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王曰”至“天威”正義曰：凡與人言，必呼使來前。“吁”，嘆聲也。王嘆而呼諸侯曰：“吁！來，有邦國、有土地諸侯國君等，告汝以善用刑之道。在於今日，汝安百姓兆民之道，何所選擇？非惟選擇善人乎？何所敬慎？非惟敬慎五刑乎？何所謀度？非惟度及世之用刑輕重所宜乎”即教諸侯以斷獄之法。“凡斷獄者，必令囚之與證兩皆來至。囚證具備，取其言語，乃與眾獄官共聽其入五刑之辭。其五刑之辭簡(jiǎn)核，信實(shí)有罪，則正之於五刑，以五刑之罪罪其身也。五刑之辭不如眾所簡(jiǎn)核，不合入五刑，則正之於五罰。罰謂其取贖也。於五罰論之，又有辭不服，則正之於五過，過失可宥，則教宥之。從刑入罰，從罰入過。此五過之所病者，惟嘗同官位，惟詐反囚辭，惟內(nèi)親用事，惟行貨枉法，惟舊相往來。以此五病出入人罪，其罪與犯法者均。其當(dāng)清證審察，能使五者不行，乃為能耳。五刑之疑有赦，赦從罰也。五罰之疑有赦，赦從過也，過則赦之矣。其當(dāng)清證審察使能之，勿使妄入人罪，妄得赦免。既得囚辭，簡(jiǎn)核誠信，有合眾心。或記可刑，或皆可放，雖云合罪，惟更審察其貌，有所考合”。謂貌又當(dāng)罪，乃決斷之。“無簡(jiǎn)不聽”者，謂雖似罪狀，無可簡(jiǎn)核誠信合罪者，則不聽理其獄，當(dāng)放赦之。皆當(dāng)嚴(yán)敬天威，勿輕聽用刑也。傳“在今”至“宜乎”正義曰：“何度非及”，其言不明。以論刑事，而言度所及，知所度者，度及世之用刑輕重所宜。王肅云：“度，謀也。非當(dāng)與主獄者謀慮刑事，度世輕重所宜也。”傳“兩謂”至“之辭”正義曰：“兩”謂兩人，謂囚與證也。凡競(jìng)獄必有兩人為敵，各言有辭理。或時(shí)兩皆須證，則囚之與證非徒兩人而已。兩人謂囚與證，不為兩敵至者，將斷其罪，必須得證，兩敵同時(shí)在官，不須待至；且兩人競(jìng)理，或并皆為囚，各自須證，故以“兩”為囚與證也。兩至具備，謂囚證具足。各得其辭，乃據(jù)辭定罪。與眾獄官共聽其辭，觀其犯狀，斟酌入罪，或入墨劓，或入宮剕，故云“聽其入五刑之辭”也。傳“五辭”至“五刑”正義曰：既得囚證將入五刑之辭，更復(fù)簡(jiǎn)練核實(shí)，知其信有罪狀，與刑書正同，則依刑書斷之，應(yīng)墨者墨之，應(yīng)殺者殺之。傳“不簡(jiǎn)”至“贖罪”正義曰：“不簡(jiǎn)核”者謂覆審囚證之辭，不如簡(jiǎn)核之狀。既囚與證辭不相符合，則是犯狀不定，謂“不應(yīng)五刑”。不與五刑書同，獄官疑不能決，則當(dāng)正之於五罰，令其出金贖罪。依準(zhǔn)五刑，疑則從罰，故為“五罰”，即下文是也。今律：“疑罪各依所犯以贖。”論虛實(shí)之證，等是非之理，均或事涉疑似，旁無證見，或雖有證見，事非疑似，如此者皆為疑罪。傳“不服”至“赦免”正義曰：“不服，不應(yīng)罰”者，欲令贖罪，而其人不服，獄官重加簡(jiǎn)核，無復(fù)疑似之狀，本情非罪，不可強(qiáng)遣出金，如是者則正之於五過。雖事涉疑似有罪，乃是過失，過則可原，故從赦免。下文惟有“五刑”、“五罰”而無“五過”，亦稱“五”者，緣五罰為過，故謂之“五過”。五者之過，皆可原也。傳“五過”至“所在”正義曰：《釋詁》云：“疵，病也。”此五過之所病，皆謂獄吏故出入人罪，應(yīng)刑不刑，應(yīng)罰不罰，致之五過而赦免之，故指言“五過之疵”。於五刑五罰，不赦其罪，未有此病，故不言“五刑之疵”、“五罰之疵”。應(yīng)刑而罰，亦是其病，於赦免言病，則赦刑從罰亦是病可知。