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滋溪文稿
- 蘇天爵
- 9395字
- 2015-12-26 18:05:56
經筵進講賜坐
帝王之治,典學為先。開設經筵,實為盛典。欽惟皇帝陛下天縱聰明,勵精圖治。嗣服伊始,詔開講筵。特命宰輔臺臣,及選奎章翰林儒宿,十日一進講讀,所以輔益圣德,緝熙大化。實宗社無疆之福,中外臣民孰不欣忭。竊聞講官所進說者,皆祖宗之圣訓,圣賢之格言,然則不可不敬也。自昔講官侍坐有儀,蓋所以尊師重道,從容降接,非第循故事而備外飾也。今陛下春秋鼎盛,圣學方新,其于祖宗之訓,圣賢之言,樂于聽聞,獨于講官尚未賜坐。夫以三代令王皆置師傅之官,坐論道義,世祖皇帝每召儒臣進對,亦嘗賜坐,俾盡所言。伏愿自今以始,每遇進講,賜坐設幾,從容顧問。凡古今治亂之原,及民間情偽得失,俾講官詳究敷陳,熏陶感發。如此則圣學高明,治化熙洽,而經筵所設,誠非虛文矣。
乞褒贈李延平
竊聞禮曰:「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故古者封爵之典,或以德,或以功,或以言,蓋各有等差也。欽惟國家隆儒重道,褒崇之典,靡間古今。上自洙、泗之圣哲,下及伊、洛之儒先,咸蒙加封公侯爵號。所以尊崇斯道之傳,表章風化之美,誠明時之令則,斯文之盛遇也。然而尚有道德隆重,為世師表,爵位弗稱,未及褒崇。卑職起自諸生,叨居言路,所當敷陳。
伏覩延平先生李愿中,當宋氏南遷之初,中國擾攘之際,三綱不振,九法亦隳。先生興自南荒,稟賦異識,闡明圣學,興起斯文。既退藏于一時,思傳授于多士。承孔、孟傳心之正學,續伊、洛經訓之格言,獨惟朱子學傳其要。今天下混,一朝廷右文,六經之傳,四書之訓,貢舉以之取士,庠序以之教人。所以明圣賢之道,立彝倫之序者,朱子之功蓋甚大也。考之宋史,方朱子之初年,出入于經傳,泛濫于釋、老,及見延平,洞明道要,頓悟異學之非,盡能掊擊其失。由是專精致誠,剖微窮深,而道統之傳,始有所歸。由是言之,雖以朱子之高明,猶賴延平之啟迪,矧在后世,可不師其學乎!
切惟近代儒先,莫如伊、洛之盛。夫濂溪、二程,既已封公,張、呂、朱子俱列從祀,而延平之學上傳周、程,下授朱子,獨未褒崇,誠為闕典。昔者朱子竹林精舍已嘗以周、程、邵、張、司馬、延平七先生從祀,當時儒者咸謂合禮。然則今茲敷陳,非一人之私見,實國家盛德之舉也。如蒙奏聞,下禮官議,比擬周、程、朱子,優加封謚,列諸從祀之位,既足以彰圣朝隆儒重道備修祀典之意,又使學士大夫咸知正學之宗,其于表章風厲,誠非小補。
請詳定朝儀班序
朝覲會同,國家大禮。班制儀式,不可不肅。夫九品分官,所以著尊卑之序;四方述職,所以同遠近之風。蓋位序尊嚴,則觀望隆重,朝廷典憲,莫大于斯。邇年以來,朝儀雖設版位,品秩率越班行。均為衣紫,從五與正五雜居;共曰服緋,七品與六品齊列。下至八品、九品,蓋亦莫不皆然。夫既踰越班制,遂致行立不端,因忘肅敬之心,殊失朝儀之禮。今后朝賀行禮,聽讀詔赦,先盡省、部、臺正從二品衙門,次及諸司院局,各驗職事散官序列,正從班次,濟濟相讓,與與而行。如有躋越品秩、差亂位序者,同失儀論,以懲不恪,庶幾貴賤有章,儀式不紊,上尊朝廷之典禮,下聳中外之觀瞻。
乞增廣國學生員
