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楊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義
- 秦淮墨客
- 4954字
- 2015-12-26 17:53:32
孟良金盔買路
卻說孟良不日到了五臺山,見五郎道破天門陣一事,乞下山來相助之意。五郎曰:“前者澶州救吾弟后,回到山來,一心皈依佛教,掃除塵緣,那肯復(fù)臨陣伍,傷吾之行!汝今又來纏害,何也?”孟良曰:“此非小將己事。上命差遣,不敢不來。望師父念本官勤勞王事情分,勿辭一行。”五郎曰:“蕭天右、蕭天左乃二逆龍精降生,天右已被我除之,天左尚在。此孽障不比天右,若還我去,必競調(diào)我戰(zhàn)他。我今思忖,惟木閣寨后有降龍木二根,得其一根與我為斧柄,便能降伏此人。汝若能求得此木,余即下山,不然,去亦無益。”孟良曰:“師父果若要之,小將敢辭勞苦?只得前去求來。”五郎曰:“汝速去求來,吾亦準(zhǔn)備下山。”孟良辭別五郎,競往木閣寨而去。
卻說木閣寨主,號定天王,名穆羽。有一女名穆金花,又名穆桂英。生有勇力,曾遇神女傳授神箭飛刀,百發(fā)百中。有一日與眾嘍羅打獵,射落一鳥。有詩為證:
結(jié)隊紛紛出寨東,分圍發(fā)縱勢豪雄。
龍泉光射腰間劍,鵲血新調(diào)手內(nèi)弓。
犬帶金鈴飛草際,鶻翻錦翅沒云中。
平原十里秋風(fēng)冷,沙草蕭蕭半染紅。
穆桂英游獵之間,只見一鳥飛過,拽弓射之。那鳥應(yīng)弦而落,恰落于孟良面前。良抬之而去,行未數(shù)步,忽有五六嘍羅趕來,叫聲:“好好將鳥還我,饒汝一死。”孟良聽得這話,停步不行。嘍羅近前來捉孟良,被孟良拳起腳踢,打得那些嘍羅抱頭亂竄,奔忙報知桂英。桂英與眾嘍羅追趕孟良,孟良聽得后面喧嚷,知是賊眾趕來,取出利刀,挺立待之。忽桂英到,大罵曰:“這狂夫敢如此膽大,卻來俺這里逞英雄也。”孟良亦不打話,舞刀來戰(zhàn)桂英。桂英舉劍迎之。連斗數(shù)十合,孟良見嘍羅擁來,恐被所傷,遂扭身奔走。桂英與戰(zhàn),見其刀法熟嫻,疑是詐敗,遂不追之,只與眾人退守隘口。孟良進(jìn)退不得,遂謂嘍羅曰:“吾將所拾之鳥還汝,汝開路放我過去也罷。”嘍羅曰:“汝才逞英勇,如今緣何就小心了?但汝來錯了路,誰不知道要過木閣營,須留金與銀。倘無錢買路,休道一日,就是一年也過去不得。”孟良聞?wù)f,自思:“我來與他求木,連性命也難保了。”只得取下金盔,遞與嘍羅以作買路之資。嘍羅奉與桂英,桂英既得金盔,令開路放他過去。
孟良急奔回寨,見六郎道:“五郎要斧柄。”及將金盔買路一事,盡行訴說。六郎曰:“此等潑婦,甚是可憎。”宗保曰:“兒愿與孟良同去取來。”六郎曰:“恐汝不是其敵。”宗保曰:“隨機(jī)應(yīng)變,爹爹不必掛慮。”
那日與良引軍二千,競到木閣寨外吶喊。穆桂英聞知,乃全身披掛,引眾鼓噪而出。宗保曰:“聞汝寨后有降龍木二根,乞求一根與我為斧柄,待破陣之后,遣禮相謝。”桂英笑曰:“汝要求木,勝得手中寶刀,莫說一根,兩根俱奉。”宗保與孟良言曰:“狗婦出言如此不遜,待我捉之,自往砍伐,何必懇求于彼!”乃挺槍直取桂英。桂英舞刀相迎,交戰(zhàn)十?dāng)?shù)余合,桂英賣個破綻,拍馬佯敗,走過山隅。宗保乘勢追之,桂英抽身轉(zhuǎn)回,拈弓暗放一箭,射中其馬。宗保落馬,桂英近前活擒而去。孟良隨后趕上救應(yīng),寨上矢石交下,不能前進(jìn)。孟良曰:“我等不可退去,必要尋個計策,救出小將軍回營。”眾軍依言,遂扎住于閣下。
