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難曰:“肝青象木,肺白象金。肝得水而沉,木得水而浮;肺得水而浮,金得水而沉,其意何也?”答詞以五音剛柔吸受云云,是啟后學要識五行造化之妙,而注者又以長生臨官帝旺為言,而不就肝肺上究竟其說,似訓釋太深,玄之又玄者也。物物具五行,如注所云,心脾腎得水皆沉,不知又當何解。據愚見,不若平平講去,亦自明暢,且又開發后學,陰陽相感之義,雖不明言,而理實寓焉。蓋肺雖屬金,而位處膈上,行陽道多,且其經為手太陰,主乎氣。以體而言,金也;以用而言,氣也。而又屬手經,故浮。肺熟則手經之氣去,而金之體獨存,故熟則沉也。肝雖屬木,而位處膈下,行陰道多,且其經為足厥陰,主乎血。以體而言,木也;以用而言,血也。而又屬足經,故沉。
肝熟則足經之血去,而木之體獨存,故熟則浮也。返本之義也。臨官帝旺之說,微覺牽合,學人詳之。
六十三、《難經》七十五難金不得平木“不”字辯
生生子曰:七十五難云:“經言東方實,西方虛,瀉南方,補北方,何謂也云云,故瀉火補水,欲令金不得平木也。經曰:不能治其虛,何問其余,此之謂也。”滑伯仁曰:“不”字疑衍。四明陳氏曰:仲景云:木行乘金,曰橫。《內經》曰:“氣有余,則制己所勝,而侮所不勝?!蹦緦嵔鹛?,是木橫而凌金,侮所不勝也。木實本以金平之,然以其氣正強而橫,金平之則兩不相伏而戰,戰則實者亦傷,虛者亦敗。金虛本資氣于土,然其時土亦受制,未足以資之。故取水為金之子,又為木之母,于是瀉火補水,使水勝火,則火餒而取氣于木,木乃減而不復實,水為木母,此母能令子虛也。木既不實,其氣乃平,平則金免木凌,而不復虛,水為金子,此子能令母實也。所謂金不得平木,不得徑以金平其木,必瀉火補水而旁治之,使木金之氣自然而平耳。而滑伯仁又曰:陳氏之說,亦自有理,但為“不”之一字纏擾,牽強費辭,不若直以“不”字為衍文爾。余曰:“不”字非衍,《難經》所謂不者,乃姑息之謂,不徑以金平木,故有瀉火補水之治,觀越人謂“金木水火土,當更相平”?!案弊峙c“不”字,乃一篇之大關鍵也。此更字與二十難更相乘,更相伏“更”字義同,謂互相平制,不直令金以平木也。觀仲景木行乘金曰橫之“橫”字,則知金非等閑之虛,即驟補之,猶未能自保,況欲令其得平木乎?彼金之得平木,乃以五行順相平者言也,此以五行更相平者言也。
“更”與“順”,自當有別,不然,越人何不徑云補金,使得平木,而乃曰“瀉南方,補北方”哉。越人之微意,正欲瀉火以泄木之余,補水以實金之虛,五行遞相濟養,更互克伐,子為母復仇之義,故曰“欲令金不得平木”也。此圍魏救韓之意,不平之平,乃所以平也。陳氏訓不字誠是,但于更字仍欠發明,故未免啟后人之疑,醫道如伯仁,亦可謂精詣矣,乃以不字為衍文,余又不知其何見也。
六十四、《難經》八十一難篇“是病”二字辯
生生子曰:八十一難云:“經言無實實虛虛,損不足而益有余。是寸口脈耶?將病自有虛實耶?其損益奈何?然:是病,非謂寸口脈也,謂病自有虛實也”云云,彼注《難經》者,謂“是病”二字,非誤即衍。愚謂二字,非誤亦非衍,蓋答辭也。言此是病之虛,而非寸口脈也。與夫子答子路曰:“然有是言也”一類,皆答問文法爾。經書中多有之,窮經者,能以意逆志而玩其辭,斯得之矣。
六十五、節抄“靈樞”引
生生子曰:余惟醫以《靈》《素》為祖,但其書出秦火之后,斷簡殘篇,幾至散失,雖命世之才如秦越人、淳于意、張、華諸公,延醫稱神奇者,亦未之訓釋。至啟玄子,始于《素問》掇摭成卷,門分章析,引類注明,厥功亦偉矣。而偏執局曲之夫,尚吹毛索疵,妄加訶詆。乃于《靈樞》,非惟不敢注一字,且置此書,略不涉目。夫《靈樞》一經,于臟腑經絡,盈虛順逆,針法疾徐,靡不周悉,顧棄而不讀,何稱醫哉!何稱醫哉!余觀史嵩先生序《靈樞》有曰:夫為醫者,在讀書,讀而不能為醫者有矣,未有不讀而能為醫者也。
余嘗從事斯語,用節抄靈樞數條于后,以備參考云。
六十六、本神篇
