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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這邊崔尚書自為大計事,想得倪御史是先與崔尚書相得,后引入魏忠賢門下,他便待他差滿,著他備禮引見忠賢,竟轉了河南道御史,希圖總攬大計。若是忠賢不死,邪黨俱存,戊辰考察,不知弄到怎么樣哩。那呈秀一味只是要錢臉起,一單推了十三個武官。其時在朝諸官漸漸有看他不得的了。先是一位吏科都給事楊所修,他道:“這廝三綱絕了。背君上,向閹奴。不守母喪,卻貪富貴,況且前時不去,借口大工,如今還不去,難道又托言軍旅?我發他贓私,他憑著冰山的勢,還來強辨,我只趕他回去終制。這是天理、人情說不去的。光上了一個本,他也頑著臉不采。”到了十月里,又有一位御史楊維垣道:“這廝罪惡貫盈,豈可逗留京堂!不若盡發他奸票,與他做一場,除得他去。不唯仕路肅清,卻也魏忠賢折了一翼。”便題一個本道:“朝野望治方殷,權臣欺擅久著,謹據實直糾,以贊圣明更始之政事。內參呈秀立志卑污、居身穢濁。上言大臣德政,律有明條,況在內臣。呈秀首逢之,而輦金鉆之者不止。一志充而嫁禍于李思誠。河南掌道舊規以素有品望,資俸深者補之,呈秀必欲越十余人用其腹心倪文煥,必侯文煥在役報滿,然后具題。又未幾推,其弟凝秀浙江總兵。曾有兄本兵于內,而弟握兵于外者乎?蓋廠臣倍呈秀,呈秀即借廠臣以行私,朝廷之官爵徒為呈秀充囊植黨之具。皇上之臣子,皆為呈秀所寵幸威制之人,天下事真有不忍言者。乞亟正兩觀之誅,或薄示三褫之典,即不然,聽之回里守制,庶不失桑榆之收。疏奏。”呈秀便也著人進去求救于忠賢。此時圣上新政,亦欲優容以全大臣之體。批道:“奏內諸臣,俱經先帝簡擢,維垣敢妄自輕詆。”隨即有一位工部主事陸澄源,也上疏劾他:“已晉司馬,仍兼左都,既竊兵柄,復涉紀綱,奪情為安,忍于無親。”又有一位御史賈繼春上疏劾他:“狐媚為生,狠貪成性。躐升司空,復兼總憲。晉階宮保以說事賣官,家累百萬,聚多娼而宣淫穢,知有官不知有母。三綱廢馳,人禽不辨。”連魏忠賢也劾在內了。此時忠賢自顧不暇還管得他來。圣上披覽奏章,見他罪惡多端,準令回籍守制。這邊禮科參對朱墨卷子,又自參了崔鐸,要行革退舉人,嚴勘情弊,還要連累了許多內外簾的官員。圣旨準令覆試,似辨真偽。此時呈秀心緒慌忙,也不暇辭魏忠賢與李永貞。這邊相厚的,也只勉意思送些贐禮。他自先顧下幾輛騾車,先把細軟與銀兩載回,后邊見攻擊得緊,恐怕留住京師聽勘,忙忙的要問,便把帶不盡的銀子盡行埋藏在土內,金銀酒器緞疋衣服四五十箱俱都鎖了,僉上封皮,著十余個的當家人看守。自己挈了夫人與這一班侍妾出京。

一朝已失相公威,頹馬長途落莫歸。

恨滿兩蛾消淺黛,愁深雙淚濕征衣。

依依送別唯衰柳,隱隱追陪有落暉。

卻憶年時離京邸,幾多朱紫拜旌旗。

出得宅子,只見青鴉鴉一簇人,來繞住崔尚書的轎子。崔尚書只道是那邊官員差來相送的,誰知卻是倒贓的。這邊拉住一個管家,道:“事既不成,還我錢去罷,終不然白收我的。”那邊幾個扯住一個公子,道:“既不做兵部了,還我銀子,待我另尋人。”這崔尚書看了,只做不看見,不聽得,催著車馬直走。不料走到城門口,管門太監又攔住詐錢哩。這邊這些人卻又趕上鬧吵不過,只得應承他,到家里還他銀子。崔尚書一路行色蕭條,卻也虧得這干人伴送到家里。不數日,也還不曾打發得人散,早又報了削籍。京中有人回來說:“那魏忠賢也撥在白虎殿管喪事。”雖未脫廠印的權柄,卻也有人紛紛譏刺,本上都帶個爪兒,自己也立腳不住。這正是:

