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宜泛愛。凡患急證,生死判乎呼吸,茍不速為救治,病必轉入轉深。救治而少周詳,或致得而復失,骨肉則痛癢相關,毋庸勉強。最苦者,貧老無根據,經商旅賈,舟行寄廡,舉目無親。惟望鄰友多情,居停尚義,解囊出力,起此危 。
十、保胎孕。凡懷妊于夏月而陡患腹痛者,雖在臨貧之際,先須握其手而指尖不冷,撫其額而身不發熱者,方是將娩之痛。否則即是痧患。而痧藥類多妨孕,概勿輕試。余每以晚蠶沙及雪羹治之,無不立效。挾寒者,紫蘇、砂仁、香附、橘紅之類可用。設患霍亂重證,先取井底泥,敷心下及丹田,再用卷而未舒之嫩荷葉,焙干五錢,蚌粉減半共研,新汲水入蜜調服三錢。并涂腹上,名罩胎散。若系寒霍亂,用伏龍肝研末,水和涂臍方寸,干即再涂。服藥尤須加慎,一切傷胎之品,均不可用。回陽膏亦不可貼。
紀律
《便產須知》云: 青斑(三)棱莪(術)赭石芫花麝,(香)大戟蛇蛻黃雌雄,砒石(火芒牙)硝(大)黃牡丹桂,槐花(子)牽牛皂角同,半夏(制透者不忌)南星(膽制陳久者不忌)兼通草,瞿麥干姜桃(仁)木《本草綱目》云:烏喙側子羊躑躅,藜蘆茜(草濃)樸及薇銜, 根 茹葵花子,赤箭繭草刺 皮,鬼箭紅花蘇方木,麥 常山蒺藜蟬,錫粉 砂紅娘子,硫黃石蠶共蜘蛛,螻蛄衣魚兼蜥蜴,桑蠹飛生及樗雞,牛黃犬兔驢馬肉,鰍蝦蟆鱉與龜。
《潛齋叢書》云:甘遂沒藥破故紙,延胡商陸五靈脂,姜黃葶藶穿山甲,歸尾靈仙樟(腦)續隨,王不留行龜鱉甲,麻黃(川)椒(神)曲伏龍肝,珍珠犀角車土瓜胎,非堅實之體,不可輕用紫葳(即凌霄花)。
猛厲之藥,皆能傷胎,人猶知之。如薏苡、茅根、通草、濃樸、益母之類,性味平和。又為霍亂方中常用之品,最易忽略,不可不加意也。
十一、產后,丹溪一代宗工,乃謂產后宜大補氣血為主。雖有別證,從末治之。景岳已辨其非矣。而俗傳自產后宜溫之說,不知創自何人,最為悖謬。夫產后陰血盡脫,孤陽獨立,臟腑痧,無病者,萬勿輕嘗藥餌。不但生化湯不可沾唇,雖沙糖酒亦須禁絕。設有腹痛,未審是否發痧。惟六一散最為雙關妙藥。若明系痧證,或患霍亂者,按常法治之。如果熱熾毒深,不妨仍用涼化。如無虛象,勿以產后而妄投補藥。如無寒證,勿以產后而妄施熱劑。魏柳洲云:近時專科及庸手,遇產后一以燥熱溫補為事,殺人如麻。故治產后之痧邪霍亂者,尤當兢兢也。
十二、善后,凡霍亂吐瀉皆止,腿筋已舒,始為平定。若暴感客邪而發者,即可向愈。口渴,以陳米湯飲之。知饑,以熟蘆菔熟鳧茈,或煮綠豆,或筍湯煮北方掛面啖之。必小便清,舌苔凈,始可吃粥飯鯽魚臺鲞之類。油膩酒醴甜食新鮮補滯諸物,必解過堅矢,始可徐徐而進。切勿欲速,以致轉病。若因伏邪而發者,未必速愈,證勢雖平,尚多枝節,否則肢未全和,或熱不遽退。胸猶痞悶,苔色不化,溺澀不行,此皆余熱逗留。或治未盡善,亟宜清滌余邪,宣通氣道。勿以其不饑不食,而認為吐瀉傷元,妄投補滯。勿以其神倦肢涼,而疑作寒涼過度,妄進辛溫。良由深伏之邪,久匿而不能盡去也。仍宜以輕涼清肅之品,頻頻煎服。
俾其疏淪,自然水到渠成,待得知饑,然后以飲食如前法消息之,自愈。其果因過服寒涼而便溏不已者,必溺清不渴,可以資生丸調治之(方見四篇)。
(此段皆名言也,因善后不得法,誤事者,甚多,須熟讀。初思食時,余嘗用鹽調藕粉,似亦頗妥,陳米湯亦不若綠豆湯為穩,謝城。)干霍亂痛止為平,苔凈口和,便堅溺澈為痊,飲食消息之法同上。
寒霍亂輕者,得平即愈。但節飲食,慎口腹可也。重者,多兼正虛,一俟陽回,熱藥不可再投。但宜平補元氣,如液傷口燥者,即須涼潤充津。蓋病或始于陽虛,而大下最能奪液,不知轉計,必墮前功,飲食調理,亦憑苔色便溺而消息之可也。
(陽回之后,熱劑不可再投,知之者甚鮮。因過劑而誤事者亦時有之,此段語亦甚精當,謝城!)
