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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到了本日,圣上宣賜他金花二枝、彩段八疋、羊酒。各宮妃子各以珠穿成福壽字,及金銀八寶織金彩妝、福壽喜字、段疋相贈。各宮嬪御都各制的綴珠云履與忠賢叩頭。二十四監局、忠勇營,除掌印有名號的,各自送禮。其余內相各自成隊,澆造灌香的大壽燭,叩頭。早間先是兩掌家李劉二人叩拜,次后田、崔等一起干兒子俱行八拜禮。擺列的壽禮,都是金玉百福壽爐、金玉百福壽杯、金八仙、玉壽星、秦漢款識鼎彝、唐宋名人壽意、金鑲玉帶、五彩蟒衣、珠履玉絳,無色不備,進酒的又自有珍珠穿成果盒,金玉鏤就酒壺,毛睛祖母綠夜光珠鑲嵌就八寶杯斝,只見排列得古的蒼翠奪目,時的黃白交輝,彩繒奪天孫之機杼,珍異極鬼神之運輸。謾說道石崇豪富,直須輕鮹室殷繁,真把一個魏忠賢宅子擺得海龍王寶藏一般。這里潮也似一起拜不了,又一起來叩頭。外邊賀壽的官員又到了,先是閣下,忠賢出來見,也只一揖一茶,收了禮單。次后大九卿,也一揖,留茶,收帖。以后文官小九卿、國子監,翰林院、詹事府、各科各道、各部屬司經局、行人司、中書科、順天府、宛平大興二縣,該帖的收帖,該手本的留手本。至于上林院監、欽天監、太醫院、兵馬司,這些只好捱來上個名兒罷了。武官各公、侯、伯也相見留茶。后邊五軍都督府、錦衣衛、戚畹、五軍神樞、神機各營副將,俱各止收手本。又有那朝天宮道士、西山、五臺山和尚,都送誕齡文疏,也都收了。其外文官止有李太常、吳太仆、田武選、倪御史,武官東廠楊掌刑、孫掌刑,錦農衛許指揮、崔指揮,是決要見的,直捱到后見了,拜送私禮,也都止留一茶。尚有人不相見,要送私禮,要那掌家開報,好不詐錢,好不苦哩。才作得這個揖,忠賢早已困倦,分付道:“田大哥、崔二哥留著,咱這里有面,有那外省直送禮的,叫掌家造冊來,咱閑時瞧罷。”這番才收外邊的禮。先是各處省直邊鎮巡撫、巡按,次后兩司、各府、各奉差部屬官,這遭各邊鎮總兵、副總兵、參將、游擊、都司,這些上禮的怕失上了冊,好不用錢。內中有相關的,也收幾件,也免得個意思。這些沒要緊來送的,用了盤纏使費,帖子不得一個,止討得一張批回去,卻也掃興。他獨自睡醒時自與這干吃酒去了。忙忙一月有余,只理論得一個自己生日,不曾論及朝事。不料邊報倏已接至。

先是奴酋以天啟六年八月身死。忠賢便道:“他身死,必竟諸于爭立,必竟各為部伍,自相屠殺?!惫噬夏昃旁略钕聝蓚€喇嘛僧,叫袁巡撫差人伴送他到沈陽,只說袁巡撫去與哈赤上紙作吊,看他虛實,可剿則剿,可招則招。袁巡撫只得差下守備傅以昭等伴送,十月十九才至沈陽。不知李永芳佟養性,已扶立第四子為主,大事已定,止做得一番交際。此處送與綢綾各四疋。彼答貂皮二十、舍利孫皮八、玄狐皮二、人參百斤回報。后邊他來答禮,故示可招之意,緩我提防。我這里袁巡撫卻是有謀,便一面大修城守,議開屯田。畢竟奴酋按兵不來挑戰,卻乘隙往襲朝鮮,連破義州、昌州,直抵王京,先殺得他那邊要自顧不暇,還敢出兵襲他腹背?隨又六王子寇鐵山,大王子寇云從島,又牽住了毛總兵,使不在肘腋來攻。如今方發些兵渡三岔河來。這邊了哨守堡的,即便舉起烽火,報入錦州、廣寧、山海,這邊即便塘報入京。

守錦州的是紀太監,平日自恃有勇,部下兵精,聽得這入犯消息,道:“錦州是他攻關要路。”慌得與兵部討餉討教,無日沒有奏章。不知城郭自袁巡撫修筑后,卻也堅固;人心自袁巡撫破虜來,卻也鎮定;兵士自袁巡撫訓策來,都也振作。看看不怕奴酋了,督師、提督、巡撫,又有牌著小堡軍民俱收斂入大堡。錦州、寧遠附近軍民屯牧的,都暫行入城,聽其深入。只有錦、寧二城,多與火藥,以備施放西洋火炮。兩城各增重兵,附近添駐游兵,以逸待勞。那邊這些韃子,曾因廣寧之敗,知得袁巡撫威名,又曉得兩洋銃利害,又不是大隊如廣寧之寇有十八萬人,又知這邊已作準備,只來錦、寧兩處掠些收不及的牛羊驢馬,殺死幾個走不動的疲老,燒毀幾間草舍,騷擾了幾日,卻自回兵。錦寧城內也便各處發兵追襲,也得五十余顆首級。

