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書名: 續(xù)明紀事本末作者名: 倪在田本章字數: 4993字更新時間: 2015-12-27 01:23:15
都督僉事胡上琛,自汀州急,走歸福京;語家人曰:『我世臣,義不可活』。其以毒草至,妻劉氏請偕。上琛喜,冠帶與死。
游擊張兆鳳、守備李國英,皆死。
里居及流寓者,主事劉之謙、中書舍人鄭羽儀、前處州知府汪宗明及其子載、前懷遠知縣江振鵬及子白龍、懷龍、前建陽知縣崔攀龍、贛州教諭黃廷柱、進士吳煌、舉人陳鼎、林說、林曾賓、林化、熊卓震、貢生元綸、齊巽、廩生張璇光、武舉人趙子京、布衣趙宗人、江豫、江復、李上林、陳揚言、趙卯,皆抗節(jié)死。
有徐英者,習賈;折節(jié)讀書。城陷,哭曹學佺尸,噴血數升;不食而死。
永福陷,給事中鄔正畿入水死。御史林逢經,自縊死。
長樂陷,在籍御史王恩及,飲毒死;妻李氏及子,殉之。
給事中林媚、知府劉永祚、知縣郁廷諫、總兵顧世臣,以興化陷,皆死。
大學士蔣德璟,知鄭芝龍無出兵志,自請巡關,相機督戰(zhàn)。至則朽甲敝兵,知不可為;遂謝病歸。博托逼泉州,德璟已絕粒死。
巡撫吳聞禮,自請守分水關。兵敗,走山寺,或勸之降;曰:『豈有堂堂巡撫畏死者乎』!復率鄉(xiāng)兵力戰(zhàn)死。
同安破,都督同知傅起耀合室死。
漳南道傅云龍、知府金麗澤、知縣涂世名,皆死。麗澤不知其籍,知漳州,廉靜有為;討叛賊廖淡修等,平之。博托兵至,與云龍、世名同日死。世名使其子常吉走;曰:『父在焉往』?遂俱死。仆黃錫、黃祥、王亨、蔣三,殉之。漳人素德世名,醵金返其櫬;言之有泣下者。其里人乃訛言世名固未死;其甥出其募金疏,皆鈐以漳州府印,字兼滿洲、漢文,朱色爛然;訛乃止。
詔安知縣田樹,拒賊死;時日情狀不可考。把總張?zhí)斐梢愿霸闹?,力?zhàn)死;時日亦難考,附之。
又,漳浦始陷,楊履園遺其門客書,為所首;吏責之曰:『少年醉酒矣,而妄言乎』?履園曰:『吾故侯之孫,未免有情,實不醉也;得死為幸』。乃殺之。年才二十四。
明年,諸生李大載,以私謁孝陵,被執(zhí)死。
漳浦再陷,知縣洪有文死之。
兵部尚書揭重熙被執(zhí)至崇安,令語之降;叱曰:『小子讀書,不識綱常為何物耶』?抵建寧,降臣某與有舊,俯揖不敢視;重熙戟手罵。在獄日,與門人慷慨賦詩,振衣冠拜高皇帝,祈速死。比死,雙瞳如生。仆戴貴、戴鳳,殉之。重熙知兵,精調度;其部雖摽掠,及死,人無不惜之。
先是,巡撫楊文忠被執(zhí)于崇安,亦抗節(jié)死。
兵備道倪懋熹在建寧,固有標兵千,鄭芝龍盡檄去之;懋熹出俸金募軍守。博托兵至,力戰(zhàn)不支,一軍盡沒,懋熹死之;從者十有七人。
提學道毛協恭,方以按試至。聞變痛哭,溺不得死;乃轉徙泉州、建寧間,將力疾趨崇安。為博托兵所執(zhí);厲聲曰:『若亦知毛提學乎?何必言』!乃被殺。妻周氏及其子女,躍水死。仆鄒良、王大節(jié),亦死。
建寧再陷,主事朱喬秀死之;文公之裔也。
大學士黃鳴駿在浦城,兵至,不屈被殺。