橫空明麗日,頃刻化冰山。

畢竟此后崔呈秀與魏忠賢如何結局,且聽下回分解。

名利升沉,倏忽如秋云之聚散。識透這回文字,則崔、魏富貴都是呂公枕兒內的乾坤。

第三十四回 應風云群賢建白 迅雷霆大憝克清

當寧有神堯,夔龍在百僚。

四兇隨斥逐,兩觀就夷梟。

霜簡如霆厲,冰山似水消。

太平應有象,擊壤進歌謠。

自古說神圣之君無如堯舜。當時有四個人,一個共工,一個歡兜,一個鯀,一個三苗。堯之時都優容著他,到舜時方行流躥。當時堯豈不能誅他。急則變生,且一連除幾個大臣,恐傷元和,舜又豈不能容他,久則勢成,若再濡滯,后必難制。若先優容以俟其化,后誅殛以正其奸,仁武并用,合堯舜為一人。則今圣上之處忠賢是也。

話說忠賢自見楊御史劾了崔呈秀,自知也必竟要輪到自身上,便向徐應元處求救,閣臣處請托。只打聽圣上的喜怒,及看本時的議論,便要徐應元乘勢兒襯扶著,替他解救。這邊閣臣票擬本章,便也求他解釋。到此田地,把忠賢平日威風不知都那里去了。反有那不識世務的江西官員,還上本來請建祠。他流水的上一個本說:“久深建祠之愧,情愿把這一項錢糧助了遼餉。”圣上便準了他的本,批道:“凡各省有未興工的,都行停止,錢糧俱助遼餉。”也還把一個謙退的光景與他。不期工部有一個陸主事,道:“擒賊須擒王,怎拾卻魏忠賢,單攻崔呈秀?”竟上一個本,開陳四款,直指時事。第一款是“正士習”,說臺省不聞廷諫,惟以稱功頌德為事。第二款是“糾奸邪”,說崔呈秀安忍無親。第三款是“安民生”,說宜罷立枷之法,緝事專歸五城。第四款是“足國用”,說省事不若省官,今各處俱建生祠,是以有用之財,靡無用之役。圣上看了,明知他說得是,但因先帝升遐未久,不要處得魏忠賢太驟了,因此在他本上批道:“陸澄源新進小臣,出位多言,本當重處,姑不究。”

不只一日,又有個御史賈繼春上本論他了。那本更說得利害。一曰“保圣躬”,道是食息起居之際,時存睥睨非意之防,深闈邃密之中,亦懷跬步弗緩之念。一曰“正疏體”,道是善則歸君,歸重廠臣,已堪食不下咽。章稱上公,更為語不擇音。一曰“重爵祿”,道是黃口孺子,不應坐膺侯封。一曰“敦名義”,道假子親父之稱,何以施面目于人間。一曰“課職業”,道是門戶封畛不可不破,奈何不問枉直,以憑空混號為飾怒之題。一曰“罷祠賞”,道是生祠廣建,笑柄千秋,撤以還官,芳徽后世。一曰“開言路”,道是高墉可射,不當袖手旁觀。一曰“矜廢臣”,道是先帝創懲頗僻,原非阻其自新。這八事竟自把魏忠賢一生所為都說遍了。

又有個主事錢元愨,直將古來大奸大惡比擬著他,道:“稱功頌德遍天下,幾如王莽之妄行符命;列爵之等畀于乳臭,幾如梁冀之一門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幾如王衍之狡兔三窟;輿珍輦寶,藏積肅寧,幾如董卓之郿塢自固;動輒傳旨,鉗封百僚,如趙高之指鹿為馬;誅鋤士類,傷殘元氣,幾如節甫之鉤黨連眾;陰養死士,陳兵自衛,幾如桓溫之復壁置人;廣開告訐,道路側目,幾如則天之羅織忠良。乞貸以不死,勒歸私第,魏良卿等速令解組歸紳。以告訐獲賞之張體乾、夫頭乘轎之張凌云、委官開掍之陳大同、長兒田爾耕、契友白太始、龔翼朋等,或行誅戮,或行斥放。”此時忠賢見款款皆真,疏疏越狠。一班黨羽如吳淳夫、李夔龍、田吉、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楊寰、孫云鸞,凡掛彈章,都來上本告病乞休,自陳不職求罷。圣上都準于回藉。平日這些布置的人,一空看起自己遭人彈劾,也該辭了印。怕勢越失了,欲把這三個侄兒爵土讓了。從前枉用這許多心,終日把自家來怨暢一起,啼哭一起,一日是大半日睡覺。