國家典章,興隆庠序,敦崇勸勉,責在憲臺。夫成均實風化之原,而人材乃邦家之本,是宜增廣員額,樂育賢能。昔者世祖皇帝既定中原,肇新百度,知為治必資于賢者,而養賢必本于學官。至元七年,初命中書左丞許衡為國子祭酒,以教公卿大夫之子孫。是時學徒未有定額。其后政教既修,學者寢廣。迨至仁宗皇帝,增多至四百員。然而近歲以來,員額已滿,至使冑子無從進學,殊非祖宗開設學校廣育羣材之美意也。蓋自昔國家未有不由作興英賢而能為治者也,故漢室中興,圜橋門者億萬計,李唐受命,游成均者三千員。人材之多,近古未有。洪惟國家海宇之廣,庠序之盛,又豈漢、唐所可比擬,獨于學徒員額猶少。方今朝廷治化更新,嘉惠儒術,至于學校長育人材,尤為先務。宜從都省聞奏,量擬增添生員一百名,內蒙古、色目五十員,漢人五十員。應入學者,并如舊制。錢谷所費,歲支幾何,人材所關,實為至重。如此則賢能益盛,俗化益隆,其于治道,實為有補。
建白時政五事
欽惟國家建置臺憲,務求言責,克廣聰明,若或緘默而不言,有負朝廷之任使。卑職猥以非才,備員六察,粗有聞見,謹用敷陳。蓋畏天變者所以盡事天之誠,享宗廟者所以隆孝治之道,輔圣德者所以建太平之基,敬大臣者所以求贊襄之益,恤黎民者所以固邦家之本。匪欲徒為空言,惟務切于時政。尚憑采擇,伏希奏聞。
一、自昔人君之居天位,兢兢業業,不敢暇逸。所祗畏者,惟天而已。然而國家之政既修,則天地之和斯應,否則天出災異以警懼之。甚矣,天心仁愛人君之至也,可不夙夜修省克謹天戒乎!欽惟圣天子躬膺眷命,丕纘皇圖,上應天心,下孚民志,將見治化方臻,禎祥疊至。邇者太史上言:「三月癸卯望,月食之既。四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夫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今焉薄食,得非刑政之失而致然歟?且月食之既為異已甚,日食純陽之月,古尤忌之,蓋陰盛陽微君子之所懼也。有天下者,其可忽諸。今天子聰明仁孝,天下化服,宜奮干剛,聿修刑政,踈遠邪佞,專任忠良。庶可消弭災變,轉為禎祥,日月貞明,宗社蒙佑。若曰:「日月薄食,自有常度。天道悠遠,人不可知。」是乃奸邪誤國之言,非圣人畏天之意也。
一、郊社宗廟,國之大祀,尊親兼著,廟享尤隆。是以古之王者必行親祠之禮,所以報德祖宗廣孝治也。洪惟國家隆興百年,禮樂文物光昭簡冊。世祖皇帝肇建太宮,武宗皇帝親行大禮,列圣相承,典章具在。文皇帝撥亂反正,以定天下,臨御五載,治化休明。爰自賓天,臣民思服,載涓吉日,班祔有經。欽惟圣天子祗承遺詔,入奉宗祧,夙夜寅畏,圖新政治。恭事東朝,既盡于奉養;顧瞻清廟,宜展其孝思。伏愿率遵舊章,躬行祀禮,則祖宗歆享,降福于萬上,圣德孝恭,有光于四海矣。
一、古者天子雖有聰明睿圣之資,必待左右之臣匡直輔導,然后德化可成也。周成王即位之初,春秋方富,于時周公為師,召公為保,輔養保護,克盡其道。以至侍御仆從,亦皆正人。故成王所見皆正事,所聞皆正言,卒能養成德器,致治隆平,享國久長為周賢君。欽惟圣天子春秋鼎盛,臨御九有,睿圣之德,度越百王。然猶開設講筵,鑒觀古訓,蓋所以輔益圣德,緝熙元化者也。夫以儒臣宰輔,進見有時,惟朝夕與居,熏陶德器,正賴待從承弼之得人也。伏愿博選勛舊世臣之子,端謹正直之臣,前后輔導,使嬉戲之事不接于目,俚俗之言不及于耳,左右交修,內外相養,則圣德日新,治化日隆矣。
