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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齊物論

  • 莊子注
  • 向秀
  • 11532字
  • 2015-12-26 19:32:08

南郭子綦隱機(jī)而坐,仰天而噓,荅焉似喪其耦。顏成子游立侍乎前,曰:「何居乎?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隱機(jī)者,非昔之隱機(jī)者也?」

夫自是而非彼,美己而惡人,物莫不皆然。然,故是非雖異而彼我均也。

同天人,均彼我,故外無與為歡,而荅焉解(一)體,若失其配匹。

死灰槁木,取其寂莫(三)無情耳。夫任自然而忘是非者,其體中獨(dú)任天真而已,又何所有哉!故止若立枯木,動(dòng)若運(yùn)槁枝,坐若死灰,行若游塵。動(dòng)止之容,吾所不能一也;其于無心而自得(四),吾所不能二也(五)。

子游嘗見隱機(jī)者,而未有(六)若子綦也。

吾喪我,我自忘矣;我自忘矣,天下有何物足識(shí)哉!故都忘外內(nèi),然后超然俱得。

子綦曰:「偃,不亦善乎而問之也!今者吾喪我,汝知之乎?汝聞人籟而未聞地籟,汝聞地籟而不聞天籟夫!」

籟,簫也。夫簫管參差,宮商異律,故有短長高下萬殊之聲。聲雖萬殊,而所稟之度一也,然則優(yōu)劣無所錯(cuò)其閑矣。況之風(fēng)物,異音同是,而咸自取焉,則天地之籟見矣。

子游曰:「敢問其方。」子綦曰:「夫大塊噫氣,其名為風(fēng)。是唯無作,作則萬竅怒呺。而獨(dú)不聞之翏翏乎?

大塊者,無物也。夫噫氣者,豈有物哉?氣塊然而自噫耳。物之生也,莫不塊然而自生,則塊然之體大矣,故遂以大塊為名。

山林之畏佳,大木而圍之竅穴,似鼻,似口,似耳,似笄,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激者、謞者、叱者、吸者、叫者、譹者、宎者,咬者,前者唱于而隨者唱喁,泠風(fēng)則小和,飄風(fēng)則大和,厲風(fēng)濟(jì)則眾竅為虛。而獨(dú)不見之調(diào)調(diào),之刁刁乎?」

言風(fēng)唯無作,作則萬竅皆怒動(dòng)而為聲也。

長風(fēng)之聲。

大風(fēng)之所扇動(dòng)也。

此略舉眾竅之所似。

此略舉(異)〔眾〕(八)竅之聲殊。

夫聲之宮商雖千變?nèi)f化,唱和大小,莫不稱其所受而各當(dāng)其分。

濟(jì),止也。烈風(fēng)作則眾竅實(shí),及其止則眾竅虛。虛實(shí)雖異,其于各得則同。

調(diào)調(diào)(刁刁)〔刀刀〕,動(dòng)搖貌也。言物聲既異,而形之動(dòng)搖亦又不同也。動(dòng)雖不同,其得齊一耳,豈調(diào)調(diào)獨(dú)是而(刁刁)〔刀刀〕獨(dú)非乎!

子游曰:「地籟則眾竅是已,人籟遇比竹是已,敢問天籟。」子綦曰:「夫天籟者,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誰邪?」

此天籟也。夫天籟者,豈復(fù)別有一物哉?即眾竅比竹之屬,接乎有生之類,會(huì)而共成一天耳。無既無矣,則不能生有;有之未生,又不能為生。然則生生者誰哉?塊然而自生耳。自生耳,非我生也。我既不能生物,物亦不能生我,則我自然矣。自己而然,則謂之天然。天然耳,非為也,故以天言之。〔以天言之〕(一)所以明其自然也,豈蒼蒼之謂哉!而或者謂天籟役物使從己也。夫天且不能自有,況能有物哉!故天者,萬物之總名也,莫適為天,誰主役物乎?故物各自生而無所出焉,此天道也。

物皆自得之耳,誰主怒之使然哉!此重明天籟也。

大知閑閑,小知閑閑。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與接為構(gòu),日以心斗。縵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其發(fā)若機(jī)栝,其司是非之謂也;其留如詛盟,其守勝之謂也;其殺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為之,不可使復(fù)之也;其厭也如緘,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復(fù)陽也。喜怒哀樂,慮嘆變慹,姚佚啟態(tài),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已乎,已乎!旦暮得此,其所由以生乎!

