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朝 泰昌〗光宗后郭氏,順天人。萬歷二十九年,冊為皇太子妃,生皇一女。四十一年十一月丁未死,謚恭靖。四十八年九月,進謚恭靖端懿溫惠元妃。熹宗即位,上尊謚曰孝元昭懿哲惠莊仁合天弼圣貞皇后,遷葬慶陵,主礻付廟。后父初封博平伯進侯,既死,子振明襲。
王皇后者,熹宗生母也,順天人。初入東宮為選侍,萬歷三十四年十一月生熹宗,進才人。四十七年三月丁未死,謚昭蕭恭和章懿皇貴妃。熹宗即位,十一月上謚曰孝和恭獻溫穆徽慈諧天鞠圣皇太后,遷葬慶陵,祀奉先殿。封后父王升為新城伯,升卒,子國興襲,崇禎末殉難。
孝純皇太后,姓劉氏,海州人。后居河間,父應元,(一作應槐誤,應元號思槐。)母徐媼。初入太子宮,為淑女。萬歷三十八年十二月生莊烈愍皇帝,旋以細故失光宗意,被譴薨。既而光宗悔,恐神廟知之,戒掖庭勿復言,葬于西山。
愍皇帝封信王,進賢妃。天啟中,信王未之邸,嘗居勖勤宮,問近侍曰:“西山有田懿王墳乎?”曰:“有。”“其傍有劉娘娘墳乎?”曰:“有。”每密封金錢往祭焉。及即位,上尊謚曰孝純恭懿淑穆莊靜毗天毓圣皇太后,遷葬慶陵。而封后父瀛國公,母瀛國太夫人,稱太異數也。弟效祖和陽衛正千戶,封新樂伯,繼祖錦衣衛都指揮同知。侄文炳、文耀錦衣衛指揮同知,后皆加保傅,進都督。
上五歲失太后,問左右以遺像,莫能得。傅懿妃者,亦東宮淑女也,生皇六女、皇七女,進封懿妃。嘗與太后比宮居,自言宮人有相類者。雜指其眉睫及頰輔間,召太后母瀛國太夫人認之。時武英殿中書梁祝善形摩,瀛國太夫人同懿妃出宮人指示,揣以意,令仿佛為圖。圖成,敕具法駕鹵簿,由正陽門警而入,上親跪午門迎之。既入,懸像乾清宮,呼老宮婢及素侍太后者來前,使瞻視。或曰是,或曰否,上為之雨泣,兩宮皆泣。(原評曰:圣主痛心事偏摩寫瑣屑乃爾,猶記瀛國太夫人謝表有云:圣孝難窮,慈容不密。上揮涕慰勞,即以所圖四軸賜其一令供于家。
及國破,文炳率家人環哭于孝純像前,閉門自焚,凡死者四十二人。)乃加傳懿妃封號,賞賚太后家及承奉王裕民中書梁祝各有差。上既追念太后,且自以薄祜當憂勞,于加上太后尊號。時群臣奉冊寶以進,上以手拭淚,欷不能已。
故事生母忌日,不得設祭服青。十五年六月,上以太后故,欲追宣宗以來生繼七后,同建一廟,而祀太后于其末。乃御德政殿,召輔臣及禮部尚書林欲楫、侍郎蔣德景等議。上曰:“太廟制有九,皆一帝一后,祧廟亦然。今祧廟自德、懿、熙、仁四祖外,加以仁、宣、英、憲、孝五帝,凡九廟。而其廟已滿,且其制一帝一后,其繼后及生后七位仍不得入。即宮中奉先殿,亦一帝一后,雖嘉靖后有以繼后及生后入者,而前此七位尚無祭也。”上意在太后而特未顯言,德景曰:“奉先之后有奉慈殿,亦祀繼后及生后者。今雖廢,盍舉行焉。”上曰:“孝宗皇帝建奉慈而世廟廢之。然尚有弘孝、神霄、本恩諸殿,不止一奉慈也。”德景曰:“內廷規制,臣未之悉。但既有諸殿,則似隨在可奉祀者。”上曰:“太廟之禮,一帝一后,朕豈敢輕易。惟是奉先地廣,可以恢拓。朕欲將祧廟之主袷祀奉先,未審可否?”德景曰:“大袷之禮,在歲暮已行于太廟。今復欲以祧廟之主,并入奉先,終恐陋耳。”上曰:“奉先殿中,已現有繼后及生后七位主矣。”