給事中鄭為虹方巡關,聞警亟返,已不可守;縱士民走。有議降者,為虹不可;獨坐城中。執(zhí)見博托,嘉其節(jié);使去發(fā),為虹曰:『負國不忠、辱先不孝,忠孝俱失,我何生為;寧以速死,發(fā)不可薙』!明日,責輸金;曰:『清白吏,何處得一錢』。浦城人欲代輸之;為虹曰:『民窮財盡,豈可為乎』!以刃筑之,噀血而罵;使牽出,大呼而起,奪刃自刺不殊,乃被殺。仆陳龍,殉之。
給事中黃大鵬被執(zhí)至龍游,眾皆伏,大鵬紅袍、紗帽植立于庭中。叩之,曰:『黃大鵬也』。使跪,即大罵;斷其舌,噀血詈之。浦城人與為虹共祠之。
同時,故巡撫揚廷清及李暄,皆死。浦城訓導王兆熊,入山寺中,不食死。劉景瑗,入泮池死。都督洪祖烈、千戶張萬明及其子都司翔鸞,皆死。
松溪陷,遺民真照時等死,劉萬囗亦死。
延平知府王士和,避亂入關,授司務。陳時政得失數千言,隆武帝嘉之,刊之以賜諸臣。召士和入對,擢主事;未逾月,知延平府。博托將至,士和召父老至,曰:『吾雖一月郡守,當與城亡;若宜速去,無使數萬生靈皆死也』。眾泣,士和亦泣。入語其友:『吾以書生擢二千石;不死,人且謂主上不知人』?;騽裰?,士和曰:『君子愛人以德,姑息何為』?從容正衣冠,縊死。延平之民,醵金斂之。
大學士傅冠,罷職居汪應龍家;其所取士也。應龍誑冠曰:『江隨言公于李成棟,必生得公』。冠曰:『死報國耳』。遽自縊;應龍抱之曰:『若此,如汪氏百口何』!舁致成棟。冠夜起入水,守者覺之。至石羊關,搶首欲死,復被阻。因于道中石馬,書被執(zhí)及拘苦狀;且托骸骨于汀州之士人。過周之藩墓,泣拜題詩而去。比見成棟,禮之如上賓;使去發(fā),曰:『自古有禿首宰相乎』?成棟曰:『公發(fā)已鮮,略加鈹剃,掩眾目耳』。冠大言:『若知吾鄉(xiāng)有文山乎?蓋斷頭宰相也』。成棟入廣東,其部李發(fā)待之如初。忽一日,曰:『將收公矣』!欣然而起,南面謝無狀;又北向,拜父母。索筆為詩,引頸就刃。無肯害之者,賞之亦不應;獨知府某家丁出殺冠。晝遽晦,悲風裂屋;汀人流涕。其仆葬之周之藩墓旁;首猶在市,恒于匣中發(fā)白光,示夢于獄卒。已,其子奉骸骨歸,乃合葬;竟體作黃金色。故衣二,棄墓旁;風雨經年,色并不變,人呼「相公衣」。君子謂冠短于才,而清操至節(jié),令人太息焉。
福清伯周之藩,護蹕汀州;五鼓,猶聞帝及后語。俄,努山將馬五奔而至,大呼肆殺。之藩挺身曰:『我即隆武皇帝也』。群射之,之藩奮斗,手殺數十人;矢中其喉,乃死。百戶閔時守麗正門力戰(zhàn),洞于矢而死。給事中熊緯,督二十余人力斗死。宮嬪某氏,以身翼隆武帝,奮力掣救;兵亂刃之,死。暴尸旬日,玉色瑩然。于是曲陽王盛渡、西河王盛囗〈氵全〉、松滋王演漢、西城王通簡,皆死。御史王國瀚及其子,死。郎中賴垓,亦死。諸生朱玨,朱大典孫也,有文武才,少年負望;亦赴水死。
尚書姜一洪,徒步追蹕至木榔庵;聞變,痛哭曰:『萬里間關,從朱氏也。今何望矣』!赴江而死。
汀州衛(wèi)人陳若水,亦以追扈;力竭,死。
主事楊衍期,以追扈不及,去為僧;子諸生來機,亦為僧。故兵部侍郎葉廷秀、故南京吏部主事成勇,皆以汀州變故,去為僧。故桐城知縣張利民,亦為僧。
其先,贛州賊犯汀之古田鎮(zhèn),巡撫張肯堂使把總林深、鄭雄、傅云麟以五百人援之。雄、深故健將,誓破賊,摧鋒直進。至觀音鋪,遇伏;左山右澗,將舍其巔,則峭不可上。裹創(chuàng)力戰(zhàn),賊燎山,飛走皆絕。雄、深戰(zhàn)歿,士卒死者三百十二人;惟云麟免。然是役也,賊亦懼官兵健,乃走歸;汀州獲全。