卻說穆桂英捉得宗保入帳,令嘍羅緊緊綁縛。宗保厲聲目:“要殺便殺,用此苦刑何為!”桂英見其生得眉目清秀,齒白唇紅,言詞激烈,暗忖道:“若得此子匹配,亦不枉生塵世。”密著嘍羅將匹配之事道之。嘍羅道知宗保,宗保尋思半晌:“我要求彼之木,今不應(yīng)承,死且難免。莫若允之,以濟(jì)國家之急。”乃曰:“蒙寨主雅情,愿從其命。”嘍羅以肯就回報桂英,桂英大喜,親釋其縛,扶起宗保相見。令左右整酒款待宗保對坐歡飲。
酒至半酣,忽寨外喊聲大震,人報宋兵攻擊甚緊。宗保曰:“蒙寨主與生既效鸞風(fēng),事同一體,乞開門說與部下知之,以安其心。”桂英然之,令嘍羅開門以此情說知宋兵,放孟良一人入帳來見。孟良見宗保與桂英對席而飲,曰:“小將軍在此無限喜樂,卻把我眾人膽亦嚇破矣。”宗保將成親之事道知孟良。孟良曰:“軍情緊急,待暫辭別,容后日再來成就何如?”宗保哀告桂英,桂英曰:“郎君要去恁緊,明日即當(dāng)送行,不敢久相淹留。”次日,宗保與桂英求降龍木,桂英曰:“郎君且回,待妾送來,以作進(jìn)身之資。”直送宗保至山下,俱有戀戀難舍之意。宗保曰:“我倘遇難請救應(yīng),幸勿推辭。”桂英領(lǐng)諾而別。有詩為證:
郎才女貌兩相宜,洞府搖紅燭影輝。
一夕恩情山岳重,臨岐不忍遽分離。
宗保引眾軍回見父親,言曰:“不肖去木閣寨與桂英交鋒,誤被暗箭傷馬,遂擒兒而去。復(fù)蒙不殺,強(qiáng)逼成親,兒亦無奈,只得允從。今特來請罪。”六郎曰:“得木來否?”宗保曰:“未有。桂英道他親自送來。”六郎大怒曰:“我因王事倥傯,起處不遑,汝今求木,又未得來,乃貪私欲而忘君親,予何不幸,養(yǎng)出此不肖之子,要他何用!”喝令推出斬之。左右以宗保正在綁縛,令婆聞知,急出言曰:“宗保雖犯軍令當(dāng)斬,但目下正要破陣,且姑留以備用也。”六郎曰:“若非婆婆相救,決不饒汝。權(quán)囚禁于軍中,待破陣之后取出問罪。”孟良跪下告曰:“請將軍息怒。小將軍之事,誠不得已。既被其擒,已為籠中之鳥,又且欲求其木,此時安敢不從!乞赦其囚禁。”六郎竟不允,將宗保囚了。宗保所以被囚者,六郎恐其貪戀新婚,而不用心破陣也。
次日,孟良密入禁中見宗保言曰:“適見鐘道士,言小將軍有二十日血光之災(zāi),今在此受禁,亦準(zhǔn)拆了。沒奈何,只得忍耐。”宗保曰:“父親冤屈我也,吾之所為,汝盡知之。但我在此想來,桂英甚好才能,得他來相助,大有利益。汝今再往見之,一者求木,二者叫來助吾出陣。”孟良領(lǐng)諾辭別而去。
穆桂英活擒六郎
次日,孟良領(lǐng)宗保之言,徑往木閣寨見桂英,說知小將軍被囚,特來請助之意。桂英曰:“懸望汝主不來,正要著人相接。汝今到來請我,我如何離得此地!速歸拜上本官,他不放小將軍出來,吾即引眾來相攻擊。”孟良聽罷愕然曰:“寨主既與小將軍成了佳偶,正宜引軍相助,何故出此不睦之言?”桂英怒曰:“夫之不幸,即妾之不幸。夫為我囚,彼即我也。乃我之仇敵矣。吾安得而不引眾以攻之哉。再勿搖唇,試看此刀利否?”孟良曰:“今日天晚,容小將歇宿一宵,乞念本官情分何如?”桂英曰:“這個使得。”孟良遂退出寨前安歇。