損害王道，於政為病，故謂之“病”。“惟官”謂嘗同官位，與吏舊同僚也。“或詐反囚辭”，拒諱實(shí)情，不承服也。“或內(nèi)親用事”，囚有親戒在官吏，或望其意而曲筆也。或行貨於吏，吏受財(cái)枉法也。或囚與吏舊相往來。此五事皆是病之所在。五事皆是枉法，但枉法多是為貨，故於“貨”言“枉”，馀皆枉可知。傳“以病”至“不行”正義曰：以五病所在，出入人罪，不罰不刑使得在於五過，妄赦免之，此獄吏之罪與犯法者同。諸侯國君清證審察，能使之不行，乃為善也。此以病所在，惟出人罪耳，而傳并言“入”者，有罪而妄出與無罪而妄入，獄吏之罪等，故以“出入”言之。今律：“故出入者與同罪。”而此是也。傳“刑疑”至“其理”正義曰：刑疑有赦，赦從罰也。罰疑有赦，赦從免也。上云“五罰不服，正於五過”，即是免之也。不言五過之疑有赦者，知過則赦之，不得疑也。“其當(dāng)清察，能得其理”，不使應(yīng)刑妄得罰，應(yīng)罰妄得免也。《舜典》云“眚?yàn)?zāi)肆赦”，《大禹謨》云“宥過無大”，《易·解卦》象云“君子以赦過宥罪”，《論語》云“赦小過”，是過失之罪，皆當(dāng)赦放，故知過即是赦之。鄭玄云：“不言五過之疑有赦者，過不赦也。《禮記》云：‘凡執(zhí)禁以齊眾者，不赦過。’”如鄭此言，五罰不服正於五過者，五過皆當(dāng)罪之也。五刑之疑赦刑取贖，五罰疑者反使服刑，是刑疑而輸贖，罰疑而受刑，不疑而更輕，可疑而益重，事之顛倒一至此乎？謂之“祥刑”，豈當(dāng)若是？然則“不赦過”者，復(fù)何所謂“執(zhí)禁以齊眾”非謂之平常之過失也。人君故設(shè)禁約，將以齊整大眾，小事易犯，人必輕之，過犯悉皆赦之，眾人不可復(fù)禁，是故不赦小過，所以齊整眾人，令其不敢犯也。今律：“和合御藥誤不如本方，御幸舟舡誤不牢固，罪皆死。乏軍興者斬。”故失等皆是不赦過也。傳“簡(jiǎn)核”至“之”至“”正義曰：“簡(jiǎn)核誠信，有合眾心”，或皆以為可刑，或可以為赦，未得即斷之，惟當(dāng)察其囚貌，更有所考合，考合復(fù)同，乃從眾議斷之，重刑之至也。“察其貌”者，即《周禮》五聽，辭聽、色聽、氣聽、耳聽、目聽也。鄭玄以為辭聽“觀其出言，不直則煩”；色聽“觀其顏色，不直則赧然”；氣聽“觀其氣息，不直則喘”；耳聽“觀其聽聆，不直則惑”；目聽“觀其眸子，視不直則眊然”。是“察其貌，有所考合”也。傳“無簡(jiǎn)”至“用刑”正義曰：“無簡(jiǎn)核誠信”者，謂簡(jiǎn)核之，於罪無誠信效驗(yàn)可簡(jiǎn)核，即是無罪之人，當(dāng)赦之。傳“刻其”至“相當(dāng)”正義曰：五刑之名，見於經(jīng)傳，唐虞已來皆有之矣，未知上古起在何時(shí)也。漢文帝始除肉刑，其刻顙、截鼻、刖足、割勢(shì)皆法傳於先代，孔君親見之。《說文》云：“顙，頟也。”“墨”一名黥。鄭玄《周禮》注云：“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言刻頟為瘡，以墨塞瘡孔，令變色也。“六兩曰钅爰”，蓋古語，存於當(dāng)時(shí)，未必有明文也。《考工記》云，戈矛重三鋝。馬融云：“鋝，量名。當(dāng)與《呂刑》钅爰同。俗儒云鋝六兩為一川，不知所出耳。”鄭玄云：“钅爰，稱輕重之名。今代、東萊稱，或以太半兩為鈞，十鈞為钅爰，钅爰重六兩太半兩。钅爰、鋝似同也。或有存行之者，十鈞為钅爰，二钅爰四鈞而當(dāng)一斤，然則钅爰重六兩三分兩之二。《周禮》謂钅爰為鋝。”如鄭玄之言，一钅爰之重六兩，多於孔、王所說，惟校十六銖爾。《舜典》云：“金作贖刑。”