職方主事李魯,當甲申變后,上書張肯堂,言鄉(xiāng)兵慮即為內寇,宜使紳富結義者筑砦自守;從之。南都亡,屏居福圓山中。曾櫻薦之,上疏數千言,皆切直;籌兵事,尤多中。隆武帝嘉之。劾鄭芝龍盡撤守關兵;且言人情泮渙去國,當如避焚,別格任人以共大計。隆武帝以其斥芝龍,持未下。會上杭有寇警,魯言宜重兵駐汀州,聯絡閩、廣;擢職方主事,兼程赴之。謂周之藩曰:『駕且至,而上杭圍不解,奈何』?投檄賊壘,單騎說其酋張曰:『富貴至矣』!賊愕,魯曰:『天子旦夕之粵東,爾以其眾為扈衛(wèi),則禁旅矣;恩賞當出他人上?;洊|又富,因之食國祿、佩將印,豈非幸事乎』?眾諾,部勒之;乃入城,舉屯練。有丁甲者,棄其父而為他人子,獨非魯;魯罵之。俄,汀州陷,魯痛哭入山中。丁甲復偽言『拒令者誅,豈以李宦數莖發(fā)而易一城之命乎』?眾惑之,執(zhí)以獻。魯曰:『我自行志,何與若事!豈人人浴穢,不令我獨潔乎』?椎心大哭,血淚迸出;久之不續(xù),扼吭死矣。上杭人始悔之。
吳士楫,亦上杭人。將從軍于海上,為人所發(fā),被執(zhí)死。
畫網巾者,姓氏、里居不可知。往來邵武、光澤山中,仍明冠服。降將池鳳鳴執(zhí)之;知無他,摘其網巾,縱使去。乃使二仆畫巾于其額。及張自盛被擒,并俘之;畫網巾者痛責,王之綱殺其二仆以懼之。仆被捽,罵;且曰:『死,亦宜禮拜網巾者前』。欣然受戮。網巾者亦受戮于杉津。
大學士劉中藻,固守福安。城陷,被執(zhí)。除夕,飲金屑死。部將盧某、董世上、張先,皆死。舉人連邦琪、繆士坰、方德新、貢生郭維雍、陳瀚、幕友呂天貺,皆死之。中藻子諸生恩沛,被羈于浦城;曰:『父死節(jié),子可不繼志乎』?亦死。督師顏昌儒、侍郎趙士冕、守備崔雋及其姻吳維城,皆死于永春州。
隆武帝又褒黃土隘死事之臣元體忠、李德凡八人,其六人名氏不可知;附志之。
大學士曾櫻,居廈門。將陷,家人勸入舟;曰:『此一塊清靜土也,吾死之』。自縊而死。門人陳泰、阮文錫謀葬之;泰痛哭曰:『有吾在,子無然也。子出不返,則老父倚閭望;吾孤身,死則死耳。子孝于親、吾力于師,不亦可乎』?匍匐負櫻尸走三十里,赴其家眾而殯之。遂不食三日,死之。錫后為僧。
中提督崇明伯甘輝之被執(zhí)也,見余新跪,輝怒;蹴之曰:『我頭可斷,志不可屈也』!戟手罵不絕,遂遇害。諸將潘庚鍾、萬禮十數人皆死。
諸生王寅生、夏志宏、徐三峰,皆迎阮春雷軍,又為之檄下天長縣。及鄭師敗,寅生走鄉(xiāng)莊,酣飲悲歌,殺其妻子,短甲草履,持槍突騎走;追者莫及,不知所終。
張進亦鄭將,封忠匡伯。郭義、蔡祿叛入降,劫進;進佯許,稱疾不出。部將呂溫入泣曰:『進,海濱匹夫耳。受先帝恩封伯爵,藩主又委以土地之寄;失守已不容誅,況屈膝于人乎』!溫曰:『曷圖之』?進曰:『二賊用志深謀,泄則愈禍,為丈夫羞』。曰:『然則亡諸』?進曰:『惟爾義俠,吾布火藥于庭;使召兩賊入,以火焚之,吾與偕死』。祿、義入,心動,不復進;進曰:『天也!吾盡職耳』。冠帶揮從人出,自焚死。
其諸護發(fā)抗節(jié)及以僧自匿者,有若倪俊明、張若化、林蘭友、許瑾、林英、盧若膺、郭貞一、沈佺期、諸葛倬、許吉燝、黃維璟、林其昌、王忠孝、張正聲、陸昆亨、姚翼明、程應鐇、陳瑞龍、萬年英、謝元抃、任潁眉、齊價人、洪七峰、駱亦至、吳亦庵、劉玉龍、張瀛、葉后詔、涂伯業(yè)、李茂春、黃驤陛、黃寅陛,皆最著;而葉啟囗〈〈丷上豕下〉生〉、張灝,皆于臺灣亡后,旋卒(沈光文見前)。陳駿音以鄭亡,更遁廣東之韓江,卒。諸人雖不死,其心實為明;故書之(凡書為僧者準此)。
