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赦云南詔
朕纘承正統,臨御多方。永惟兆姓之咸寧,恒懼一夫之不獲。矧爾西南之地,皆我祖宗之民。德澤涵濡,富庶安集。比因僭亂,阻遠闕廷,致無事以生疑,帥同惡以相濟。爰興師旅,殲厥渠魁,猶慮脅從,未即率服。原其詿誤,良用哀矜。庸推肆眚之恩,啟以自新之路。于戲,帝王之德,蓋莫大于好生;臣子之心,尚無忘于效順。咨爾有眾,體予至懷。
丞相耶律鑄妻粘合氏封懿寧王夫人制
朕[紹]繩祖武, 【 [紹]繩祖武 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補。】 追思社稷之元勛;加襚王章,爰及閨門之懿德。故光祿大夫、中書左丞相耶律鑄妻粘合氏謙柔有則,專靜自持。簪紱襲芳,相爾金源之巨族;珩璜中度,佐予黃合之名臣。處富貴不失其常,奉祭祀能成其孝。女史共師其淑行,宗婣咸仰其令儀。雖遺 【 「遺」原作「遣」,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偕老之榮,宜舉飾終之典。于戲,鴨江舊壤,聿隆大國之封;鸞檢新恩,庸正小君之秩。尚期精爽,式克欽承。可。
冊中宮詔
古先哲王,天立厥配,上以承宗廟之重,下以正邦家之基。朕奉先朝之燕謀,入纘大統;祗遹慈闈之圣訓,擇建長秋。皇后伯岳吾氏父祖忠勞,弼亮社稷,流慶澤于后裔,宜表正于中宮。若稽典章,煥頒禮命。乃于元統三年四月五日,授以玉冊、玉寶。于戲,典崇王化,尚惟風動于四方;惇敘彝倫,其永治隆于萬世。
三月一日特祭太廟祝文
有嚴太室,裸獻惟時。雨露春濡,孝思罔極。祗循彝典,申薦虔誠。尚祈顧歆,永錫壽嘏。
四月時享祝文
于皇祖考,合饗太宮。炎律凝辰,流陰易感。虔修禴祭,式展孝思。明靈居歆,錫羨繁祉。
奏告太廟祝文
嗣膺統業,寅奉宗祧。比以虧和,寢恙未已。修爰虔祀,申禱皇靈。尚祈監歆,俯垂開佑。惟錫壽祉,永保神休。
皇后造冊寳破玉開篆祝文
纘承丕緒,風化攸基。念昔哲王,咸資內治。肇修寶冊,璞玉斯攻。惟爾有神,尚祈陰相。
嗣膺正統,思厚人倫。爰正中闈,聿修陰教。肇新典冊,玉篆斯鐫。神其相之,益綏福履。
皇后受冊寶告祀郊廟祝文
祗荷天休,纘承圣緒。有嚴內治,正位長秋。爰即郊丘,前期申告。尚憑煙燎,昭是忱誠。
靈承祖烈,膺荷邦圖。思正中闈,協恭宗事。先期昭告,式薦明禋。尚祈格歆,永錫祚胤。
普慶寺祭三朝御容祝文
于皇三圣,肇啟洪基。嗣服云初,孝思有永。顧瞻館御,玉色如存。獻享惟恭,敢祈昭格。
太廟修吻獸奏告九室祝文
繹繹太宮,明靈攸宅。風雨所薄,鴟吻欹傾。涓辰僝工,繕治惟謹。仰祈監佑,永保厥寧。
即位后告祭太廟祝文
于皇祖宗,丕建鴻業。纘承伊始,祗遹先猷。吉蠲孔時,肇修禋祀。尚祈昭格,錫羨蕃厘。
長春宮設清醮青詞齋意
日躔析木,眷六甲之循環;干奉道樞,祈萬靈之敷佑。乃嚴靖館,祗率明科。陳清醮以肅儀,奏赤章而達懇。冀通真圣,申衍壽祺。胥及羣生,咸被多福。
嗣膺寶歷,底區夏之敉寧;顧瞻琳宮,繄仙游之所御。恭修祠醮,升薦忱誠。冀太上之居歆,幸列真之凝鑒。丕迎景福,迄致豐年。益綏熙盛之圖,永保靈長之慶。
周公晷景殿豎柱上梁祝文
圣人有作,制器象天。奕奕殿庭,數離風雨。涓辰庀事,棟宇斯興。維神右之,欽若天則。
五福太乙宮上梁祝文
于赫邦圖,密資道蔭。行棊所舍,大起琳宮。肇舉修梁,維神是佑。尚迎五福,普錫羣生。
丞相宅豎柱上梁祝文
桓桓師相,社稷元勛。爰讎其功,賜建大第。涓辰既吉,柱石是基。尚賴神休,克相厥役。
國有大臣,宗社是輔,敕興甲舍,密邇宮垣。諏日既嘉,崇梁上構。維神相事,永保攸寧。
抄紙坊開檻祝文
泉貝之興,原自古昔。因時立制,以權重輕。當歲之春,肇造楮幣。神其克相,國用阜殷。
印鈔庫開板祝文
泉貨之用,式厚民生。若稽舊章,圜法是則。造幣伊始,蠲吉致虔。神其相之,利周四海。
七月時享祝文
紹履基圖,祗承廟佑。率循故典,時邁行都。素律云秋,孝思永慕。爰修常祀,冀蒙鑒臨。
十月時享祝文
九廟舊章,四時祫享。屬臨良月,永慕先猷。吉蠲大烝,明靈歆止。尚祈景福,垂裕無疆。
元旦賀表
