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曰天道流行造化發育凡有聲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為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是皆得于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為也其至切而近者則心之為物實主于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成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是皆必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已所謂理也外而至于人則人之理不外于己也遠而至于物則物之理不異于人也極其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于小則一塵之微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烝民所秉之彝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邵子所謂道之形體者
朱子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以仁愛以義惡以禮讓以智知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性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心主乎身其所以為體者性也所以為用者情也是以貫乎動靜而無不在焉靜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無不中者情之發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靜而常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戚戚而寂者也情之未發者性也是乃所謂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發者情也其皆中節所謂和也天下之達道也皆天理之自然也妙性情之德者心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達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靜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欲肆而達道有所不行矣自戒懼而約之以至于至靜之中無所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于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此萬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圣神之能事學問之極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家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
朱子曰儒者之道必至于參天地贊化育然后為功用之全
朱子曰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蓋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后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余真希元嘗誦此而繼之曰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又曰吾道一以貫之[以上分二十節]
韋齋第十
韋齋師豫章羅從彥與李愿中為同門友聞楊中立所傳河洛之學獨得古先圣賢不傳之遺意于是益自刻礪痛刮浮華以趨本實日誦大學中庸之書以用力于致知誠意之地朱子學問淵源有自來矣
朱子八歲通孝經大義書八字于其上曰若不如此便不成人閑從羣兒嬉游獨以沙列八卦默視之嘗指日問韋齋曰日何所附曰附于天又曰天何所附韋齋奇之十歲自知力學聞長者言輒不忘年十四慨然有求道之志博求之經傳徧交當世有識之士雖釋老之學亦必究其歸趣訂其是韋齋疾亟囑曰藉溪胡原仲白水劉致中屏山劉彥沖三人吾友也學有淵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事之而惟其言之聽則吾死不恨矣朱子既孤則奉以告三君子而稟學焉朱子曰某以童子侍屏山先生疾一日請問平昔入道次第先生欣然告曰吾于易得入德之門焉所謂不遠復者吾之三字符也汝尚勉之朱子歸自同安不遠數百里徒步至延平從學李愿中師事延平久益不懈嘗一去而復來則所聞必益超絕蓋其上達不已日新如此張南軒呂東萊道同志合同時樂與之友至或識見少異亦必講磨辨難以一其歸