黃帝問于岐伯曰:何謂德、氣、生、精、神、魂、魄、心、意、志、思、智、慮,請問其故?岐伯答曰:天之在我者德也,地之在我者氣也,德流氣薄,而生者也。故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隨神往來者,謂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謂之魄,所以任物者,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存,謂之志,因志而存變,謂之思,因思而遠慕,謂之慮,因慮而處物,謂之智。故智者之養生也,必順四時而適寒暑,和喜怒而安居處,節陰陽而調剛柔,如是則僻邪不至,長生久視。是故怵惕思慮者,則傷神,神傷則恐懼,流淫而不止。因悲哀動中者,竭絕而失生。喜樂者,神憚散而不藏。愁憂者,氣閉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懼者,神蕩憚而不收。
心,怵惕思慮則傷神,神傷則恐懼自失,破 脫肉,毛悴色夭,死于冬。脾,愁憂而不解則傷意,意傷則 亂,四肢不舉,毛悴色夭,死于春。肝,悲哀動中則傷魂,魂傷則狂忘不精,不精則不正當人,陰縮而攣筋,兩脅骨不舉,毛悴色夭,死于秋。肺,喜樂無極則傷魄,魄傷則狂,狂者意不存人,皮革焦,毛悴色夭,死于夏。腎,盛怒而不止則傷志,志傷則喜忘其前言,腰脊不可以俯仰屈伸,毛悴色夭,死于季夏??謶侄唤鈩t傷精,精傷則骨酸痿厥,精時自下。是故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是故用針者,察觀病患之態,以知精神魂魄之存亡,得失之意,五者以傷,針不可以治之也。肝藏血,血舍魂,肝氣虛則恐;實則怒。脾藏營,營舍意,脾氣虛則四肢不用,五臟不安;實則腹脹,經溲不利。心藏脈,脈舍神,心氣虛則悲;實則笑不休。肺藏氣,氣舍魄,肺氣虛則鼻塞不利,少氣:實則喘喝,胸盈仰息。腎藏精,精舍志,腎氣虛則厥;實則脹。五臟不安,必審五臟之病形,以知其氣之虛實,謹而調之也。
六十七、決氣篇
黃帝曰:余聞人有精、氣、津、液、血、脈,余意以為一氣耳,今乃辨為六名,余不知其所以然。岐伯曰:兩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謂精。何謂氣?岐伯曰:上焦開發,宣五谷味,熏膚充身澤毛,若霧露之溉,是謂氣。何謂津?岐伯曰:腠理發泄,汗出溱溱,是謂津。何謂液?岐伯曰:谷入氣滿,淖澤注于骨,骨屬屈伸,泄澤補益腦髓,皮膚潤澤,是謂液。何謂血?岐伯曰: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何謂脈?岐伯曰:壅遏營氣,令無所避,是謂脈。黃帝曰:六氣者,有余不足,氣之多少,腦髓之虛實,血脈之清濁,何以知之?岐伯曰:精脫者,耳聾:氣脫者,目不明:津脫者,腠理開,汗大泄;液脫者,骨屬屈伸不利,色夭,腦髓消,脛酸,耳數鳴。血脫者,色白,夭然不澤,其脈空虛。此其候也。黃帝曰:六氣者,貴賤何如?岐伯曰:六氣者,各有部主也,其貴賤善惡,可為常主,然五谷與胃,為大海也。
六十八、脹論
黃帝曰:夫氣之令人脹也,在于血脈之中耶?臟腑之內乎?岐伯曰:二者皆存焉,然非脹之舍也。黃帝曰:愿聞脹之舍。岐伯曰:夫脹者,皆在于臟腑之外,排臟腑而廓胸脅,脹皮膚,故名曰脹。黃帝曰:臟腑之在胸脅腹里之內也,若匣匱之藏禁器也,各有次舍,異名而同處一域之中,其氣各異,愿聞其故?岐伯曰:夫胸腹,臟腑之郭也。膻中者,心主之宮城也。胃者,太倉也。咽喉小腸者,傳送也。胃之五竅者,閭里門戶也。
廉泉玉英者,津液之道也。故五臟六腑者,各有畔界,其病各有形狀。營氣循脈衛,氣逆為脈脹;衛氣并脈,循分為膚脹三里而瀉,近者一下,遠者三下,無問虛實,工在疾瀉。
黃帝曰:愿聞脹形?岐伯曰:夫心脹者,煩心短氣,臥不安。肺脹者,虛滿而喘咳。肝脹者,脅下滿,而痛引小腹。脾脹者,善噦,四肢煩 ,體重不能勝衣,臥不安。腎脹者,腹滿引背,央央然,腰髀痛。胃脹者,腹滿,胃脘痛,鼻聞焦臭,妨于食,大便難。大腸脹者,腸鳴而痛濯濯;冬日重感于寒,則飧泄不化。