鳳歷授時,法春秋之一統;龍墀輯瑞,謹周禮之三朝。凡在照臨,率同蹈抃。睿哲以武,溫恭而文。發政施仁,稽若祖宗之憲;對時育物,裁成天地之功。屬至治之昌期,履上元之景運。二儀開泰,九有均歡。臣等職忝攸司,躬逢華旦。五云金闕,瞻穆穆之清光;萬歲玉巵,祝綿綿之圣壽。
圣節賀表
皇極居尊,時乂無為之治;星樞紀瑞,光增有永之符。禮肅班行,慶傳黎亦。實聰實睿,克寬克仁。命官以振臺綱,式是百辟;降詔以蘇民瘼,使于四方。聿臨日景之長,茂對天休之至。臣等恭逢誕節,忝列從臣。貝葉翻經。錫箕疇之五福;玉巵進酒,致漢岳之三呼。
千秋節賀箋
南極騰輝,光啟前星之瑞;東闈介壽,歡孚下土之心。禮肅簪紳,福綿宗社。仁明性稟,孝友生知。夏凊冬溫,克謹事親之道;月將日就,茂隆典學之功。肇新一歲之元,益衍千齡之祝。某等叨陪法從,幸際熙辰。甲觀吹銅,延想燕禖之慶;震方主器,永依鶴禁之云。
賀親祀太廟禮成表
慶纘丕基,圣德聿光于祖烈;恭祠太室,孝思述美于先猷。于昭文物之華,允屬邦家之祉。功高揖讓,德本誠明。玄武鉤陳,丕受萬年之神策;黃流玉瓚,欽承九廟之威靈。誕敷寬大之書,允格馨香之治。臣等叨居宰路,肅侍齋宮。奉璋峩峩,樂覩肇禋之巨典;降福簡簡,愿推錫類之深仁。
賀冊中宮箋
鳳扆當陽,光啟中興之運;翚衣正位,聿彰內治之功。典冊昭華,邦家闿懌。儷尊皇極,毓德王門。蚤親圖史之文,動履珩璜之節。出居潛邸,悉知臣下之勞;入奉太宮,克相宗祧之祀。誕膺顯號,丕敘彝倫。某等幸際昌期,獲瞻縟禮。詩宣風化,茂隆億載之基;頌衍壽祺,愿共一人之慶。
賀登極表
龍庭正位,嗣祖宗肇造之基;駿命在躬,啟歷數重熙之運。綸音誕布,綿宇均歡。睿智有臨,英明獨斷。慶協大橫之兆,光膺令緒之傳。克享天心,日月星辰之順軌;式孚民志,謳謌獄訟之來歸。億萬年以承休,三千臣而同德。臣等忝司端揆,茂對昌期。皇極敷言,愿贊維新之盛治;泰元神策,益隆有求之貞符。
賀建儲表
黃屋膺圖,嗣祖考萬年之業;青宮正位,隆本支百世之傳。典憲肇新,邦家具悅。堯仁廣彼,舜德重華。永思神器之安,寔慎元良之選。因心則友,允符圣人之公;立愛惟親,丕厚天下之俗。光增九廟之重,慶協三靈之和。臣等忝列臺司,獲觀盛禮。星暉海潤,頌聲行播于寰區;月恒日升,壽歷益延于寶祚。
賀登極表
宗社儲休,丕纘皇圖之正統;穹天眷佑,于昭邦命之惟新。三辰宣華,六服寧謐。聰明時乂,浚哲生知。慶承令緒之傳,光應大橫之兆。舊勞于外,周知黎庶之艱難;允執厥中,克協帝王之治化。歷數肇更于鳳紀,衣冠咸輯于龍墀。臣等躬際清朝,叨塵法從。端門號令,既普洽于民心;延閣圖書,愿緝熙于圣學。
登極賀太后表
天下歸心,光啟龍飛之運;禁中決策,允資燕翼之謀。景命肇新,洪圖益固。德全坤載,功定干維。所與惟賢,諒再安于宗社;不私其子,實惇敘于彝倫。端居長樂之尊,克嗣徽音之美。臣等躬逄慶會,忝列從班。壽介萬年,永祝慈儀之圣;教行四海,聿彰教治之隆。
皇太后受尊號賀皇帝表
慶纘瑤圖,龍袞尊臨于南面;光昭寶冊,鴻名薦美于東朝。載惟典禮之新,允屬邦家之祉。圣學稽古,玄德重華。永思神器之承,實本慈闈之懿。推崇顯號,親親廣愛敬之仁;遵守彝章,業業謹盈成之治。自今以始,長發其祥。臣等忝列從官,聿觀盛事。日隆孝養,式符四表之驩心,天賜壽祺,益衍萬年之景命。
天壽節賀表
四月維夏,天昌誕圣之貞符;萬壽無疆,人祝祈年之善頌。旗仗儼陳于北闕,簫韶律應于南風。凝命穆清,宅心浚哲。秉六陽之嘉會,撫億世之洪圖。訪道石渠,日覽唐、虞之大訓;問安長樂,時聆任、姒之徽音。載臨震夙之辰,茂履丕平之祚。臣某等班趨文陛,職忝諫垣。金鑒露囊,愿緝衣裳之黼黻;紫微華蓋,永瞻箕翼之輝光。
賀正旦表
歲正天元,協氣蒙于廣宇;禮隆王會,縟儀蕆于明堂。萬象肇更,三朝伊始。誕膺景命,寅奉丕圖。欽文稽古于神堯,誠孝聿彰于帝舜。橫經講道,衣裳端拱于金華;推策授時,歷數宣和于玉燭。羣生咸遂,庶績其凝。臣等躬際清朝,班聯法從。日新圣學,敬陳東壁之圖書;天錫貞符,仰祝南山之壽考。
大明殿秋宴教坊致語
