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不華與判官劉申共守淮安,相犄角。既而總兵者怨不華,及檄甲別將兵擊賊,冀以困不華。至是士誠將吏椿攻淮安,掘塹相銜,揵水寨圍之,復(fù)據(jù)赤鯉湖以斷沭陽一路餉道。城中食且盡,元帥運米萬斛入河,為椿所抄。遣使十余輩告急,總兵者按甲不出。攻益急,城中羅雀掘鼠,及靴皮、鞍詹、革箱、敗弓之筋,皆食盡,而后人相食。城陷,不華猶據(jù)西門力斗,中傷見執(zhí),為寇所臠,子伴哥亦死。士誠使史椿為淮安太守鎮(zhèn)之。初,元同僉都淮南行樞密院事,董摶霄建守御淮安之策,謂速宜布連珠營,使屯種而食,練兵積谷,且耕且種,不能用。
明將華云龍、王弼敗士誠弟士信兵于舊館,擒驍將湯元帥。
周遣使至金陵請和。常州圍久,士誠遣人奉書請和曰:“向者竊伏淮東,緣元政日弛,民心思亂,乘時起義。自泰州取高郵,東連海壩,遂有平江諸郡。若無位號,何以令眾南面稱孤,勢使然也。伏惟上賢以神武之資,起兵濠右,跨有江左,遙為左右賀,建大業(yè)。向獲詹、李二將,禮遇未遣,繼蒙遣使通好。愚昧不明,久稽行李。今遣兵逼我毗陵,咎實自啟。然省已知過,欲講和以解困阨,愿歲輸糧二十萬石、黃金五百兩、白金三百斤以為犒軍之資,各守封疆,永為盟信。”吳國公遣孫君壽復(fù)書云:“睦鄰?fù)ê茫邪钪!i_釁召兵,實由于爾向者用師京口,靖安疆易,師至奔牛呂城,陳保二望風(fēng)降附,爾乃誘其叛逆,紿執(zhí)我詹、李二將。繼遣楊憲通好,又復(fù)拘留,構(gòu)兵開釁,誰職其咎?我是以有常州之師生擒張、湯二將,尚以禮待,未忍加誅。足下誠知悔過,不墮前好,歸我使臣、將校,仍餉軍需五十萬石,即當(dāng)班師。大丈夫舉事當(dāng)赤心相示,浮言夸詞,我甚厭之。”士誠得書,不報。
明復(fù)益兵圍常州。常州守將復(fù)誘明新附義兵來攻。徐達(dá)請益兵,乃以精兵二萬助之。達(dá)營城南,常遇春營東南三十里外。周兵攻達(dá)壘急,達(dá)勒兵出戰(zhàn),遇春與胡大海、廖永安來援,內(nèi)外夾擊,大破之。擒其將張德,余兵奔入城。
十一月,周將呂珍潛入常州,督兵拒守,達(dá)進(jìn)逼之。
至正十七年丁酉春正月,筑昆山太倉城,御方國珍。
初,國珍起臺州,劫掠海上,焚蘇之太倉。后降元,元欲藉其力以攻士誠。乃數(shù)以海軍犯昆山,七戰(zhàn)七捷。昆山州治自宋時遷太倉,至是復(fù)遷馬鞍山下,筑土城以御寇。太倉去木城,改筑磚石,為海濱積貯之所。既而士誠遣人說方國珍,結(jié)為婚姻,昆山太倉始得寧息。
二月丙午,明遣耿炳文等攻長興,守將趙打虎以兵三千逆戰(zhàn),大敗,走湖州。戊申,長興陷,炳文追獲戰(zhàn)艦三百余艘,及其將李福、安答失蠻等。義兵萬戶蔣毅率所部二百人降,炳文以總兵都元帥守長興。
三月戊午,明徐達(dá)克常州。初,常州兵雖少,食足,堅拒不下。及被圍久,敵眾糧少,不能支。呂珍宵遁,達(dá)督諸將急攻之,克常州,湯和以同僉總管守之。
周殺淮安太守史椿。椿見士誠屢敗,諸將驕侈,右丞徐義更加譖毀,乃遣人詣金陵,歸附,事覺被殺。
五月,明院判俞通海等以舟師略太湖,入馬跡山?jīng)_水寨,周將王貴、鈕律降。通海艤舟胥口,呂珍以兵猝至,明兵欲退,通海不可,曰:“彼眾我寡,退則情見”。遂決戰(zhàn),矢下如雨,通海中右目,不為動,徐令帳下士披己甲,立船上曰:“我俞將軍也。”珍不敢逼,引還。通海亦退。
