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實錄閩海關系史料五
熹宗實錄
(泰昌元年十二月)癸亥,升太仆寺添注少卿商周祚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
(天啟元年四月)己丑,倭船入福建彭湖地方,官兵擒斬賊首黃十二等于虎井嶼;撫臣王士昌具疏上聞。
(十一月戊午),新設福建泉南游擊,裁浯彭游欽總為名色把總,仍改浯彭游為浯銅游——從巡按御史鄭宗周之議也。先是,閩海置將,北路駐福寧、中路駐興化、南路駐漳州。泉郡陸兵有新舊兩營,原額八百七十員名;水兵有浯嶼、浯彭、沖鋒三寨游,兵船計七十九只。緣未有專將,乃以水兵隸南路、陸兵隸中路,事體不便。至是,始設游擊于中左所,以兩營、三寨隸之。
(天啟二年三月丙午),先是,兩廣總督陳邦瞻疏稱:『閩、廣之間,海寇林辛老等嘯聚萬計,屯據東番之地;占候風汛,揚帆入犯:沿海數千里,無不受害。我兵積弱,但能連〈舟宗〉自固;以商舶為餌,聽其飽所欲而去。近雖增兵置戍,未足破敵;宜于惠、潮加募五百,以資戰守。廣西設有總兵,雖號「征蠻將軍」,而兵止五百;高坐會城,無所事事。莫若移至南、太要害之地,而罷南太參將,并以其眾隸之;凡南寧、太平、上思之兵皆聽調發,潯、梧、思、柳、慶三參將并屬節制:則聲勢聯絡,隱然有虎豹在山之勢』。疏下部議。至是,掌兵部大學士孫承宗具覆,皆如議行。
(五月丙申朔),福建泉州添設游擊,御史鄭宗周議駐府城、蘇琰議駐圍頭鄉;部覆:『圍頭有海賊之患,在城有土賊之患;以郡城為駐札、以圍頭為汛地,始稱兩便』。報可。
(十二月戊寅),留新任徐州總兵張嘉策于福建,以都督僉事新銜管南路副總兵事;仍催福建總兵謝弘儀速赴新任,協剿紅夷。
(天啟三年正月壬辰朔),兵部尚書董漢儒覆御史陳保泰疏「禁召募、禁紅夷及保甲鄉兵事宜」言:『古者,民即為兵,地自為守;未有強虜在前,索兵數千里外者,則已事之失策也。名色奸弁借勤王之名,集不逞之眾動至千百,釀亂啟釁;當行各處撫、按:但有托言募兵者即系奸偽,立梟正法。已合徒眾,即曉諭解散。臣部除科目外,更不給札以生事端。若紅毛番筑城作梗,悉由奸民引誘;但擒通番之盜則夷謀自奪,在撫臣相機制御耳。鄉兵聯絡父子、兄弟自捍室廬,勝客兵萬萬;但當倡以鄉紳,不應束以官法,使胥役攘臂其間,擾害不細。保甲嚴,則人各有生業,奸宄自無所藏。惟皇上以此二事殿最撫、按,撫、按以此二事殿最郡、邑,吏治飭而民生安,變故何從起哉』!上然之。
(戊申),兵部尚書董漢儒等覆「處置澳夷」言:『紅夷大銃,須夷人點放。臣以臺臣溫皋謨之言,復議停止,奉旨「依議」;猶令放銃夷人已經該省遣發,作速前來。仰見皇上知爾時夷人已在道,若示之疑,非所以服遠人之心也。今據督臣錄解二十四人,容臣部驗其技能果工于鑄煉、點放者,以一教十、以十教百,半發山海、半留京師,以收人、器相習之用。若夫彼中處置澳夷之法,則督臣胡應召已言之。彼雖夷性,服屬日久;若謂澳夷叵測,則紅毛番更叵測。棄久服屬之夷而使悍番,實逼處此;非計也。督臣為之聲援,彼寧不感激愿附!修筑雉堞,雖負固可虞;然已成者,似難責令遽毀。如督臣議,沿海者聽之以為外拒,附岸者禁之不使內窺;而緊要之著,尤在緝通夷之棍。從來夷狄生心,皆由內地奸徒勾引作祟。惟嚴為之防,不使為亡命之藪。衣食所需,稍通貿易;而私鬻禁物者,法無赦:倘亦治之以不治乎』!詔從之。
(乙卯),福建巡撫商周祚言:『紅夷自六月入我彭湖,專人求市,辭尚恭順;及見所請不允,突駕五舟犯我六敖。六敖逼近漳浦,勢甚岌岌。該道程再伊、副總兵張嘉策多方捍御,把總劉英用計沈其一艇、俘斬十余名,賊遂不敢復窺銅山,放舟外洋、拋泊舊浯嶼——此地離中左所僅一潮之水。中左所為同安、海澄門戶,洋商聚集于海澄,夷人久垂涎。又因奸民勾引,