這外邊誰肯放他,早是嘉興縣貢生錢嘉徵,又論他一本,狠狠的疏他十罪。說:“一曰‘并帝’,群臣上疏,必歸功廠臣,竟以忠賢上配先帝。二曰‘蔑后’,羅織皇親,幾危中宮。三曰‘弄兵’,廣招無籍,興建內操。四曰‘無君’,軍國重事,一手障天。五曰‘克剝’,新封三藩,不及福藩之一。忠賢封公,膏腴萬頃。六曰‘無圣’,敢以刀踞之余孽,擬配之俎豆。七曰‘濫爵’,公然襲上公之封,靦不知省。八曰‘掩邊功’,武臣出死力以捍圉,忠賢居樽俎以冒賞。九曰‘朘民’,一祠之費,不下五萬,豈士民之樂輸。十曰‘通關節’,帖出之文,復上賢書,自赍本至通政司上本。”時呂通政見他奏疏有些違式,不敢替他上,他就有本劾通政附權黨惡,逼得一個呂通政也就具本說:“本司職在封駁,即如忠賢盛時,監生陸萬齡疏,為忠賢建祠,李暎日比忠賢為周公,亦經臺閣豈立異于盛?而黨羽既衰。”將自己奏疏,并錢貢生兩個奏疏一齊封上。圣旨批說:“魏忠賢事體,廷臣自有公論,朕心亦有獨斷。青衿貢士,不諳規矩,本當重究,姑僥一遭。”又在呂通政本上批道:“陸萬齡、李暎日,故為諂附。陸萬齡法司究問,李暎日革去衣巾。其二人奏章,著封進上。”

此時弄得個貢生也來糾劾魏忠賢,怎不寒心?沒奈何,只得題了個老病不堪的本,辭了印。圣上就準他辭,著令私宅閑住。只得交盤了印務,辭了圣上,退居私宅。想起當日未遇時,要這缺何等艱難,今日辭之何等容易。當日當權,今日打事件,明日報緝獲。今日送本來看,明日來領票擬,何等熱鬧。到今日,連李、劉兩太監,因沒事也來得稀疏了。正是:

數年朱紫誤君恩,赫奕疑埒九五尊。

今日卻教褫逐去,暗塵蛛綱滿閑門。

他見局面已更,曉得封爵也不能固,又題一個本,道世爵成命未收事。圣上即便批道:“爾等先帝爵賞優隆,今退歸私宅,控辭三爵,具見誠懇,準改公為錦衣衛指揮使,侯改為指揮同知,伯改為指揮僉事該部知道。”好笑這班當初玉帶蟒服,如今都改了金帶虎豹補子了,心中好不自在。更不思想做得這指揮使到也還好,豈知到后,連這個官也還保不來。

庸夫自合老耕農,浪欲分茅拜上公。

時事已殊難守貴,印消印刻片時中。

沒奈何只得又將誥券田宅繳進,何等抑郁無聊。看官們,你道魏忠賢當權時,他把這些文官閑住過得就是削籍,削籍不了,又是拿問,都是誣陷他的。他如今窮兇極惡,種種有據,事事逼真,又有圣明在上,諒不怕他再假傳旨意了,如何肯饒過他?一時間便有禮科給事吳弘業、戶部主事劉鼎卿、刑部員外史躬盛、御史安紳、龔萃肅、副使潘曾弦,不論有言責沒言責,凡是懷忠抱赤、守正嫉邪的,都有本章。也有攻崔呈秀的,也有攻田爾耕、許顯純的,無非是說他們是鷹犬,忠賢是發縱的人。有波到劉操江的,有波到劉巡撫、潘兵侍,無非是些干連,忠賢是釀禍之首,疏他罪惡,不約而同。此時圣上詢之宮府,他那逼死貴人,擅削成妃,甚至動搖中宮,事事有據。參之章奏,他謫逐言官,削奪大臣,甚至因拿監斃忠良,種種不誣。分布心腹,扼住兵糧,結交文武,把持津要,那件不實?到先帝病危日,連傳圣旨,這假傳的罪再解說不得,就肅然震怒,要行處分。先就糾劾本上,將崔呈秀著九卿會勘,魏忠賢差內官劉應選、鄭康升,押發鳳陽。此時有個徐應元,他一來倚著是圣上從龍舊臣,二來感激魏忠賢這等奉承,他又不時著人來求救,便也來為他分解。不想早被圣上看破他與忠賢相通了,將來打了一百,也發了南京。

圣明濯濯振王靈,瞬息奸雄散若萍。

何物妄思回主聽,卻教枯朽碎雷霆。

這邊忠賢即忙把私宅中金珠奇玩收拾了四十輛,家下養的好膘壯肥馬數百匹,揀選平日陰蓄的壯士數百,都帶短刀,弓上弦,刀出鞘的押著車輛,自己卻將存(疑有缺文)奉旨拆毀。

巍峨壯麗擬宸囗,歲月不殊光景異。

畢竟忠賢此去如何得到鳳陽,如何得囗囗囗囗囗囗,下回分解。

鋤兇摘奸之章,內外疊至,忠憤煞有同心。然摘惡大意,強半本之大洪二十四罪,一售一不售,良可嘆也。

(此下第三十五回至第四十回原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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