢同于群廟而降用六羽自當(dāng)時言之蓋以為得禮矣以王制論之則諸侯用六奚取于仲子之宮哉今也六羽獻于妾母之前而群公之廟用八自若曾是以為禮乎春秋因其始成而祀書曰考仲子之宮既正名其為非禮矣獻羽而書初者以見前此未甞有六佾之舞所謂因事以明用八之僣也若夫太廟者周公廟也曾謂周公而享非禮之祀乎猶有鬼神而以不義之物陳于公前公其無所依矣不孝孰大焉桓既篡兄而立又推其惡以及于人于是偕齊鄭之徒成宋督之亂而取其賂器置于周公之廟是死周公也不惟褻祖宗之靈而又以教其百官習(xí)為夷狄禽獸之行亂臣賊子得志而無忌憚至于此極哉春秋書取郈大鼎于宋取者得非其有之稱又書納于太廟納者不受而疆致之謂曰以戊申深謹(jǐn)之也夫六羽者當(dāng)用之樂也而在仲子之宮郈鼎者違亂之器也而在周公之廟四方之人將于曾乎觀禮而魯之禮若是哉此春秋之所為懼也因循至于僖公而有禘太廟致夫人之舉文公而有大事太廟躋僖公之事仲子猶別立宮而成風(fēng)則直致之于太廟仲子猶降用六羽而成風(fēng)則直用天子之大褅禮樂之紊既不可言而亂倫逆理之事紛紛然于周公之前陳焉何周公之不幸至于此哉周家之禮公所制也而公之子孫若是他國復(fù)何望哉嗚呼此春秋之所以假魯史而作也夫
公會齊侯伐萊公至自伐萊大旱
人君以不義勞民為可危故天應(yīng)之災(zāi)為可懼甚矣乖氣之能致異也魯之宣公以篡得國故屈巳以事齊今又勞民以會齊而伐萊天何義乎公既告至而國內(nèi)大旱庸非嗟怨之氣上感于天而致之乎春秋書伐書至于上以著宣公之罪繼書大旱于下以見天道之應(yīng)不可誣也嘗謂善惡之事作于下而災(zāi)祥之應(yīng)見于上此天人相與之至理也是故僖公以務(wù)農(nóng)重谷為事而三時之不雨不足以為其害莊公以峻宇雕墻為務(wù)而一時之不雨即可以為之憂天之于人各以類應(yīng)其可忽哉今宣公之得國既獲罪于天矣況于即位以來煩其兵役瀆其交際虗內(nèi)事外而不恤其民乎則天降之災(zāi)宜矣齊為不道狡焉思啟封疆故為伐萊之舉其所以召兵于魯者恃其有援立之私恩也宣自會于平州以后奴役于齊非一日矣今又動魯國之眾往為之役以伐無罪之萊外結(jié)釁于遠人而賈怨于百姓則是行也寧不危哉幸而得歸反行飲至以告于先君之廟甚哉其怙惡也軍旅之后必有兇年蓋其愁嘆之聲怨憤之氣上徹于天而戾氣為之應(yīng)乎是故伐萊方至旱暵巳作旱而曰大必至于滌滌山川而不可沮非真僖文不雨之北也春秋以大旱書者抑旱而不雩耶是無憂國恤民之心也雩而不雨耶是見棄于天矣宣公造惡不悛而流毒于其國若是哉圣人比而書之所以哀魯國之民也雖然宣之虐用其民不特此也伐莒取向伐邾取繹改助法而用稅非一事矣天之示變亦不特此也螽之見經(jīng)者三饑之見經(jīng)者二至于大水蝝生亦非一端矣春秋備書于經(jīng)然則為君而不仁不義者亦可警矣故曰天災(zāi)流行必不于有道之國豈不信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