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舊有祠,在學宮右。后因異議者遷師像于旭山韓公祠內。謐往謁祠,見二像并存于一室:王公有祭而無祠;韓公有祠而無祭。其室且卑陋。訪祠西有鄉約所,前有堂三間,后有閣一座,規模頗勝。乃置師像于堂而復其祭。韓公祠另為立祭。使原有祠者,因祠而舉祭;原有祭者,因祭而立祠。則兩祠之勢并峙,而各全其尊;報功之典同行,而咸盡其義矣。
三月,安遠縣知縣吳卜相請建王公報功祠。
安遠舊無師祠,百姓私立牌于小學,父老子弟相率饋奠,始伸歲臘之情。卜相見之,乃惕然曰:“此吾有司之責也。”乃具申舊院道謂:“前都御史陽明王公,功在天下,而安遠為用武之地;教在萬世,而虔州為首善之區。本縣正德年間中,有廣寇葉芳擁眾數千,肆行剽掠,民不聊生。自受本院撫剿以來,立籍當差,無異于土著之齊民;后生小子,不忘乎良知之口授。今詢輿情,擇縣西舊堤備所空處,堪以修建祠堂。本縣將日逐自理詞訟銀兩,買辦供費,庶財省而功倍,祀專而民悅?!奔尉付拍?。申據前提督軍門盧,俱如議行之。見今像貌森嚴,祠宇宏麗,申兵備僉事沈、提督軍門張,扁其堂曰“仰止”,門曰“報功祠”。烜為作記,立石紀事。
四月,瑞金縣知縣張景星請建王公報功祠。
按《虔南公移錄》,景星申稱:“正德初年,歲祲民饑,畬賊沖熾,民不聊生,逃亡過半。賴提督軍門王公剪除兇惡,宣布德威,發粟賑饑,逃民復業。感恩思德,欲報無酎。今有耆民蘇等愿自助財鳩工,拓鄉校右,以崇祠像;李珩祿愿自助早田八十畝,以承春秋尸祝?!眱L事沈謐嘉獎之,申照軍門,張烜嚴立規制,題曰“報功”,立石紀事。
六月,崇義縣知縣王廷耀重修陽明王公祠。
崇義縣在上猶、大庾、南康之中,相距各三百余里,師所奏建也。數十年來,居民井落,草木茂密,生聚繁衍。百姓追思功德,家設像以致奠祝。至是,廷耀請于前軍門盧會民,建師祠于儒學東隅。盧從之。僉事沈謐、巡縣廷耀,請新舊制。謐為增其未備,設制定祀如信豐諸縣,立石紀事。
九月,太仆少卿呂懷、巡按御史成守節改建陽明祠于瑯琊山。
山去城五里。舊有祠在豐樂亭右,湫隘不容俎豆。茲改建紫薇泉上。是年,畿謁師祠,與懷、戚賢等數十人大會于祠下。十月,洪自寧國與貢安國謁師祠,見同門高年,猶有能道師教人初人之功者。
三十三年甲寅,巡按直隸監察御史閭東、寧國知府劉起宗建水西書院,祀先生。
水西在涇縣、大溪之西,有上中下三寺。初與諸生會集,寓于各寺方丈。既而諸生日眾,僧舍不能容,乃筑室于上寺之隙地,以備講肆。又不足,提學御史黃洪毗與知府劉起宗創議建精舍于上寺右。未就,巡按御史閭東、提學御史趙鏜繼至。起宗復申議。于是屬知縣邱時庸恢弘其制,督成之。邑之士民好義者,競來相役。南陵縣有寡婦陳氏,曹按妻也,遣其子廷武輸田八十畝有奇,以廩餼來學。于時書院館谷具備,遂成一名區云。起宗禮聘洪、畿間年至會。
三十四年乙卯,歐陽德改建天真仰止祠。
德揭天真祠曰:“據師二詩,石門、蒼峽、龜疇、胥海皆上院之景,吾師神明所依也。今祠建山麓,恐不足以安師靈?!边m其徒御史胡宗憲、提學副使阮鶚,俱有事吾浙,即責其改建祠于其上院,扁其額曰“仰止”。江西提學副使王宗沐訪南康生祠,塑師像,遣生員徐應隆迎至新祠,為有司公祭,下祠塑師燕居像,為門人私祭。鄒守益撰《天真仰止祠記》。記曰:“嘉靖丙辰,錢子德洪聚青原、連山之間,議葺《陽明先生年譜》,且曰:‘仰止之祠,規模聳舊觀矣,宜早至一記之。’未果趨也。乃具顛末以告。天真書院本天真、天龍、凈明三寺地。歲庚寅,同門王子臣、薛子侃、王子畿暨德洪建書院,以祀先生新建伯。中為祠堂,后為文明閣、藏書室、望海亭,左為嘉會堂、游藝所、傳經樓,右為明德堂、日新館,傍為翼室。置田以供春秋祭祀。歲甲寅,今總制司馬梅林胡公宗憲按浙,今中丞阮公鶚視學,謀于同門黃子弘綱、主事陳子宗虞,改祠于天真上院,距書院半里許。以薛子侃、歐陽子德、王子臣附,俱有事師祠也。左為敘勛堂,右為齋堂,后崖為云泉樓,前為祠門。門之左通慈云嶺,磴道橫亙若虹。立石牌坊于嶺上,題曰‘仰止’。下接書院,百步一亭,曰‘見疇’,曰‘瀉云’,曰‘環?!?。右拓基為凈香庵,以居守僧。外為大門,合而題之曰‘陽明先生祠’。門外半壁池??绯囟鴺蛟弧窃茦颉?。外即龜田亭。其上曰‘太極’云。