德景曰:“此萬歷初始增入,非舊制也。”上曰:“然按故事,弘光初,別建奉慈以奉孝穆紀太后,而孝肅、孝惠亦并祀之。嘉靖中,遷三主礻付陵廟,罷奉慈之祭。至隆慶初,奉安、孝烈于景云殿,更其名曰奉孝,又奉孝恪于神霄殿。萬歷三年,即奉孝恪、孝烈于奉先,而弘孝神霄之祭又罷,此奉先附祀所由來也。
然以朕思之,奉先之祀,既有定禮,則諸殿沿革,歷世可驗。似不若別建一殿,以祀七后為較便。”德景曰:“善。”于是辟殿祀太后,而七后共之。崇禎十七年都城戒嚴,文炳、文耀入衛帝。時李邦華請太子南遷不得。及事急,上召文炳及駙馬都尉鞏永固使護行。文炳叩頭言:“外戚親臣不藏甲,臣等徒手安能護皇上搏賊?”皆相向哭。既而城陷,文炳、文耀闔門死。
李妃者,光宗選侍也。時宮中有兩李選侍,無所別,因以所居東西宮別之。
莊妃居東宮,稱東李。此居西宮稱西李,然西李最有寵。神宗初,以熹宗早失母,命西李母之,既而信王亦失母,仍以命西李。會西李生皇八女,遂改命東李母之。
皇八女即后稱皇八妹者也。光宗即位,妃與鄭貴妃同住乾清宮。時上諭封郭元妃為皇后,王才人為貴妃。又諭封李選侍為皇貴妃。及上不豫,召大臣入乾清宮,上御暖閣,憑幾諭曰:“李選侍夙保震器,撫育國本,宜速封。如是者再,署禮部事。”侍郎孫如游對曰:“今孝端、孝靖兩太后及元妃、才人大典未竣,俟四大禮舉后,行未晚也。既而上崩,選侍遂踞乾清宮。因挾制皇長子,邀封皇后。
傳言欲垂簾聽政。于是大學士劉一景、吏部尚書周嘉謨、都給事中楊漣、御史左光斗等力請移宮,而選侍始踉蹌移仁壽殿去,于是移宮之案興焉。熹宗即位,下詔曰:“朕昔幼沖,皇考選侍李氏,恃寵屢行,氣毆圣母,以致崩逝,使朕抱終天之恨。朕雖幼,未嘗忘也。皇考病篤,大臣進內問安,選侍威挾朕躬,使朕傳封皇后。復用手推朕,向大臣顏口傳。至今念及,尚合羞赧。朕因避李氏暫居慈慶宮。又令李進忠、劉遜等傳言,每日章奏文書,先呈選侍,方付朕覽,仍欲垂簾聽政。且欲處分御史所言選侍,他日必有武氏之禍者。朕思祖宗家法甚嚴,從來有此規制否?朕今奉養李氏于噦鸞宮,俱遵皇考遺愛,有此體恤。外廷誤聽李黨謠諑,實未識朕心之故也。其李進忠、田詔等,皆系盜庫首惡,自干憲法。
勿使渠魁賄囑當事,播弄脫罪。卿可傳示遵行,故諭。”
十二月復下詔曰:“朕沖齡登極,仰庇祖宗眷佑,內外清平。以為大小臣工,開誠布公,定無異議。不意外廷近來乃妄生謗語,輕聽偽傳,誠有如科臣楊漣所奏者。朕不得不再伸諭避宮始末,以釋群疑。九月初一日,皇考賓天,閣臣文武大臣科道等進宮,哭臨畢,請朝見朕躬,李選侍阻朕于暖閣。當時司禮監等官,設法請朕出見群臣,選侍許而復悔。及朕出暖閣,又使李進忠等請回。如此者至再至三。朕至乾清宮,丹陛大臣扈從前導,選侍又使李進忠等持朕衣不釋。若非司禮監奏請,朕前進不可,退又不能,此時顏面,存于何處。及至前宮門,選侍又差人數次著朕還宮,不令御文華殿。卿等親見,當時景象,安乎?危乎?當避宮乎?不當避宮乎?諸宮欲行庇護之謀,先藉安選侍為題目,使是非混淆,朝政不寧。輔臣義在體國,為朕分憂,何不代朕傳諭一言,屏息紛擾,君臣大義何在?
