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0章 戊部 去形界保獨立(1)

婦女之苦總論

婦女:天下不公不平之事,不過偏抑一二人,偏重一二人,則為之訟者、助者紛紜矣。若偏抑千萬人,則古今訟者、助者不可言矣。若夫經歷萬數千年,鳩合全地萬國無量數不可思議之人,同為人之形體,同為人之聰明,且人人皆有至親至愛之人,而忍心害理,抑之制之,愚之閉之,囚之系之,使不得自立,不得任公事,不得為仕宦,不得為國民,不得預議會,甚且不得事學問,不得發言論,不得達名字,不得通交接,不得預享宴,不得出觀游,不得出室門,甚且斫束其腰,蒙蓋其面,刖削其足,雕刻其身,遍屈無辜,遍刑無罪,斯尤無道之至甚者矣!而舉大地古今數千年號稱仁人、義士,熟視坐睹,以為當然,無為之訟直者,無為之援救者,此天下最奇駭、不公不平之事,不可解之理矣!吾今有一事為過去無量數女子呼彌天之冤,吾今有一大愿為同時八萬萬女子拯沉溺之苦,吾今有一大欲為未來無量數不可思議女子致之平等大同自立之樂焉。夫以物理之有奇偶、陰陽,即有雌雄、牝牡,至于人則有男女,此固天理之必至而物形所不可少者也。既得為人,其聰明睿哲同,其性情氣質同,其德義嗜欲同,其身首手足同,其耳目口鼻同,其能行坐執持同,其能視聽語默同,其能飲食衣服同,其能游觀作止同,其能執事窮理同,女子未有異于男子也,男子未有異于女子也。是故以女子執農工商賈之業,其勝任與男子同:今鄉曲之農婦無不助耕,各國之工商既多用女子矣。以女子為文學仕宦之業,其勝任亦與男子同:今著作文辭之事,中國之閨秀既多,若夫任職治事,明決果敏,見于史傳者不可勝數矣。故以公理言之,女子當與男子一切同之;以實效征之,女子當與男子一切同之。此為天理之至公,人道之至平,通宇宙而莫易,質鬼神而無疑,億萬世以待圣人而不惑,億萬劫以待眾議而難偏。男子雖有至辨之才,至私之心,不能诪張之、抑揚之者也。