歲丁已春,總制胡公平海夷而歸,思敷文教以戢武士,命同門杭二守、唐堯臣重刻先生《文錄》、《傳習錄》于書院,以嘉惠諸生。重修祠宇,加丹堙泉石之勝,辟凝霞、玄陽之洞,梯上真,躡蟾窟,經蒼峽,采十真以臨四眺,湘煙越嶠,縱足萬狀,窮島怒濤,坐收樽俎之間。四方游者愕然,以為造物千年所秘也。文明有象,先生嘗詠之。而一旦盡發于群公,鬼神其聽之矣。守益拜首而復曰:真之動以天也微矣,果疇而仰應,又疇而止之。先師之訓曰:‘有而未嘗有,是真有也;無而未嘗無,是真無也;見而未嘗見,是真見也?!锤矌熤迹躅佔又獛字畟鳌9势湓娫唬骸疅o聲無臭,而乾坤萬有基焉’,是無而未嘗無也。又曰:‘不離日用常行,而直造先天未畫焉’,是有而未嘗有也。無而未嘗無,故視聽言動于天則,欲罷而不能;有而未嘗有,故天則穆然,無方無體,欲從而末由。茲顏氏之所以為真見也。吾儕之服膺師訓久矣,飭勵事為,而未達行著習察之蘊,則倚于滯像,研精性命,而不屑人倫庶物之實;則倚于浚虛,自邇而遠,自卑而高,未免于歧也。而入門升堂,奚所仰而止乎!獨知一脈,天德所由立,而王道所由四達也。慎之為義,從心從真,不可人力加損。稍涉加損,便入人為而偽矣。古之人受命如舜,無憂如文,繼志述事如武王、周公,格帝饗廟,運天下于掌,舉由孝弟以達神明,無二涂轍。故曰: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掩如此,指真之動以天也。先師立艱履險,磨瑕去垢,從直諫遠謫,九死一生,沛然有悟于千圣相傳之訣。析支離于眾淆,融闕漏于二氏,獨揭良知以醒群夢。故惠流于窮民,威襲于巨寇,功昭于宗社,而教思垂于喜類。雖罹讒而遇娼,欲掩而彌章。身沒三十年矣,干戈倥傯中,表揚日力。此豈聲音笑貌可襲取哉?惟梅林子嘗學于金臺,至取師門學術勛烈相與研之。既令余姚,諳練淬勵,薦拜簡命,神謀鬼謀,出入千古,旁觀駭汗,而竟以成功,若于先師有默解者。繼自今督我同游暨于來學,駿奔詠歌,務盡齋明盛服之實。其望也若跂,其至也若休,將三千三百,盎然仁體,罔俾支離闕漏。雜之以古所稱忠信篤敬,參前倚衡,蠻貊無異于州里,省刑薄斂,親上死長,持挺于秦、楚。是發先師未展之秘,達為赤舄,隱為陋巷,俾圣代中和位育之休熙,光天化日之中,是謂仰止之真?!?
三十五年丙辰二月,提學御史趙鏜修建復初書院,祀先生。
書院在廣德州治。初鄒守益謫判廣德,創建書院,置贍田,以延四方來學。率其徒濮漢、施天爵過越,見師而還。復初之會,遂振不息。后漢、天爵出宦游,是會興復不常者二十年。至洪、畿主水西會,往來廣德,諸生張槐、黃中、李天秩等邀會五十人,過必與停驂信宿。是年,漢、天爵致政歸,知州莊士元、州判何光裕,申鏜復大修書院,設師位,以歲修祀事。
五月,湖廣兵備僉事沈寵建仰止祠于崇正書院,祀先生。
書院在蘄州麒麟山。寵與州守同門谷鐘秀建書院,以合州之選士,講授師學。是年,與鄉大夫顧問、顧闕,迎洪于水西。諸生鐘沂、史修等一百十人有奇,合會于立誠堂。寵率州守首舉祀事。屬洪撰《仰止祠記》。其略曰:“二三子,爾知天下有不因世而異,不以地而隔,不為形而拘者,非良知之謂乎?夫子于諸生,世異地隔形疏,而愿祠而祀之,尸而祝之,非以良知潛通于其間乎?昔舜、文之交也,世之相后,千有余歲;地之相去千有余里,揆其道則若合符節者,何也?為其良知同也。茍求其同,豈惟舜、文為然哉?赤子之心與大人同;夫婦之愚不肖與圣人同;蒸民之不識不知與帝則同。故考諸往圣而非古也;俟諸百世而非今也;無弗同也,無弗足也。故歷千載如一日焉,地不得而間也;通千萬人如一心焉,形不得而狗也。三代而降,世衰道微,而良知真體炯然不滅。故夫子一登其端,而吾人一觸其幾,恍然如出幽谷而睹天日。故諸生得之易而信之篤者,為良知同也。雖然,諸生今日得之若易,信之若篤矣,亦尚思其難而擬其信之若未至乎?昔者夫子之始倡是學也,天下非笑詆訾,幾不免于陷阱者屢矣。夫子憫人心之不覺也,忘其身之危困,積以誠心,稽以實得,見之行事。故天下之同好者,共起而以身承之,以政明之。故諸生之有今日,噫亦難矣!諸生今日之得若火燃泉達,能繼是無間,必信其燎原達海,以及于無窮,斯為真信也已。是在二三子圖之?!?
四十二年癸亥四月,先師年譜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