孟良忖道:“若不下個毒手,如何能勾他去相助?”立定主意,候至二更,密往寨左,放火燒之。正值九月天氣,狂風(fēng)大作,霎時間煙焰張?zhí)欤南聼D羅大驚,齊出救火。孟良提刀,進(jìn)到寨后,砍了降龍木,復(fù)入寨中,將軍眷殺了一半。孟良恐被眾人知覺,負(fù)著降龍木,竟往五臺山去了。比及救滅了火來,知是孟良,四下搜尋,人道已擊多時。復(fù)入寨看,只見殺死家屬。桂英大怒,即點集部眾,殺奔九龍谷而去,報此冤仇。行了數(shù)程,有一嘍羅進(jìn)前言曰:“孟良行此策,見寨主不肯下山相助,彼實無戕害之意。且今山寨已燒得零落,家小又殺傷了,不如舉眾相助大宋。一則完成佳偶,二則代朝廷立功。多少是好,何必與他廝殺,自傷和氣!”桂英沉吟半晌,乃曰:“汝言亦有理。”遂引眾回去,收拾寨中糧草物件,裝載于車,扯起木閣寨令字旗號,引眾競赴宋營而來。有詩為證:
紫簫聲斷鳳凰臺,緬想離情恨滿懷。
不是毒心焚卻寨,怎能勾引下山來。
宋軍望見木閣寨旗號來到,忙報六郎,六郎怒曰:“此潑婦引誘吾兒,殊為可恨。今日又來勾引,待吾砍之以絕后患。”即引軍出陣,大罵曰:“賤人好生退去,也自干休。不然,梟汝首級。”桂英大怒,忖道:“我好意引兵來助,今反受他凌辱!”亦不搭話,拍馬直取六郎。六郎舉槍與之交戰(zhàn)。數(shù)十余合,不分勝負(fù),桂英佯敗而走。六郎縱騎追趕,喝聲曰:“走那里去!”桂英拈弓搭箭,射中六郎左臂,翻落馬下。桂英勒回馬捉之。此時岳勝、焦贊等,皆不在軍中,無人救應(yīng)。桂英乃將六郎綁回原寨。
正行之間,忽山坡后旌旗蔽日,一彪僧兵來到,乃楊五郎與孟良也。桂英列開陣腳,孟良拍馬近前,望見六郎被捉,大驚叫曰:“將軍因何成擒?”六郎未答。桂英問曰:“此何人也?”孟良曰:“乃汝翁也。”桂英驚曰:“汝若不來,險傷大倫。”亟跳下馬,令人急解其縛,乃拜曰:“誤犯大人,萬乞赦罪。”六郎曰:“不須下札,汝且起來。”相見五郎等,一齊合兵回至九龍谷。六郎令人放出宗保,與桂英同拜令婆。令婆不勝歡喜曰:“此女真吾孫之偶也。”因令具酒,與五郎等接風(fēng)。
酒至半酣,人報岳勝、呼延顯等召取各處兵馬皆到。六郎大喜,即出寨迎接。王貴、金頭馬氏、八娘、九妹等齊人帳內(nèi)。相見畢,六郎向王貴拜曰:“叔父馳驅(qū)風(fēng)塵,乃小侄累及,幸勿罪也。”王貴曰:“賢侄與我同一王臣,何云累及。”王貴等皆拜見令婆畢,六郎設(shè)酒款待。眾人盡歡而散。
次日,六郎入御營奏曰:“今諸路軍馬俱已到寨,特請圣旨號令破陣。”帝曰:“既諸軍皆到,卿宜乘機(jī)而行。自今以后,不必俟朕之旨,任卿調(diào)遣。”六郎領(lǐng)命,退出軍中,與宗保商議破陣。宗保曰:“破陣須要擇好日辰,目下數(shù)日不利。鐘師父亦言姑待兩日方好。兒今先引諸將看其破綻。”六郎允之。