蓄謀并力,遂犯中左;盤據內港,無日不搏戰。又登岸攻古浪嶼,燒洋商黃金、房屋、船只;已遂入泊圭嶼,直窺海澄。我兵內外夾攻,夷驚擾而逃。已復入廈門、入曾家澳,皆實時堵截,頗被官兵殺傷;進無所掠、退無所冀,于是遣人請罪,仍復求市。蓋夷雖無內地互市之例,而閩商給引販咬〈口留〉吧者原未嘗不與該夷交易;今許止遵舊例給發前引,原販彼地舊商仍往咬〈口留〉吧市販,不許在我內地另開互市之名。諭令速離彭湖,揚帆歸國。如彼必以候信為解,亦須退出海外別港以候;但不系我汛守之地,聽其擇便拋泊。惟嚴防要害、內固吾圉,仿北地清野之法,收斂人畜;伺其侵犯,或乘下艇、或誘登岸,以計擒之。如彼奉約無擾,我但治以不治』。詔兵部看議來說。
(二月丙子),升太仆卿南居益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福建。
(四月壬戌),巡撫福建右僉都御史商周祚以紅夷遵諭拆城徙舟報聞,命該部知之。按紅毛夷者乃西南和蘭國遠夷,從來不通中國;惟閩商每歲給引販大泥國及咬〈口留〉吧,該夷就彼地轉販。萬歷甲辰,有奸民潘秀賈大泥國勾引以來,據彭湖,求市中國;不許,第令仍舊于大泥貿易。嗣因途遠,商船去者絕少;即給領該澳文引者,或貪路近利多,陰販呂宋。夷滋怨望,疑呂宋之截留其賈船也,大發夷眾,先攻呂宋,復攻香山澳,俱為所敗,不敢歸國;遂流突閩海彭湖,城而據之——辭曰「自衛」,實為要挾求市之計。然此夷所恃巨艦大炮便于水而不便于陸,又其志不過貪漢財物耳。既要挾無所得,漸有悔心;
諸將懼禍者復以互市餌之,俾拆城遠徙,故弭耳聽命:實未嘗一大創之也。
(六月乙酉),巡撫福建候代商周祚奏言:『紅夷久據彭湖,臣行南路副總兵張嘉策節次禁諭,所約拆城徙舟及不許動內地一草一木者,今皆背之。犬羊之性,不可以常理測。臣姑差官赍牌責其背約,嚴行驅逐。如夷悍不聽命,順逆之情判于茲矣。惟有速修戰守之具以保萬全,或移會粵中出奇夾擊。但師行糧從,無餉則無兵。去年泉、漳及南澳增兵造船費餉累萬,皆布政使那借別項錢糧以應;近復加造大船、大銃,又檄該司借支一萬兩分發漳、泉二府。乃彼中道、府且以新兵枵腹亟請發帑,而司帑已告匱矣。臣與司道各官再加面議,惟布政司西庫貯有存積兵餉原備地方緩急,非奉明旨,不敢擅動;若以地方積貯之金錢供地方然眉之支用,知非皇上之所靳也』。上以紅夷久住,著巡撫官督率將吏設法撫諭驅逐,毋致生患。兵餉等項,聽便 宜行。
商周祚又言:『泉州府一錢會邪民倡亂,業行道府捕治首犯、解散余黨,地方旋已安堵』。得旨:『邪會倡亂,還著地方官加意禁戢』。
(八月丁亥),南京湖廣道御史游鳳翔奏:『臣,閩人也。閩自紅夷入犯,就彭湖筑城,脅我互市;及中左所登岸被我擒斬數十人,乃以講和愚我、以回帆拆城緩我。今將一年所矣,非惟船不回、城不拆,且來者日多,擒我洋船六百余,人日給米,令搬石砌筑禮拜寺于城中;進足以攻、退足以守,儼然一敵國矣。昔宋理宗時,蒙古以玉帶賂呂文德求置搉場于襄陽城外,文德許之;為請于朝,開搉場,外通互市、內筑堡壁。由是敵有所守,以遏南北之援,時出兵哨掠襄、樊城外。至度宗時,蒙古阿木駐馬虎頭山,曰:「若筑壘于此以斷宋餉道,襄陽可圖也』;遂城其地。未幾而襄陽失,東南半壁之天下遂不可支:此往事之明鑒也。今彭湖盈盈一水,去興化一日水程,去漳、泉二郡只四五十里;于此互市,而且因山為城、據海為池,可不為之寒心哉!且閩以漁船為利,往浙、往粵市溫、潮米谷,又知幾千萬石?今夷據中流,漁船不通,米價騰貴:可虞一也。