此蓋知之不同。

此蓋言語之異。

此蓋寤寐之異。

此蓋交接之異。

此蓋恐悸之異。

此蓋動(dòng)止之異。

其衰殺日消有如此者。

其溺而遂往有如此者。

其厭沒于欲,老而愈洫,有如此者。

其利患輕禍,陰結(jié)遂志,有如此者。

此蓋性情之異者。

此蓋事變之異也。自此以上,略舉天籟之無方;自此以下,明無方之自然也。物各自然,不知所以然而然,則形雖彌異,其(五)然彌同也。

日夜相代,代故以新也。夫天地萬物,變化日新,與時(shí)俱往,何物萌之哉?自然而然耳。

言其自生。

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所為使。若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眹。可行己信,而不見其形,有情而無形。

彼,自然也。自然生我,我自然生。故自然者,即我之自然,豈遠(yuǎn)之哉!

凡物云云,皆自爾耳,非相為使也,故任之而理自至矣。

萬物萬情,趣舍不同,若有(一)真宰使之然也。起索真宰之眹跡,而亦終不得,則明物皆自然,無使物然也。

今夫行者,信己可得行也。

不見所以得行之形。

情當(dāng)其物,故形不別見也。

面骸、九竅、六藏、賅而存焉,吾誰與為親?汝皆說之乎?其有私焉?如是皆有為臣妾乎?其臣妾不足以相治乎?其遞相為君臣乎,其有真君存焉!如求得其情與不得,無益損乎其真。

付之自然,而莫不皆存也。

直自(二)存耳。

皆說之,則是有所私也。有私則不能賅而存矣,故不說而自存,不為而自生也。

若皆私之,則志過其分,上下相冒,而莫為臣妾矣。臣妾之才,而不安臣妾之任,則失矣。故知君臣上下,手足外內(nèi),乃天理自然,豈真人之所為哉!

夫臣妾但各當(dāng)其分耳,未為不足以相治也。相治者,若手足耳目,四肢百體,各有所司而更相御用也。

夫時(shí)之所賢者為君,才不應(yīng)世者為臣。若天之自高,地之自卑,首自在上,足自居下,豈有遞哉!雖無錯(cuò)于當(dāng)而必自當(dāng)也。

任之而自爾,則非偽也。

凡得真性,用其自為者,雖復(fù)皁隸,猶不顧毀譽(yù)而自安其業(yè)。故知與不知,皆自若也。若乃開希幸之路,以下冒上,物喪其真,人忘其本,則毀譽(yù)之間,俯仰失錯(cuò)也。

一受其成形,不亡以待盡。與物相刃相靡,其行進(jìn)如馳,而莫之能止,不亦悲乎!終身役役而不見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可不哀邪!人謂之不死,奚益!其形化,其心與之然,可不謂大哀乎?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獨(dú)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言性各有分,故知者守知以待終,而愚者抱愚以至死,豈有能中易其性者也!

群品云云,逆順相交,各信其偏見而恣其所行,莫能自反。此(皆)〔比〕(三)眾人之所悲者,亦可悲矣。而眾人未嘗以此為悲者,性然故也。物各性然,又何物足悲哉!

夫物情無極,知足者鮮。故得(止)〔此〕(四)不止,復(fù)逐于彼。皆疲役終身,未厭其志,死而后已。故其成功者無時(shí)可見也。

凡物各以所好役其形骸,至于疲困苶然。不知所以好此之歸趣云何也!

言其實(shí)與死同。

言其心形并馳,困而不反,比于凡人所哀,則此真哀之大也。然凡人未嘗以此為哀,則凡所哀者,不足哀也。

凡此上事,皆不知其所以然而然,故曰芒也。今未知者皆不知所以知而自知矣,生者〔皆〕(六)不知所以生而自生矣。萬物雖異,至于生不由知,則未有不同者也,故天下莫不芒也。

夫隨其成心而師之,誰獨(dú)且無師乎?奚必知代而自取者有之?愚者與有焉!未成乎心而有是非,是今日適越而昔至也。是以無有為有。無有為有,雖有神禹且不能知,吾獨(dú)且奈何哉!