小腸脹者,少腹 脹,引腰而痛。膀胱脹者,少腹滿而氣癃。三焦脹者,氣滿于皮膚中,輕輕然而不堅。膽脹者,脅下痛脹,口中苦,善太息。
帝曰:脹者焉生?何因而有?岐伯曰:衛氣之在身也,常然并脈,循分肉,行有逆順,陰陽相隨,乃得天和,五臟更始,四時循序,五谷乃化。然后厥氣在下,營衛留止,寒氣逆上,真邪相攻,兩氣相搏,乃合為脹也。帝曰:脹論言無問虛實,工在疾瀉,近者一下,遠者三下,今有其三而不下者,其過焉在?岐伯曰:衛氣相亂,陰陽相逐,其于脹也,當瀉不瀉,氣故不下,三而不下,必更其道,氣下乃止,不下復始,可以萬全,烏有殆者乎。其于脹也,必審其脈,當瀉則瀉,當補則補,如鼓應桴,惡有不下者乎。
六十九、五癃津液別篇
黃帝問于岐伯曰:水谷入于口,輸于腸胃,其液別為五。天寒衣薄,則為溺與氣;天熱衣濃,則為汗;悲哀氣并,則為泣;中熱胃緩,則為唾:邪氣內逆,則氣為之閉塞而不行,不行則為水脹。余知其然也,不知其何由生?愿聞其道。岐伯曰:水谷皆入于口,其味有五,各注其海,津液各走其道。故三焦出氣,以溫肌肉,充皮膚,為其津;其流而不行者為液。天暑衣濃,則腠理開,故汗出。寒留于分肉之間,聚沫則為痛。天寒則腠理閉,氣濕不行,水下留于膀胱,則為溺與氣。五臟六腑,心為之主,耳為之聽,目為之候,肺為之相,肝為之將,脾為之衛,腎為之主外。故五臟六腑之津液,盡上滲于目,心悲氣并,則心系急,心系急則肺舉,肺舉則液上溢。夫心系與肺,不能常舉,乍上乍下,故咳而泣出矣。中熱則胃中消谷,消谷則蟲上下作,腸胃充郭,故胃緩,胃緩則氣逆,故唾出。五谷之津液,和合而為膏者,內滲入于骨空,補益腦髓,而下流于陰股,陰陽不和,則使液溢而下流于陰,髓液皆減而下,下過度則虛,虛故腰背痛而脛酸,陰陽氣道不通,四海閉塞,三焦不瀉,津液不化,水谷并行腸胃之中,別于回腸,留于下焦,不得滲膀胱,則下焦脹,水溢則為水脹。此津液五別之逆順也。
七十、賊風篇
黃帝曰:夫子言賊風邪氣之傷人也,令人病焉。今有其不離屏蔽,不出室穴之中,卒然病者,非不離賊風邪氣,其故何也?岐伯曰:此皆嘗有所傷于濕氣,藏于血脈之中,分肉之間,久留而不去,若有所墮墜,惡血在內而不去,卒然喜怒不節,飲食不適,寒溫不時,腠理閉而不通,其開而遇風寒,則血氣凝結,與故邪相襲,則為寒痹。其有熱則汗出,汗出則受風,雖不遇賊風邪氣,必有因加而發焉。黃帝曰:今夫子之所言者,皆病患之所自知也,其毋所遇邪氣,又無怵惕之所志,卒然而病者,其故何也,唯有因鬼神之事乎?岐伯曰:此亦有故邪留而未發,因而志有所惡,及有所慕,血氣內亂,兩氣相搏,其所從來者微,視之不見,聽而不聞,故似鬼神。黃帝曰:其祝而已者,其故何也?岐伯曰:先巫者,因知百病之勝,先知其病之所從生者,可祝而已也。
七十一、五音五味篇婦人無須
黃帝曰:婦人無須者,無血氣乎?岐伯曰:沖脈、任脈,皆起于胞中,上循背里,為經絡之海。其浮而外者,循腹上行,會于咽喉,別而絡唇口。血氣盛則充膚熱肉,血獨盛則淡滲皮膚,生毫毛。今婦人之生,有余于氣,不足于血,以其數脫血也。沖任之脈。不榮口唇,故須不生焉。黃帝曰:士人有傷于陰,陰氣絕而不起,陰不用,然其須不去,其故何也?宦者獨去何去?愿聞其故。岐伯曰:宦者去其宗筋,傷其沖脈,血瀉不復,皮膚內結,唇口不榮,故須不生。黃帝曰:其有天宦者,未嘗被傷,不脫于血,然其須不生,其何故也?岐伯曰:此天之所不足也,其任沖不盛,宗筋不成,有氣無血,唇口不榮,故須不生。黃帝曰:善乎哉!圣人之通萬物也,若日月之光影,音聲鼓響,聞其聲而知其形,其非夫子,孰能明萬物之精!是故圣人,視其顏色,黃赤者,多熱氣;青白者,少熱氣。黑色者,多血少氣:美眉者,太陽多血;通髯極須者,少陽多血;美須者,陽明多血,此其時然也。
夫人之常數,太陽常多血少氣,少陽常多氣少血,陽明常多血多氣,厥陰常多氣少血,少陰常多血少氣,太陰常多血少氣,此天之常數也。
七十二、憂恚無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