傳以金為黃金，此言“黃鐵”者，古者金銀銅鐵總號(hào)為“金”，今別之以為四名，此傳言“黃鐵”，《舜典》傳言“黃金”，皆是今之銅也。古人贖罪悉皆用銅，而傳或稱“黃金”，或言“黃鐵”，謂銅為金為鐵爾。“閱實(shí)其罪”，撿閱核實(shí)其所犯之罪，使與罰名相當(dāng)，然后收取其贖。此既罪疑而取贖，疑罪不定，恐受贖參差，故五罰之下皆言“閱實(shí)其罪”，慮其不相當(dāng)故也。傳“刖足”至“百钅爰”正義曰：《釋詁》云：“剕，刖也。”李巡云：“斷足曰刖。”《說文》云：“刖，絕也。”是“刖”者斷絕之名，故“刖足曰剕”。贖劓倍墨，剕應(yīng)倍劓，而云“倍差”，倍之又有差，則不啻一倍也。下句贖宮六百钅爰，知倍之又半之為五百钅爰也。截鼻重於黥頟，相校猶少。刖足重於截鼻，所校則多。刖足之罪，近於宮刑，故使贖剕不啻倍劓，而多少近於贖宮也。傳“宮淫”至“之宜”正義曰：伏生《書傳》云：“男女不以義交者，其刑宮。”是宮刑為淫刑也。男子之陰名為勢(shì)，割去其勢(shì)，與椓去其陰，事亦同也。“婦人幽閉”，閉於宮使不得出也。本制宮刑，主為淫者，后人被此罪者，未必盡皆為淫。昭五年《左傳》楚子“以羊舌肸為司宮”，非坐淫也。漢除肉刑，除墨、劓、剕耳，宮刑猶在。近代反逆緣坐，男子十五已下不應(yīng)死者皆宮之。大隋開皇之初，始除男子宮刑，婦人猶閉於宮。宮是次死之刑，宮於四刑為最重也。人犯輕刑者多，犯重刑者少，又以钅爰數(shù)以倍相加，序五刑先輕后重，取事之宜。傳“死刑”至“制也”正義曰：《釋詁》云：“辟，罪也。”死是罪之大者，故謂死刑為“大辟”。經(jīng)歷陳罰之钅爰數(shù)，五刑之疑各自入罰。“不降相因”，不合死疑入宮，宮疑入剕者，是古之制也。所以然者，以其所犯疑不能決，故使贖之。次刑非其所犯，故不得降相因。傳“別言”至“相備”正義曰：此經(jīng)歷言“二百”、“三百”、“五百”者，各是刑之條也。每於其條有犯者，實(shí)則刑之，疑則罰之，刑屬罰屬其數(shù)同也。別言罰屬，五者各言其數(shù)，合言刑屬，但總云“三千”，明刑罰同其屬數(shù)，互見其義以相備也。經(jīng)云“大辟之罰，其屬二百”，文異於上四罰者，以“大辟”二字不可云“大辟罰之屬”，故分為二句，以其二字足使成文。
上下比罪，無僣亂辭，勿用不行，上下比方其罪，無聽僣亂之辭以自疑，勿用折獄，不可行。僣，子念反。惟察惟法，其審克之。惟當(dāng)清察罪人之辭，附以法理，其當(dāng)詳審能之。上刑適輕，下服。重刑有可以虧減則之輕，服下罪。下刑適重，上服。輕重諸罰有權(quán)。一人有二罪，則之重而輕并數(shù)。輕重諸刑罰各有權(quán)宜。并，必政反。數(shù)，色住反。刑罰世輕世重，惟齊非齊，有倫有要。言刑罰隨世輕重也。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凡刑所以齊非齊，各有倫理，有要善。
[疏]“上下”至“有要”正義曰：此又述斷獄之法。將斷獄訟，當(dāng)上下比方其罪之輕重，乃與獄官眾議斷之。其囚有僣亂之虛辭者，無得聽之，勿用此辭斷獄，此僣亂之辭，言不可行也。惟當(dāng)清察罪人之辭，惟當(dāng)附以法理，其當(dāng)詳審使能之，勿使僣失為不能也。“上刑適輕”者，謂一人雖犯一罪，狀當(dāng)輕重兩條，據(jù)重條之上有可以虧減者，則之輕條，服下罪也。“下刑適重”者，謂一人之身輕重二罪俱發(fā)，則以重罪而從上服，令之服上罪。或輕或重，諸所罪罰，皆有權(quán)宜，當(dāng)臨時(shí)斟酌其狀，不得雷同加罪。刑罰有世輕世重，當(dāng)視世所宜，權(quán)而行之。行罰者所以齊非齊者，有倫理，有要善。戒令審量之。