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謂忠義,如今曰者也。裕祿亦盛言拳民敢戰,連敗夷,所擊斬過當,夷甚懼,至以客禮見紅燈照。紅燈照者,匪黨自謂不如,袨服利屣,皆十五六好女子也。
初敵兵攻西沽,聶士成棄不守,其鄉人移書責之,士成笑曰:“豈謂我怯耶?”遂連戰八里臺,陷陣而死。先是士成得旨剿拳匪,已而朝議大變,士成不自安,至以身殉,君子悲其志焉。士成死,馬玉昆代之。(六月)十三日(7月9日),以李鴻章為直隸總督,辭不至。
十五日(11日),以廷雍為直隸布政使,廷杰罷。杰不主義民故也,而雍謹事之。吳橋令勞乃宣、景州知州王兆騏請剿匪,無令蔓延,雍詆為悖謬,西北之民慘死者,至連村堡,血流有聲,而雍由此大用矣。拳匪之殺教民也,謂之二毛子,其實十九皆平民,而教民往往得他逸。
十六日(12日),殺張蔭桓於新疆。始蔭桓以康黨系刑部,太后盛怒,欲殺之,求救於英人,得戍邊。兵興,蔭桓上書總理衙門,言宜守約,載漪及剛毅惡之,為輩語以聞,太后亦恐其通俄,故死。
十八日(14日),馬玉昆敗於紫竹林,死者三千人,天津陷。裕祿走北倉,從者皆失,欲草奏無所得紙而罷。久之乃上聞,京師大震。彭述曰:“此漢奸張夷勢以相恫喝也。姜桂題殺夷兵萬,夷方蹙,行且求和矣。”不知桂題在山東,不得至天津也。
十九日(15日),貴州提督梅東益免官。東益剿拳匪滄州,而楊柳青當通道,匪遮擊,殺人尤多,東益大縱兵攻之,斬首虜三千馀人,河水盡赤,裕祿慈之,東益坐是罷。
二十一日(17日),以崇綺為戶部尚書。綺之再出也,與徐桐比而言廢立,以是得太后歡,恩眷與桐等。先是一老人謁載漪,自言有禁方,載漪視其書絕誕,謝之,老人辭去,曰:“異時事急,請東向呼者三,當至。”拳匪之始萌芽也,載漪置酒,召徐桐崇綺而告之,桐綺皆曰:“此殆天所以滅夷也!”呼之,則老人巳在門,一座大驚。遂入言之太后,太后幸頤和園,試其方盡驗。或曰老人大盜王覺一也。
二十二日(18日),有旨保護教士及各國商民,殺杉山彬克林德者議抵罪。大學士榮祿意也,王文韶附之。載漪大怒,不肯視事,太后強起之。
二十七日(23日),以余虎恩為喀什噶爾提督。虎恩貪而好色,多大言,納賄於榮祿,將三千人。虎恩故善董福祥,福祥之攻使館也,太后問之,曰:“五日必克。”巳而言不讎,虎恩與福祥論事榮祿前,語侵之,福祥欲殺虎恩,榮祿以身翼蔽之,乃免。
二十九日(25日),李秉衡至自江南,太后大喜,三召見寧壽宮,語移日。秉衡主戰,且言:“義民可用,當以兵法部勒之。”太后詰以李鴻章等公奏,秉衡言:“此張之洞入臣名耳,臣無與也。”太后聞天津敗,方旁皇,得秉衡言,乃決,遂命總統張春發陳澤霖萬本華夏辛酉四軍。
七月初三日(7月28日),殺許景澄袁昶,秉衡有力焉。榮祿微爭,太后笑,祿未起,太后曰:“若敢抗旨耶?”不許,天下冤之。刑部侍郎徐承煜監刑,色獨喜,昶笑謂承煜曰:“勉為之”,吾待公於地下矣:“景澄亦呼家人與言,皆陽陽如平時,顏色不變。”徐桐曰:“是死且有罪。”崇綺亦曰:“可以懲漢奸,令後無妄言者。”昶初召對,郎言拳匪當痛剿,退又兩上疏力爭,故尤為載漪所恨:景澄以使俄故,匪黨頗側目焉。徐桐與景澄有卻,至榜其名,戒門者不許通刺。