黃屋膺圖,瑞日光臨于下土;彤庭受貢,需云慶洽于中天。方金行肅爽之期,適玉宇謳謌之盛。肆陳燕饗,申惠臣工。仁孝在躬,聰明不世。荷三靈之孚佑,席累圣之重熙。睿略神謨,舉而措諸事業;宸篇奎畫,煥乎其有文章。丕承令緒之傳,允葉大橫之兆。星空貫索,羣元沐汪濊之恩;歲符泰階,九扈告豐穰之瑞。屬嗣服之伊始,爰折俎以示慈。鳳扆當陽,瞻睟容于咫尺;雞人唱曉,喜麗景之舒遲。旗伏周廬,簪紳在烈。敕宰夫以烹鼎,所養惟賢;命酒正以行觴,咸醉以德。樂奏仙韶之曲,聲協治世之音。雜鳥獸蹁蹮之儀,縱魚龍曼衍之戲。既歆渥賜,胥抃太平。東海蓬萊,樂圣幸陪于鎬宴;南山秋色,祈年愿慕于堯封。臣等欣遘昌辰,叨居法部,敬敷口號,上瀆宸聰:閶闔宏深紺宇涼,仙班齊拱御爐香。日升若木開晴景,云繞蓬萊動瑞光。百辟衣冠趨劍佩,四方玉帛走梯航。鈞天樂奏宮商沸,同向楓宸獻壽觴。
祭默庵先生墓文
于惟安氏,世為儒家。爰及先生,再振厥華。資稟清美,威儀柔嘉。圓方有則,圭璧無瑕。窮經講道,探討幽遐。作為文章,粟米絲麻。務適于用,靡事浮夸。容城泛翁,名著昭代。德有本根,學有原派。先生聞之,欲走趨拜。適翁去亡,遶墓長慨。又聞南方,禮樂攸在。盍往游焉,以觀其會。中途疾作,還歸言邁。教授鄉里,羣士景從。賢愚銳鈍,萬不齊同。如飲大河,如撞巨鐘。隨叩隨應,取之不窮。邪說是排,正學是宗。操存涵養,博大明通。它人所難,先生從容。天爵少年,實侍函丈。曾未卒業,奉親北上。天降禍災,哲人淪喪。凡我同門,孰不惆悵。網羅遺文,序次事狀。天爵此心,惟先生實諒之。尚饗。
祭馬翰林祖母張夫人文
于惟夫人,女德是茂。來嬪洪族,允宜厥家。孝于翁姑,以誨諸子。有孫克顯,碩大而文。輔德春官,執經內殿。錫封大國,象服有光。溫清旨甘,祿養具美。既康而壽,順以歸全。凡在夫人,福德能備。輤車載涂,哀榮何極。式陳薄奠,侑以誄辭。尚享。
祭劉承旨文
往在至元,碩士如云。猗歟文獻,公實其孫。生際明時,獲親先覺。蔚有時名,克紹家學。容臺辟雍,金馬玉堂。尚書侍御,集賢春坊。朝踐暮揚,四十余歲。優游清華,遂以卒世。公之雅志,不尚立名。嚴重簡默,具曰老成。壽罔或康,祿罔克久。公兼有之,夫孰能偶。及時懸車,燕尊齒毛。公踰八秩,不敢告勞。原公之心,匪躬是計。國有大政,于于來議。豈無君子,布于周行。一老不遺,士類永傷。輤車啟行,丹旐旆旆。公如有靈,歆此薄酹。尚饗。
祭王國華學士文
嗚呼公乎,東魯碩儒。溫恭自虛,和裕而舒。疇昔嚴侯,奮興田里。崇學延師,以養多士。遭時清明,為士為卿。優游周行,羽儀大廷。維茲卿士,鄉人是好。推轂俊良,振拔枯槁。公乘其時,亦起于家。紓朱曳紫,歷游清華。歲易時遷,進居內相。作為文章,維世所尚。其文伊何,制命丹書。駢四儷六,華榮葉敷。至治天子,肅奉廟祀。公于其時,適官禮寺。作新制度,屬屬小心。第懼弗勝,天威式臨。公之平生,無忤無競。不巧為機,廉慎以靜。慨彼鄒魯,羣士景從。存者幾何,而公遽終。凡我同僚,情何有極。恭陳醪羞,以告哀則。尚享。
祭張文在教授文
維至順元年閏月某日,應奉翰林文字蘇天爵、國史院編修官楊俊民,謹以清酌之奠,致祭于故濮州教授張君之靈。嗚呼,惟君之生,逢辰晏寧。早親先哲,尚識典刑。鄒、魯遺經,漢、晉諸史。虞初稗官,咸究終始。發為文字,如地出泉。操紙落筆,累百千言。先進日亡,君聞日顯。學徒云從,戶外屨滿。皇慶詔下,賓興于家。校官鄉郡,儒者輝華。吳、越茫茫,乘傳而往。校士以文,作樂斯享。朝有知己,詞掖薦揚。垂成而止,典教濮陽。人曰是行,克展厥志。命也不融,奄忽長逝。輤車至止,鄉人悲思。士失益友,學失良師。矧在吾儕,情好彌篤。一奠寄哀,有淚盈掬。尚享。
祭楊府君文
維元統三年三月某甲子,朝請大夫、中書省右司都事蘇天爵謹遣甥何佑,以香茗之奠,致祭于近故從仕郎、縣尹楊君卿文之靈。嗚呼,昔君初年,南游江湖。中歲來歸,一室宴如。忘情軒車,娛意圖史。既善其身,又誨諸子。子也有立,實才而賢。秀出班行,華聞日宣。恩典尊隆,祿養具美。凡我邦人,共仰德齒。忽承兇訃,實怛吾心。緘詞往奠,尚其知歆。
大都 【 「大都」原作「大部」,適園本同。徐刻本作「大郡」。據本書目錄及李氏鈔本改。】 鄉試策問
