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9章

  • 學蔀通辨
  • 陳建
  • 7276字
  • 2015-12-26 18:31:33

前編下

此卷所載著朱陸晚年冰炭之甚而象山既歿之后朱子所以排之者尤明也

丁未淳熙十四年朱子五十八歲陸子四十九歲

五月朱子答陸子書云稅駕已久諸況益佳學徒四來所以及人者在此而不在彼矣區區所憂一種輕為高論妄生內外精粗之別以良心日用分為兩截謂圣賢之言不必盡信而容貌詞氣之間不必深察者此其為說乖戾很悖大為吾道之害不待他時末流之弊矣此事不比尋常小小文義異同恨相去遠無由面論徒增耿耿耳[朱子文集]

按象山年譜自去年冬得旨奉祠還家學者輳集故此書有稅駕已久學徒四來之云也此朱子晚年攻陸切要之言道一編乃列為早年冰炭差矣

戊申淳熙十五年朱子五十九歲陸子五十歲

正月陸子作荊國王文公祠堂記略云公英特邁往不屑于流俗聲色利達之習介然無毫毛得以入于其心潔白之操塞于冰霜公之質也埽俗學之凡陋振弊法之因循道術必為孔孟勛績必為伊周公之志也不蘄人之知而聲光燁奕一時巨公名賢為之左次公之得此豈偶然哉用逢其時君不世出君或致疑謝病求去君為責躬始復視事公之得君可謂專矣新法之議舉朝讙嘩行之未幾天下恟恟公方秉執周禮精白言之自信所學斷乎不疑君子力爭繼之以去小人投機密贊其決忠樸屏伏憸狡得志曾不為悟公之蔽也熙寧排公者大抵極詆訾之言而不折之以至理平者未一二而激者居八九上不足以取信于裕陵下不足以解公之蔽反以固其意成其事新法之罪諸君子固當分之矣公以蓋世之英絕俗之操山川炳靈殆不世有其廟貌弗嚴邦人無所致敬郡侯錢公慨然撤而新之以時祠焉余竊所敬嘆[象山文集年譜]

朱子答劉公度書云所喻世豈能人人同己人人知己在我者明瑩無瑕所益多矣此等語言殊不似圣賢意思無乃近日亦為異論漸染自私自利作此見解邪臨川近說愈肆荊舒祠記曾見之否此等議論皆是學問偏枯見識昏味之故私意又從而激之若公度之說行則此等事都無人管恣意橫流矣[朱子文集]

按象山文集年譜載荊公祠記俱明言淳熙戊申道一編乃指為初年冰炭顛倒早晚矣嗚呼早年者以為晚歲晚歲者又以為早年誰料篁墩著書從頭徹尾顛倒欺誑稱荊舒者王安石先封荊國公后追封舒王

陸子答胡季隨書云王文公祠記乃是斷百余年未了底大公案圣人復起不易吾言矣[象山文集]

按王安石為相首變法度引用兇邪實一人可以喪邦而其三不足之說則又一言可以喪邦者遂使靖康覆亡中原淪沒徽欽北狩安石階之也言之痛心纖人乃為立祠象山又從而為之記盛稱其美重為諛墓之辭分過于人曲為庇鄉人之計朱子譏其昏昧偏私誠切中其病矣乃自謂圣人復起不易吾言將誰欺乎

是年陸子改貴溪應天山為象山建精舍講學與學者云二程見周茂叔后吟風弄月而歸有吾與點也之意后來明道此意卻存伊川已失此意又云元晦似伊川欽夫似明道伊川蔽錮深明道卻通疏[象山年譜]

陸子嘗謂人曰丱角時聞人誦伊川語自覺若傷我者又曰伊川之言奚為與孔子孟子之言不類[象山行狀]

伊川學問未免占決卜度之失

李白杜甫陶淵明皆有志于吾道[象山語錄]

按象山論人如此其得失明矣究象山志趣專尚曾點凡其胸襟高灑不拘小節類于點者即以為通疏而取之至于文理密察矜于細行與點不類者即以為蔽錮而不之取故夫深詆伊川而推譽李白輩以此也