傳“上下”至“可行”正義曰：罪條雖有多數(shù)，犯者未必當(dāng)條，當(dāng)取故事并之，上下比方其罪之輕重。上比重罪，下比輕罪，觀其所犯當(dāng)與誰同。獄官不可盡賢，其間或有阿曲，宜預(yù)防之。“僣”，不信也。獄官與囚等或作不信之辭，以惑亂在上，人君無得聽此僣亂之辭以自疑惑，勿即用此僣亂之辭以之?dāng)嗒z，此僣亂之言不可行用也。傳“一人”至“權(quán)宜”正義曰：“一人有二罪，則之重而輕并數(shù)”者，謂若一人有二罪，則應(yīng)兩罪俱治，今惟斷獄以重條，而輕者不更別數(shù)，與重并數(shù)為一。劉君以為“上刑適輕、下刑適重皆以為一人有二罪。上刑適輕者，若今律重罪應(yīng)贖，輕罪應(yīng)居作官當(dāng)者，以居作官當(dāng)為重，是為上刑適輕。下刑適重者，謂若二者俱是贓罪，罪從重科，輕贓亦備，是為而輕并數(shù)也”。知不然者，案經(jīng)既言“下刑適重，上服”，則是重上服而已，何得為輕贓亦備？又今律云“重罪應(yīng)贖，輕重應(yīng)居作官當(dāng)者，以居作官當(dāng)為重”者，此即是下刑適重之條，而以為上刑適輕之例，實(shí)為未允。且孔傳下經(jīng)始云“一人有二罪”，則上經(jīng)所云非一人有二罪者也。劉君妄為其說，故今不從。傳“言刑”至“要善”正義曰：“刑罰隨世輕重”，言觀世而制刑也。“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周禮·大司寇》文也。鄭玄云：“新國者，新辟地立君之國。用輕法者，為其民未習(xí)於教也。平國，承平守成之國。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也。亂國，篡弒叛逆之國。用重典者，以其化惡，伐滅之也。”
罰懲非死，人極于病。刑罰所以懲過，非殺人，欲使惡人極于病苦，莫敢犯者。非佞折獄，惟良折獄，罔非在中。非口才可以斷獄，惟平良可以斷獄，無不在中正。察辭于差，非從惟從。察囚辭其難在於差錯(cuò)，非從其偽辭，惟從其本情。哀敬折獄，明啟刑書，胥占，咸庶中正。當(dāng)憐下人之犯法，敬斷獄之害人，明開刑書，相與占之，使刑當(dāng)其罪，皆庶幾必得中正之道。當(dāng)，丁浪反。其刑其罰，其審克之。其所刑，其所罰，其當(dāng)詳審能之，無失中正。獄成而孚，輸而孚。斷獄成辭而信，當(dāng)輸汝信於王。謂上其鞫劾文辭。上，時(shí)掌反，下注同。鞫，九六反。劾，亥代反，《玉篇》胡得反。其刑上備，有并兩刑。”其斷刑文書上王府皆當(dāng)備具，有并兩刑，亦具上之。
[疏]“罰懲”至“兩刑”正義曰：言圣人之制刑罰，所以懲創(chuàng)罪過，非要使人死也，欲使惡人極於病苦，莫敢犯之而已。非口才辯佞之人可以斷獄，惟良善之人乃可以斷獄。言斷獄無非在其中正，佞人即不能然也。察囚之辭其難在於言辭差錯(cuò)，斷獄者非從其偽辭，惟從其本情。斷獄之時(shí)，當(dāng)哀憐之下民之犯法，敬慎斷獄之害人，勿得輕耳斷之，必令典獄諸官明開刑書，相與占之，皆無幾得中正之道，其所刑罰，其當(dāng)詳審能之，勿使失中。其斷獄成辭，得其信實(shí)，又當(dāng)輸汝信實(shí)之狀而告於王。其斷刑文書上於王府，皆使備具，勿有疏漏。其囚若犯二事，罪雖從重，有并兩刑上之者，言有兩刑，亦具上之。恐獄官有所隱沒，故戒之。傳“當(dāng)憐”至“之道”正義曰：《論語》云，陽膚為士師，曾子戒之云：“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是斷獄者於斷之時(shí)，當(dāng)憐下民之犯法也。