其色莊其言厲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望之者雖憚其貌莊而言厲即之者常樂其心和而氣平其閑居也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于宗廟以及先圣退坐書室幾案必正書籍器用必整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步徐行中夜而寢既寢而寤則擁衾而坐或至達旦威儀容止之則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顛沛未嘗有須臾離
羹食行列有定位匕箸舉措有定所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人不能堪而處之裕如也
奉親極其孝撫下極其慈閨庭之間內外斬斬恩義之篤怡恰如也
其祭祀也事無纖巨必誠必敬小不如儀則終日不樂已祭無違禮則油然而喜
死喪之感哀戚備至飲食衰绖各稱其情居喪盡禮既葬日居墓側旦望則歸奠幾筵朱子母夫人忌日著黲墨布衫其巾亦然問今日服色何謂曰豈不聞君子有終身之喪朱子長子卒報至即以繼體服斬衰朱子以子喪不舉盛祭就嗣堂內致薦用深衣幅巾祭畢反喪服哭其子則至慟朱子曰家閑頃年居喪于四時正祭則不敢舉而俗節薦享則以墨衰行之
賓客往來無不延遇稱家有無常盡其歡于親故雖疏遠必致其愛于鄉閭雖微賤必致其恭吉兇慶吊禮無所遺周恤問遺恩無所闕
嘗因呂氏鄉約四條及取他書附以己意稍增損之俾通于今又創為月旦集會讀約之禮朱子所居之鄉每歲春夏之交豪戶閉糴居民乏廩強奪動相賊殺易至挺變遂因前所貸米創立社倉
在同安蒞職勤敏纖悉必親茍利于民雖勞無憚選邑之秀民充弟子員訪求名士以為表率日與講說圣賢修己治人之道在南康懇惻愛民如己隱憂興利除害惟恐不及奸豪侵擾細民撓法害政者懲之不少貸復建白鹿書院乃約圣賢教人為學之大端條列以示人者為說以勉之其五教之目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為學之序曰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修身之要曰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欲遷善改過處事之要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接物之要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諸己漳州習俗未知禮乃采古喪葬嫁娶之儀揭以示人命父老解說以教子弟男女聚僧廬為傳經會及女不嫁而私為庵舍以居者悉為之禁俗大變
將趨君命問李先生所宜言以為今日三綱不立義利不分故人皆趨利不顧義而主勢孤朱子首用其說以對當孝宗朝陛對者三上封事者三其初固以講學窮理為出治之大原其后直指天理人欲之分精一克復之義其初固以當世急務一二為言其后封事之上則心術宮禁時政風俗披肝瀝膽極其忠鯁蓋所望于君父愈深故其言愈切有要之于路以正心誠意為上所厭聞戒以勿言者朱子曰吾平生所學止有此四字豈可回互而欺吾君乎朱子嘗進說于其君載呂大臨解中庸果能此道章而終以臣少時讀書偶于此語深有省焉奮腐感慨不能自已自此為學方有寸進食芹而美敢以為獻先生嘗兩進絕和議抑佞幸之戒雖擢用狎至不敢就出處之際懔然不可易者周子充薦先生為江西提刑入奏事時曾覿已死王抃已逐甘昪尚在先生力論之孝宗曰昪有才先生曰小人無才安能動人主進言皆痛詆大臣近習上之眷愈厚而嫉之者愈深是以不能一日安其身于朝廷之上
丁內艱被召以未終喪辭復召以祿不及養辭四年之閑辭者六謹難進之禮則一官之拜必抗章而力辭厲易退之節則一語不合必奉身而亟退趙丞相既退朝權悉歸韓侂胄朱子自念身雖閑退尚帶侍從職名不敢自默遂草書萬言極言奸邪蔽主之禍詞旨痛切諸生更諫不聽請以筮決之遇遯之同人朱子默然退取諫槀焚之自筮仕以至屬纊五十年間歷事四朝仕于外者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道之難行也如此
朱子平居無一念不在于國聞時政之闕失則戚然有不豫之色語及國勢未振則感慨以至泣下
朱子自同安歸家居幾二十年間關貧困不以屬心涵養充積理明義精見之行事者益霈然矣
終日儼然端坐一室討論典訓未嘗少暇諸經傳注其關于天命之微人心之奧入德之門造道之閾者既已極深研幾探賾索隱發其旨趣而無所遺至于一字未安一辭未備亦必沈潛反復達旦不寐或壘日不倦必求至當而后已
從游之士迭誦所習以決其疑意有未諭則委曲告之而未嘗倦問有末切則反復戒之而未嘗隱務學篤則喜見于言進道難則憂形于色示之以精微開之以博大廣之以聞見約之以踐行扶而掖之惟恐其不進培而梳之惟恐其不立講論經史商略古今率至夜半雖疾病支離諸生問辨則脫然沈疴之去體一日不講學則惕然常以為憂偽學之禁起有勸以謝遣生徒者朱子笑而不答
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存此心于齊莊靜一之中窮此理于學問思辨之際不睹不聞之前所以戒懼者愈嚴愈敬隱微幽獨之際所以省察者愈精愈密思慮未萌而知覺不昧事物既接而品節不差無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不安于偏見不急于小成以一心而窮造化之原盡性情之妙達圣賢之蘊以一身而體天地之運備事物之理任綱常之責明足以察其微剛足以任其量弘足以致其廣毅足以極其常其存之也虛而靜其發之也果而確其用之也應事接物而不窮其守之也歷變履險而不易養深積厚矜持者純熟嚴厲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義不待索而精猶以為義理無窮歲月有限常慊然有不足之意
朱子疾且革諸生入問疾朱子起坐曰誤諸君遠來然道理亦止是如此但相倡率下堅苦工夫牢固著足方有進步處問溫公喪禮曰疏略問儀禮頷之已而正坐整冠衣就枕而逝是日大風拔木洪水崩山哲人之萎豈小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