朱子曰陸子靜看伊川低此恐子靜看其說未透耳譬如一塊真金卻道不是金非金之不好不識金耳[朱子語類]

象山詆伊川猶陽明詆朱子大率儒禪不相合也

曾祖道曰頃年常見陸象山象山與祖道言目能視耳能聽鼻能知香臭口能知味心能思手足能運動如何更要甚存誠持敬硬要將一物去治一物須要如此做甚詠歸舞雩自是吾夫子家風

朱子曰陸子靜所學分明是禪[朱子語類]

按語類此乃象山歿后祖道追述之語以類附此又按象山答曾宅之書謂持敬字乃我來杜撰王陽明亦譏朱子主敬為綴為畫蛇添足而謂點也雖狂得我情譏持敬而尚點狂陸學趣見自是一種

朱子答歐陽希遜書云學者當循下學上達之序庶幾不錯若一向先求曾點見解未有不入于老佛也[朱子文集]

曾點見得大意而行不掩卒終于狂學者如何可學曾點之狂流為莊周之變遂為禪學矣

四月陸子與朱子書略云昔年兩得侍教康廬之集加款于鵝湖然猶鹵莽淺陋未能成章無以相發甚自愧也比日少進甚思一侍函丈當有啟助以卒余教梭山兄謂太極圖說與通書不類疑非周子所為此言殆未可忽也極者中也言無極則是無中也豈宜以無極字加于太極之上無極二字出于老子圣人之書所無[象山文集年譜]

梭山名九韶字子美嘗詆太極圖之非朱子先已辯之矣至是象山復為之申其辯而朱子答之各有二書全文各數千言不能悉錄也姑撮著其略如此

十一月朱子答陸子書略云周子所以謂之無極者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如老子復歸于無極無極乃無窮之義非若周子所言之意也[朱子文集年譜]

十二月陸子答朱子書略云老氏以無為天地之始以有為萬物之母以常無觀妙以常有觀徼直將無字搭在上面正是老氏之學豈可諱也尊兄所謂真體不傳之秘及迥出常情超出方外等語莫是曾學禪宗[象山文集年譜]

己酉淳熙十六年朱子六十歲陸子五十一歲

正月朱子答陸子書略云熹詳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一正如南北水火之相反請更子細著眼未可容易譏評也迥出常情等語只是俗談即非禪家所能專有況今雖偶然道及而其所見所說即非禪家道理非如他人陰實祖用其說而改頭換面陽諱其所自來也[朱子文集年譜]

按朱陸辯無極歲載二家年譜并同道一編乃謂此辯在二家未會面之前而咎朱子年譜置鵝湖既會之后為失其次于是以辯無極諸書列于鵝湖三詩之前定為首卷謂以著其異同之始早年未定之論篁墩一何誣之甚也按象山首書謂昔年兩得侍教康廬之集加款于鵝湖云云其敘述先后極為明白不待別加考證而早晚已曉然于一書之中篁墩列此書于編首而于此豈有不知分明自欺欺人而已然道一編雖欺而人則不知其欺也篁墩高才博學名重一時后學無不宗信也于是修徽州志者稱篁墩文學而以能考合朱陸為稱首矣按閩臺者稱道一編有功于朱陸為之翻刻以廣傳矣近年各省試錄每有策問朱陸者皆全據道一編以答矣近日搢紳有著學則著講學錄序中庸管窺無非尊陸同朱羣然一辭矣至席元山之鳴寃錄王陽明之定論則效尤附和又其甚者矣古云難將一人手掩得天下目今篁墩分明以一人手而掩天下之目矣若今不辯則其誑誤天下后世將何紀極愚讀書至此不勝憤慨為此究心通辯嗚呼愚之為此豈朱子在天之靈有以啟其衷而使之白其誣于萬世耶