如初一日,朕躬視皇考入殮,選侍又阻朕于閣中,不令出入。及翼日,恭送皇考梓宮于仁智殿,選侍必欲朕朝見彼后,方許回慈慶宮,明是威挾朕躬垂簾聽政之意。朕蒙皇考命選侍任照管,亦不住彼宮,其飲膳衣服,皆系皇祖皇考所賜。選侍侮慢凌虐,朕晝涕泣。皇考自知其誤,親來勸朕,此其親疏,自有分別。(原評曰:西晉后多此等文字。)諸所行事,朕曾密諭閣臣,不令傳抄。若避宮不早,則爪牙成列,盈虛在手,朕亦不知何如矣。選侍因毆崩圣母,自知有罪,使宮眷王壽花等時來探視,不許朕與圣母下原任各宮娥說話,如有即捕去重處。朕之苦衷,外廷豈能盡知。今朕奉養選侍及皇八妹,俱從優厚,各官何以猜度過計,藉為口實。如異日選侍患病而逝,將用人以抵命乎?將歸咎于朕乎?豈不聞圣母之崩,由選侍之毆,可不問乎?邇來各官,不為圣母,只為選侍,失其輕重,理法何在?前日刑部執奏父母之恩如天地。履后土則思母德,戴皇天則思父仁。仁人孝子之用心,固宜如此。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朕不加封選侍,以慰圣母在天之靈。奉養選侍,敬遵皇考之意。該部亦可仰體朕心矣。大小臣工,惟知私于李黨,責備朕躬,不顧大義,姑不深究。卿等可傳諭大小臣工,務令和衷,各供乃職。毋得植黨背公,自生枝節,以取罪懲。故諭。”
天啟元年二月,上復諭曰:“賈繼春暗揭流毒,造言誣人,若黑夜行刺,使人莫防,朕本不深究。然自繼春出揭以來,引類彌天,爭端大起。大臣求去,小臣紛囂。威懼繼春,莫敢直言其非,朕皆隱忍。今繼春全不改省,乃昂然肆辨,目無君父。況選侍移宮以來,未嘗見繼春有疏,明其可否。卻借密揭為攖鱗逆耳之說,箝制朕躬,要名減罪。姑著照原揭回話。”閏二月又諭曰:“朕以沖年,皇考見背,仰體在天之靈,敬禮選侍。其移宮一事,大小臣工,連章奏請。始末情節,舉朝共知。獨賈繼春首倡邪說,捏造李選侍雉經皇八妹入井。播煽流言,誣詆朕躬。若不窮究分明,何以傳信天下后世?乃繼春奉旨回話,初則一揭朦朧,再則遮飾支吾。本欲逮訊,今自認風聞無影,顯自明肆誣捏,姑從輕削籍,永不敘用。”當是時,上方厭選侍移宮一案,尚無畸見。獨賈繼春有侍選自經皇八妹投井之說,以為當安選侍,故有是諭。而其既客魏用事,而上意遂變。
四年七月,詔封選妃為康妃。群小念移宮之名正,不足以殺諸賢。乃創為封疆一案,緹騎四出,大獄旁午。至五年九月,賈繼春召至,忠賢遂矯詔諭群臣曰:“先帝升遐,朕躬嗣服,父子承繼,正統相傳,臣子何得居功。至楊漣左光斗等,妄希定策,串通王安,倡為移宮之事,捏造垂簾等語。王安奸惡異常,乘機報怨。