夫心之足以制一身之用者,謂之成心。人自師其成心,則人各自有師矣。人各自有師,故付之而自當(dāng)。

夫以成代不成,非知也,心自得耳。故愚者亦師其成心,未肯用其所謂短而舍其所謂長者也。

今日適越,昨日何由至哉?未成乎心,是非何由生哉?明夫是非者,群品之所不能無,故至人兩順之。

理無是非,而惑者以為有,此以無有為有也。惑心已成,雖圣人不能解,故付之自若而不強(qiáng)知也。

夫言非吹也,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果有言邪?其未嘗有言邪?其以為異于鷇音,亦有辯乎?其無辯乎?

各有所說,故異于吹。

我以為是而彼以為非,彼之所是,我又非之,故未定也。未定也者,由彼我之情偏。

以為有言邪?然未足以有所定。

以為無言邪?則據(jù)己已有言。

夫言與鷇音,其致一也,有辯無辯,誠未可定也。天下之情不必同而所言不能異,故是非紛紜,莫知所定。

道惡乎隱而有真?zhèn)危垦詯汉蹼[而有是非?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道隱于小成,言隱于榮華。故有儒墨之是非,以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欲是其所非而非其所是,則莫若以明。

道焉不在!言何隱蔽而有真?zhèn)危欠侵娙欢穑?

皆存。

皆可。

夫小成榮華,自隱于道,而道不可隱。則真?zhèn)问欠钦撸杏跇s華而止于實(shí)當(dāng),見于小成而滅于大全也。

儒墨更相是非,而天下皆儒墨也。故百家并起,各私所見,而未始出其方也。

夫有是有非者,儒墨之所是也;無是無非者,儒墨之所非也。今欲是儒墨之所非而非儒墨之所是者,乃欲明無是無非也。欲明無是無非,則莫若還以儒墨反復(fù)相明。反復(fù)相明,則所是者非是而所非者非非矣。非非則無非,非是則無是。

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jiǎng)t知之。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說也。雖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是以圣人不由,而照之于天,亦因是也。

物皆自是,故無非是;物皆相彼,故無非彼。無非彼,則天下無是矣;無非是,則天下無彼矣。無彼無是,所以玄同也。

夫物之偏也,皆不見彼之所見,而獨(dú)自知其所知。自知其所知,則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則以彼為非矣。故曰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相因而生者也。

夫死生之變,猶春秋冬夏四時(shí)行耳。故死生之狀雖異,其于各安所遇,一也。今生者方自謂生為生,而死者方自謂生為死,則無生矣。生者方自謂死為死,而死者方自謂死為生,則無死矣。無生無死,無可無不可,故儒墨之辨,吾所不能同也;至于各冥其分,吾所不能異也。

夫懷豁者,因天下之是非而自無是非也。故不由是非之涂而是非無患不當(dāng)者,直明其天然而無所奪故也。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果且有彼是乎哉?果且無彼是乎哉?彼是莫得其偶,謂之道樞。樞始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是亦一無窮,非亦一無窮也。故曰莫若以明。

我亦為彼所彼。

彼亦自以為是。

此亦自是而非彼,彼亦自是而非此,此與彼各有一是一非于體中也。

今欲謂彼為彼,而彼復(fù)自是;欲謂是為是,而是復(fù)為彼所彼;故彼是有無,未果定也。

偶,對也。彼是相對,而圣人兩順之。故無心者與物冥,而未嘗有對于天下也。〔樞,要也〕(一)。此居其樞要而會(huì)其玄極,以應(yīng)夫無方也。

夫是非反復(fù),相尋無窮,故謂之環(huán)。環(huán)中,空矣;今以是非為環(huán)而得其中者,無是無非也。無是無非,故能應(yīng)夫是非。是非無窮,故應(yīng)亦無窮。

天下莫不自是而莫不相非,故一是一非,兩行無窮。唯涉空得中者,曠然無懷,乘之以游也。

以指喻指之非指,不若以非指喻指之非指也;以馬喻馬之非馬,不若以非馬喻馬之非馬也。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

夫自是而非彼,彼我之常情也。故以我指喻彼指,則彼指于我指獨(dú)為非指矣。此以指喻指之非指也。若復(fù)以彼指還喻我指,則我指于彼指復(fù)為非指矣。此(亦)〔以〕(二)非指喻指之非指也。將明無是無非,莫若反復(fù)相喻。反復(fù)相喻,則彼之與我,既同于自是,又均于相非。均于相非,則天下無是;同于自是,則天下無非。何以明其然邪?是若果是,則天下不得(彼)〔復(fù)〕(三)有非之者也。非若果非,〔則天下〕(四)亦不得復(fù)有是之者也。今是非無主,紛然淆亂,明此區(qū)區(qū)者各信其偏見而同于一致耳。仰觀俯察,莫不皆然。是以至人知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故浩然大寧,而天地萬物各當(dāng)其分,同于自得,而無是無非也。