按道一鳊刻本今有二一徽州刻者程篁墩所著原本也一福州刻者王陽明門人所刪節別本也別本節去辯無極七書不載豈亦已覺其弊而為之掩匿耶又按象山年譜刻本今亦有二一在漳州一在撫州皆近年陽明門人刻撫本頗多增飾與漳本小異并記于此

陸子與陶贊仲書云荊公祠堂記與答元晦二書并在可精觀熟讀此數文皆明道之文非止一時辯論之文也吾文條析甚明看晦翁書但見胡涂沒理會吾書坦然明白吾所明之理乃天下之正理實理公理常理所謂本諸身征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

陸子與邵叔誼書云得元晦書其蔽殊未解某復書又加明暢并錄往幸精觀之[并象山文集]

矜悻自高象山一生氣象自是如此

朱子與邵叔誼書云子靜書來殊無義理每為閉匿不敢廣以示人不謂渠乃自暴揚如此所與左右書渠亦錄來想甚得意大率渠有文字多即傳播四出惟恐人不知此其常態亦不足深怪吾人所學卻且要自家識見分明持守正當深以此等氣象舉止為戒耳

朱子答程正思書云答子靜書無人寫得聞渠已謄本四出久矣此正不欲暴其短渠乃自如此可嘆可嘆然得渠如此亦甚省力且得四方學者略知前賢立言本旨不為無益不必深辯之云似未知圣賢任道之心也[朱子文集]

無極之辯冰炭極于此

二月序大學章句三月序中庸章句[朱子年譜]

年譜云二書之成久矣不輟修改至是始序之按二書雖序于是年然后此尚復修改不輟大學直至垂沒改定誠意章乃絕筆傳習錄因論格物之說與其禪見不合乃詆為朱子早歲所著而未及改矯誣莫甚矣

傳習錄門人問曰格物之說如先生所教明白簡易文公于此反有未審何也陽明曰文公精神氣魄大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繼往開來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若先切己自修自然不暇及此文公早歲便著許多書晚年方悔是倒做了門人曰晚年之悔如所謂向來定本之誤又謂雖讀得書何益于吾事又謂此與守書冊泥言語全無干涉是他到此方悔從前用功之錯方去切己自修矣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處他力量大一悔便轉可惜不久即去世平日許多錯處皆不及改正按陽明此節即與定論序文相表里無一句一字不顛倒錯亂誣前誑后至謂朱子不知先切己自修平日許多錯處皆不及改正是詆誣朱子一生無一是處自朱子沒后無人敢如此詆誣自古講學著書無人敢如此顛倒欺誑昔尹和靖有言其為人明辯有才而使染禪學何所不至也嗚呼可畏哉

陸子答胡季隨書云以顏子之賢必不至有聲色貨利之累忿很縱肆之失夫子答其問仁乃有克己復禝之說所謂己私者非必如常人所見之過惡而后為己私也己之未克雖自命以仁義道德自期可以至圣賢之地皆其私也顏子之所以異乎人者為其不安乎此極仰鉆之力故卒能踐克己復禮之言而知遂以至善遂以明也[象山文集]

此書本與答論王文公祠記同為一書實出晚年

朱子曰陸子靜說顏子克己不是克去己私利欲之類別自有個克處又卻不肯說破某嘗代之下語云不過要言語道斷心思路絕耳此是陷溺人之深坑切不可不戒

胡達材問顏子如何尚要克己朱子曰這是公那象山先生好恁地說道顏子不似他人樣有偏處要克只是心有所思便不是了這正是禪家之說如果老說不可說不可思之類他說到那險處時又卻不說破卻又將那虛處說起來如某所說克己便是說外障如他說是說里障他所以嫌某時只緣是某捉著他緊處別人不曉禪便被他謾某卻曉得禪所以被某看破了夫子分明說非禮勿視聽言動顏子分明是請事斯語卻如何恁他說得[并朱子語錄]

朱子謂他說到那險處又卻不說破卻又將那虛處說起來象山一生講學是用此術象山文集篇篇是此弊朱子又嘗謂子靜說道理有個黑腰子常是兩頭明中間暗即此也此象山遮掩禪機被朱子晚年看破杲老宋大慧禪師宗杲也