一、帝王之職,在任宰相。宰相者,所以輔佐天于,撫綏兆民,爕和陰陽,贊襄政治而已。故人主躬親庶政,體貌大臣,常于進見之誾,俾盡論思之道。洪惟天朝,富有四海,列圣臨御,保守治平。遇臣下者既盡其禮,大臣碩輔,獻納謀猷,事君上者亦盡其忠,君明臣良,千載一時也。欽惟圣天子圣德寬仁,臨乎臣民之上,天下之大,萬機之繁,朝夕都俞,共圖為治者,二三大臣而已。然而古昔人君待遇其臣,亦未嘗不至也。故燕饗所以通上下之情,搜田所以習武備之禮,命之爵祿以求其用,賜之居第以安其身,蓋皆昭儉而合禮,未始踰制以厲民。今朝廷政化更新,中外望治,樞機之臣固宜尊寵,是以爵祿之貴,居室之盛,宴享田獵之樂,可謂至矣。伏惟二三大臣,同心一德,勉圖報稱,雍容廊廟,夙夜贊襄。俾公卿得人,風雨時若,紀綱正而朝廷尊,賞罰公而民心服,不亦至盛矣乎。
一、天下之事當謹于微,民惟邦本,尤不可忽。國家自太祖皇帝戡定中原,世祖皇帝混一海宇,黎元休息,百年于茲。爰自近歲以來,云南土人作亂,海南黎蠻為梗,有司視為故常,不加安輯。邇者猺賊大肆猖獗,攻陷道州,殺虜官吏民庶。夫道州湖南一郡也,先此廣西之民已被其害,今復轉入內地,此其為患不細。方今天下雖號治平,然山東實股肱郡。去年河水為災,五谷不登,黎民流冗者眾,朝廷間嘗賑給,猶未克瞻。江、淮之南,民復告饑。河北諸郡,盜賊已未獲者三千余起。夫民窮為盜,蓋豈得已,為民父母,顧將何如?豈可優游燕安,視若無事。伏惟朝廷宜急講求弭安盜賊方畧,賑救饑民長策,使海宇清謐,黎民富足,實為宗社之至計也。
乞續編通制
法者天下之公,所以輔乎治也。律者歷代之典,所以行乎法也。故自昔國家為治者,必立一代之法,立法者必制一定之律。蓋禮樂教化固為治之本,而法制禁令實輔治之具。故設律學以教人,置律科以試吏,其所以輔乎治者,豈不詳且密歟。我國家自太祖皇帝戡定中夏,法尚寬簡,世祖皇帝混一海宇,肇立制度。列圣相承,日圖政治。雖律令之未行,皆因事以立法。歲月既久,條例滋多。英宗皇帝始命中書定為通制,頒行多方,官吏遵守。然自延佑至今,又幾二十年矣。夫人情有萬狀,豈一例之能拘,加以一時官曹材識有高下之異,以致諸人罪狀議擬有輕重之殊,是以煩條碎目,與日俱增。每罰一辜,或斷一事,有司引用,不能遍舉。若不類編,頒示中外,誠恐遠方之民,或不識而誤犯,奸貪之吏,獨習知而舞文。事至于斯,深為未便。宜從都省早為奏聞,精選文臣學通經術、明于治體、練達民政者,圓坐聽讀,定擬去取,續為通制,刻板頒行。中間或有與先行通制參差抵捂,本末不應,悉當會同,斠 【 「斠」原作「講」,據元刊本改。】 若畫一。要在詳晝情犯,顯言法意,通融不滯于一偏,明白可行于久遠。庶幾列圣之制度,合為一代之憲章。民知所避,吏有所守。刑政肅清,治化熙洽矣。
論不可數赦
自昔國家務明刑政,茍或赦宥之數行,必致綱紀之多紊。是以先王既興禮樂以教民,又嚴法制以懲惡。蓋禮樂興則教化洽,法制嚴則奸貪懼,未嘗數赦以病民也。唐太宗貞觀二年謂侍臣曰:「凡赦惟及不軌之輩。古語有云:君子不幸,小人之幸。一歲再赦,善人喑啞。夫養稂莠者傷禾稼,惠奸兇者賊良人。朕有天下以來,嘗頒慎赦,蓋數赦則愚人嘗冀僥幸,唯欲犯法,不復能改過矣。」誠哉太宗之斯言也。昔我世祖皇帝即位之初,未嘗肆赦。臨御既久,圣德深仁,丕冒天下,是以刑政肅清,禮樂修舉,奸貪知懼,善良獲伸。故中統、至元之治,比隆前古。欽惟圣天子承順天心,子愛百姓,發號施令,必先至仁,踐祚伊始,已降寬恩。然自近歲以來,赦宥太數,誠恐奸人貪吏,各懷僥幸,大為奸利,非國之福也。夫以世祖皇帝在位三十五年,肆赦者八。近自天歷改元至元統初歲,六年之中,肆赦者九。蓋敷恩宣澤,雖出于朝廷之美意,然長奸惠惡,誠為政者所當慎也。伏愿自今以始,近法世祖皇帝之所行,遠鑒唐太宗之所言,使中外臣民洗心革慮,守法奉公,知非常之恩不可復覬,不勝幸甚。
