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人簡介】

林逋（968-1028）字君復，浙江錢塘人。他長期隱居西湖孤山，寄情山水，逍遙自在，終生不仕，也不婚娶，無子，愛好種梅養(yǎng)鶴，世稱“梅妻鶴子”。為人孤高清傲，善繪畫，喜作詩，然作詩隨就隨棄、從不留存。宋仁宗賜謚號“和靖先生”。存詞3首，后人輯有《林和靖先生詩集》。

點絳唇（金谷年年）

金谷年年，亂生春色誰為主？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

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王孫①去。萋萋無數(shù)，南北東西路。

【注釋】

①王孫：本指貴族公子，常用來指代遠游之人。

【賞析】

林逋的《點絳唇》是詠草詞中的佳作。詞中文字清麗，意境幽遠，詞人借詠春草抒發(fā)傷春的惆悵，寓情于景，寄托了綿綿離愁。

“金谷”指金谷園，是西晉巨富石崇在洛陽建造的奢華別墅，相傳“高百丈”，可“極目南天”。昔日石崇曾在金谷園中為征西大將軍王詡餞行，后來南朝文人江淹在《別賦》中有“送客金谷”之句，后世文人再用“金谷”入詩詞時，常取其蘊含的送別之意。曾經繁華奢麗的金谷園，如今人去樓空，滿目凄涼，然而草木依舊逢春而生、年復一年。

“亂生春色誰為主？”“亂生”二字既描繪出金谷園風華不再、荒蕪凄楚的情狀，也道出詞人心中的離愁別恨。“誰為主”三字有明知故問，引起讀者重視之意，此時荒園早已無主，抒發(fā)了世事無常、人生滄桑的感嘆。

“余花落處，滿地和煙雨。”綿綿煙雨中，春色凋零，曾經燦爛灼灼的花朵從枝頭墜落，飄逝而去。這滿目煙雨，加深了詞人的惆悵情懷。金谷的主人石崇有個名為綠珠的愛妾，為石崇墜樓而死。唐代詩人杜牧《金谷園》詩中有“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之句，林逋詞中的“余花”二字情調哀傷，令人不禁感懷紅顏薄命，春色易逝，人生變幻無常。

折柳相贈是古詩詞中經典送別場景，且常發(fā)生在長亭，因此“長亭”這一意象也就蘊含了惜別之意，古人有“送君十里長亭，折枝灞橋垂柳”之語。“又是離歌，一闋長亭暮。”過片兩句逗出離情：夕陽西下，暮色中的長亭被離愁縈繞，將離之人又唱一曲離歌，還是不忍分離。

結尾三句將離情進一步渲染。“王孫去”，親友漸行漸遠，送別者心中難免有“不要一去不歸”的祈愿。宋代梅堯臣《蘇幕遮》詞中也曾云“堪怨王孫，不記歸期早”。“萋萋無數(shù)，南北東西路。”這兩句寫人已遠去，惟見無邊無涯的春草鋪滿四方道路。“萋萋”二字，既寫芳草之貌，也狀詞人心境。詞人胸中的離情，就像這蔓延而去的芳草，綿延無際。

這首婉約詞可謂詠草的杰作。在林逋筆下，無情的芳草被作了擬人化處理，擁有了人的情感，詠物與抒情同時展開，濃郁的離愁被寄托在了春草之中。

【大師導讀】

林逋的《點絳唇》為詞中詠草的杰作，詞境極冷絕凄楚，與歐陽修的《少年游》，梅堯臣的《蘇幕遮》，都為詠春草的絕唱。

——薛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