內外交結,黨眾力強。不許康妃從容奉旨,而逼令瑯出宮。先帝體尚未寒,言猶在耳。漣等即有權勢,固亦人臣。乃棄禮忘君,犯上不道,至于如此。使非賈繼春等明揭于前,天牖朕心補封于后,將終始蒙蔽,恩禮有虧。即寸斬楊漣、左光斗,何救于事。況與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深盟固結,招權納賄。黨護熊廷弼,夥壞封疆。鐵案既定,猶貪其重賂,力為出脫。托汪文言內探消息,暗弄機關。遍樹私人,布滿津要。壞法亂紀,欺蔽朝廷。及汪文言事發,奸謀畢露。自知理屈,乃巧借他題,以掩其罪。信口裝誣,毫無影響。肺肝如見,欲蓋彌彰。
朕言念及此,深切痛恨。已將熊廷弼處決,傳首九邊。楊漣等雖追贓身死,而顧大章系同惡之人,即送法司從重擬罪。爰書既成,將諸奸罪狀,及守正諸臣向來疏揭,并近日屢次明旨,俱著史臣編輯成書,頒行天下。垂示將來,以昭朕孝思。
據事直書,毋得回護。使善惡邪正,炳如日星。而黨與不得借口文奸,飾非亂聽。
違者治以妖言惑眾之罪,特諭。”由此當難大起,而國運隨之,要其禍自移宮始。
先是熹宗初立時,值九月早寒霜甫下,而宮中李花齊開。咸以為選侍當封,相顧賀。而其后闖亦李姓,識者謂此草妖云。
東李妃,亦光宗選侍也。以別西李妃故曰東李。性簡重,寡言笑。名位素居西李前,而寵不能及。嘗奉光宗旨撫視皇五子,皇五子成立,入繼大統,選侍功居多。天啟元年二月,冊封莊妃。客魏用事,妃持正抵牾。凡宮中禮數,多被裁抑,妃不平。會忠賢同官徐應元為承奉正,當謁妃。傲慢不以禮,嘗在妃前笞宮使,鴟肆無忌。妃以負氣死。(原評曰:此時宮闈極饒氣節,如莊妃、裕妃、成妃輩比比皆是,豈亦東林過激耶。)先是皇五子在宮,每日起,拜天畢,退而謁母,選侍亦愛之。嘗夢黑龍蟠殿柱以告選侍,選侍私自喜,囑勿言。又所居東宮,后有井二,皇五子隨選侍過之,戲汲井,得金魚。汲次井,亦如之。至是泣曰,吾不能奉侍王矣。崇禎初,上念鞠育勞,加上妃封號。與其弟李成棟官,給四千頃。而應元以忠賢敗,發南京賜死。
選侍趙氏者,未有封號,與忠賢客氏不合。熹宗即位后,矯旨賜死。選侍聞命,出光宗所賜物列案上。沐浴,西向禮佛畢,痛哭自縊。客氏復矯旨用宮人禮葬,而斥其答應王亮等發鳳陽陵園。
〖熹宗朝 天啟〗懿安皇后,祥符人,張姓,太康伯張國紀女。天啟元年四月,冊為皇后。后性嚴正,數于上前以顛倒舊章為言,蓋指客魏也。客氏橫肆宮闈,后召至,欲繩以法。客魏大恨,遂于宮中播流言,謂后本孫二女,犯辟以女托之生員張國紀,張國紀女之,非己女也。罔上大不道,上亦疑之,幸其說不根,無左驗,乃已。
三年后有身,客魏盡逐宮人之異己者,而以其私人承應。后脅痛,假按摩陰傷之,竟損元子焉。時有匿名帖榜于宮門,列忠賢逆狀并及忠賢黨七十余人。忠賢怒,疑出國紀并被逐諸人所為。而逆黨邵輔忠、孫杰等欲因此興大獄,盡殺諸門戶。而借國紀以動搖中宮,事成則立魏良卿女為后。劉知選偵知之,首上疏參國紀,梁夢環繼之,禍且叵測,賴閣臣力救得免。熹宗大漸,后折逆奄謀,力與大臣傳遺命,定迎立事。愍帝立,上尊號曰懿安,居慈寧宮。時奄方叵測,左右窺伺者皆其黨。后豫戒信王勿食宮中食。