壬子光宗紹熙三年朱子六十三歲陸子五十四歲

正月陸子知荊門軍帥吏民講洪范五皇極章講義云皇大也極中也洪范九疇五居其中故謂之極[象山年譜]

按講義全文凡千余言因辯皇極二字而止錄此

朱子曰今人將皇極字作大中解了都不是皇建其有極不成是大建其有中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不成是時人斯其惟大之中[朱子語類]

朱子皇極辯曰皇者君之稱也極至極之義標準之名皇建其有極云者言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之標準于天下也[朱子文集]

按漢儒以來皆以大中訓皇極象山講義承訛踵謬至朱子始一正之發明精切有功前圣

朱子答胡季隨書云前書諸喻讀之惘然季隨學有家傳又從南軒之久常疑久遠無入頭處必為浮說所動今乃果然乃曰纔涉思惟便不親切又曰非不能以意解釋但不欲杜撰耳不知卻要如何下工夫耶夫子言學而不思則罔中庸說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圣賢遺訓明白如此豈可舍之而徇彼自欺之浮說耶日月逝矣歲不我與且將大學中庸論孟近思等書子細玩味久之須見頭緒不可為人所誑虛度光陰也荊門皇極說曾見之否試更熟讀洪范此一條詳解釋其文義看是如此否[朱子文集]

自欺浮說為人所誑等語皆是指象山

朱子答項平父書云所喻已悉以平父之明敏于此自不應有疑所以未免紛紜卻是明敏太過不能深潛密察反復玩味只略見一線路可通便謂理只如此所以為人所惑虛度光陰也孟子之意須從上文看其意蓋曰此氣乃集義而自生于中非行義而襲取之于外云爾非謂義不是外襲也今人讀書不子細將此草本立一切法橫說豎說誑嚇眾生恐其罪不止如范寧之議王弼而已也[朱子文集]

按項平父與胡季隨皆嘗惑于象山者故二書皆謂為人誑惑虛度光陰也范寧議王弼考之通鑒謂其游辭浮說波蕩后生使搢紳之徒翻然改轍遺風余俗至今為患其罪深于桀紂朱子引此其辟象山深矣

朱子曰告子直是將義屏除去只就心上理會因舉陸子靜云讀書講求義理正是告子義外工夫某曰不然如子靜不讀書不求義理只靜坐澄心卻是告子外義

李時可問仁內義外朱子曰告子此說固不是然近年有欲破其說者又更不是謂義專在內只發于我之先見者便是如夏日飲水冬日飲湯之類是已若在外面商量如此便不是義乃是義襲其說如此乃與佛氏不得擬議不得思量當下便是之說相似此大害理

朱子因與萬正淳論集義云謂如人心知此義理行之得宜固自內發人性質不同或有魯鈍一時見未到得別人說出來反之于心見得為是而行之是亦內也今陸氏只要自渠心里見得底方謂之內若別人說底一句也不是才自別人說出便指為義外如是乃告子之說[并朱子語類]

自卷首至此皆二家冰炭之言首荊公祠記之辯次伊川人品之辯次曾點舞雩之辯次濂溪無極之辯次顏子克己之辯次皇極講義之辯次孟子義外之辯凡此數辯皆所謂直截說破顯然攻之者也按陸子嘗云吾之學問與諸處異者只是在我全無杜撰雖千言萬語只是覺得他底在我不能添一些觀此言則朱子與萬正淳之所論者信矣真一告子也其視圣賢之好問好察若無若虛氣象何啻

十二月陸子卒于荊門軍朱子聞訃帥門人往寺中為位哭之既罷良久曰可惜死了告子[象山年譜朱子語類]