紀太監題個本道獻俘錦州事,便做大捷報聞,敘至六百余人。這些官都隨聲附和:這邊題本道奴鋒已挫事,那邊道奴銳已挫事,又這邊道元臣殫心制勝事,那邊道元臣殫心為國事,沒一個不歸功廠臣。魏忠賢正在里邊張張惶惶,這邊調兵,那邊發餉,那邊事已定久了。那幾個太監不曉得自己不諳兵勢,這等撩亂,倒怪袁巡撫持重鎮定,說他坐視怠緩。袁巡撫便也上疏乞終制。這邊已有人上本,道袁將狡謀當懲事。魏忠賢便就票旨道:“近日寧錦危急,實賴廠臣調度有方,以致奇功。說得是袁崇煥暮氣難鼓,物議滋多,準引疾求去?!贝藭r魏忠賢已議了進爵國公,其余關著兵字的都議蔭襲,倒把袁巡撫逐回。其時蒿惱了一個兵部尚書,姓霍名維華。他在里邊持公,力陳道:“袁巡撫功在徙薪,倒連官也致仕去了。這一班因人成事的,倒得厚蔭。愿將自己的蔭讓他以鼓邊臣之氣?!边@明明是借自己來愧悟那些人,不知越激了忠賢,反將袁巡撫前次的蔭都奪去,逐之回籍,可惜這袁巡撫呵:

身躬介胄固封疆,山斗威名播白狼。

苦戰陣云消羽扇,奇謀邊月唱沙囊。

帳羅死士金應盡,內有權奸志怎償。

一黜已甘酬不職,愧無余策贖榆桑。

有功如袁撫的反行逐去,他這邊一個魏良卿不過一個牧豕奴,今日肅寧伯,明日進封侯,卻又借他人血戰之功,進封寧國公,準與世襲。一面請公爵的祿米,卻傳旨道:“自有遼事以來,廠臣毀家抒國,士飽其粟,馬飽其芻,祿米例宜從優,歲支祿米二千五百石?!庇忠蛘執锿?,傳旨道:“積著塞垣。勞推堂構,所擇寧國公莊田一千頃,并前七千頃,后三百頃,共二千頃,俱著各州縣起解轉給。”又因請第宅,傳旨:“廠臣內管殿庭,外靖邊塞,奇勛種種。爵為上公,第宅宜優。除給過一萬九千兩外,再給三萬五千二百八十五兩七分,以示優禮元臣至意?!辈恢@個國公之爵,是酬勛篤底的部位,我朝也沒多幾個。中山黔寧之輔我太祖,張英國、朱成國之佐我成祖,何等血戰功勛,才得開國。其他六王之中,如常懷遠、鄧定遠、湯靈壁,止得侯封。運籌帷幄之劉誠意,終于伯爵。一閹奴猶子乃得麟玉,今日陪伯班明日與侯伍,終纓九曲之纓儼然國公,豈不令世胄憤殺?就中卻又把自己私人,并崔呈秀汲引的,俱借囗囗囗,或公卿署司事,即超任侍郎,止于郎官。亦借功升卿貳,不半載俱令二品握權。這也是太監生性,只抱得個自喜的孩兒,只是別人的富貴,卻又要去害他,別人的親戚,卻又要去鋤他。即如一中宮母后之尊,不得庇其父,直弄得他幾乎刑辱及身,討得罷職回去,也便千歡萬喜。你道是如何權要:

須知富貴是搏沙,卻笑奸雄據一家。

今日肅寧城外望,一庭芳草綠鳴蛙。

畢竟忠賢因甚事端謀害戚畹,仔細緣由,且聽下回分解。

生辰極富貴之奇,蔑以加矣。有閑史中載:有道人擊鼓而撞壽筵,忠賢怒而縛之。其繩杻隨即寸寸墮地,道人不見。此于極盛時,妙在點綴虛無之景。然何異董卓之笑哭道人,秦檜之風魔和尚?不免落套。此傳多本之《邸報》及宦客傳說,大約止傳信不敢傳訛也。

第二十八回 代修怨力傾國戚 親行邊威震薊遼

莫謂婦寺柔,陰險莫與儔。

莫謂婦寺微,還能成險巇。

睚眥圖泄一朝忿,快心何必論名分。

況有從中下石人,怨氣飛霜莫為問。

我聞此語心欲酸,從來宵小多奇奸。

飲冤豈直在疏遠,孤孽每令忠孝刓。

安得光明燭,一洗萋斐毒。

投豺畀虎城杜清,喜起明良太平續。

至哉夫子之言曰:“女子小人難養?!倍藶檫@些無風造興,舌底藏戈,說話易聽,乘隙極便。當時王甫殺了竇武,張讓殺了何進,王圣殺楊震,饒舌老母殺斛律光。當初人只說他是個宦官,是個乳媼,那里知他卻有這等手段。