拳匪攻交民巷西什庫,既屢有殺傷,志不得逞。而教民亦合群自保,拳匪不敢前,乃曰於城外掠村民,謂之白蓮教,以與載勛。載勛請旨交刑部斬於市,前後死者男女百馀人,號呼就戮,哀不忍聞,皆愕然不知何以至此也。觀者數千人,莫不頓足嘆息,憐其冤。彭述獨曰:“此亂民也,不殺之,變且不測。”問之,則曰:飛刀嘗及其屋云。
初十日(8月4日),北倉失,裕祿走楊村。
十一日(5日),楊村又陷,裕祿自戕死,宋慶退蔡村。敵方得天津,畫地而守,兵久不出。一夕大至攻北倉,炸礮居陣前,更番迭擊,玉昆散萬金募死士,得三百人,薄而前,礮發而三百人者皆死。玉昆力戰三晝夜,會日入,天大雨,夷潛師出玉昆後,玉昆兵亂,夾擊盡破其軍,玉昆大敗,退至武清,不復能戰矣。榮祿以聞,太后泣,問計於左右,以新斬袁許,無敢言者。
十三日(7日),以李鴻章為全權大臣。時已停攻使館,使總理章京文瑞齋西瓜菽麥問遺之。英使竇納諾笑曰:“貴國以兵戎相見,朝報不至月馀矣,請為我致之。”瑞諾而出。美使康格為書報美,送總理衙門,不許,乃還之。而各國以書問使臣在亡,皆尼不達。議遣桂春陳夔龍送使臣至天津,使臣不欲行,覆書甚嫚。彭述請俟其出,張旗幟為疑兵,數百里皆滿,可以怵夷,聞者皆笑。
是日,李秉衡出祖師,請義和拳三千人以從,秉衡觀拜其長,人各持引魂幡、混天旗、雷火扇、陰陽瓶、九連套、如意鉤、火牌、飛劍,謂之“八寶”。當是時,義民大至,往往而聚者數十萬人,號為“禁旅”。大抵皆倚秉衡為名,秉衡亦羈糜之,取虛聲而已,驕恣實不能使也。
十四日(8日),蔡村失,宋慶走通州之于家圩。
十五日(9日),張春發萬本華夏辛酉敗於河西務,死者十四五,潞水為之不流。御史王廷相走渡河死。廷相故與會廉王龍文張李煜以秉衡奏入軍,兵敗皆脫身走。廷相諂附拳匪,比於連文沖鮑琪豹而闒茸過之。載瀾剛毅連名奏,廷相屬草焉,嘗上格天疏,請以大阿哥監國,尤好言用兵,秉衡信之,使總軍事,以走死。而鹿傅霖為請卹,優詔褒其忠。陳澤霖自武清移營,聞礮聲,一軍皆潰,秉衡走通州。
十六日(10日),太后議西幸,陰戒榮祿董福祥以兵從。計已定,或謬言秉衡軍大勝,所擊殺至數萬人,乃止。自北倉之敗,又圍攻使館,董福祥、余虎恩、武衛中軍、虎神營、神機營諸軍皆會,誓必破之以泄憤;而總理衙門又時致書異議款,欲以誤之。是日,載濂請斬王文韶,太后問榮祿曰:“文韶何致人言之多也?”榮祿曰:“文韶忠謹,歷事多,人言不足信也。”濂方主用拳匪,及城破,又請斬載漪,冀自解。