災異建白十事
蓋聞應天以實不以文,動人以行不以言,此自昔國家消弭天變、感格人心之至計也。洪惟天朝列圣臨御,深仁厚澤,涵育羣生。或遇災異,猶思修省,誕布德音,務施實惠。是則祖宗畏天愛民之盛德也。邇者日月薄食,星文示變。河北、山東,旱蝗為災。遼陽、江淮,黎民乏食。方此春夏之始,農人播植之時,災異若此,歲事何望。夫天之變異,蓋不虛生,將恐人事有乖和氣。當是之時,國家正宜訪求直言,指切時政。矧在卑職忝居言官,豈容緘默。伏愿朝廷哀矜黎民,誕敷實惠,更新庶政,忽示虛文。庶幾消弭天災,感召和氣,宗社臣民,不勝幸甚。
一、賞罰者國之大柄,朝廷紀綱系焉。故賞不失有功,則勞臣勸;刑不失有罪,則奸人懼。二者或失,綱紀必隳。故古者爵人于朝,與士共之,刑人于市,與眾棄之,雖人君不得而私也,況左右臣鄰敢擅威福而為之乎!竊聞近日以來,幸門漸啟,刑罰漸差。無功者覬覦以希賞,有罪者僥幸以求免。中外聞之,竊議傷嘆,誠恐刑政從此漸隳,紀綱自此日紊。勞臣何以示勸,奸人無所警懼矣。伏愿自今以始,凡官賞刑獄,敢有交結近侍互相請托、恣為罔欺紊亂政治者,嚴行禁治。中書左右兩司及六部等官,所以參贊宰臣,決理政務,若有不思奉公守法,阿容茍從,并許究問。庶幾賞罰攸當,刑政肅清,雍熙之化,可坐而致矣。
一、節用愛民,有國之常經。今朝廷用度不足,弊在于浮費不節。所入者有限,而所出者無涯,遂令內外帑廩皆未充贍。夫天下之財皆出于民,既傷其財,民必罹害,故愛民必謹于節用也。蓋國家財用責之戶部,戶部責之運司、州郡,州責之縣,縣責之民,至民而止。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猶不足,則嗟怨之氣上干天地陰陽之和,此水旱災變所由作也。宜從朝廷專命中書省官二員,責督戶部,詳定減省,罷不急之工役,止無名之賞賜,裁官吏之冗員,減僧道之好事,凡百用度,務令樽節。庶幾國用既充,民無橫斂,感召和氣,莫急于此。
一、遇災知懼,圣賢之明訓。昔之有國家者,凡值兇荒災異,必減膳徹樂,側身警畏,憂恤元元,惟恐其不至也。蓋天災方作,民食未充,在位者于此時何忍相與飲食燕樂而不恤其民乎!近年以來,朝廷無事,待遇勛臣固為優厚,然而宴享太頻,財用不能無費。夫珠璣國之重寶,馬政國之大事,今宴享必以殺馬為饌,珠璣為花,誠恐習俗成風,奢侈日甚,費財擾民,有損國治。矧當災異薦臻,尤宜警懼以答天意。今后內外百司,凡有必合筵宴,一切浮費奢靡之物,并宜裁節禁治,是亦恐懼修省之一事也。
一、在古有訓:「作善降祥,不善降殃。」蓋言人之為善為惡,殃咎各以其類應也。后世佛教既入中國,始言人能修奉佛事,輙獲福利。小民信之,或不能悟。甚至有國家者,傾其府庫,舍施金帛,供佛飯僧,唯恐不至。然其征驗,蓋可覩矣。是以中外之臣言其可罷者,十常八九,而國家崇信方篤,不忍遽已。邇者徽政院臣以府庫不充,金帛不給,啟奉懿旨,凡在興圣宮常例好事,一切罷止。今朝廷政教惟新,方圖孝治,宜體東朝之意,凡大內常例好事,宜權停止。豈惟制節浮費,有裕于國財,庶幾不惑異端,有關于政化也。