及即位,猶從戚畹家取櫝食進。至是,上見后,感激盡臣子之敬,乃召還戚臣張國紀于河北慰之。而論知選、夢環以謀危先帝中宮之罪。崇禎十四年,刑科給事中胡周鼎請上后徽號。時國用日匱,上恐舉大典多費,嘆曰:“吾之不能盡孝事,貧也!”或言周鼎有所授,已下理而頓釋之曰:“恐傷后心”后嘗語周后曰:“吾南中嘗有家可居。”又曰:“延儒誤皇叔。”因歷言延儒罔上事,周后間以聞。上怒詰周后所從來,周后以后對,遽已。十七年三月,都城陷。賊渠李巖者,中州人,知后賢,特覓后宮中護衛之,后自縊死。
裕妃張氏,有嚴性,不為客魏用,客魏惡之。會妃已有身,鋪宮膺冊妃禮畢,而遲久不乳。遂誣其有后言,矯旨閉禳道中。盡逐其內官及宮婢等,絕其飲食。
經數日,天雨,妃力疾匍匐啖檐溜死。乃復矯旨革妃封,如宮人例,焚其尸。愍帝嗣,始復妃位號,改葬如禮。
李成妃,順天人。天啟四年二月,生皇二女,封成妃。是日地大震,宮瓦皆墮。既而皇二女薨,妃失寵。會張皇后病,皇貴妃任氏以孕皇三子臨月,成妃仍當夕,上慰之。先是范氏慧妃者頗見幸,生悼懷太子,封皇貴妃,以忤客氏意被斥。妃與慧妃好,每見慧妃輒悵惋。至是侍上寢,從容為慧妃乞憐。(原評曰:事甚可感,此一段亦殊勝褚先生文。)客氏聞大怒曰:“彼欲樹兵向我耶。”遂矯旨革封,幽妃別宮,而逐內庫管理李謙于海子殺之。幸妃故鑒裕妃事,預蓄乾食藏瓴甓間,半月得不死,后乃斥為宮人而遷之乾西。崇禎元年,詔復妃封號并膳禮,且請居慈慶后宮,置供奉焉。熹宗六妃,惟王良妃,段純妃居東西兩宮。
任容妃即皇貴妃,生懷獻太子,不受禍。張裕妃以幽死。李成妃、范慧妃俱被斥。又有定嬪、襄嬪、恪嬪,皆禁居乾西。崇禎初,復加封,冊使宮中供養如法。
他有馮貴人,惡忠賢擅,嘗勸上罷內操。忠賢怒,矯旨謂貴人誹謗,賜死。胡貴人甫為上所幸,以非忠賢黨,恐見寵,乘上出郊日掩殺之。而報以貴人暴卒,上不問。
〖愍皇帝朝 崇禎〗莊烈皇后周姓,其先蘇州人,徙居大興。父奎以醫名,娶繼妻丁氏,生后。家貧能操作,顧性貞靜,居平不見齒。天啟中,選信王邸妃以后進。故事宮中凡選婚,每選一,必以二副者陪,升即中選,皇太后幕以青紗帕取金玉跳脫系其臂。不中則以年月帖子納淑女袖,而侑以銀幣遣還。時神宗劉昭妃,攝太后寶。而中宮之政,悉稟成于熹宗懿安后。懿安后疑后弱小,將及其次,昭妃力贊之曰:“今雖弱小,他日不長大耶。”因冊為信王妃。