歷數之起,上矣。昔者帝堯命羲、和 【 「羲和」原作「義和」,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改。】 治歷,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夏、商、周有天下,皆改正朔,以新民之耳目。然則正朔必可改歟?漢儒謂舜紹堯,順天道,改正朔,其說信歟?不然,夏啟誓師,何以并言三正歟?考之詩、書、春秋傳,或言夏正,或言周正,何為而不一歟?周官太史正歲年以序事,頒之于官府及都鄙,頒告朔于邦國,其事亦有所因歟?至漢造歷,始以八十一 【 「一」原作「十」,各本均同。據漢書律歷志改。】 分為統母,數起于黃鍾之龠,其法一本于律。唐開元歷專用大衍之策,其法則本于易。二者可兼用之歟?夫治歷者始皆精密,后多踈而不合,其故何歟?漢歷四變,唐歷八變,變之之故可得而考歟?先儒言:落下閎但知歷法,揚雄又知歷理。治歷者必如是而后可以無差歟?我國家承金用大明歷,至元中詔改授時歷,能知歷法及明歷理者誰歟?行之五十余年,無數更之弊者,其術果盡合于古歟?夫帝王之治天下,欽天道以授民時,莫重于斯,故歲月日時由斯而成,陰陽寒暑由斯而節,四方之政由斯而行。易曰:「君子以治歷明時。」諸君子通經博史,其于古今治歷之事,考之悉矣。若曰推步之學乃陰陽家流,則非有司之所愿聞。
私試策問
夫財用之制,有國家者所當務也。故洪范八政,貨居其一。周官一書,理財之術亦居其半。圣人豈專為利者乎,蓋養民制國,此為重焉。夫古今天下一也,山林川澤之利,寧有異乎?何古者財裕而民息,后世財匱而民病乎?豈理財之方未盡其術乎?用之之道不合于制乎?今欲取之有法,用之有度,考諸古而宜于今,其道何以?
廷試漢人南人策問
朕惟隆古帝王之為治,莫不因郊丘以享帝,嚴宗祏以事神,所以報本始,崇孝敬也。朕荷天地之洪禧,纘祖宗之丕緒,蓋嘗潔幣玉以祀穹祗,肅圭鬯以奉宗廟。雖誠意之上通,顧制作之當議。若稽典禮,祭天于地上之圜丘,祭地于澤中之方丘。而后世分祭合祭之說,服冕樂舞之數,果同異歟?宗廟禘祫之義,祖宗昭穆之序,諸儒之論何以折中歟?傳曰:「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或以社為祭地。又曰:「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其說何歟?今天下治平百年,制禮作樂,維其時矣。子大夫明古今之制,通禮樂之原,其詳陳之,朕將親覽焉。
擬廷試蒙古色目策問
朕聞昔者帝王之有天下也,或創業艱難,或繼軆守文,雖所遇之時不同,及其成功一也。夫周之文、武、成、康,德業尚矣。漢之高祖、文、景,唐之太宗、明皇,其治功尚有可議者乎?我太祖皇帝肇啟洪基,世祖皇帝混一區夏,列圣相繼,治底隆平。朕承天地之休,居億兆之上,夙夜祗畏,罔敢逸豫。載惟祖宗之治,所當先者何歟?成周圣王,漢、唐英主,其得其失,所當鑒者何歟、子大夫悉心以對。
策問
問:自古有天下者,皆以人才為務。夫人才盛衰,可以卜世道興廢。或崛起山林,或教養庠序,或見諸謀猷,或施于事業。唐、虞、三代尚矣,自漢以降,張留侯之佐高帝滅秦滅項,本以為韓報仇,大抵多智謀術數,而先儒以謂「進退從容有儒者之風」,何歟?及高帝欲易太子,留侯乃招致四人以安之,論者以謂「為子植黨以拒父」,或以論者未嘗知圣人深許首止之盟,其說何者為是歟?賈誼、董仲舒皆負卓越之才,觀其奏篇,反復治亂之原、天人之對,而先儒以毛萇、董仲舒最得圣賢之意,不及賈生,何歟?二子得圣賢之意者何以考見歟?諸葛武侯躬耕南陽,輔佐先主,出師二表,臣節凜然,論者以謂庶幾禮樂。夫以孔明連年用兵,專制一方,何以能興禮樂歟?晉室中興,王、謝作相,當國家顛危之時,偉然協中外之望,其輔相之業可傳于世者何歟?所謂寬恕簡靜,高情雅度,其亦清談之弊歟?文中子太平十二策獻之隋文,皆治世之言歟?唐初諸公果出于其間歟?謀猷諫諍于貞觀之治最有功者孰歟?陸贄之相德宗,先儒謂「有王佐之才」,指其奏議言之歟?抑謂其相業歟?或又以贄比之賈誼,何歟?楊綰拜相,有方宴客減其坐中聲樂者,有以騶從之盛為省之者,有以第舍宏侈毀撤之者。既能使一時之人風動如此,其學術于古人亦有可方者歟?五代之際,有若王樸者出焉。不數年間,制禮作樂,蔚然勃興,亦有可述者歟?夫古今人才多矣,能識其遠者,大者,則可稱焉。諸君子周覽歷代之變通,考求人物之得失,其于諸公之事,必能有所去取。請詳陳之,以觀諸君子之所蘊。