話說魏忠賢與侯巴巴氣類相同,聲勢相倚,在宮中你倚仗我,我倚仗你,我奉承你,你奉承我。只是侯巴巴傳消遞息,幫嘴襯舌,替魏忠賢出力處多,魏忠賢卻不曾為他做得甚事,甚不過意,道:“罷,待大工成時,把他兒子封個侯罷?!敝皇谴蠊の淳统?,那侯巴巴又這等待得十分殷勤,倒叫他沒法。一日猛然想起道:“哦,當日侯巴巴遭張娘娘凌辱,我去安慰他,許為他復仇。我后來見他與張娘娘也像相忘了,故此丟起。他想是懷恨在心,不肯消除,要我報復,故這等奉承我,這須著緊為他?!焙髞碛窒胍幌氲溃骸皬埬锬镯毷侵袑m母后,怎么好輕易動搖。就是張國紀,他須與我無仇。娘娘難為侯巴巴,也不干他事,我如今有個處,叫張皇親略低一低頭兒,卻也消了侯巴巴氣,侯巴巴也見我手段。”便叫一個小內侍過來,道:“你認得張皇親家么?”小內侍道:“是張都督家么?”忠賢道:“正是。”內侍道:“這孩子曉的,”忠賢道:“你到他家。對他講,說客夫人在宮中,雖有些俸祿賞賜,也不夠他用,就是他兒子侯指揮有些俸祿,也只夠他自家支費,他如今要置些膳養田兒,咱爺也助他幾百兩意思。著小的來講,要張爺這邊銀子那(挪)這等一二百兩,不便便米也助他這一二百。這等講。”內侍道:“這等拿爺一個帖去。”忠賢道:“不消,去講就是了。”這內侍牢記了這幾句言語,走出皇城門,叫了匹馬,打著,到張皇親家。只見說拜客去了,等了半日回來,說魏爺人見,他也極其禮貌。這內侍便傳上這些話,那張皇親便想上一想道:“若論魏公來講,便沒也要設處與他。只是為著客氏,客氏與皇后甚不相合,若與他,皇后知道,須要怪。”只得權辭對著內侍道:“你爺來分付,沒有不依的。但我已是個窮家,雖做了官五七年,也要強在這些勛臣戚畹里走走。況家里又添了許多人口,也不夠出分子、家中盤費。如今客夫人事,待咱目下關出俸來送去?!眱仁掏仓屹t,忠賢卻也有六七分不在意了。道:“依著咱便送去,怎待關俸?”過了幾時,在宮中與侯巴巴閑話,偶然問道:“張皇親曾有甚送來么?”侯巴巴道:“沒有。張娘娘把咱們只做奴婢看,怎皇親與咱們來往?”忠賢聽了,便知他怨恨不消,忙出來叫訪他。訪了數日,并沒甚事,止訪他有幾個家人,一個叫張祥,一個叫張安,他曾起造些店房,與客安歇,因而說他往來漏稅。忠賢見了,便叫廠里拿了。這時張皇親也便來見掌刑楊寰、理刑孫云鶴,那個理他。又去見各掌家,俱不相見。這邊打做張皇親主使,招集客商,私收皇稅,代為透漏,因而人已題一本上去。只因這本是張皇親,忠賢不敢矯旨,只得票個拿問,聽皇上作主?;噬鲜莻€圣明之君,見了名字就知是張皇親,不行廢法,行又廢親。叫過忠賢道:“這本止處了這幾個家人罷。”忠賢道:“事都是國紀作主。”皇上道:“罷,娘娘體面,你只處置了他家人。張國紀,待對娘娘說,著人分付他罷?!敝屹t見圣上主意已定,只得止將這幾個家人枷死。這是:

只因要媚婦人,枉害幾個良善。

此時張皇親見枷死幾個家人,是謹飭的人,越發謹飭了。只是當時侯巴巴聲勢,原也不小,也曾有宰相拜在在門下做干兒子來,但是事權都在忠賢,他卻只好說分上,卻做不得主,其實也有人要為他鉆他的。況這張皇親事是兩家怪的,為一個就是為兩個,故此便有一個府丞,一個御史,就來論他,要割恩正法。忠賢把這兩本都票拿問,放在御前,圣上只是不旨行,因與皇后談及張皇親,因包稅被劾我已不行?!钡故腔屎蟮溃骸凹仁撬姓f,不如放他回去。倒也免些是非?!笔ド蠀s也首肯。便批與個回籍。張皇親卻也倒安佚了。

數年誼托蔑莩重,一旦身隨蔞菲輕。

半畝方塘春水綠,不妨時自濯吾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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