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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自敘(10)

  • 史通
  • 劉知幾
  • 4677字
  • 2015-12-26 17:17:50

所定多目,凡二十種。但其失既眾,不可殫論。故每日之中,或舉一事。庶觸類而長,他皆可知。又案斯志之作也。本欲明吉兇,釋休咎,懲惡勸善,以戒將來。至如春秋已還,漢代而往,其間日蝕、地震、石隕、山崩、雨雹、雨魚、大旱、大水、犬豕為禍,桃李冬花,多直敘其災,而不言其應。此乃魯史之《春秋》、《漢書》之帝紀耳,何用復編之于此志哉!昔班叔皮云:司馬遷敘相如則舉其郡縣,著其字。蕭、曹、陳平之屬,仲舒并時之人,不記其字,或縣而不郡,蓋有所未暇也。若孟堅此《志》,錯謬殊多,豈亦刊削未周者邪?不然,何脫略之甚也。亦有穿鑿成文,強生異義。如蜮之惑,麋之為迷,隕五石者,齊五子之征。潰七山者,漢七國之象。叔服會葬,郕伯來奔,亢陽所以成妖,鄭易許田,魯謀萊國,食苗所以為禍。諸如此比,其類弘多。徒有解釋,無足觀采。知音君子,幸為詳焉。

外篇 漢書五行志雜駁第十一

魯文公二年,不雨。班氏以為自文即位,天子使叔服會葬,毛伯賜命,又會晉侯于戚。上得天子,外得諸侯,沛然自大,故致亢陽之禍。案周之東遷,日以微弱。故鄭取溫麥,射王中肩,楚絕苞茅,觀兵問鼎。事同列國,變雅為風。如魯者,方大邦不足,比小國有余。安有暫降衰周使臣,遽以驕矜自恃,坐招厥罰,亢陽為怪。求諸人事,理必不然。天高聽卑,豈其若是也。

《春秋》成公元年,無冰。班氏以為其時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案今《春秋經》,札子殺毛、召,事在宣十五年。而此言成公時,未達其說。下去無冰,凡三載。

《春秋》昭公九年,陳火。董仲舒以為陳夏征舒弒君,楚嚴公托欲為陣討賊,陳國辟門而待之,因滅陳。陳之臣子毒恨尤甚,極陰生陽,故致火災。案楚嚴王之入陳乃宣公十一年事也。始有蹊田之謗,取愧叔時;終有封國之恩,見賢尼父。

毒恨尤甚,其理未聞。又案陳前后為楚所滅有三,始宣公十一年為楚嚴王所滅,次昭八年為楚靈王所滅,后哀十七年為楚惠王所滅。今董生誤以陳次亡之役是楚始滅之時,遂妄有占侯,虛辨物色。尋昭之上去于宣,魯易四公;嚴之下至于靈,楚經五代。雖懸隔頓別,而混雜無分。嗟乎!下帷三年,誠則勤矣。差之千里,何其闊哉!

《春秋》桓公三年,日有蝕之,既。京房《易傳》以為后楚嚴始稱王,兼地千里。案楚自武王僣號,鄧盟是懼,荊尸久傳。歷文、成、繆三王,方始于嚴。

是則楚之為王已四世矣,何得言嚴始稱之者哉?又魯桓公薨后,歷嚴、閔、釐、文、宣,凡五公而嚴楚始作霸,安有桓三年日蝕而已應之者邪?非唯敘事有違,亦自占候失中者矣。

《春秋》釐公二十九年秋,大雨雹。劉向以為釐公末年公子遂專權自恣,至于弒君,陰脅陽之象見。釐公不悟,遂后二年殺公子赤,立宣公。案遂之立宣殺子赤也,此乃文公末代。輒謂僖公暮年,世實懸殊,言何倒錯?

《春秋》釐公十二年,日有蝕之。劉向以為是時莒滅杞。案釐十四年,諸侯城緣陵。《公羊傳》曰:“曷為城?杞滅之。孰滅之?蓋徐、莒也。”如中壘所釋,當以《公羊》為本耳。然則《公羊》所說,不如《左氏》之詳?!蹲笫稀废骞拍?,晉平公時,杞尚在云。

《春秋》文公元年,日有蝕之。劉向以為后晉滅江。案本《經》書文四年,楚人滅江。今云晉滅,其說無取。且江居南裔,與楚為鄰;晉處北方,去江殊遠。

稱晉所滅,其理難通。

《左氏傳》魯襄公時,宋有生女子赤而毛,棄之堤下。宋平公母共姬之御見者而收之,因名曰棄。長而美好,納之平公,生子曰佐。后宋臣伊戾讒太子痤而殺之。先是,大夫華元出奔晉,華合比奔衛。劉向以為時則有火災赤眚之明應也。