可可乎,不可乎不可。

可于己者,即謂之可。

不可于己者,即謂之不可。

道行之而成,物謂之而然。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惡乎然?然于然。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惡乎可,可于可,惡乎不可,不可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故為是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詭譎怪,復(fù)通為一。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復(fù)通為一。

無不成也。

無不然也。

各然其所然,各可其所可。

夫莛橫而楹縱,厲丑而西施好。所謂齊者,豈必齊形狀,同規(guī)矩哉!故舉縱橫好醜,恢憰怪,各然其所然,各(一)可其所可,則理雖萬殊而性同得,故曰道通為一也。

夫物或此以為散而彼以為成。

我之所謂成而彼或謂之毀。

夫成毀者,生于自見而不見彼也。故無成與毀,猶無是與非也。

唯達(dá)者知通為一,為是不用而寓諸庸。因是已,已而不知其然謂之道。

夫達(dá)者無滯于一方,故忽然自忘,而寄當(dāng)于自用。自用者,莫不條暢而自得也。

幾,盡也。至理盡于自得也。

達(dá)者因而不作。

夫達(dá)者之因是,豈知因?yàn)樯贫蛑眨坎恢砸蚨砸蚨手^之道也。

勞神明為一,而不知其同也,謂之「朝三」。何謂「朝三」?狙公賦芧,曰:「朝三而暮四。」眾狙皆怒。曰:「然則朝四而暮三。」眾狙皆悅。名實(shí)未虧而喜怒為用,亦因是也。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鈞,是之謂兩行。

夫達(dá)者之于一,豈勞神哉?若勞神明于為一,不足賴也,與彼不一者無以異矣。亦同眾狙之惑,因所好而自是也。

莫之偏任,故付之自均而止也。

任天下之是非。

古之人,其知有所至矣。惡乎至?有以為未始有物者,至矣,盡矣,不可以加矣!其次,以為有物矣,而未始有封也。其次,以為有封焉,而未始有是非也。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虧也,道之所以虧,愛之所以成。果且有成與虧乎哉?果且無成與虧乎哉?有成與虧,故昭氏之鼓琴也;無成與虧,故昭氏之不鼓琴也。昭文之鼓琴也,師曠之枝策也,惠子之據(jù)梧也,三子之知,幾乎皆其盛者也,故載之末年。唯其好之也,以異于彼,其好之也,欲以明之。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堅(jiān)白之昧終。而其子又以文之綸終,終身無成。若是而可謂成乎,雖我無成,亦可謂成矣。若是而不可謂成乎,物與我無成也。是故滑疑之耀,圣人之所圖也。為是不用而寓諸庸,此之謂「以明」。

此忘天地,遺萬物,外不察乎宇宙,內(nèi)不覺其一身,故能曠然無累,與物俱往,而無所不應(yīng)也。

雖未都忘,猶能忘其彼此。

雖未能忘彼此,猶能忘彼此之是非也。

無是道虧則情有所偏而愛有所成,未能忘愛釋私,玄同彼我(二)也。

非乃全也。

有之與無,斯不能知,乃至。

夫聲不可勝舉也。故吹管操弦,雖有繁手,遺聲多矣。而執(zhí)鑰鳴弦者,欲以彰聲也,彰聲而聲遺,不彰聲而聲全。故欲成而虧之者,昭文之鼓琴也;不成而無虧者,昭文之不鼓琴也。

幾,盡也。夫三子者,皆欲辯非己所明以明之,故知盡慮窮,形勞神倦,或枝策假寐,或據(jù)梧而瞑。

賴其盛,故能久,不爾早困也。

言此三子,唯獨(dú)好其所明,自以殊于眾人。

明示眾人,欲使同乎我之所好。

是猶對牛鼓簧耳。彼竟不明,故己之道術(shù)終于昧然也。

昭文之子又乃終文之緒,亦卒不成。

此三子雖求明于彼,彼竟不明,所以終身無成。若三子而可謂成,則雖我之不成亦可謂成也。

物皆自明而不明彼,若彼不明,即謂不成,則萬物皆相與無成矣。故圣人不顯此以耀彼,不舍己而逐物,從而任之,各(宜)〔冥〕(四)其所能,故曲成而不遺也。今三子欲以己之所好明示于彼,不亦妄乎!