十七日(11日),李秉衡敗於武清之馬頭,通州失,秉衡死之,拳匪殺平民無算而歸。秉衡由丞尉起家,至開府,負清名三十年,及死而無人惜之者。通州已失,乃召宋慶馬玉昆守京師,駐南苑。是日,殺徐用儀立山聯元,仍以徐承煜監刑。用儀尸橫道二日,無收者。大阿哥之初立也,太后召其夙所寵信者謀於中,欲遂行內禪,山意不謂然,太后寢疏之,竟用以死,家貲累巨萬,盡沒入之。太后復出總大政,上居瀛臺,飲食不時通,采槿花而食,曰一醫案,宣示內外臣民,稱病篤。聯元內召,頗見親,因奏見言事畢,逡巡起,立太后前言曰:“皇上當保全。”語未終,太后罵曰:“皇上當保全,予不當保全耶?”元為人口吃,語塞而出,死所從來矣。榮祿方入對,知將殺用儀等,至殿門,與徐桐約俱請,桐曰:“吾嘗劾用儀,今豈肯為之請,且誅內奸以清朝列,何請為?”色甚厲。至前,太后袖出詔,祿頓首曰:“祖宗時不輕殺大臣,今誅之太驟,罪不明,臣亦見奕劻,奕劻言不可。”太后曰:“奕劻喜與他人事耶?為我謝奕劻,行將及若矣。”旬曰之內,連殺五大臣,詔辭忸怩,無左證。又欲殺奕劻王文韶廖壽恒那桐,會城破而免。
十八日(12日),御醫姚寶生下獄。載漪有私於寶生,寶生類璵之,欲殺以滅口。城破,與徐致靖龔照璵何隆簡黃思永席慶云皆逸出,其后致靖諸人皆詔釋,而寶生獨以太后旨斬昌平。寶生,昌平人也。是日,太后聞秉衡軍敗而哭,顧廷臣曰:“余母子無類矣,寧不能相捄耶?”廷臣愕眙,皆莫對。太后欲遣王文韶趙舒翹至使館乞和,文韶以老辭,舒翹曰:“臣資望淺,不如文韶,且臣拙於口,亦不能引故事而爭也。”榮祿曰:“不如與書觀其意。”遂道總理章京舒文持書往。書達,與文約,旦曰遣大臣來,以食時相見。及期,皆不敢出。時方攻使館,舒文至,董福祥欲殺之,稱有詔乃免。
十九日(13日),夷兵自通州踰時而至,董福祥戰於廣渠門,大敗。時曰莫北風急,礮聲震天,風雨皆止。
二十日(14日),黎明,城破,夷兵自廣渠朝陽東便三門入,駐郊壇,禁軍皆潰,城中無一兵。董福祥走出彰義門,縱兵大掠而西,軸重相屬於道,彭述方遍諭五城,謂我軍大捷,夷兵已退天津矣。福祥起降人,為大將,太后倚信之,寖驕不可制。榮祿嘗召諸將飲,福祥上坐,酒酣,福祥秦語字榮祿日仲華,榮祿默然不樂,罷酒。彭述嘗言福祥有威名,敢戰,夷人憚之,請大用。
是日,召見大學士六部九卿,無一至者。太后謂載瀾曰:“事至此,惟有走耳,若能為衛乎?”載瀾曰:“臣無兵,不能任此。”六趣軍機入問計,莫敢言。載漪請張白旂,榮祿曰:“姑寓書使館,請停戰,徐議和,宜見聽也。”太后曰:“速圖之,余母子性命視此矣!”皆失聲而出,已無所達書。拳匪在城中者尚數萬人,俄頃而盡,牆陰屋壁,掊視往往得紅巾。
二十一日(15日),天未明,太后乃青衣徒步涕泣而出,發不及簪,上素服及后隨之。至西華門外,上坐英年車,太后坐載瀾車,從者載漪溥儁奕劻善耆載勛載瀾載澤溥興溥倫剛毅趙舒翹英年,及內監李蓮英,太后夙所愛也,以立大阿哥進官一品。珍妃有寵於上,太后惡之,臨行推墮井死。瑾妃衣襜褕,走而出,遇載勛,始知上所在。諸官人皆委之而去,赴水死者數十人。其馀走出安定門,遇潰兵被劫,多散失。載瀾妻女皆亡,令萬本華大索之,竟不得。王公士民四出逃竄,城中火起,一夕數驚。京師盛時,居人殆四百萬,自拳匪暴軍之亂,劫盜乘之,鹵掠一室,無得免者。坊市蕭條,狐貍畫出,向之摩肩擊轂者,如行墟墓間矣。是日,駕出西直門,曰莫抵昌平貫市,上及太后不食已一曰矣。民或獻蜀黍,以手掬食之。太后泣,上亦泣。時天寒,求臥具不得,村婦以布被進,濯猶未乾。夜然豆萁,人相枕籍而臥。甘肅布政使岑春煊自昌平來見,太后對之痛哭。春煊故以勤王兵住察哈爾防俄,未至而國破。貫市李氏者,富商也,從取千金,易轎。昌平令斐敏中巳先遁,其後太后至西安,召案敏中,敏中自殺。