按陸子壽之卒朱子痛惜之為文以祭象山則無按朱子嘗答葉味道書云所喻既祔之后主不當復于寢向見陸子靜居母喪時力主此說其兄子壽疑之皆以書來見問因以儀禮注中既祔復主之說告之而子靜固以為不然直欲于卒哭而祔之后撤其幾筵子壽疑而復問因又告之以為如此則亦無復問其禮之如何只此卒哭之后便撒幾筵便非孝子之心已失禮之大本矣子靜終不謂然而子壽遂服以書來謝至有負荊請罪之語今錢君之論雖無子靜之薄而其所疑亦非也按象山年譜淳熙四年丁繼母鄧氏憂此書朱子晚年因事追論也即此一事而見子靜薄親忤兄咈諫違善其過深矣此子壽之所以為降心從善而子靜真一告子較然與或乃混合二陸茍為彌縫惡乎可

癸丑紹熙四年朱子六十四歲答詹元善書云子靜旅櫬經由聞甚周旋之此殊可傷見其平日大拍頭胡叫喚豈謂遽至此哉然其說頗行于江湖間損賢者之志而益愚者之過不知此禍又何時而已耳[朱子文集]

朱子答趟然道害云荊門之訃聞之慘怛故舊凋落自為可傷不計平日議論之同異也來喻謂恨未及見其與熹論辯有所底止此尤可笑蓋老拙之學雖極淺近然求之甚艱而察之甚審視世之道聽涂說于佛老之余而遽自謂有得者蓋嘗笑其陋而譏其僭豈今垂老而肯以其千金易人之弊帚者哉[朱子文集]

按朱子攻排陸學之言出于象山沒后者甚多但語中無明證者今不甚載詳具后編

朱子答蔡季通書云長沙之行幾日可歸閣記不敢辭但恐病中意思昏聵未必能及許教未替前了得耳向見薛象先盛稱其人今讀其書乃知講于陸氏之學者近年此說流行后生好資質者皆為所擔閣壞了甚可嘆也[朱子文集]

按閣記即下文稽古閣記是年因蔡季通之請為象山門人許中應作者稱陸氏者象山既沒為古人方稱氏也[后凡稱陸氏者仿此]道一編乃以為出于早年氣盛語健之時編在初焉冰炭之首顛倒欺人至此可駭嗚呼大學首戒自欺而篁墩務為欺君子不欺暗室而篁墩特著一書以欺天下推此其平生心術可知矣無怪乎主考鬻題為言路所劾逮系詔獄而遂愧恨以死也豈鬼種惡其積欺而降之罰與愚也不得從言官后正其欺于朝廷愿從野史后昭其欺于汗簡則亦有不得已焉耳[弘治己未程敏政主考會試給事中華昹林廷玉劾其賣士下獄問黜舉子十余人罷敏政未出京卒]

王陽明與門人書云留都時偶因饒舌遂致多口攻之者環四面取朱子晚年悔悟之說集為定論聊以解紛耳然士大夫見之乃往往遂有開發者無意中得此一助亦頗省頰舌之勞近年篁墩諸公嘗有道一等編見者先懷黨同伐異之念故卒不能有入反激而怒今但取朱子所自言者表章之不加一辭雖有褊心將無所施其怒矣愚按陽明此書自喜其謀工說巧能惑一時士大夫矣自矜其智術又高于篁墩矣蓋道一編猶并取二家言語比較異同陽明編定論則單取朱子所自言而不及象山一語篁墩蓋明以朱陸為同而陽明則變為陽朱而陰陸耳正如昔人以儒佛為同而象山則變為陽儒而陰佛意猶是也嗚呼蔀變至此益深益妙務愚一世之耳目而使之恬不覺悟以入于禪視諸以儒佛朱陸為同者有比較牽合之跡其蔀淺矣噫蔀障重重日新月盛何時掃蕩使不為士大夫之惑耶

九月朔朱子作鄂州學稽古閣記云人之有是身也則必有是心有是心也則必有是理然圣人之教不使學者收視反聽一以反求諸心為事而必曰博學審問謹思明辯而力行之者何哉蓋理雖在我而或蔽于氣稟物欲之私則不能以自見學雖在外然皆所以講乎此理之實及其浹洽貫通而自得之則又初無內外精粗之間也世變俗衰士不知學挾冊讀書者既不過于夸多鬬靡以為利祿之計其有意為己者又直以為可以取足于心而無事于外求也是以墮于佛老空虛之邪見而于義理之正法度之詳有不察焉道之不明其可欺已鄂州教授許君中應建閣既成因予友蔡君元定來請記云云[朱子文集]