今大地之內,古今以來所以待女子者,則可驚,可駭,可嗟,可泣,不平謂何!吾不能為過去無量數善男子解矣。

第一,不得仕宦:萬國卿相盡是男兒,舉朝職官未見女子,考廿四朝之史文,選舉不聞巾幗;披九萬里之地志,考職不睹裙釵。夫使男子盡是禹、皋而女子皆同犬馬,則其義可也。然若敬姜之德行,豈不勝于世祿之季孟而足備卿士;班昭之才學,豈不勝于紈袴之梁不疑而足備尹長;洗夫人、秦良玉之威鎮百蠻,豈不勝于驕蹇之莊賈趙括而足任將帥;辛憲英之清職,豈不勝于昏愚之曹爽而足參謀議;宋若憲之經學,豈不勝于閹臣之魚朝恩而足任師儒;李易安之記誦詞章,豈不勝于沒字碑之竇參而足為文學侍從。推之各國女才,當亦有同,羅蘭、蘇菲亞、懦厄其著也。夫任官以治事,受事以擇才,遍考孔子經義,無禁婦女為吏之義。才能稱職,則女子與男子何擇焉!乃身男子也,則雖庸騃愚稚可為公卿;身女子也,則雖圣神文武不得仕宦。匪獨秉鈞開藩不得蒙大任,乃至胥徒府史不得備奔走,豈無量數之女子無一人勝府史之任耶?昔人禁世官,譏世卿,以伸寒畯而致之平等。左思曰:“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沈下僚。”長言太息。于是士人以才高位下,嘆老嗟卑,自傷不遇,侘傺無聊。屈原以之投江,賈誼以之懷沙,而后人為之痛傷惋惜,嗟嘆流連,乃至于千年后,誅椒、蘭而罵絳、灌。蔽賢則以為不祥,抑才則以為竊位,惟于千萬年、千萬國、京、垓、稊、壤、溝、澗、正、載、極無量數之女子,其中才賢若敬姜、辛憲英、羅蘭、蘇菲亞之流何啻億萬,而未嘗充一末秩,不聞一好賢之士為之惋嘆沈滯、振拔蔽抑,有蔽抑不祥之嘆,是則何歟?夫國家旁求俊乂,握發吐哺以求才,而蔽賢抑才至于千萬國、千萬年、正、載、極無量數之人才,其不祥孰有大于是歟?其為大不祥,蔽塞天地,災沴萬物,孰有大于是歟?以為無才歟,則歐洲國統,無子傳女,多以女為帝王者,如近世班之以列沙伯之開新美洲,俄之喀林辟中亞細亞,英之以列沙伯、維多利亞之強盛英國,尤著矣。即中國宋之宣仁,明之慈圣,皆以女主臨朝而致承平,若后漢之臨朝六后,有若定例,即至淫篡之呂、武,至為無道,而其才術控制天下,有若縛雞弄丸,若使平世順流,以任宰執藩鎮,其才豈減于李德裕、張居正哉!夫大任莫如帝王,反許為之,小官莫如吏士,則不許為,豈能為帝王而不能為吏士耶,是又何說歟?漢、六朝時,女子尚有封君侯者,如戛羹侯、宣文君是也。后世不獨實官不任,并虛爵亦從而奪之,男子則襁褓可襲侯封,女子則豐功不膺爵賞,是又何義也?而女子雖抱治才、積學行,未聞求仕為東方朔之自薦,未聞以懷才不用,侘傺自傷,懷沙而投汨羅者,義雖憂國,不過漆室投梭而已。蓋國律所定,風俗久成,自知不得,不復為非分之望,如奴隸,如螻蟻,卑微愚賤,擯在人外矣。既擯在人外,則亦卑賤自安,不復講求政事,探研文學,不復窮理蓄德以求進。過去未來之種種勿論,即在今日,用男棄女,是使八萬萬之人才,聰明俊偉皆湮沒郁伊以終也,暴殄天物之罪,豈有倫哉!方今立國之強弱,視人才之多寡,吾有人民而先自絕棄其半,其愚無策,何可量焉。西人謂商務無女子,則其國商務不興,今美國漸有用女子為醫電各職,近有拔為審判官者,余官則仍不得充焉。然茲皆一技一能之任,豈足盡女子之才哉!其與各國偏抑女子之弊,亦五十步百步之比耳,其為棄甲而走則同矣。蔽賢不祥,背天心而逆公理者一。