二十二日(16日),出居庸關,至岔道,兵不及二百人。延慶州知州秦奎良進膳,從官不得食,有怨言,奎良懼,太后慰遣之。是日,馬玉昆至。
二十三日(17日),太后易秦奎良轎,莫至懷來,縣令吳永供張甚辦,左右皆有饋遺。時塞外嚴寒,太后方御葛衣,永進衣裘,太后大喜,留一日,擢永知府。
二十四日(18日),奕匡稱病請留,許之。載漪謀欲殺奕匡,溥倫解之,乃止。
二十五日(19日),上及后皆易轎,駐懷來沙城。口北道鍾培進衣及被具。
二十六日(20日),至宣化雞鳴驛。霸昌道英瑞獻五千金,太后喜,拊勞甚至。
二十七日(21日),至宣化,知府李肇南獻千金。剛毅夙驕蹇,倨見肇南,肇南讓之,因召謁,劾毅誤國庇亂民,罪最大,太后不悅,肇南卒罷歸。宣化令陳本賂率蓮英六千金,代其位。是日,載濂載瀅桂春至。令百官赴行在。留三日,然後行。英年前驅,主置頓,李蓮英恃寵甚驕,所過供張多逾制,年頗裁抑之。蓮英愛幸,與於廢立,上入朝太后,蓮英踞坐不為起。嘗與太后博,同食飲,自徐桐榮祿皆附之。
(八月)初一日(8月25日),至懷安佐街。
初二日(26日),至懷安。命奕劻同京議和,許便宜行事。太后進入至懷來,取其子為質。
是日,崇綺死。綺,穆宗后父也。后與太后不相能,故太后惡綺,屏居
二十年,不復奉朝請。及立大阿哥,大后使榮祿起之,授書弘德殿。太后之再枋政也,綺建言廢立,以草示徐桐榮祿,桐祿善焉。綺推桐祿首衡,桐祿亦讓綺,久之不決。自是榮祿徐桐交薦之,遂起為傅。城破,走保定,使人聞道歸視其家,皆已死,遂自經。徐桐之死,在祟綺后遠甚。桐為人慘急陗深,欲盡殺諸言時務者。城破,桐不知,方坐翰林,以故事見屬官,屬官莫應。已而夷人欲誅首禍,以桐為詞,桐子承煜請桐白裁,桐猶豫,承煜引繩進之,桐不得已就縊,而詐言死於城破時。桐自名正學,每朝奏事,太后至改容禮之,及是而奸盡露矣。桐故與西寧辦事大臣豫師善,大阿哥之立,桐就豫師草詔焉。
仞三日(27日),至天鎮。天鎮令額令勝額不辦,自殺。
初四日(28日),至陽高。董福祥至。
是曰夷兵入宮,各公使提督皆住,從兵三千人。焚正陽門城樓,火光照數里。宮人內監留者,僅三十馀人,皆無所得食,日本遣兵守乾清門外,人日給薄粥數升。當是時,勤王兵在保定者數萬人,不敢復言戰。而上書白名忠義欲攻夷者,皆走竄山谷,彭述至棄其母而逃。日本執啟秀徐承煜囚之,為圈牢,窘辱備至。而怡親王溥靜至為奴,鞭撻而死。
初五日(29日),至大同聚樂。山西按察使升允至。升允先以陜兵勤王,與河南蔣尚鈞同護運道者也。