問:河為中國患,舊矣。禹疏九河而患始息。周定王時,河徙砱礫,歷春秋之世弗聞其為民患,何歟?考之,九河在兗州之域,滄、棣、德之間,謂之苞,淪于海者,果可信歟?漢元光間,河決瓠子,發卒數萬人塞之,甚至天子沈白馬、玉璧祠之,而后道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跡。彼謂以人力強塞,未必應天。是果廟謨之長算歟?唐世河患無聞,豈藩鎮分據其地,而事有不克登載于簡冊歟?宋元佑間,或欲導河東流,或主北流,議論不一,其果何者為是歟?夫河自南徙入淮,而齊、魯之患稍息。今河復決而北泛濫數百里,壞敗城郭田廬冢墓,不知其幾。聽其北流,則堤防未立,郡縣受害;導之東徙,則工費極大,民殫于后。將何如則可也?夫漢值河決,詔征能治河者,賈讓出焉。諸君子博考經籍,必能深明古今河患,及治河長畫,其詳陳之,以備水衡之所采擇。
與西管李士興書
五月吉日,趙郡蘇天爵頓首再拜李君士興足下。蓋嘗聞之,同門曰朋,同志曰友,余與足下雖無一日之雅,然而同為安氏弟子,則朋友也。夫忠告而善道之,朋友義也,余有一事,將為足下道,足下試詳而聽之。夫古者春祈秋報,皆祭于社,下至一鄉一里,莫不皆然。其祭也,則以鄉有道德先生配之。近世社祭之名僅存,然而大抵非所當祀之鬼,而配祭之禮又亡。甚矣,古禮之廢壞也。嗟夫!不有講學之君子,其孰能復之哉。蓋西管名鎮也,社祭之禮,歲之所常行也,而足下又嘗講學者也,獨鄉先生之祀又可不復之哉!鄉先生為誰,安氏是也。安氏自石峯、如齋、默庵祖子孫三世,或家于斯、游于斯者,七十余年矣,凡使是鎮之人誦詩讀書,立身行道,敬老而慈幼,善俗而化家,莫非安氏之教使之然也。然則安氏之功,詎淺淺哉!夫古者鄉無道德先生,猶將合而祭之,矧有如安氏者,舉而祀之,孰不曰宜。禮曰:「豺祭獸,獺祭魚。」夫豺、獺尚知報本,而況于人乎。足下試與里中長老議之,如果能行,天爵亦將往觀古禮之復焉。足下其思之,勿忽。
答達兼善郎中書
近承賜教,知久病新愈。夫君子之仕,固欲行其志也,然事之齟齬者十常八九,欲舍而去之,不知者以為忘斯世矣。合下由進士得官二十余年,始以文字為職業,人則曰儒者也。及官風紀,屢行而屢止,孰知其志之所存乎。向諭印祝泌皇極經世說,謹裝潢納上。某嘗學于臨川吳先生,聞其言曰:「邵康節天人之學也,雖其子弗克傳焉。蜀人張行成蓋能得其彷佛。行成既沒,其學又弗傳矣。祝泌生于宋季,所學者風角鳥占之術,特假皇極之名張大之耳。撫州人有傳其術者,覩物即知休咎,嘗欲以學授予,予弗從而止。」某又嘗學于太史齊公,每見公讀邵子書不去手,晚歲又釋外篇,令某傳錄。其言曰:「皇極之名,見于洪范。皇極之數,始于經世書。數非極也,特寓其數于極耳。經世書有內、外篇,內篇則因極而明數,外篇則由數以會極。某嘗欲集諸家釋外篇者為一書,顧未能也。」又聞國初李征君俊民、李翰林冶皆能通邵子之書,或言征君傳于河南隱士荊先生,而翰林不知得于何人也。世廟在潛邸時,嘗召征君問之。征君既亡,復召翰林問之。以某觀之,二公不過能通其數耳,而康節之學蓋未易言也。故曰:「欲知吾之學者,當于林下相從二十年,方可學也。」因合下求祝泌之書,偶言及[此] 【 偶言及[此] 據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補。】
讀詩疑問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然則二南正風不可謂之樂歟?抑兼言之歟?古者春秋教以禮、樂,所謂樂者即雅、頌之樂乎,大韶、大夏之樂乎?詩三百十一篇皆古樂章,六篇無辭者,笙詩也。然則大韶、大夏亦笙詩歟?不然,其辭何以不傳于世也。當夫子自衛反魯,時魯哀公十一年冬也。前六十八年,魯襄公二十九年,吳子使札來聘,請觀周樂。為歌周南、召南,次歌邶、墉、衛,次歌王,歌鄭,歌齊,歌豳,歌秦,歌魏,歌唐,歌陳,歌檜,然后歌小雅、大雅,歌頌終焉。由今觀之,所正者獨豳以下詩也,而雅、頌何嘗不得其所乎?若曰左氏后出而作傳,何獨豳之下雅之上不得其次歟?