死者不可復(fù)生，斷者不可復(fù)續(xù)，當(dāng)須敬慎斷獄之害人，勿得輕耳即決之。五刑之屬三千，皆著在刑書，使斷獄者依案用之，宜令斷獄諸官明開刑書，相與占之，使刑書當(dāng)其罪。令人之所犯，不必當(dāng)條，須探測(cè)刑書之意，比附以斷其罪，若卜筮之占然，故稱“占”也。“皆庶幾必得中正之道”，令獄官同心思使中也。此言“明啟刑書”，而《左傳》云“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者，彼鑄刑書以宣示百姓，故云臨事制宜，不預(yù)明刑辟。人有犯罪，原其情之善惡，斷定其輕重，乃於刑書比附而罪之。故彼此各據(jù)其一，義不相違也。傳“斷獄”至“文辭”正義曰：“孚”，信也。“輸”，寫也。下“而”為汝也。斷獄成辭而得信實(shí)，當(dāng)輸寫汝之信實(shí)以告於王，勿藏隱其情不告王也。曲必隱情，直則無隱，令其不隱情者，欲使之無阿曲也。漢世問罪謂之“鞫”，斷獄謂之“劾”，謂上其鞫劾文辭也。傳“其斷”至“上之”正義曰：“其斷刑文書上王府皆當(dāng)備具”，若今曹司寫案申尚書省也。“有并兩刑”，謂人犯兩事，刑有上下，雖罪從重?cái)啵袃尚陶撸嗖⒕呱现雇踔涫隆Ｍ趸驎r(shí)以下刑為重，改下為上，故并亦上之。
王曰：“嗚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懼。敬之哉，告使敬刑。官長(zhǎng)，諸侯。族，同族。姓，異姓也。我言多可戒懼，以儆之。儆音景。朕敬于刑，有德惟刑。我敬於刑，當(dāng)使有德者惟典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于單辭。今天治民，人君為配天在下，當(dāng)承天意，聽訟當(dāng)清審單辭。單辭特難聽，故言之。相如字，馬息亮反，助也。民之亂，罔不中聽獄之兩辭，民之所以治，由典獄之無不以中正聽獄之兩辭，兩辭棄虛從實(shí)，刑獄清則民治。治，直吏反。無或私家于獄之兩辭。典獄無敢有受貨聽詐，成私家於獄之兩辭。獄貨非寶，惟府辜功，報(bào)以庶尤。受獄貨非家寶也，惟聚罪之事，其報(bào)則以眾人見罪。永畏惟罰，非天不中，惟人在命。當(dāng)長(zhǎng)畏懼惟為天所罰，非天道不中，惟人在教命使不中，不中則天罰之。天罰不極，庶民罔有令政在于天下。”天道罰不中，令眾民無有善政在於天下，由人主不中，將亦罰之。令，力呈反。
[疏]“王曰”至“天下”正義曰：王嘆而呼諸侯曰：“嗚呼！刑罰事重，汝當(dāng)敬之哉！謂諸侯官之長(zhǎng)，此同族異姓等，我言多可戒懼。我敬於刑，當(dāng)刑命有德者惟典刑事。今上天治民，命人君為天子，配天在於下，承天之意，為事甚重。其聽獄訟，當(dāng)明白清審於獄之單辭。民之所以治者，由獄官無有不用中正聽訟之兩辭。由以中正之故，下民得治。汝獄官無有敢受貨賂，成私家於獄之兩辭。勿於獄之兩家受貨致富，治獄受貨非家寶也，惟是聚罪之事。”言汝身多違則不達(dá)，虛言戒行急惡，疏非虛論矣。“多聚罪則天報(bào)汝，以眾人見被尤怨而罰責(zé)之。汝當(dāng)長(zhǎng)畏惟天所罰，天罰汝者非是天道不中，惟人在於自作教命，使不中爾。教命不中，則天罰汝。天道罰不中也，若令眾民無有善政在於天下，則是人主不中，天亦將罰人主”。諸侯為民之主，故以天罰懼之。傳“敬之”至“儆之”正義曰：此篇主多戒諸侯百官之長(zhǎng)，故知“官長(zhǎng)”即諸侯也。襄十二年《左傳》哭諸侯之例云：“異姓臨於外，同族於禰廟。”