第二,不得科舉:興學選才,設科拔秀,惟能是與,豈在形骸。漢世創之,有孝廉、秀才、賢良、有道諸科,隋、唐以降有進士、明經之目,然登科只有男子,應考并無女人。夫以孝而論,孰若救父之緹縈;以廉而論,孰若揮金之柳氏母;以秀才而論,孰若鄧后、班昭、謝道蘊;以賢良有道而論,儀法孰若鐘、郝;以進士而論,詩詞孰若李易安;以明經而論,經學孰若宋若荀。其視男子之“舉秀才不讀書,舉孝廉父別居”者,人才不相去天壤耶!乃幸現男子身,則逆貪愚陋,茍竊高科;不幸現女子身,則雖至德通才,不許預試,不平孰甚焉!以言野無遺賢,則所遺無量;以言取士必得,則所得僅半;以言興賢求才,則不興不求,顛倒多矣。若黃崇嘏之為蜀狀元,則假男子身而后成,蓋女子一出而魁多士矣,豈得謂女子無才哉!況人才以獎勵而愈振,以榮名而愈修,區區科第之虛名,何不假借彤管之有煒,而乃塞畦絕徑,令窈窕含光不克登其徽音,秀嬡蘊才不克揚其文采,固失育才美俗之道,亦非文明開化之宜。昔孔子之立學造士以創科舉也,原為世卿不平等而特矯之,譬如在印度會首陀齊婆羅門創義之時,原為駭世之舉動。乃今也拔擢男子之寒畯而全遺女子之秀彥,是于矯俗升平之義,知二五而不知十也。詩稱“厘爾女士”,夫女而稱“士”,然則《王制》學校中之進士、選士、秀士、俊士豈有別焉。夫國家舊禁,優倡皂隸乃不許試,清貴女士,麗茲彤管,豈倡隸之是比而并擯之歟?且學校作人,凡人皆作,女子亦人也,豈鳥獸不可與同群哉!乃漢成三千,貞觀萬室,不聞女士得列橫經,何聽其落英隱秀,擯不與人相齒耶!今歐美各國,女得入學,然得與博士、文學士之選者落落晨星,或且一國無有,得非選用之不及,激拔之不盛,風厲學官之道未至,故女士不多耶!抑人才而塞文明,其背天心而逆公理,二也。

第三,不得充議員:人者天所生也,有是身體即有其權利,侵權者謂之侵天權,讓權者謂之失天職。男與女雖異形,其為天民而共受天權一也;人之男身,既知天與人權所在而求與聞國政,亦何抑女子攘其權哉,女子亦何得聽男子獨擅其權而不任其天職哉!若謂女子無才識耶,則如羅蘭夫人實為法國黨魁,驅率群議員而受命矣,豈不能勝一議員之任耶!其它各國女才,著書言國政,助夫任大事者,無待縷數矣,而各國舉大統領、宰相者未聞,乃至并數百之議員,不聞舉一女子參預其列。夫國之有代議員者,原取諸民,一以明公共平等之義,一以選才識通達之人。夫以才識論,則數萬萬之女子,夫豈無人;以公共平等論,則君與民且當平,況男子之與女子乎!貴女且為帝王,過于賤男子多矣,豈能為帝王而不能為議員歟!甚怪歐美日言平等而乃不平若是也!男子既以同形黨而力抑女子,已為可怪;女子亦自安于異形黨,退謝而不求,尤為可奇。吾昔入加拿大總議院,其下議院長諸女陪吾觀焉。吾謂“卿等具有才學,何不求為議員!”議長諸女胡盧大笑,謂“吾為女子,例不得預”,目吾為狂。此外頻與歐美女子言之,皆笑吾之狂愚也。蓋遏抑既久,受為固然,逡退安分,反目人權為謬妄矣,是失天職而不知,謝天權而不任也。美國女子間有求之,則為眾男形黨所抑,郁而不伸,不獨不得為議員,抑且不得為舉議員之人。澳洲女子,今得有舉議員之權以為國民矣,美國亦有數州得選舉權者,比之各國稍為升平矣,然其未能任議員、不能太平則均也。竊謂女之與男既同為人體,同為天民,亦同為國民。同為天民,則有天權而不可侵之;同為國民,則有民權不可攘之。女子亦同受天職而不可失,同任國職而不可讓焉。凡舉代議員,惟問才識,不論形體。今女子不被舉者,非無人才也,蓋男子自私其同形黨而不舉之,女子又不得為公民而無舉議員之權,故女子不得為議員,遂常絕于宇宙間也。此其侵天界析奪人權,不公不平莫甚矣。竊以謂女子之有才識者,當一律選舉之,以大昭公道,以無失人才焉,此為太平世之大義也。