次日,三通鼓罷,宗保全身披掛,揚(yáng)旗鼓噪而出。番將馬韃令公、韓延壽耀武揚(yáng)威,跑出陣前。見南陣上眾將擁著一小童子,端坐白驥之上,延壽認(rèn)其馬是蕭娘娘所乘的白驥,乃大喝一聲,恰似雷震。宗保忽然落于馬下。眾將慌忙救起,扶轉(zhuǎn)軍中,入帳坐定。鐘道士將白湯滾下一丸藥與宗保服之,即時安妥。六郎問墜馬之故,眾將答道:“正對陣之際,番人厲聲一喝,小將軍遂落馬下。”六郎聽罷,嘆曰:“還未交戰(zhàn),但聞聲息戰(zhàn)栗如此,安能望其成功!豎兒不足以謀大事。”按墜馬乃鐘道士明使宗保如此而行者。蓋因真宗素輕大將,要筑壇拜他,知所重也。鐘道士曰:“此非宗保懼怯,不能接戰(zhàn)。特因其年幼小,將軍必奏圣上筑壇拜他,授以重任,賜他一歲,始能出陣破敵。”六郎依言入奏真宗。真宗與群臣商議,八王奏曰:“當(dāng)允六郎之奏,重封宗保之職,始能調(diào)遣三軍,以破遼也。”真宗曰:“當(dāng)封何職?”八王奏曰:“遼宋勝負(fù),在此一舉。今日封職,不可如往日授他將之職,茍簡呼遣而已。”真宗曰:“必如何以封之?”八王曰:“昔日漢高祖拜韓信為帥,使軍士知所尊敬。今日亦仿漢高之行可也。”帝允奏,下令軍士于營外筑起三層將臺,四方豎立旗竿,按方色扯旗,禮儀法度,一如漢制。不一日,筑完回奏真宗。真宗齋戒沐浴,擇吉日引群臣同到將壇之上。真宗登壇,宣宗保升壇。宗保跪下,真宗焚香祝告天地畢,真宗親為掛大元帥印,封為嚇天霸王、征遼破陣大元師。宗保領(lǐng)旨謝恩畢。帝謂眾臣曰:“朕以宗保年幼,特賜一歲,以作滿丁之?dāng)?shù)。”八大王奏曰:“陛下既賜一歲,臣等亦贈一歲,湊成一十六歲,令滿過丁年,使他出陣,有萬倍之威。”真宗大喜。即下敕賜宗保一歲,眾臣贈一歲,差軍校捧金牌敕書,送歸營寨。宗保再拜受命,與軍校先回營去。真宗始下壇同群臣轉(zhuǎn)于御營。
翌日,宗保坐軍中,下令各營聽候攻陣,請鐘道士入帳商議進(jìn)兵。鐘道士曰:“番陣之內(nèi)中間道路曲折極多,必先得一粗心大膽者進(jìn)去巡視一番,回來說與眾軍知之,然后可以攻擊。”宗保乃問曰:“誰敢去巡視天門陣?”焦贊應(yīng)聲曰:“小將愿往。”宗保允其行。焦贊退歸本帳,與牙將江海議曰:“我今要去巡視番陣,君有何策教我而行?”海曰:“若無蕭后敕旨,如何進(jìn)去看得?君今要往,必須假借蕭后敕旨夜巡,方可去得。”贊曰:“那里討著印信?”海曰:“此事不難,我父曾為蕭后掌印之官,遺有印式,被我依樣刻出。日前孟將軍去偷良驥,亦是我把印信與他。今我仍將此印,印著一張假旨,與君前行,管取巡視回來。”焦贊大喜,遂與海索了假旨,星夜離了本營去到天門陣。
焦贊先視鐵門金鎖陣,只見番將馬榮,雄威赳赳,立于將臺之上。部下把守如鐵桶一般。見焦贊問曰:“汝何人也?敢來此巡視!”贊曰:“我奉娘娘敕旨,來此夜巡。”榮曰:“敕旨何在?”贊即取出示之。榮看罷,開陣放贊過去。贊遂過了鐵門陣。又到青龍陣,鐵頭太歲厲聲言臼:“此何去所,汝來此夜行!”贊曰:“娘娘有旨,遣來巡視。”太歲請旨看畢,放贊過了青龍陣。贊入其中,遍視道路叢雜,又聞四面金鼓之聲,心甚懼怯。又到白虎陣,守將蘇何慶喝聲:“是誰來此看陣?”贊道:“領(lǐng)娘娘敕旨夜巡。”蘇何慶討旨看了,遂開陣放贊過去。贊慌忙走到太陰陣,見許多婦人赤身裸體,繞臺而立,陰風(fēng)習(xí)習(xí),黑霧騰騰,不覺頭旋腦悶,心神恍惚。黃瓊女手執(zhí)骷髏,將焦贊截住。贊喝曰:“吾奉娘娘敕旨巡視,汝何得攔阻?”瓊女索旨看畢,放贊過去,焦贊雄心頓消,十分慌亂,不復(fù)思進(jìn)觀看里面之陣,乃從旁邊走出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