一、建官分職,本以為民,官冗事繁,適足害治。蓋古者爵祿所以待賢才,熙庶績,非以供人之欲、給人之求者也。是以上自公卿大夫,下及抱關擊柝,皆有定員而無曠職,故官無茍得,人無幸心。洪惟世祖皇帝在位三十五年,建官之制,詳酌古今之宜,故治化成而事功立。爰自近歲以來,官府日增,選法愈弊,俸祿既廣,事功益隳。夫文翰之職既同,何為復列數職;造作所司既一,不應又置數司。掌軍政者亦既俱分,奉祭祀者似太重復。至于屬官辟吏,員額雜冗,支俸食米,內外繁多。若不早為裁減,日久愈難沙汰。夫科場取士,三年止得百人,今吏屬出身,一日不知其幾。即自中書類選,已有積年不調之苦,孰思數歲之后,吏部選又將奈何!宜從都省早為聞奏,照依至元定制,合并裁減,不惟省去冗員,清選舉之方,亦以制節浮用,為裕財之道。
一、命郡縣之官,唯欲圖治;班田祿之制,所以養廉。今國家設官固有高下之列,頒祿當無厚薄之分。然而朝廷卿士俸廩既均,郡縣公田多寡不一。亦有剏設員闕,逐月止請俸錢。故廉者奉公,凍餒其妻子;貪者受賄,辱及其宗親。各處雖嘗申明其事,主者但言設置已久,廉吏嗟嘆,無可奈何。宜從戶部行移取勘各處所闕公田,于系官田內均行標撥。豈惟廩祿惠及官吏之一家,庶責廉能治洽郡縣之兆姓。
一、錢幣之制,在古所以惠民;鈔法之行,歲久不能無弊。蓋米粟布帛,養兆民之本;錢幣鈔法,權一時之宜。故法久必更,理當然也。昔者世祖皇帝始立法制,遂行中統交鈔,其后又行至元寶鈔。夫行之既久,真偽不無,坐罪雖曰匪輕,獲利自是甚重。爰稽造鈔以來,元額已踰數倍,以致鈔日益虛,物日益貴。 【 「貴」原作「實」,據元刊本改。】 民庶有倒鈔、檢鈔之擾,官吏有監鈔、燒鈔之害。欲救其弊,理宜更張。洪惟武宗皇帝即位之初,始命尚書省更行銅錢,本欲復古以便民,未聞有妨于國計。蓋因至大已后,一切矯枉太過,因并銅錢遂亦不用。夫行封贈所以勸忠,增俸祿所以養廉,禁干名犯義者厚風化之原,減吏員月日者獎奉公之吏,是皆尚書省所行,未聞人以為非,何于銅錢獨為不可。況遠自唐、漢,近及宋、金,明君賢臣阜民之制,皆本乎此。矧今國家疆宇萬里,錢幣之制,祖宗已嘗舉行,宜從都省明白奏聞,令戶部官講究歷代皷鑄之方,用錢之制,遠近便宜,斷然行之。豈惟救鈔法一時之宜,實所以遂民生無窮之利也。
一、治平既久,民獲奠居,版籍既定,田無余畝。蓋山東益都之境自昔號稱廣斥,書所謂「萊夷作牧」是也。今國家平定蓋已百年,戶數土田悉有定籍,適者奸人妄行呈獻,凡民之田宅墳墓悉指以為荒閑。朝廷雖嘗差官覆實,輙與符同,不復考察。夫既設置官吏,遂為會斂稅糧,幸因水旱為由,不克收滿元額。民既無所控訴,官亦無可奈何。驗其一歲所入之稅糧,僅足諸人所支之俸給,既不能裕財富國,徒足以害眾擾民。矧今山東黎民阻饑,盜賊多有,誠恐因之別生利害。欽覩天歷元年詔書節文,有曰:「國家租稅自有常例,今后諸人毋得妄獻田土,違者治罪。」擬合欽依明詔,將山東田賦總管府等衙門革去,其百姓合納租賦并依舊制,庶使一方之民咸獲有生之樂,仰稱文宗皇帝發政施仁之盛德。
一、薄賦稅者,治國之大經;廣聚斂者,蠹民之弊法。夫以河南之地,方數千里,所輸稅糧,已有定數。先之以劉亦馬罕妄獻地土,既已長流海南,是無閑田,亦已明矣。爰自延佑以來,奸人竊取相位,欲興功利,以固權寵,輙以經理為名,惟欲擾害其眾。名曰自實田糧,實是強行科斂。朝廷深知其弊,累降詔書免除。有司失于奉行,至今令民包納。夫以堂堂天朝,富有四海,差稅之入,悉有定制,乃因興利之徒,遂遺斯民之害。擬合欽依累朝詔旨,其經理虛樁之數,并行革撥。豈惟彰朝廷薄斂惠民之厚澤,亦以植斯民本固邦寧之遠圖。