漳、泉二府負海,居民專以給引通夷為生,往回道經彭湖;今格于紅夷,內不敢出、外不敢歸,無籍雄有力之徒不能坐而待斃,勢必以通屬夷者轉通紅夷,恐從此而內地皆盜:可虞二也。臣鄉自被倭殘破,收復之后,凡要害之處皆設武弁,欽依與名色相間碁置。今不知何故,自各道中軍以及名色把總盡改題為欽依,一省之內增至三十員;欽依則必增廩糧、柴馬,輿皁家丁所占役冒濫,又不知若干!至各道中軍但每月投文發放,無兵可練,安用此輩!名器太濫、供應太繁,勢必公私俱困:可虞三也』。
又言:『總兵徐一鳴冒矢石督戰中左所,副總兵張嘉策閉門自守,不肯應援;身不至海上,詭言紅夷恭順,欺罔舊撫。甚有言其通夷,必欲遷延以成互市——如呂文德受帶故事者。乞敕兵部議處』!疏下兵部。隨覆:『張嘉策先行革職,聽本處撫、按提問。縱敵觀望,不止一嘉策;彭湖、中左、浯嶼、銅山各處守汛失事將領,并為查勘。其占據情形,已奉明旨相機驅剿,必不容一日薦居為腹心之疾;是在撫臣督率而力行之。至于欽依把總濫名器、煩供應,臣部方欲遵舊制、請停止,無容更議也』。上是之。
巡撫福建右副都御史南居益疏劾『南路副將張嘉策蓄縮不堪,所當革任。閩海利害,惟閩人能諳;請乞于俞咨皋、陳文揚二人內推一人代之』。章下所司。
居益又言:『入境以來,有紅夷船六只見泊風柜仔,又有五舟自咬〈口留〉吧來,直入風柜仔——共十一只;所擄客商,仍舊輪撥修城。而后至之夷狀貌愈險,比前俛首受命之時局又變矣。又據千總陳士瑛稟稱:「蒙差同洋商黃合興二船往咬〈口留〉吧宣諭,至三角嶼遇夷船四只,稱咬〈口留〉吧王已往阿南國去,未得回文;又發夾板船五只直抵彭湖,要來互市 。黃合興力止不允,撥番七名將二船同夷船齊進大泥。瑛等謁大泥王,大泥酋稱:咬〈口留〉吧酋各處吊回夾板船,要往彭湖;若不允市,必動干戈」。蓋阿南即紅夷國,而咬〈口留〉吧、大泥皆番種,結連情形,昭然可睹。若是,則狡夷之反復,必不可以理諭;互市之要求,必不可以茍從。而彼方依大海波濤之險、挾巨銃堅船之利,盤據以筑城、勾連以內向;而我積衰之兵、不完之器,汪洋澎湃之中一彼一此,能操其必勝乎?雖然,羈縻之術已窮,天討之誅必加;申明大義、獎率三軍,就見在營寨之兵;聊為戰守之具。檄行各道將略抽水兵之精銳五千,列艦海上,以張渡彭湖聲討之勢;仍分布水陸之兵,連營信地,以為登岸豕突之防。第濱海數千里之長,額兵不及二萬;額餉僅三十二萬有奇,內又奉什一節省二萬二千零解充遼餉:奈何免捉襟露肘之虞?無已,于什一節省之數還其故物,以備軍需』。部覆如所請。
(九月壬辰),兵部覆福建巡撫南居益疏:『紅毛一種,前撫臣商唐祚殫心籌劃,業已俯首就降,指天說誓,自謂拆城遠徙;而何彭城之修筑如故?且據續到夷船露其要挾勾連之狀,則互市之詞詭而不可信矣。惟是夷性最黠,明則奪我商賈,而陰或購我奸人;既斷糴船、市舶于諸洋,將勾日本、大泥于近地:寧可向邇乎?但武備積弛,兵食難措。該撫欲嚴營寨以核軍實、列舟師以振軍聲,而又連營水陸以防沖突;祇因見在之兵馬為調度殊有非例征求,更請存本省節省庫銀以佐軍興,庶可不時調募:此亦撫臣不得已之極思也』。得旨:『紅夷狡詐,為患方深。巡撫官著督率將吏悉心防備,作速驅除。有不用命的,俱照軍法處治。其奸徒倚勢貽害地方,訪實重處。一切安攘事務,俱聽便宜行事。庫銀,準照前旨動支。該部知道』。
(十月)甲子,復除福建按察司副使蔡善繼于福建。
(天啟四年正月)壬申,御史崔其觀劾囗囗道副使程再伊聽張嘉策受紅夷三萬金,許澎湖互市。
(十月)己亥,福建官兵破走紅夷,搗其巢,獻俘(「熹宗舊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