守險
霍亂時行,須守險以杜侵擾。霍亂得愈,尤宜守險以防再來。昧者,不知,徒事符,以為擁兵自衛之謀,良可慨已。縱恣如常,效彼開門揖盜之愚,尤可笑也。茍欲御亂,人煙稠密之區,疫癘時行,以地氣既熱,穢氣亦盛也。必湖池廣而水清,井泉多而甘冽。
道,毋使積污。或廣鑿井泉,毋使飲濁。直可登民壽域,不僅默消疫癘也。此越險守疆之事,為御亂首策,非吾儕仰屋而談者,可以指揮而行也。
當此流離播越之時,卜居最宜審慎。住房不論大小,必要開爽通氣,掃除潔凈,設不得已而居市廛湫隘之區,亦可以人工斡旋幾分,稍留余地,以為活路,毋使略無退步。甘于霉時受濕,暑令受熱,平日受穢,此人人可守之險也。無如貪夫徇財,愚夫忘害,嬉玩泄沓,漫無警省。迨揮霍撩亂,突如其來,手足無措矣。
昔范文正公每就寢,則思一日之食,與所行之事,能相準否。雖朝齏暮鹽,貧不能自給,而每慨然憂天下之憂。以其志行磊落,足以紀綱人道,而豈腆然為飲食之人哉?嗚呼!此六十四字,為故人宜春袁蓮芾布衣跋,余《飲臘毒,臟腑先以不清。故穢濁之邪,易得而乘之,同氣相求,勢所必然之事。若能效法先賢,不徒為飲食之人,以其余資,量力而行疏河鑿井,施藥救人,斂埋暴露,掃除穢惡諸事,不但保身而杜病,吾聞積德可回天。不僅可御霍亂也已。
祖父家訓,不許供設神像,遵圣人敬而遠之也。余性尤不佞佛,生長錢塘,天竺山未嘗一到。雖食貧居賤,而最惡持齋之說。先慈聞而責之曰:兒自命通脫,何亦效迂儒口吻乎?夫以報應。而始畏慕勉行也,故具不得已之苦心者。假神道以設教,創持齋之日期,誘而掖之,斡旋不少。試看疫癘流行之際,僧尼獨鮮死焉?此其明效也。余敬聽而識之,屢試不爽。益嘆母訓之非誣,故夏月款客。惟用海味干肉魚蝦之類,間或為賓托言茹素,亦借以節主人之費。但擇輕清平淡者而食之。追憶生平未患痧證,敢以此法,公諸同世。
造酒曲者,必取諸草汁,以和米 而成。凡草初出之兩葉尖者屬陽,性烈而味辛,可以造酒犯飛尸,溫服可祛陰氣。若縱飲無節,未有不致病者。又惟夏月為尤甚,宋劉元城先生云:余初到南方,有一高僧教余,南方地熱,而酒性亦熱。況嶺南煙瘴之地,更加以酒,必大發疾。故余過嶺,即闔家斷飲,雖遍厲水土惡劣,他人必死之地。余闔家十口皆無恙,今北歸十年矣。無一患瘴者,此其效也。蘇文忠公云:器之酒量無敵,今不復飲矣。觀此則妄人所謂酒可以辟瘴疫者,豈非夢囈。夫瘴疫皆是熱濁穢毒之氣所釀,同氣相求,感受甚易,且酒之濕熱,久蓄于內,一旦因邪氣入之而并為勢必劇,其治較難,其愈不易,縱性耽曲 ,甘醉死而不辭者,夏令必須戒飲,或不屈死于揮霍撩亂之中也。