是相對(duì)則“族”為同姓，“姓”為異姓也。告之以“我言多可戒懼”者，以儆戒之也。下言民無善政，則天罰人主，是儆戒諸侯也。傳“我敬”至“典刑”正義曰：“當(dāng)使有德者惟典刑”，言將選有德之人使為刑官，刑官不用無德之人也。傳“今天”至“言之”正義曰：傳以“相”為治，“今天治民”者，天有意治民，而天不自治，使人治之。人君為配天在下，當(dāng)承天意治民，治之當(dāng)使稱天心也。欲稱天心，聽獄當(dāng)清審單辭。“單辭”謂一人獨(dú)言，未有與對(duì)之人。訟者多直已以曲彼，構(gòu)辭以誣人，單辭特難聽，故言之也。孔子美子路云：“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片言”即“單辭”也。子路行直聞於天下，不肯自道已長(zhǎng)，妄稱彼短，得其單辭即可以斷獄者，惟子路爾。凡人少能然，故難聽也。傳“民之”至“民治”正義曰：“獄之兩辭”，謂兩人競(jìng)理，一虛一實(shí)，實(shí)者枉屈，虛者得理，則此民之所以不得治也。民之所以得治者，由典獄之官其無不以有中正之心聽獄之兩辭，棄虛從實(shí)，實(shí)者得理，虛者受刑，虛者不敢更訟，則刑獄清而民治矣。孔子稱“必也使無訟乎”，謂此也。傳“典獄”至“兩辭”正義曰：典獄知其虛，受其貨，而聽其詐。詐者虛而得理，獄官致富成私家，此民之所以亂也。故戒諸侯無使獄官成私家於獄之兩辭。傳“受獄”至“見罪”正義曰：“府”，聚也。“功”，事也。受獄貨非是家之寶也，惟最聚近罪之事爾。罪多必有惡報(bào)，其報(bào)則以眾人見罪也。眾人見罪者多，天必報(bào)以禍罰，故下句戒令畏天罰也。傳“當(dāng)長(zhǎng)”至“罰之”正義曰：眾人見罪者多，天必報(bào)以禍罰，汝諸侯等當(dāng)長(zhǎng)畏懼為天所罰。天之罰人，非天道不得其中，惟人在其教命自使不申，教命不中，則天罰之。諸侯一，施教命於民者也，故戒以施教命中否也。傳“天道”至“罰之”正義曰：天道下罰，罰不中者，令使眾民無有善政在於天下，由人主不中。為人主不中，故無善政，天將亦罰人主。“人主”謂諸侯，此言戒諸侯也。
王曰：“嗚呼！嗣孫，今往何監(jiān)？非德于民之中？尚明聽之哉！嗣孫，諸侯嗣世子孫，非一世。自今已往，當(dāng)何監(jiān)視？非當(dāng)立德於民，為之中正乎？庶幾明聽我言而行之哉！哲人惟刑，無疆之辭，屬于五極，咸中有慶。言智人惟用刑，乃有無窮之善，辭名聞於后世。以其折獄屬五常之中正，皆中有善，所以然也。屬音燭。受王嘉師，監(jiān)于茲祥刑。”有邦有土受王之善眾而治之者，視於此善刑。欲其勤而法之，為無疆之辭。
[疏]“王曰”至“祥刑”正義曰：戒之既終，王又言而嘆曰：“嗚呼！汝諸侯嗣世子孫等，從自今已往，當(dāng)何所監(jiān)視？非當(dāng)視立德於民而為之中正乎？”言諸侯并嗣世惟當(dāng)視此立德於民為之中正之事。“汝必視此，庶幾明聽我言而行之哉！有智之人惟能用刑，乃有無疆境之善辭。得有無疆善辭者，以其折獄能屬於五常之中正，皆中其理而法有善政故也。汝有邦有土之君，受王之善眾而治之，當(dāng)視於此善刑。”從上已來舉善刑以告之，欲其勤而法之，使有無窮之美譽(yù)。傳“言智”至“然也”正義曰：“屬”謂屬著也。“極”，中也。“慶”，善也。“五常”謂仁義禮智信，人所常行之道也。言得有善辭，名聞於后世者，以其斷獄能屬著於五常之中正，皆得其理而法之有善，所以得然也。知“五”是五常者，以人所常行惟有五事，知是五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