夫圣人無我者也。故滑疑之耀,則圖而域之;恢憰怪,則通而一之;使群異各安其所安,眾人不失其所是,則己不用于物,而萬物之用用矣。物皆自用,則孰是孰非哉!故雖放蕩之變,屈奇之異,曲而從之,寄之自用,則用雖萬殊,歷然自明。

今且有言于此,不知其與是類乎?其與是不類乎?類與不類,相與為類,則與彼無以異矣。雖然,請嘗言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俄而有無矣,而未知有無之果孰有孰無也。今我則已有謂矣,而未知吾所謂之其果有謂乎?其果無謂乎?

今以言無是非,則不知其與言有者類乎不類乎?欲謂之類,則我以無為是,而彼以無為非,斯不類矣。然此雖是非不同,亦固未免于有是非也,則與彼類矣。故曰類與不類又相與為類,則與彼無以異也。然則將大不類,莫若無心,既遣(一)是非,又遣其遣。遣之又遣之以至于無遣,然后無遣無不遣而是非自去矣。

至理無言,言則與類,故試寄(二)言之。

有始則有終。

謂無終始而一死生。

夫一之者,未若不一而自齊,斯又忘其一也。

有有則美惡是非具也。

有無而未知無無也,則是非好惡猶未離懷。

知無無矣,而猶未能無知。

此都忘其知也,爾乃俄然始了無耳。了無,則天地萬物,彼我是非,豁然確斯也。

謂無是非,即復(fù)有謂。

又不知謂之有無,爾乃蕩然無纖芥于胸中也。

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為小;莫壽于殤子,而彭祖為夭。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既已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已謂之一矣,且得無言乎?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自此以往,巧歷不能得,而況其凡乎!故自無適有,以至于三,而況自有適有乎!無適焉,因是已!

夫以形相對,則大山大于秋豪也。若各據(jù)其性分,物冥其極,則形大未為有余,形小不為不足。〔茍各足〕(三)于其性,則秋豪不獨(dú)小其小而大山不獨(dú)大其大矣。若以性足為大,則天下之足未有過于秋豪也;(其)〔若〕性足者(為)〔非〕(四)大,則雖大山亦可稱小矣。故曰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而大山為小。大山為小,則天下無大矣;秋豪為大,則天下無小也。無小無大,無壽無夭,是以蟪蛄不羨大椿而欣然自得,斥鴳不貴天池而榮愿以足。茍足于天然而安其性命(五),故雖天地未足為壽而與我并生,萬物未足為異而與我同得。則天地之生又何不并,萬物之得又何不一哉!

萬物萬形,同于自得,其得一也。已自一矣,理無所言。

夫名謂生于不明者也。物或不能自明其一而以此逐彼,故謂一以正之。既謂之一,即是有言矣。

夫以言言一,而一非言也,則一〔與〕(六)言為二矣。一既一矣,言又二之;有一有二,得不謂之三乎!夫以一言言一,猶乃成三,況尋其支流,凡物殊稱,雖有善數(shù),莫之能紀(jì)也。故一之者與彼未殊,而忘(七)一者無言而自一。

各止于其所能,乃最是也。

夫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為是而有畛也。請言其畛:有左,有右,有倫,有義,有分,有辯,有競,有爭,此之謂八德。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nèi),圣人論而不議;春秋經(jīng)世先王之志,圣人議而不辯。故分也者,有不分也;辯也者,有不辯也。曰:「何也?」「圣人懷之,眾人辯之以相示也。故曰:辯也者,有不見也。」

冥然無不在也。

彼此言之,故是非無定。

道無封,故萬物得恣其分域。

各異便也。

物物有理,事事有宜。

群分而類別也。

并逐曰競,對辯曰爭。

略而判之,有此八德。

夫六合之外,謂萬物性分之表耳。夫物之性表,雖有理存焉,而非性分之內(nèi),則未嘗以感圣人也,故圣人未嘗論之。〔若論之〕(二),則是引萬物使學(xué)其所不能也。故不論其外,而八畛同于自得也。

陳其性而安之。

順其成跡而凝乎至當(dāng)之極,不執(zhí)其所是以非眾人也。

夫物物自分,事事自別。而欲由己以分別之者,不見彼之自別也。

以不辯為懷耳,圣人無懷。

不見彼之自辯,故辯己所知以示之。

夫大道不稱,大辯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辯而不及,仁常而不周,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五者無成而幾向方矣!