頤生之道,《易經》始發之。曰:節飲食。孔子曰:食無求飽。應休璉云:量腹節所受。陸放翁云:多壽只緣餐飯少。《隨園詩話》云:不飽真為蓋饑飽勞逸,皆能致疾,而飽暖尤為釀病之媒,故神農氏播谷之余,即收藥味。有熊氏垂濁降清升。雖感客邪,亦潛消默化,而不能留著為病。惟過飽則胃氣壅塞,脾運艱遲,偶吸外邪,遂無出路。因而為痧脹成霍亂者最多。故夏令不但膏粱宜屏,雖飯食且然。況無故喜服參藥,妄食膩滯之物,如龍眼、蓮子以圖補益,而窒塞其氣機哉。設犯痧穢之邪,多致不救。今夏有諸暨余小坡進士,竄難來申,與余親家褚子耘茂才比屋而居,亦知醫。為人視病歸,啖蓮子一盞畢,即覺不舒,尋即吐瀉轉筋,欲請余診而不及。以邪氣得補,無從宣泄,逼其深入。故告危如此之速,猶之賊來而自棄其險,閉城以待斃也。嘻!可悲已。(過飽不可,過饑亦不可,不飽非饑之謂,宜知之。謝城)
鰻鱔,性熱助陽。鱉,性寒滋陰。然或有毒者,夏令更有蛇變者,尤勿輕嘗。即無毒者,其質味濃濃,膩滯難消。如吸外邪而誤食之,皆難救治。市脯尤覺穢濁,咸宜杜絕。(因食鰻鱔而霍亂者,余見甚多。謝城)
瓜果冰涼等物,雖能滌熱,過食驟食,既恐遏伏熱邪,不能泄越。又慮過度,而反為所傷,并宜撙節為妙。若口不渴,汗不出,溺不赤者,諸冷食皆在所忌也。
冬夏衣被過暖,皆能致病,而夏月為尤甚。既因暖而致病矣,或又因病而反畏寒,以熱郁于內,而氣不宣達也。再加蓋覆,則輕者重,而重者即死矣。竟有死已許久,而旁人未知者,年來聞見甚多,比如開門揖寇,城已陷。或有尚在夢中而不覺者,可嘆也已。亦勿過于貪涼,迎風沐浴,夜深露坐,雨至開窗,皆自棄其險,而招霍亂之來也。不可不戒。
食井中,每交夏令,宜入白礬、雄精之整塊者,解水毒而辟蛇虺也。水缸內,宜浸石菖蒲根、降香。
天時潮蒸,室中宜焚大黃、茵陳之類。亦可以解穢氣,或以艾搓為繩,點之亦佳。
用川椒研末,時涂鼻孔,則穢氣不吸入矣。如覺稍吸穢惡,即服玉樞丹數分,且宜稍忍饑,俾其實時解散,切勿遽食,尤忌補物。恐其助桀為虐,譬奸細來,而得內應也。
無論老少強弱之人,虛實寒熱之體,常以枇杷葉湯代茗,可杜一切外感時邪,此葉天士先生法也。見《醫案存真》。然必慎起居,節飲食,勿謂有葉先生法在,諸可廢弛也。
無論貧富夏月宜供饌者,冬腌干菜、盧菔、芹筍、鳧茈、絲瓜、冬瓜、栝蔞、豇豆、紫食者鄙,焉知此味。嗚呼!茍能常咬菜根,則百事可做。豈但性靈不為 沒,足以御揮霍撩亂之災乎。
揮霍撩亂,突如其來,集餉征師,動需時日,莫若乘其初發,何難一擊而平。爰備載伐毛、取嚏、刮淬、刺急、拓救諸事宜于前,復詳偵探、策應、紀律、守險、諸機要于后。雖婦豎一覽,咸知剿御之方,既可各保身家,而厲氣莫能張其焰,或可不蹈兵馬過籬笆破之諺也。故列治法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