乙亥,周遣左丞潘原明,元帥嚴(yán)再興侵長興,守將耿炳文擊破之,原明等遁。
明副使張鑒等攻泰興,士誠遣兵赴援,敗走,周將楊文德等被擒。己卯,泰興陷。
六月戊午,明院判趙繼祖、元帥郭天祿,鎮(zhèn)撫吳良等圍江陰。士誠兵據(jù)秦望山以扼之,繼祖引兵來攻,會大風(fēng)雨,周兵奔潰,奪據(jù)其山。己未進(jìn)攻城西門,克之,以吳良為指揮使守江陰,復(fù)命其弟禎增兵協(xié)鎮(zhèn)。士誠據(jù)全吳,跨有淮東、浙西,江陰、長興二邑乃南北水陸門戶。自長興失,則步騎不敢出廣德窺宣歙;江陰失,則舟師不敢氵斥大江上金陵。由是侵軼路絕,筑城于虎邱,命潘原明筑吳興城,即舊城而小之,務(wù)在堅厚而固。諭之曰:“群雄角力,侵軼殊多,吳興城大而枕湖,灌木易圮。衛(wèi)爾室家,不得不役爾民。然征調(diào)屢煩,余實廑念。其來役者,免今年田租。”
秋七月,明徐達(dá)徇宜興,未下。別遣前鋒趙得勝攻常熟,下之,擒張士德。士德梟鷙善戰(zhàn),能得士心,浙西地皆所略定。既被擒,士誠氣大沮,士德至金陵,吳國公欲留之以招士誠,士德不從,乃間道貽士誠書,俾降元自助,士誠遂決降元之計。
八月,明徐達(dá)、常遇春、康茂才襲江陰馬馱沙,克之,獲其樓船。
明將費子賢下武康。
周王士誠降于元,元以為太尉。初士誠兵累敗,思降元。及士德貽書勸降,即遣使詣省相請降,詞多不遜。達(dá)識帖睦爾以其反覆,不許。復(fù)遣周仁往請,楊完者亦固勸。乃令承制參政周伯琦至平江撫諭之,士誠始要王爵,不許。請為三公,不許。完者又力勸,乃許之,表授士誠太尉,開府平江,弟士德淮南平章,士信同知樞密院事,立江淮分省、江浙分樞密院于平江,以處其官屬。將吏皆授官有差。元以達(dá)識帖睦爾有招安功,加太尉。士誠雖去偽號,奉正朔,而土地、甲兵、錢糧自據(jù)如故,以蘇州子城為太尉府。
太尉士誠署周伯琦為同知太常禮儀院事,尋拜江浙行省右丞。
至正十八年戊戌春二月,明俞通海、廖永安、桑世杰等攻江陰石牌。世杰陷陣,死。永安等奮擊,擒守將欒瑞、朱錠,盡獲其海舟,遂拔之。
三月,士誠襲建德路,敗還。明師初克建德,以部指揮李文忠守之。士誠遣將與元苗帥楊完者率苗獠數(shù)萬,水陸奄至城下,文忠出奇兵破其陸軍,取俘馘浮巨筏上,乘流而下,水軍見之亦遁。
夏六月,士誠攻常州,守將湯和擊卻之,擒獲三百人。常與吳接境,自陷沒后,士誠間諜百出,和防御嚴(yán)密,敵莫能窺,至是力戰(zhàn)卻之。
甲午,士誠兵攻常熟,明將廖永安與戰(zhàn)于福山港,大破之。
秋七月庚子,廖永安迫士誠兵于通州狼山,再破之,獲其戰(zhàn)艦而還。
九月,太尉士誠襲苗帥江浙行省左丞楊完者,殺之,據(jù)杭州。初完者帥元兵屢敗士誠。士誠既降,欲圖之。達(dá)識帖睦爾亦厭完者驕橫,召士誠兵共圖之。士誠遣史文炳、呂珍等引兵襲完者,圍其居,完者戰(zhàn)敗,及其弟伯顏皆自殺。部將蔣英、劉震等,率眾三萬余人降李文忠。士誠據(jù)杭州,完者部將宋興在嘉興,閉城自守,尋亦攻破,降之。朝廷詔士信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自是方面大權(quán),悉歸張氏,達(dá)識帖睦爾徒擁空名而已。