付之自稱,無所稱謂。

已自別也。

無愛而自存也。

夫至足者,物之去來非我也,故無所容其嗛盈。

無往而不順,故能無險(xiǎn)而不往。

以此明彼,彼此俱失矣。

不能及其自分。

物無常愛,而常愛必不周。

皦然廉清,貪名者耳,非真廉也。

忮逆之勇,天下共疾之,無敢舉足之地也。

此五者,皆以有為傷當(dāng)者也,不能止乎本性,而求外無已。夫外不可求而求之,譬猶以圓學(xué)方,以魚慕鳥耳。雖希翼鸞鳳,擬規(guī)日月,此愈近彼,愈遠(yuǎn)實(shí),學(xué)彌得而性彌失。故齊物而偏尚之累去矣。

故知止其所不知,至矣。孰知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有能知,此之謂天府。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而不知其所由來,此之謂葆光。

所不知者,皆性分之外也。故止于所知之內(nèi)而至也。

浩然都任之也。

至人之心若鏡,應(yīng)而不藏,故曠然無盈虛之變也。

至理之來,自然無跡。

任其自明,故其光不弊也。

故昔者堯問于舜曰:「我欲伐宗、膾、胥敖,南面而不釋然。其故何也?」舜曰:「夫三子者,猶存乎蓬艾之間。若不釋然,何哉!昔者十日并出,萬物皆照,而況德之進(jìn)乎日者乎!」

于安任之道未弘,故聽朝而不怡也。將寄明齊一之理于大圣,故發(fā)自怪之問以起對也。

夫物之所安無陋也,則蓬艾乃三子之妙處也。

夫重明登天,六合俱照,無有蓬艾而不光被也。

夫日月雖無私于照,猶有所不及,德則無不得也。而今欲奪蓬艾之愿而伐使從己,于至道豈弘哉!故不釋然神解耳。若乃物暢其性,各安其所安,無遠(yuǎn)邇幽深,付之自若,皆得其極,則彼無不當(dāng)而我無不怡也。

嚙缺問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惡乎知之!」

所同未必是,所異不獨(dú)非,故彼我莫能相正,故無所用其知。

「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惡乎知之!」

若自知其所不知,即為有知。有知?jiǎng)t不能任群才之自當(dāng)。

「然則物無知邪?」曰:「吾惡乎知之!雖然嘗試言之:庸詎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邪?庸詎知吾所謂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嘗試問乎汝:民濕寢則腰疾偏死,鰍然乎哉?木處則惴栗恂懼,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民食芻豢,麋鹿食薦,蝍蛆甘帶,鴟鴉嗜鼠,四者孰知正味?猿猵狙以為雌,麋與鹿交,鰍與魚游。毛嬙,西施,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觀之,仁義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殽亂,吾惡能知其辯!」

都不知,乃曠然無不任矣。

以其不知,故未敢正言,試言之耳。

魚游于水,水物所同,咸謂之知。然自鳥觀之,則向所謂知者,復(fù)為不知矣。夫蛣蜣之知在于轉(zhuǎn)丸,而笑蛣蜣者乃以蘇合為貴。故所同之知,未可正據(jù)。

所謂不知者,直是不同耳,亦自一家之知。

己不知其正,故(一)試問女。

此略舉三者,以明萬物之異便。

此略舉四者,以明美惡之無主。(二)

此略舉四者,以明天下所好之不同也。不同者而非之,則無以知所同之必是。

夫利于彼者或害于此,而天下之彼我無窮,則是非之竟無常。故唯莫之辯而任其自是,然后蕩然俱得。

嚙缺曰:「子不知利害,則至人固不知利害乎?」

未能妙其不知,故猶嫌至人當(dāng)知之。斯懸之未解也。

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而不能傷、飄風(fēng)振海而不能驚。若然者,乘云氣,騎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無變于己,而況利害之端乎!」