一、國家之治,當一視而同仁。夫以高麗為國,僻居海隅,圣朝肇興,首效臣節。世祖皇帝嘉其勤勞,厘降公主,蓋所以懷柔小邦,恩至渥也。比年以來,朝廷屢遣使者至于其國,選取子女,求娶妾媵,需索百端,不勝其擾。至使高麗之民,生女或不欲舉,年長者不敢適人,憤怨感傷,無所伸訴。方今遼東歲歉,民適告饑,和氣之傷,或亦由此。今后除內廷必合取索外,其余官員敢有不經中書擅自奏請取索高麗女子,及因使其國娶妻妾者,擬合禁治。庶幾彰國家同仁之治,慰小邦向化之心。
乞免饑民夏稅
天生烝民,為國之本;地生百谷,為民之財。國非民罔興,民非財罔聚。故書有「本固邦寧」之旨,易有「聚人曰財」之文。我國家興隆百年,子育兆姓,雖賦稅專征于郡縣,而恩澤常出于朝廷。爰自去歲以來,不幸天災時見,或值旱干,或遇霖雨,河水泛溢,年谷不登。以致江浙、遼陽行省,山東、河北諸郡,元元之民,饑寒日甚。始則質屋典田,既不能濟,甚則鬻妻賣子,價直幾何。朝廷雖嘗賑恤,數日又復一空,朝飡樹皮,暮食野菜,饑腸暫充,形容已槁。父子不能相顧,弟兄寧得同居。壯者散為盜賊,弱者死于途路。聞之亦為寒心,見者孰不隕涕。殆茲春夏之交,將為蠶麥可望,蟲已損其桑柘,蝗又食其青苗。夏麥既已不收,秋田猶未下種。天災若此,民窮奈何。衣食尚且不充,賦稅何由而出。誠恐州縣官吏,但知依期征索,棰楚既施,瘡痍益甚。夫民惟國之赤子,財者本以養民,宜從朝廷早賜聞奏,驗彼災傷去所,曾經賑濟之家,合納夏稅,量與蠲免。庶幾實惠普洽困窮,銷愁怨之苦為歡悅之心,和氣既充,陰陽自順,四時協序,百谷用成。黎民雍熙,天下幸甚。
請保養圣躬
天下安危系乎人君之一身,人君身安則天下安矣。是以古之王者慎起居以節嗜欲,親忠良以稽古訓,蓋所以調護身體,安定黎民,實惟宗社之至計也。欽惟皇帝陛下纘承正統,端拱淵默,開設經筵,怡神圖史,而祖宗基業之隆,天下安危之計,不可不深慮也。昔者太祖皇帝龍奮朔方,肇基王跡,身屬櫜鞬,櫛風沐雨,削平諸國,以立子孫萬世之基。世祖皇帝既臣宋人,遂大一統,選士求材,作新百度,深仁厚澤,普洽羣生。列圣相繼,保守治平。至我明宗皇宗、文宗皇帝遭時多難,播越南北,撥亂反正,中興帝業。臨御未久,傳之嗣圣。
洪惟陛下春秋鼎盛,圣質日長,當祗畏以事天地,誠孝以奉宗廟,思祖宗之勤勞,念基業之艱難。四方之人亦皆延頸企踵,注目傾耳,觀聽陛下德業之光,想望太平治化之盛。近聞起居稍違安適,旋即和平,圣躬萬福,然而不可不慎也。夫以陛下承天地、宗廟、社稷之重,守祖宗百年之業,為億兆之人父母,固當夙夜寅畏,調護圣體,以慰臣民之望。今聞鑾輿將出,北幸上都,廬帳服御,供奉惟謹。而道路之間,寒暑霧露,尤宜調攝。蓋人君所愛,莫切于身,忠臣事君,亦莫切于愛君之身。嘗聞殷書曰:「惟王不邇聲色。」夫成湯清凈寡欲,純乎天德,故能享國長久,為殷盛王。孔子亦曰:「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言人少時血氣未定,而傷伐本根,或損壽考之福,故君子戒之。伏惟陛下思天下安危之本,監殷書、孔子之言,節嗜欲以調養圣躬,親忠良以日新德業,則宗社尊安,生靈幸甚。卑職備員臺諫,思圖保效,輙陳狂瞽之言,無任惶懼之至。