按朱子早年學專求心而此記乃深譏求心之敝朱子之學早同于陸而晚異于陸莫明于此矣

按今天下學術議論兩途只爭個蔀與不蔀不察篁墩之蔀則朱陸晚年契合察其蔀而究其實則朱陸晚年冰炭昭然灼然矣不察象山之蔀則陸學為孔為孟察其蔀而究其實則陸學為禪為佛昭然灼然矣予奪縣殊好惡南北所爭只此耳嗚呼蔀障之患古今天下何事無之內而朝廷外而百司刑政之間何往無之然彼特蔀于一事一時而象山篁墩則蔀障天下后世其禍不知何時而已朱子嘗謂不止如范寧之議王弼正以一時之害輕而歷世之患重區區是用究心此辯耳

朱子答周南仲書云熹頑鈍之學晚年自信每病當世道術分裂上者入于佛老下者流于管商學者既各以其所近便先入者為主而又驅之以其好高欲速之心是以前者既以自誤而遂以自欺后者既為所欺而復以欺人文字愈工辯說愈巧而其為害愈甚[朱子文集]

此言尤深中象山師弟及近日篁墩陽明諸人之病下者流于管商指陳同父輩也同父名亮浙東永康人時亦自豪其才驅駕流輩志于事功號為永康之學朱子亦常與之往復論難無異于象山焉嘗謂學者曰海內學術之弊不過兩事江西頓悟永康事功若不極力爭辯此道無由得明嗚呼可見大賢自任之心矣

庚申寧宗慶元六年三月甲子朱子卒年七十一歲[朱子年譜]

按朱子一生惓惓以訂釋經書辯明雜學為己任此二者正其上承孔孟下開來學有大功于世者也自程篁墩造為朱陸早異晚同之說而視朱子平日所以辯排雜學者皆為覆瓿自王陽明有朱子定論之作而視朱子平日所釋經傳皆為蕪言嗚呼二氏何苦好誣朱子耶此編之作天使余正二氏之誣昭朱子之實破禪陸之惑耶

或曰吾子所論固公是公非鑿鑿皆實矣然得無傷于訐直耶傷于好辯好勝耶曰此誠建之戇癖也建平生惡人為欺每讀史至小人欺君誤國顛倒是非誣害忠賢處未嘗不為之痛憤悼恨扼腕太息欲吁其冤而無從讀道一編諸書亦然是故著為此辯以吁考亭之寃申儒釋之辯明朱陸之實以告天下后世勿為所欺惟恐其辭有未盡辯有未明不自知其為訐直為好辯好勝也韓子曰君子得位則思死其官不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將以明其道也非以為直而加諸人也嚴滄浪亦謂辯白是非定其宗旨正當明目張膽而言使其辭說沉著痛快深切著明顯然易見所謂不直則道不見雖得罪于世之君子不辭也謂二子之言知言君子固有以諒我矣嗚呼今天下皆尊信陸學而吾獨排之今士大夫罔不據信道一編而吾獨辯之以管窺而妄議道學以幺么而僭論前輩則區區固亦無所逃罪故嘗慨然曰知我者其惟此書乎罪我者其惟此書乎

主站蜘蛛池模板: 封丘县| 武邑县| 马关县| 呼玛县| 柳州市| 会泽县| 库车县| 重庆市| 潮州市| 农安县| 霍林郭勒市| 清新县| 平罗县| 沙湾县| 华宁县| 磐石市| 延川县| 阳谷县| 津南区| 长阳| 读书| 萝北县| 普兰店市| 四子王旗| 郎溪县| 钟祥市| 潜山县| 会东县| 辽中县| 芦山县| 大理市| 河北区| 榆树市| 丹阳市| 衡山县| 黑水县| 海淀区| 滨州市| 威信县| 安乡县| 冕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