初六日(30日),至大同,留三日。以載漪為軍機大臣,載瀾為御前大臣。護軍練兵瑚圖理英山奪民馬,殺之以徇。然榮祿董福祥嘗大掠京師,太后不問也。又以需索殺內監張天喜。自吳永及大同令齊福田以餽獻得官,所過郡縣括民財,治供具,惟恐不及矣。賂遺左右,動至千金。潞安府知府許涵度,以拳黨厚賄李蓮英,得召見,擢冀寧道。潼關廳賂少,蓮英大怒,立言於太后,逮問之。而天喜獨死。
初八日(9月1日),以溥倫管理前鋒護軍練兵事。山西布政使李廷簫至,進銀十萬兩。趣百官赴行在。時潰兵皆起為盜,道不通。京西數百里之間,炊煙幾絕,麥苗委地,昆岡以告,得旨報聞而已。
初十日(3日),至懷仁。命榮祿徐桐昆岡崇綺崇禮裕德敬信溥善阿克丹那桐陳夔龍為留京辦事大臣。然夷方分地而守,無能過問者。竟夷兵去,不敢夜行,米至石萬錢,達官多賣漿自給。
十一日(4日),至山陰岱岳鎮。以敬信權步軍統領,不敢問事,盜賊亦時時竊發,無如何也。
是曰,奕劻還京師,以曰本兵為衛。
十二日(5日),至代州廣武。
十三日(6日),至代州陽明堡。太后過雁門,臨關門,北望凄然,意甚不樂。岑春煊進黃花,太后曰:“塞上早寒,得花遲,京師今盛矣。”泣下沾衣,顧左右取乳茶賜春煊,乃去。
十四日(7日),至崞縣原平。以榮祿為全權大臣,夷人拒不納。李鴻章之白日本歸也,失勢居蕭寺中,賓客皆引去。榮祿新用事,將五大軍,貴幸傾天下,大從車騎過之曰:“兩官方隙,君之所知也,即有變,吾不知死所矣!”因泣下。鴻章笑曰:“君何憂之甚也?太后方向君,君何慮?”祿曰:“太后春秋高,吾任重,禍之所集也。太后百歲后,吾寧能為魚肉耶?”鴻章良久乃言曰:“君何不早自為計,太后方盛時,君徐自引避,何求不得,安用涕泣乎?”祿領之,遂結歡而去。鴻章起督廣東,榮祿餞之,劇飲大歡,解貂裘而別。及鴻章以直隸總督內召,太后意不測,榮祿私報鴻章,鴻章謝病不行免,故德祿尤深。拳亂起,祿以武衛中軍攻使館,董福祥又祿所部也。夷人誅首禍,祿名在約中,乃求解於鴻章,鴻章出之,至其所以脫,事秘世不盡知也。祿內主拳匪附載漪,而外為激昂,稱七上書爭之不能得,頗揚言白解,世或多信之。
十五日(8日),至忻州。江蘇巡撫鹿傳霖至。以敬信為戶部尚書,裕德為兵部尚書,懷塔布為理藩院尚書,英年為都察院左都御史,桂春為戶部侍郎。
十六日(9日),至陽曲黃土寨。
十七日(10日),至太原,居巡撫署,帷幄器物甚設,比於宮中,高宗幸五臺時故物也,太后色喜。旅兵及岑春煊馬玉昆董福祥升允鹿傳霖兵至者七千馀人,散而為盜者十五六矣。會山西歲不登,米價騰躍,從兵不得食,時出劫掠,民苦之。陜甘總督陶模至行在,乃以模節制諸軍,亦不能禁也。
十八日(11日),命善耆回京察夷情,遺吳永至湖廣、刑部郎中俞啟元至江蘇徵餉。
二十日(13日),李鴻章劉坤一張之洞袁世凱連名劾載漪載瀾載勛剛毅英年趙舒翹庇拳匪。奏行而之洞中悔,請削街,然無及矣。太后之復出也,之洞懼禍,持兩端,名聲遠在坤一下。奏至,上呼載漪等嚴斥之,太后色不怡:久之,乃謂王文韶出草詔,自載漪以下得罪有差,然甚輕。太后猶不悅,謂文韶曰:“諸臣皆為國效忠,今以罪去之,他曰復誰肯盡力者?”文韶嘿然。文韶為人善越和承意,拳匪起,唯阿而已,未嘗敢言。上已出走,在道中顧謂文韶曰:“禍今急矣,不兩全,宗社為重乎?