無心而無不順。

夫神全角具而體與物冥者,雖涉至變而未始非我,故蕩然無(躉)〔蠆〕(二)介于胸中也。

寄物而行,非我動(dòng)也。

有與變?yōu)轶w,故死生若一。

晝夜而無死生也。

況利害于死生,愈不足以介意。

瞿鵲子問乎長梧子曰:「吾聞諸夫子:圣人不從事于務(wù),不就利,不違害,不喜求,不緣道,無謂有謂,有謂無謂,而游乎塵垢之外。夫子以為孟浪之言,而我以為妙道之行也。吾幾以為奚若?」長梧子曰:「是黃帝之所聽熒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女亦大早計(jì),見卵而求時(shí)夜,見彈而求鸮炙。予嘗為女妄言之,女以妄聽之奚。旁日月,挾宇宙,為其吻合,置其滑涽,以隸相尊?眾人役役,圣人愚芚,參萬歲而一成純。萬物盡然,而以是相蘊(yùn)。

務(wù)自來而理自應(yīng)耳,非從而事之也。

任而直前,無所避就。

求之不喜,直取不怒。

獨(dú)至者也。

凡有稱謂者,皆非吾所謂也,彼各自謂耳,故無彼有謂而有此無謂也。

凡非真性,皆塵垢也。

夫物有自然,理有至極。循而直往,則冥然自合,非所言也。故言之者孟浪,而聞之者聽熒。雖復(fù)黃帝,猶不能使萬物無懷,而聽熒至竟。故圣人付當(dāng)于塵垢之外,而玄合乎視聽之表,照之以天而不逆計(jì),放之自爾而不推明也。今瞿鵲子方聞孟浪之言而便以為妙道之行,斯亦無異見卵而責(zé)司晨之功,見彈而求鸮炙之實(shí)也。夫(二)不能安時(shí)處順而探變求化,當(dāng)生而慮死,執(zhí)是以辯非,皆逆計(jì)之徒也。

言之則孟浪也,故試妄言之。

若正聽妄言,復(fù)為太早計(jì)也。故亦妄聽之,何?

以死生為晝夜,旁日月之喻也;以萬物為一體,挾宇宙之譬也。

以有所賤,故尊卑生焉,而滑涽紛亂,莫之能正,各自是于一方矣。故為脗?cè)蛔院现溃糁弥鹧裕誀栆病魅唬瑹o波際之謂也。

馳鶩于是非之境也。

純者,不雜者也。夫舉萬歲而參其變,而眾人謂之雜矣,故役役然勞形怵心而去彼就此。唯大圣無執(zhí),故芚然直往而與變化為一,一變化而常游于獨(dú)者也。故雖參糅億載,千殊萬異,道行之而成,則古今一成也;物謂之而然,則萬物一然也。無物不然,無時(shí)不成;斯可謂純也。

無物不然。

蘊(yùn),積也。積是于萬歲,則萬歲一是也;積然于萬物,則萬物盡然也。故不知死生先后之所在,彼我勝負(fù)之所如也。

予惡乎知說生之非惑邪!

死生一也,而獨(dú)說生,欲與變化相背,故未知其非惑也。

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dú)w者邪!

少而失其故居,名為弱喪。夫弱喪者,遂安于所在而不知(一)歸于故鄉(xiāng)也。焉知生之非夫弱喪,焉知死之非夫還歸而惡之(二)哉!

麗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晉國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于王所,與王同筐床,食芻豢,而后悔其泣也。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

一生之內(nèi),情變?nèi)舸恕.?dāng)此之日,則不知彼,況夫死生之變,惡能相知哉!

蘄,求也。

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后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后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丘也與女,皆夢也,予謂女夢,亦夢也。是其言也,其名為吊詭。萬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此寤寐之事變也。事茍變,情亦異,則死生之愿不得同矣。故生時(shí)樂生,則死時(shí)樂死矣,死生雖異,其于各得所愿一也,則何系哉!

由此觀之,當(dāng)死之時(shí),亦不知其死而自適其志也。

夫夢者乃復(fù)夢中占其夢,則無以異于寤者也。

當(dāng)所遇,無不足也,何為方生而憂死哉!