詩三百篇,婦人女子作者居十之三。夫以淫邪婦人而能為此,豈圣人潤色之歟?不然,后世老師宿儒反有不能及者,何也?
夫鄭、衛之詩,蓋多淫亂之詩也。平王以下,朝廷雅正之樂歌亦豈少歟,至夫子定詩,獨取鄭、衛淫亂之詩,而棄宗周雅正之樂歌,何也?或曰:「平王東遷,王室衰微,不復能為祭祀朝聘之樂矣。」夫以天王之尊不能為此,而魯諸侯之國也,獨得為燕享之頌歟?
漢廣之時,言文王之化及于江、漢之間,而有以變其淫亂之俗,故其出游之女,人望見之知其端莊靜一,非復前日之可求矣。行露之詩,言南國之人服文王之化,有以革其前日淫亂之俗,故女子有能以禮自守,而不為強暴之所污矣。標有梅之詩,言南國被文王之化,女子知以貞靜自守,懼其嫁不及時而有強暴之辱也。夫以文王之化,既能變南國前日淫亂之俗,而其婦人女子亦皆有端莊靜一之德,獨其男子反不能被文王之化,革其強暴之性,何也?
淇澳,衛人美武公之德。賓之初筵,武公飲酒悔過而作,抑亦武公作使人日誦于其側以自警?皆衛詩也,一錄于風,一錄于小雅,一錄于大雅,何也?豈聲音節奏亦有豐殺廉肉之不同歟?果然,則諸侯之詩亦可謂之雅矣。
七月,周公以成王未知稼穡之艱難,故陳后稷、公劉風化之所由,使瞽朦朝夕諷誦以教之也。公劉,召、康公以成王將蒞政,當戒以民事,故詠公劉之事以告之也。當成王時,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皆作詩以戒王。今七月錄于風,公劉錄于雅,何也?周禮鑰章氏祈年于田祖,則吹豳雅;蠟祭息老物,則吹豳頌。豈豳詩亦可為雅、為頌歟?果然,是一詩而雜三體矣,豈所謂雅、頌各得其所乎?
六月,宣王命尹吉甫帥師伐玁狁,有功而歸,詩人作歌以敘其事也。采〈艸巳〉,宣王命方叔南征蠻荊而賦其事也。江漢,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詩人作詩以美之也。常武,宣王自將以伐江北之夷,詩人作詩以美之也。四詩其事略同,而六月、采〈艸巳〉載之小雅,江漢、常武載之大雅,何也?
太史公曰:「古詩三千余篇,孔子刪之,存者三百一十一篇。」是則秦火之余,詩亦為完書矣。而凡經傳所引逸詩,是皆孔子所刪二千七百余篇之文乎?今考之孔子之言曰:「吾自衛反魯,然后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又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未嘗言刪詩也。至趙氏、孟子題辭,始有刪詩之說。而晉世所傳孔氏書序,亦言刪詩為三百篇。皆出太史公之后。夫以周之列國,若滕、薛、許、蔡、邾、莒,其與陳、魏、曹、檜地丑德齊,而獨無一詩之存,何也?將有其詩而夫子刪之歟?當季札之聘魯,請觀周樂,于時夫子未刪詩也,自雅、頌之外,其十五國風盡歌之。考之今三百篇及魯人所存,無加損也。其謂夫子刪詩者,果可信乎?
魯,侯國也。詩之有頌,著其僭也。獨稱魯侯者,何也?或曰:「魯人因其請王而作,故稱其君為魯侯。」夫既知尊王而請之,又僭王以作頌,何也?或曰:「成王以周公有大勛勞于天下,故賜伯禽以天子禮樂,魯于是乎有頌。」今考之頌,皆為僖公而作,曾無一詩及于周公,何也?
執競之詩,小序以為祀武王也,先儒以為祭武王、成王、康王之詩也。夫古者一王一廟,然則是詩也將通三廟而用之歟?
詩有變風、變雅之文,先儒以二南二十五篇為正風,自邶迄豳一百三十五篇為變風。然則成周盛時,齊、晉、陳、衛所得之正風,孔子編詩皆棄而不取,何也?王制曰:「天子五年一巡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今考之詩,自成至宣,列國之風無一篇可見;平、桓以后,天王未嘗巡守也,而所編之詩如此其多,是果孰陳之歟?
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王者之跡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于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先儒之說如此。夫風、雅體制不同,音節亦異,雅非可降為風也。謂夫子編詩而降之耶,則未編之前,亦不聞名為雅也。
顏淵問為邦,子曰:「放鄭聲。」然衛詩三十有九,而淫奔之詩四之一;鄭詩二十有一,而淫奔之詩七之五;齊風十一篇,而淫奔之詩四;陳風十篇,而淫奔之詩七;視鄭、衛有過之者。夫子胡不并絕其聲以為法哉?