抑人臣為重?”文韶不對,上以載漪剛毅在,屏出之,卒問文韶,文韶躊躇有間,乃曰:“上所言固當,然外人方未有言,乃先自導之,如國體何?恐任事者寒心矣。”上不樂而起,其偷合白全,皆此類也。黨於榮祿,剛毅亦不甚惡之。閏八月初二日(9月25日),以鹿傳霖為軍機大臣。克林德賜祭一壇,命大學士昆岡往(祭,靈柩)歸國,又命戶部侍郎呂海寰①再致祭如儀,書至德,德人辭焉。杉山彬,令那桐往祭,予銀五千兩,日本亦拒之。杉山彬之死,日本書來徵其尸,以一日夜為期送使館,尸已殘失,無可歸,遂不答。自是日本不收我照會,英語謂之“哀的美敦”。及議和,乃受。
初三日(26日),山西巡撫毓賢免,以湖南布政使錫良代之。賢以能治盜,稍遠至山東巡撫。拳匪起平原,平原令蔣楷請按誅之,豎不許,以他事劾楷去,匪由是盛矣。已而徙山西,紅巾坐堂上,書殺夷人之在山西者。學政劉廷琛言賢喜事釀禍,啟秀持之,廷琛幾得罪。其後劉坤一張之洞亦合劾賢,太后怒,抵其奏於地。
是日,以陶模為兩廣總督,岑春煊為陜西巡撫,魏光燾為陜甘總督。
初五日(28日),黑龍江將軍壽山、盛京副都統晉昌罷。時山已前死。山初得詔書,計未決,求援於晉昌,昌力持戰議,許濟師,山亦以氣自負,思立功,且恃昌無恐。而梅蘭泡俄兵數千人,議假道齊齊哈爾城,護哈爾濱鐵道。山不許。而俄兵遽至,山軍突起掩擊之,斬獲數十人,又擊敗俄船。俄大怒,華人之在江北者,頗殺略之。愛琿副都統鳳翔渡江急擊俄兵,典軍來鶴懼深入無后援,麾軍退,大敗。七月初九日(8月3日),俄兵為華裝,自五道河潛渡,陷墨爾根。
八月初三日(8月27日),攻齊齊哈爾城,壽山自殺,副都統薩保以城降,而晉昌援師竟不至。初四日(28日)陷寧古塔。山之始挑釁也,幕僚山陰王煥上書切諫山,煥自知不免,乃亡去,山捕煥系吏,煥又從獄中上書,遂殺之。而朝廷方以國書致俄及英法德美日,皆藉口亂民非國家之意,欲以甘言緩夷兵,又陽以詔書戒壽山無生釁,而實陰嗾之。奉天將軍增祺白度軍單,欲毋戰,召五部侍郎清銳崇寬薩廉溥儁鍾靈及訥欽晉昌入計事。晉昌后至,厲聲曰:“敢違旨者罪之。”遂下令縱拳民大掠,殺俄護道兵,俄兵退海城東昌,連報大捷。巳而俄兵大至。
七月初五日(7月30日)攻遼陽,破之。十八日(8月12日)攻海城,又破之。琿春三姓營口牛莊蓋平熊岳相繼陷。八月三十日(9月23日)入吉林,而奉天(令遼寧沈陽)最後破,東三省盡入俄。其后晉昌以禍首論戍。晉昌者,上書請斬譚嗣同等詒谷之兄也。昌所奏,多依物怪傅會之,皆受詒谷旨。
初七日(30日),以善耆為宗人府右宗正,溥倫為左宗人。
初八日(10月1日),幸陜西,上不欲行,怒謂載漪載勛曰:“朕倉卒出走,徒以太后之故耳,豈吝一死耶?太后今已至太原,宜無慮矣。若屬善侍太后,朕當歸京師,竟議約,以冀大難之早平也。”太后不許,力持之,無敢諫者。奕劻李鴻章昆岡劉坤一袁世凱皆請回鑾,不聽。北倉之敗,李鴻①朝鮮之役,指甲午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