第四,不得為公民:口國者合人民以為國,人民者無間于男女者也。國之存亡、強弱、盛衰,男子受其休戚,豈女子獨能外焉!漆室投梭,愛國同情。即在大地統一之世,尚有天賦人權之義,女子亦當在天民之列,平等并立,以其才選共預公議,豈況國乎!乃今各國之制,不獨不得為議員,且不得為國民。上不得預選舉之權,則國事無關,下不得廁公民之列,則人身有損,其義何歟?謂女子不能供賦稅,任國事,則今女子之為工商而納重稅于國者固已多矣。謂女子不能有才識,明事理,則女子之有學問者又更多矣。女子所短者,獨為兵一事。此非女子不能任也,木蘭從軍,何嘗不策勛十二轉,但國家以其體短力弱不為選之,是非女子之罪也。況為兵固與為公民異義也,為兵猶為官也,不必人人而為之;公民則天職也,無所逃于天地之間。且為兵仗力,為民仗德行學識,女子不出力,未嘗不能有德行學識也。而獨見擯,是不以人民待之也;女子坐聽其擯,是不以人民自待也。同為天民,同為國民,與女子為公民,又于男子無損也,何事擯之而侵天界乎,女子亦何可讓天職、舍國責而甘受擯哉?故天下為公之世,凡屬人身,皆為公民。而有國合眾,女子亦在眾民之列。若行有玷缺而才不能供國事者,則無論男女皆不得為公民。否則以女子為公民可驟添國民之一半,既順公理,又得厚力,何事背天心而奪人權哉!將欲為太平世歟,以女子為公民,太平之第一義也。

第五,不得預公事:中國抑女之風,不獨不得仕宦科第也。夫公事之任,惟才是與,凡人得知。乃若都邑會館,鄉曲公所,人人有分,得以議事,自道路、壇廟、水旱、饑荒、祭祀、會同,凡民得與焉。傳簽而集眾,公舉以任事,本無貴賤,凡百平等,然雖有貴婦才女,不得與列焉。其有鄉曲族姓之事或訟,則老者判之,而老女又不得與,雖有才智皆無所施。吾見窮鄉小族,其父老壯丁相與議事于祠廟,妄愚乖謬,備極可笑;而有才女嫁于其族紳家而孀居者,論斷其事,最為明識,而曾不得與議,致成大誤。才女既自嘆女身不與議,吾尤咨嗟于“貴胄躡高位,英俊沈下僚”,族有高才,坐成廢棄,終身不用,而令盲人指揮,可恨孰甚!季氏柄國,孔子閑居,“勿謂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以形體之異,故坐成永棄,顛倒人才以誤大事,是何義歟?豈尊賢使能之公理哉!豈惟中國,今歐美亦莫不皆然。凡百會所,任事皆男子,預議皆男子,貴婦才女雖得預會,陪列而已,意女子豈盡無才以任此歟,無乃積男黨既多,積男權既久,盡奪而取之歟?竊以為此既不關國事,但出人民之公義,婦女亦人也,何可擯之!乃至鄉曲族黨之間,亦復一切擯斥,不得預事,則一現女身,縱天地予以奇才,無復有發憤展布之日,僅為一家一姓育子女、主中饋而已,非徒抑塞人才,遏奪人權,亦暴殄天地之精英甚矣。火齊、木難、水晶之珍,人猶寶之,乃天產無數量不可思議之精英,可以平地成天與男子同數平等者,而以形體微異,一切排斥,此與印度之斥首陀賤族為尤過之,不公無理,孰有過此!

主站蜘蛛池模板: 庆城县| 长治市| 女性| 承德县| 集安市| 囊谦县| 广饶县| 呼伦贝尔市| 阜宁县| 吴忠市| 长兴县| 麻栗坡县| 商城县| 城步| 肇东市| 景泰县| 政和县| 日土县| 揭西县| 岚皋县| 彭水| 金湖县| 洛阳市| 桃源县| 深水埗区| 三门峡市| 荆州市| 蓬安县| 葵青区| 民县| 新邵县| 沈丘县| 商河县| 仁寿县| 贵阳市| 加查县| 金乡县| 玉山县| 嘉荫县| 中阳县| 海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