樂有五音十二律。詩之雅、頌,祭祀燕享之樂歌也,必當時所作而用之,所以協乎五音十二律也。二南,國風,民俗歌謠之詩也,今亦用之于樂,其聲音節奏果能協于五音十二律乎?不知古人因詩以度樂歟?抑因樂以為詩歟?若曰因詩以度樂,則白華、南陔等詩,又將何以為樂歟?
詩自唐、虞有之,書所謂「詩言志,謌永言」是也。及夫子定詩,獨取周詩,僅及商頌數篇而已。虞、夏之詩皆棄而不取,何也?若曰恐虞詩歲遠而亡,然則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其所聞者非舜樂歟?
戊辰之冬,閱朱子詩集傳、呂氏讀詩記,偶有所疑,輙筆錄之,蓋將就有道而正焉,非愿學固哉高叟之為詩也。
三史質疑
遼人之書有耶律儼實錄,故中書耶律楚材所藏,天歷間進入奎章閣。次則僧行均所撰龍龕手境。其佗文集、小說,亡者多矣。
金章宗初年,即命史官修遼史。當時去遼不遠,文籍必有存者,猶數勑有司搜訪事跡。其書又經黨懷英、趙沨、王庭筠諸名士之手。章宗屢甞促之,僅二十年,陳大任始克成編。
金太祖初起事多草創,故實錄所書止此。海陵被弒,諸公逢迎,極力詆毀,書多丑惡。世宗實錄適當章宗承平好文,事最周詳。章宗之事,方分撰述,而衛王被弒,國亦南徙。宣宗怨其舍己立叔,棄其稾于燕曰:「俟還都為之未晚。」在汴諸公復以為請,始撰述之。時中原新經大亂,文籍化為灰燼,故其書尤踈略。諸大臣子孫多死于兵,僅著數十傳而已。衛王實錄竟不及為。國亡之后,元好問述壬辰雜編,楊奐天興近鑒,王鶚汝南遺事,亦足補義宗一朝之事。
金亡,元帥張侯柔收拾金史北歸,中統初送史院,當時已闕太宗、熙宗實錄。豈南遷時并章宗實錄同見遺乎?而海陵實錄何故復存?當正大末,義宗東幸,元好問為史官,言于宰相,請以九朝小本實錄〈馬犬〉以一馬隨駕。豈以太祖、太宗、睿宗、 【 世宗父,實錄十卷。】 熙宗、海陵、世宗、顯宗、 【 章宗父,實錄十八卷。】 章宗、宣宗為九朝乎?不知張侯收圖籍時,太宗、熙宗之史何以獨見遺也。
金諸臣三品以上方許立傳,然多無事業,所書不過歷官歲月而已。四品以下當載者多,而史卻不載。當訪求書之。若夫將相大臣卒于太宗、熙宗、衛王之時者,雖歷官歲月,今亦無所考矣。
金亦嘗為國史,今史館有太祖、太宗、熙宗、海陵本紀。章宗嘗命翰林應奉韓玉修功臣列傳,曰:「是家何幸得斯人作傳耶!」惜乎其書不存。
元好問為中州集小傳,多庶官及文學隱逸之士,所以補史之缺遺。惜其尚多踈略。又所述野史、名臣言行錄,未及刊行,當訪求于其家。
葉隆禮、宇文懋昭為遼、金國志,皆不及見國史,其說多得于傳聞。蓋遼末金初稗官小說中間失實甚多,至如建元改號,傳次征伐,及將相名字,往往杜撰,絕不可信。如張師顏南遷錄尤為紕繆。
金儒士蔡珪、鄭子聃、翟永固、趙可、王庭筠、趙沨皆有文集行世,兵后往往不存。若趙秉文文集,乃國初刻本,亦多回護,民間恐有別本。
太史齊公履謙嘗言:「金大定中,翰林應奉耶律履撰庚午元歷,最為精密。國家修授時歷時,推算前代歷書,惟庚午歷及唐宣明歷不差。」又言:「太史院舊有宋前后修改歷書因革數百卷,可備修律歷志用。」其書后歸秘書監。
遼、金大族如劉、韓、馬、趙、時、左、張、呂,其墳墓多在京畿,可模碑文,以備采擇。
金人術藝,若武亢之天文,劉守真之醫術,皆造精妙。當采其事跡,作方技傳。
高麗、西夏皆嘗臣服宋、金,及與遼人戰爭,今于三史,當各附見乎?或別為書乎?
金人入中原,宋臣死節者僅十數人,奉使不屈如洪皓、朱弁輩又數人。而宇文虛中者,既失身仕金為顯官矣,金初一切制度皆虛中所裁定。如冊宋高宗為帝文,亦虛中在翰林時所撰。第以譏訕慢侮權貴被殺。今宋史書曰:「欲因虜主郊天舉事。」果可信乎?甚至比為蘇武、顏真卿,而又錄用其宗人。固曰:「激勸臣下」,然亦何為飾詐矯誣之如是乎?
施宜生邵武人,本名逵。宋政和間,擢上舍第,為潁州教授。汴陷南走,建賊范汝為作亂,宜生從之。賊敗,復北走齊,上書陳伐宋之策,為議事官。齊廢,仕金,累官翰林侍講學士。正隆四年冬,偕移剌辟離剌使宋。宜生自陳「昔逃難脫死江表,義難復往。」力辭,不許。蓋是時海陵謀伐宋,故以宜生往使,以系南士之心,與用蔡松年為相之意同。宜生既歸,以辟離剌至宋不遜,不即以聞,被杖。五年,除翰林學士。次年,中風疾。大定二年,致仕。三年六月卒。年七十三。此見于世宗實錄及蔡珪所述宜生行狀可考。岳珂作桯史乃云:「宜生使宋,漏言將用兵意,曰:『近日北風甚勁。』又曰:『筆來,筆來。』歸則被誅。」又云:「海陵既死,后徒單氏被殺。」桉,世宗實錄,徒單氏至大定十二年方死。是皆小說傳聞,修史者可盡信之乎!