冬十月,明徐達(dá)克宜興。達(dá)攻宜興,久不下。乃奉太祖諭,遣丁德興分兵絕太湖口,斷其餉道。城中軍士乏食,達(dá)并力急攻,拔之,以元帥楊國興守宜興。廖永安率舟師乘勝深入擊士誠兵于太湖,遇呂珍與戰(zhàn),后軍不繼,舟膠淺見執(zhí)。士誠欲降之,不屈,囚之。明太祖欲以所獲將士三千人易永安,士誠不從。士誠欲以永安易士德,太祖亦不許。后士德不食死,永安亦卒于吳。
筑湖城。城據(jù)太湖之南濱,東西亙百余里,號“一字城。”沿城筑塹,以防明師侵軼,又筑邵昂土城。
士誠遣兵據(jù)紹興。元御史大夫拜住哥誘殺行樞密判官邁里古思,紹興亂,士誠遣兵守之。
至正十九年己亥春正月庚申,胡大海、李文忠取諸暨,守將華元帥遁。萬戶沈勝既降,復(fù)叛。大海移兵攻紹興,不能下。已而士誠遣將呂珍圍諸全,堰水灌城。大海救之,奪堰反灌珍營。珍于馬上折矢誓,請各解兵,大海許之,縱珍還。
二月,士誠大舉兵攻江陰。艨艟蔽江,部將蘇同僉者駐君山,指畫為進(jìn)攻狀。明守將吳良戒軍士勿輕動。未幾,士誠陣于江濡,良命弟禎出北門與戰(zhàn),當(dāng)其西北面。潛遣元帥王子明率壯士馳出南門。既而士誠分兵欲攻東門,子明馳擊之,生擒五百余人,殺溺甚眾,士誠宵遁。先是,士誠圖復(fù)江陰,數(shù)以金帛啖將士窺釁。良謹(jǐn)備之,士誠不得逞,至是大敗。
明平章邵榮攻湖州,退屯臨安。李伯升攻之,榮設(shè)伏以待,伯升遇伏,敗走。
三月,士誠侵建德。明守將李文忠御之于東門,使別將潛出小北門,間道繞出陣后夾擊,大破之。尋復(fù)攻嚴(yán)州,文忠遣將何世明迎戰(zhàn)于大浪灘,敗之。士誠兵據(jù)分水嶺,世明乘勝逆擊,又?jǐn)≈逦灏儆嗉墶?
夏四月,士誠將李伯升攻婺源,明守將張茂先敗之。明太祖自將攻紹興,拔其城,以馮國用守之。既而國用卒于軍,士誠復(fù)遣兵陷紹興。
秋七月,士誠大發(fā)浙西諸郡筑杭州城,壞白塔艦城。
九月,元征海運糧于士誠。自中原亂,士誠與方國珍分據(jù)浙西、東,江南海漕久不至,京師苦饑。至是,因河南始平,士誠與國珍并降,南北道通,朝廷乃遣尚書伯顏帖木兒、曹履亨以御酒、龍衣賜士誠,征海運糧。伯顏帖木兒等至杭州傳詔,命士誠輸粟,方國珍具舟,達(dá)識帖睦爾總督之。既而士誠慮國珍載粟不送京師,國珍又恐士誠掣其舟,互相猜疑。使者往來,開諭再三,始受命,歲輸粟以為常。
士誠遣兵侵常州,吳復(fù)督兵出忠節(jié)門,擊敗之。吳良間道殲其援兵于無錫之三山,士誠兵狼狽還。
冬十二月,士誠復(fù)侵建德,遣將據(jù)分水、新水之三溪。李文忠部將何世明擊之;斬其將陸元帥、花將軍等一千余人,焚其營。明改建德為嚴(yán)州府。
明常遇春率師攻杭州,圍其城。
至正二十年庚子春三月,常遇春解圍去。
開常熟白茅港。白茅受海潮逆上,泥淖壅積,海口湮塞,水不得泄,農(nóng)田患之。因發(fā)卒數(shù)萬開浚,又議置爬沙夫,以加疏浚,歲以為常。自是數(shù)郡無水患。
夏五月,士誠海運糧十一萬石至京師。
遣將李濟(jì)據(jù)濠州。初,吳國公起自濠,及是為士誠所據(jù)。吳國公問攻取計于劉基。基曰:“士誠自守虜,不足慮。陳友亮據(jù)上游,名號不正,且兵力強,宜先圖之。友亮平,取張氏如探囊物耳。”吳公善其言,姑置之。