夫大覺者,圣人也。大覺者乃知夫患慮在懷者皆未寤也。

夫愚者大夢而自以為寤,故竊竊然以所好為君上而所惡為牧圉,欣然信一家之偏見,可謂固陋矣。

未能忘言而神解,故非大覺也。

夫非常之談,故非常人之所知,故謂之吊當(dāng)卓詭,而不識(shí)其懸解。

言能蛻然無系而玄同死生者至希也。

既使我與若辯矣,若勝我,我不若勝,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勝若,若不吾勝,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與若不能相知也。則人固受其黮闇,吾誰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與若同矣,惡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惡能正之?使異乎我與若者正之,既異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使同乎我與若者正之,既同乎我與若矣,惡能正之?然則我與若與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若,而,皆汝也。

不知而后推,不見而后辯,辯之而不足以自信,以其與物對也。辯對終日黮闇,至竟莫能正之,故當(dāng)付之自正耳。

同故是之,未足信也。

異故相非耳,亦不足據(jù)。

是若果是,則天下不得復(fù)有非之者也;非若信非,則亦無緣復(fù)有是之者也;今是其所同而非其所異,異同既具而是非無主。故夫是非者,生于好辯而休乎天均,付之兩行而息乎自正也。

各自正耳。待彼不足以正此,則天下莫能相正也,故付之自正而至矣。

天倪者,自然之分也。

是非然否,彼我更對,故無辯。無辯,故和之以天倪,安其自然之分而已,不待彼以正之。

化聲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窮年也。「何謂和之以天倪?」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則是之異乎不是也亦無辯;然若果然也,則然之異乎不然也亦無辯。忘年忘義,振于無竟,故寓諸無竟。

是非之辯為化聲。夫化聲之相待,俱不足以相正,故若不相待也。

和之以自然之分,任其無極之化,尋斯以往,則是非之境自泯,而性命之致自窮也。

夫忘年故玄同死生,忘義故彌貫是非。是非死生蕩而為一,斯至理也。至理暢于無極,故寄之者不得有窮也。

罔兩問景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無特操與?」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惡識(shí)所以然?惡識(shí)所以不然?」

罔兩,景外之微陰也。

言天機(jī)自爾,坐起無待。無待而獨(dú)得者,孰知其故,而責(zé)其所以哉?

若責(zé)其所待而尋其所由,則尋責(zé)無極,(而)〔卒〕(一)至于無待,而獨(dú)化之理明矣。

若待蛇蚹蜩翼,則無特操之所由,未為難識(shí)也。今所以不識(shí),正由不待斯類而獨(dú)化故耳。

世或謂罔兩待景,景待形,形待造物者。請問:夫造物者,有耶無耶?無也?則胡能造物哉?有也?則不足以物眾形。故明眾形之自物而后始可與言造物耳。是以涉有物之域,雖復(fù)罔兩,未有不獨(dú)化于玄冥者也。故造物(二)者無主,而物各自造,物各自造而無所待焉,此天地之正也。故彼我相因,形景俱生,雖復(fù)玄合,而非待也。明斯理也,將使萬物各反所宗于體中而不待乎外,外無所謝而內(nèi)無所矜,是以誘然皆生而不知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也。今罔兩之因景,猶云俱生而非待也,則萬物雖聚而共成乎天,而皆歷然莫不獨(dú)見矣。故罔兩非景之所制,而景非形之所使,形非無之所化也,則化與不化,然與不然,從人之與由己,莫不自爾,吾安識(shí)其所以哉!故任而不助,則本末內(nèi)外,暢然俱得,泯然無跡。若乃責(zé)此近因而忘其自爾,宗物于外,喪主于內(nèi),而愛尚生矣。雖欲推而齊之,然其所尚已存乎胸中,何夷之得有哉!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

自快得意,悅豫而行。

方其夢為胡蝶而不知周,則與殊死不異也。然所在無不適志,則當(dāng)生而系生者,必當(dāng)死而戀死矣。由此觀之,知夫在生而哀死者誤也。

自周而言,故稱覺耳,未必非夢也。

今之不知胡蝶,無異于夢之不知周也;而各適一時(shí)之志,則無以明胡蝶之不夢為周矣。世有假寐而夢經(jīng)百年者,則無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夢者也。

夫時(shí)不暫停,而今不遂存,故昨日之夢,于今化矣。死生之變,豈異于此,而勞心于其間哉!方為此則不知彼,夢為胡蝶是也。取之于人,則一生之中,今不知后,麗姬是也。而愚者竊竊然自以為知生之可樂,死之可苦,未聞物化之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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