宋自太祖至寧宗實錄幾 【 「幾」,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均作「凡」。】 三千卷,國史幾 【 「幾」,李氏鈔本、適園本、徐刻本均作「凡」。】 六百卷,編年又千余卷,其佗宗藩圖譜、別集、小說,不知其幾。今將盡加筆削乎?止據已成國史而為之乎?
理、度兩朝,事最不完。理宗日歷尚二三百冊,實錄纂修未成國亡,僅存數十冊而已。度宗日歷殘缺。皆當訪求。
史官修史,在內天子動靜則有起居注,百司政事則具于日歷,合而修之曰實錄。有實錄方可為正史。宋仁宗初,史官修真宗實錄而起居注闕,乃命三司判程琳修大中祥符八年以后起居注,是闕起居注必當補修。龍圖閣學士宋敏求補撰唐文、武、宣、懿、僖、昭、哀七帝實錄,共一百八十三卷。今理宗實錄未完,度宗、衛王、哀帝皆無實錄,當先采掇其事補為之乎?即為正史乎?
宋史官洪邁進言:「國史,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先為一書,仁宗、英宗兩朝繼為一書,神宗至欽宗四朝又為一書。凡大政事,大議論,如禮樂、食貨、兵刑、選舉,皆首尾斷續,不相貫穿。天文、地理、律歷、藝文,每書登載復為煩雜。于屬辭比事之體,若未盡善。乞纂成九朝國史,庶幾法度章程合而為一。」當時亦不及從其言也。周世宗次第削平諸偽,宋太祖因其子母孤弱取之。宋史言「陳橋兵變」者,欺后世也。宰相范質曰:「倉卒遣將,某等之過。」陳大任遼史書曰:「周殿前都點檢趙匡胤廢其主自立。」今修宋史,用是例歟?別有說歟?
宋太祖之死,人多疑之。觀長編所載,隱隱可見。如曰:「上不豫,夜召晉王屬以后事,其言左右皆不得聞。但遙見燭影下晉王離席若有遜避之狀。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聲曰:『好為之。』遂崩。」夫太祖英明如此,疾又未至大漸,果欲屬以后事,何不召宰相共命之乎?翰林袁公桷嘗言:「秦王廷美、吳王德昭、秦王德芳,皆繇趙普以死,今宋史普列傳無一語及之。李燾私作普別傳,姑略言之。」 【 「姑略言之」,各本均同。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四十一修遼金史搜訪遺書條列事狀云:「李燾……私家作普別傳,始言:……」此處「姑」疑應作「始」。】 果可信歟?
袁公又言:「天圣三朝正史多有謬誤。神、哲、徽、欽四朝史多所避忌,立傳亦有蕪颣,所宜刊削。徽、欽圍城受辱,北行遭幽,正史不載,當求野史書之。」
先儒以修史為難。昔隋堯君素、周韓通之死,史官不為立傳,蓋難言也。如新五代史諸世家,則曰:「其后事具國史。」今宋自寧宗、金自章宗,已與國家相接。欲盡書之,則有當回護者;欲盡削之,則沒其實矣。如曰:「事具國史」,則金自章宗后僅三十年始亡,宋自寧宗后僅五十年始亡,豈可皆不書乎?況其死事之臣,又豈止一堯君素、韓通而已。
鄭夾漈言:古者修書出于一人之手,成于一家之學,班、馬是也。至唐修晉、隋二書,始用眾手,然亦隨其學術所長者授之。如李淳風、于志寧則授之以志,顏師古、孔颕達則修紀、傳。以顏、孔博通古今,于、李明天文地理圖籍之學故也。所以晉、隋二志,高于古今。歐陽公修唐、五代史,律歷專資于劉羲叟。今之儒者孰為明天文律歷地理之學者乎?
歐陽公修新唐書,凡廢傳六十一,增傳三百三十一,志三,表四。今三史舊傳當廢者有幾?傳、志當增者有幾?如宋中興四朝史,諸傳尤少,蓋當理宗初年諸公猶多在世故也。
司馬溫公撰資治通鑒,凡十九年始成。歐陽公修新唐書,十有七年。李燾編續通鑒長編,垂四十年。今修三史,限以歲年可乎?
先儒有言:修史者當得人,得書。司馬溫公修通鑒也,史記、前、后漢則劉貢父,三國歷九朝、隋則劉道原,唐迄五代則范純甫。其在正史外,楚、漢事則司馬彪、荀悅、袁宏,南北則崔鴻十六國春秋,蕭方三十國春秋,李延壽南北史,唐以來則稗官、野史及百家譜錄、正集、別集、墓志、碑碣、行狀、別傳,皆不敢忽。今三史筆削,宜得其人,考證當得其書,庶幾可傳于世。
至正癸未,勑宰臣選官分撰遼、宋、金史。翰林學士歐陽公玄應召北上,道出鄂渚。余以三史可疑者數事欲就公質之,適公行役悾惚不果,因書以寄之。趙郡蘇天爵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