呈貢知縣黃卷,家鍾祥。聞北京陷,北向長號,不食死。
糧儲道參議王喬棟,治興國州。左良玉棄武昌走,闖賊驟至;城陷,喬棟死之。
蘄水教諭鄒允孝,為左兵所執(zhí),亦大罵死。
布政司參議劉佐、荊州僉事邱魁璞,皆遇兵死。
黃州諸生夏大武,為獻賊所執(zhí),強官之;見其所為,嘆曰:『何可無博浪一擊』!或告賊,立磔死。其家五十余人皆死。
湖廣總督洪淯鰲,負奇材。郝永忠等降,淯鰲說何騰蛟曰:『兵之異賊者,以畏法也。今摽掠,是猶賊耳』。眾瞋之;騰蛟曰:『此殆非百里才』?請于永歷帝,擢御史,監(jiān)諸軍。騰蛟卒,黔、滇道梗,淯鰲偕諸軍入西山,屯田固守。久之,聞永歷帝在安隆,間道上疏;言十三鎮(zhèn)公忠,今扼險觀隙;命總督諸軍。其后諸營降潰盡,或勸之降,不從;曰:『師亡與亡』。被執(zhí),不屈。臨刑之日,神色不變;眾忿之,投其尸于三峽中。
長沙知府周二南,請以千人偵賊于湘陰,指揮俞一鵬與偕。郝永忠拒射之,一軍皆死。
參謀吳愉被執(zhí),不屈死。子寧訥,痛父死,徒步號泣烈日中,覓其骸以歸;遂不食死。
舉人龍孔蒸,嘗拒獻賊令,不死;奉母避山中。黃朝宣掠之,與其友洪業(yè)嘉皆死。
及何騰蛟歿,長沙知縣鄭龍彩去為僧。長沙僉事趙廷璧及妻古氏、子燝、子婦馬氏,皆自縊死。
督師大學士何騰蛟在湘潭,惟親軍數十及馬蛟麟從。徐勇以驍騎五十倍道至,馬蛟麟遁走。騰蛟知不免,危坐室中;勇率其眾人,拜之。勇,故騰蛟部將也;因勸之降,不可,執(zhí)之去,復優(yōu)禮之;騰蛟卒不動,曰:『何惜一劍乎』?勇以其幼子、家眾在武昌(劉承允執(zhí)以獻),使取之,將以動騰蛟;往返再旬,騰蛟已絕粒至七日,不得死;勇嘆曰:『此忠義大臣,早全之可也』。遂被殺。將死,語僧某曰:『取一粒水飲我;是水自衡州來,猶君恩也』。騰蛟所居,井固無魚;騰蛟生,魚忽盈井,并皆五色。及騰蛟死,井魚亦空。
副總兵楊進喜,素驍勇。聞蛟麟遁,方理發(fā),大叫曰:『朝廷不惜爵祿養(yǎng)我輩,其意謂何?矧從何公而棄之乎』!約發(fā)不及,操刀以出,求騰蛟;七出七入,最后矢中其喉,自投橋下死。
副總兵吳學植,以長沙陷,屯軍湘、邵間,進攻湘鄉(xiāng)。格斗四、五日,被執(zhí);令去發(fā),不可。羅錦繡鞫之,學植立而呼曰:『大明天下垂三百年,若生中土誰豢養(yǎng)?父母葬誰家土?乃械義士乎』?因大叫,眥盡裂;引頭觸柱,流血被面,被殺于黃鵠磯。武昌民哭之。
總兵滿大壯,從章纊軍新墻,力戰(zhàn)有功。王進才棄湘陰走,大壯不能支,走長沙;尋入湘潭。及孔有德逼衡州,大壯使求救不得,以余兵力戰(zhàn),士卒死略盡。乃告纊曰:『公且去,為重來計。大壯為公力拒,不復見矣』。只身殿后,殺數十人;騎踣而死。
衡陽諸生夏汝弼,見天下亂,或歌、或笑;有語及時事者,反閉目不一應。湖南既沒,挈其家入九嶷,絕粒死。
總兵馬某,從李定國戰(zhàn)蒸水,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