上即位,立為皇后。以后父奎,為南城兵馬副指揮,進都督同知,既而封奎嘉定伯。后家本節嗇,而入典宮政,務減儉,裁宮中縻費,不為外家乞恩澤。即歲時大臣,命婦入朝賀,亦賞賚必以禮。時天下饑饉,府庫虛。上憂勞議節用,而后所行合上意,上甚敬之。初神廟以孝養故,設兩宮百戲,自宮中舊戲以及民間爨弄,無不備。至是悉裁革,而獨留舊戲承應。如所稱過錦戲者,仿佛古優伶供養,取時事諧謔,以備規諷。時旱蝗,中州賊大起,戲者作驅蝗及避賊狀。后見之,徐謂上曰:“有此耶。”因掩面泣,上亦泣,是日遂罷戲。(原評曰:后語只三字,而仁心、靜質、減言、嗇事種種圣德無一不見。)上薄于聲色,宮中不兼寵,惟田貴妃者頗愛之。妃見后稍倨,后每抑之以禮。會歲旦朝正妃當詣坤寧宮朝,適天寒雨雪,翟車止門外不即入,又不令傳免。久之,袁淑妃車至,時淑妃亦進為貴妃,即傳入相見,且故為好語謝之去。于是始傳妃車入,坐朝之,朝已遽下,無他言。妃大恨,面上泣訴。妃父教之上書,陽引愆而別為微詞挑之。
上在交泰殿與后語不合,上推后仆地。后憤不食,欲自戕。上尋悔,遣中使持貂ブ賜后,且問后起居,后勉為一餐。上傳旨令貴妃省愆,退居啟祥宮,三月不召。
既而后在永和門看花,請召妃,上不應。后遽令以車迎之,乃相見如初。后嚴正自處,而性最仁。母丁太夫人,入宮必先朝后,始行家人禮。后見母之朝己也,而泣欲太子為謝,左右力言不可,乃止。后聞寇漸棘,微言曰:“吾南中尚有一家居,蓋意在南遷也。”上問何從知之,后不語。后凡有所言,不欲盡,且不欲言,外多類此。先是宣懿康昭劉妃者,神宗妃也。萬歷六年立中宮時,隨冊為昭妃,于嬪嬙中最賢而有年。崇禎改元,上使之居慈寧宮,掌太后印,稱太妃。
周后之選,昭妃贊成之以是也。至是歲節,上必朝太妃,朝畢,坐而饗以茶。上甫就坐,忽欠申徐聞,太妃戒勿驚。命尚衣者覆以帔,左右皆植立,屏息以俟。有頃,上竟攝衣起,謝曰:“圣祖時,天下少事,宮中皆晏安,太妃所親見也。至兒子苦多著,(北人呼多為多著)實難枝梧。兩夜省文書,自謂年甫逾壯,尚可磨耗。不謂早困劣,在太妃前,昏然不自持一至此。”太妃泣,上歸,為后言,后亦泣。時上念寇衤固,茹蔬斷庖割,后見上體瘁,具酒肴為上解菜。上接瀛國夫人奏。瀛國夫人者,孝純太后母也。瀛國夜夢孝純歸,語上瘁而哭,言動舉止如平時。又云翼日有為解菜者,上勿卻也。上持奏入宮,見后解菜驚詢曰:“汝何以為此,豈亦有所聞耶?”曰:“無有。”“外人有導之者耶?”
曰:“無有。”因念先后慈,在冥冥尚保惜至此,后亦賢能感先后意,乃出奏示后再拜,舉箸相向哭,淚溢盤。
后生皇長子及長平、昭仁二公主。皇長子已冊立出閣讀書,昭仁主六歲未封,以居昭仁宮,故名。故事太子既出閣,非上命不朝后。偶上坐便殿,皇長子以后故來請朝,時案有急奏,則寇破河南報也。上嘆曰:“兒見母有幾而關我耶?今后竟入朝,勿問也。”十七年三月十七日,都城陷,上至宮曰:“事急矣。”后即于上前再拜,自經死。大兵定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