修功臣列傳
古者史官所以論著君臣善惡得失,以為監戒者也。欽惟圣朝龍興朔方,滅金平宋,遂一華夏,而閥閱勛舊之臣,謀猷才能之士,茍不載之簡策,何以垂示方來。夫祖宗大典既嚴金匱石室之藏,而功臣列傳獨無片簡只字之紀,誠為闕典。然自大德以來,史臣屢請采輯,有司視為泛常,迄今未盡送官。卑職 【 「卑職」原作「當職」,據元刊本改。】 昔嘗備員史官,謹具四事,以備采擇:
一、史有二體。編年始于左氏,紀傳始于太史公。考一時之得失,則編年為優;論一人之始終,則紀傳為備。要之二者皆不可闕。近代作為實錄,大抵類乎編年,又于諸臣薨卒之下,復為傳以系之,所以備二者之體也。我國家至元間初撰祖宗實錄,于時諸臣多在。及元貞初,詔修世祖實錄,命中外百司、大小臣僚各具事跡,錄送史館,蓋欲紀述一代之事,寓修諸臣列傳。然以進史日期太迫,諸臣事實不完,遷延至今,竟不果作。向修經世大典,臣事之見于簡冊者,十居二三。矧今翰林職專筆削,若復曠日引年,不復紀載,將見勛舊盛烈泯沒無聞,為史官者無所逃其責矣。此例傳之當修也。
一、昔司馬遷為太史令,網羅天下放失舊聞、遺文古事,靡不畢集。于是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宣布于世。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為之實錄焉。夫史固欲其核實,事尤貴乎網羅。今史館修書,不過行之有司,俾之采錄。或功臣 【 「臣」原作「成」,據元刊本改。】 子孫衰替,而無人供報;或有司憚煩,而不盡施行。事之卒不能具者,此也。今史當先取其國初以來至于某年中間功臣當立傳者若干人,各具姓名,或即其子孫宗族,或即其親舊故吏,或即其居官之所,指名取索,其人自當具報,不許有司因而煩擾。又諸公遺文,各處或已刊行,開具模印;未刊板者,令有司即其家抄錄,校讎無訛,申達史館。嚴立程限,違者罪及提調官吏,庶幾事無所遺,汗青有日矣。
一、官品固有高低,人材則無貴賤。且作史者本欲紀載賢能,以為后世之法,初豈別其貴賤而輙以為等差。故趙周既貴,姓名止見于當時;黃憲雖微,善行永傳于后世。近自金源以來,始以官至三品者行事得登于史,是使忠烈隱逸之士凡在下位者皆不得書,又何以勸善乎?其法之謬,以至如此。今二品以上,雖有官封,別無事跡,自可刪去。三品以下,或守令之賢,政績可紀;或隱逸之善,著述可傳;或人子之事親,若王祥之孝感;或義士之赴難,若南霽云之殺身;并宜登載于編,以為將來之勸。
一、史之為書,善惡并載。善者所以為勸,惡者所以為戒也。故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后世史臣亦云「誅奸諛于既死,發潛德之幽光。」今修史條例止見采取嘉言善行,則奸臣賊子之事將不復登于書歟?彼奸臣者固不恤其書與否也,今從而泯滅之,是使奸計暴行得快于一時,無所垂戒于后世,彼又何憚而不為惡乎!且如阿合馬、桑哥、帖失、倒剌沙之流,皆當明著其欺罔之罪,弒逆之謀,庶幾奸邪之徒有所警畏。然諸家所具事跡,多出于孝子慈孫之言,門人故吏之手,恐有不實。又當參以刑曹之過簿,吏部之行止,如此則善惡備書,而無虛美隱惡之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