閏五月,陳友諒稱帝于江州,國號“漢”,遣使約士誠,合兵攻應(yīng)天。士誠許之,應(yīng)天大震。既而士誠觀望,兵不果出。吳國公患友亮與士誠合,曰:“二寇合,我首尾受敵,不如先破友亮,則東寇膽落矣。”急令人誘友亮速至,破之。士誠兵不出。
按:陳友亮約士誠合兵事在二十年。友亮初僭帝號時,舊史稱二十三年三月者,誤。附載友亮?xí)Q士誠為大吳王殿下,尤謬。士誠稱吳王時,友亮已死;友亮奉書時,士誠官太尉,安得有大吳王之稱?又士誠雖許友亮,并未出兵。舊史稱士誠議應(yīng)漢,令呂珍、張虬以兵十萬從牛渚渡江,攻滁州,亦非實錄。
秋九月,士誠兵侵諸全,明守將袁實戰(zhàn)死。又遣呂珍、徐義侵長興,自太湖分三路入明,守將耿炳文擊破之,總管湯全、張珙被殺。
開常熟鹽鐵等塘。
至正二十一年辛丑,開賓賢館,立鄉(xiāng)學(xué)。開館以禮賓客羈寓之士,所贈遺及飲食、宮室、輿馬、供帳甚盛,凡四方名土避地東南者,咸歸焉。又立鄉(xiāng)學(xué),凡民間遣子弟入學(xué)者,予以衣冠,月給廩米五斗。
時外患少息,士誠不復(fù)設(shè)備,識者危之。昆山人郭翼獻(xiàn)策,不納。翼見士誠日驕縱,上書曰:“明公仗馬棰,下婁及越數(shù)十城,望風(fēng)請服者,非能極慮安危,力足勝也。人苦元政久,守令貪殘,不恤其下,故相率離散,莫為之守。明公誠反其道休勞之,然后乘時進(jìn)取,則霸業(yè)可成。若遽慕宴安,耽逸樂,不惟精銳坐銷,且四方豪杰爭起,雖欲閉境自守,其終能乎?”士誠怒,欲殺之,妻劉氏止之曰:“翼策誠善。”乃得免。
春三月,士誠海運糧十萬石至京師。
秋七月,以弟同知樞密院事士信鎮(zhèn)淮安,左右司員外郎陳基參軍事。
八月,明胡大海攻紹興不克。部將張英至城下,遇伏死之。大海引兵還。
冬十月,遣司徒李伯升大舉兵攻長興。眾十余萬,水陸并進(jìn),直薄城下,明守將耿炳文御之。城中兵止五千,諸將陳德華、高費聚等三路進(jìn)援,伯升夜劫營,諸將皆潰,炳文嬰城拒守。遣左副元帥劉成出西門迎擊,成兵卻,伯升追至東門,力斗,成戰(zhàn)死。伯升悉兵圍之,結(jié)九寨為樓車,下瞰城中,運土石填濠隍,放火船燒水關(guān),攻甚急。城中晝夜應(yīng)敵,凡月余。
十一月戊午,明將常遇春援長興,李伯升解圍,遁。吳國公在江州聞長興圍,急命常遇春兼程赴救。伯升聞遇春至,拔營走,遇春追擊之,俘斬五千余人。
至正二十二年壬寅春二月,明叛將蔣英殺金華守將,胡大海奔降士誠。
三月士誠遣兵攻諸全,敗還。士誠乘浙東亂,遣弟土信與呂珍率兵十萬攻諸全,明守將謝再興告急于李文忠。文忠以嚴(yán)州兵少,檄胡德濟(jì)自信州往援,且揚言徐右丞達(dá)、邵平章榮將大軍刻日至,以恐?jǐn)耻姟J啃殴麘郑\夜遁。呂珍欲退軍五里,下營以待決戰(zhàn)。德濟(jì)乘間潛入城,與分門而守,夜半開門,帥死士突出,砍士信營,營中驚亂,人馬自相蹂踐,大潰走。
夏四月,太尉士誠承制,以淮南行省參政饒介為咨議參軍,辟楊基為丞相府記室(未幾并辭去,基轉(zhuǎn)客介所)。
五月,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至正二十三年癸卯春二月,士誠遣將呂珍率眾十萬圍宋劉福通于安豐,殺福通,據(jù)其城(時福通奉宋主韓林兒,都安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