案災祥之作,將應后來;事跡之彰,用符前兆。如華元奔晉,在成十五年,參諸棄堤,實難赴會。又合比奔衛,在昭六年,而與元奔,俱云“先是”。惟前與后,事并相違者焉。

《春秋》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襄公十五年,日有蝕之。

董仲舒、劉向皆以為自此前后,晉為雞澤之會,諸侯盟,大夫又盟。后為氵具梁之會,諸侯在而大夫獨相與盟,君若綴旒,不得舉手。又襄公十六年五月,地震。

劉向以為是歲三月,大夫盟于氵具梁,而五月地震矣。又其二十八年春,無冰。

班固以為天下異也。襄公時,天下諸侯之大夫皆執國權,君不能制,漸將日甚。

案春秋諸國,臣權可得言者,如三桓、六卿、田氏而已。如雞澤之會、氵具梁之盟,其臣豈有若向之所說者邪?然而《谷梁》謂大夫不臣,諸侯失政。譏其無禮自擅,在茲一舉而已。非是如“政由甯人,祭則寡人,”相承世官,遂移國柄。

若斯之失也,若董、劉之徒,不窺《左氏》,直憑二傳,遂廣為它說,多肆奓言。

仍云“君若綴旒”,“君將日甚”,何其妄也?

《春秋》昭十七年六月,日有蝕之。董仲舒以為時宿在畢,晉國象也。晉厲公誅四大夫,失眾心,以弒死。后莫敢復責大夫,六卿遂相與比周,專晉國。晉君還事之。案晉厲公所尸唯三郤耳,何得云誅四大夫哉?又州滿既死,悼公嗣立,選六官者,皆獲其才,逐七人者,盡當其罪。以辱及陽干,將誅魏絳,覽書后悟,引愆授職。此則生殺在己,寵辱自由。故能申五利以和戎,馳三駕以挫楚。威行夷夏,霸復文、襄。而云不復責大夫,何厚誣之甚也。自昭公已降,晉政多門,如以君事臣,居下僣上者,此乃因昭之失,漸至陵夷。匪由懲厲之弒,自取淪辱也。豈可輒持彼后事。用誣先代者乎?

哀公十三年十一月,有星孛于東方。董仲舒、劉向以為周之十一月,夏九日,日在氐。出東方者,軫、角、亢也?;蛟唬航恰⒖海髧?,為齊、晉也。其后田氏篡齊,六卿分晉。案星孛之后二年,《春秋》之《經》盡矣。又十一年《左氏》之《傳》盡矣。自《傳》盡后八十二年,齊康公為田和所滅。又七年,晉靜公為韓、魏、趙所滅。上云星孛之歲,皆出百余年。辰象所纏,氛祲所指,若相感應,何太疏闊者哉?且當《春秋》既終之后,《左傳》未盡之前,其間衛弒君,越滅吳,魯遜越,賊臣逆子破家亡國多矣。此正得東方之象,大國之征,何故捨而不述,遠求他代者乎?又范與中行,早從殄滅。智入戰國,繼踵云亡。

輒與三晉以名,總以六卿為目,殊為謬也。尋斯失所起,可以意測。何者?二傳所引,事終西狩獲麟?!蹲笫稀匪鶗Z連趙襄滅智。漢代學者,唯讀二傳,不觀《左氏》。故事有不周,言多脫略。且春秋之后,戰國之時,史官闕書,年祀難記。而學者遂疑篡齊分晉,時與魯史相鄰。故輕引災祥,用相符會。白圭之玷,何其甚歟?

《春秋》釐公三十三年十二月,隕霜不殺草。成公五年,梁山崩。七年,鼷鼠食郊牛角。劉向以其后三家逐魯昭公,卒死于外之象。案乾侯之出,事由季氏。

孟、叔二孫,本所不預。況昭子以納君不遂。發憤而卒。論其義烈,道貫幽明。

定為忠臣,猶且無愧;編諸逆黨,何乃厚誣?夫以罪由一家,而兼云二族。以此題目,何其濫歟?

《左氏傳》昭公十九年,龍斗于鄭石門之外洧淵。劉向以為近龍孽也。鄭小國攝乎晉、楚之間、重以強吳,鄭當其沖,不能修德,將斗三國,以自危亡。是時,子產任政,內惠于民,外善辭令,以交三國,鄭卒亡患。此能以德銷災之道也。按昭之十九年,晉、楚連盟,干戈不作。吳雖強暴,未擾諸華。鄭無外虞,非子產之力也。又吳為遠國,僻在江干,必略中原,當以楚、宋為始。鄭居河、潁,地匪夷庚,謂當要沖,殊為乖角。求諸地理,不其爽歟?

《春秋》昭公十五年六月,日有蝕之。董仲舒以為時宿在畢,晉國象也。又云:“日比再蝕,其事在《春秋》后,故不載于《經》?!卑缸哉咽迥?,迄于獲麟之歲,其間日蝕復有九焉。事列本《經》,披文立驗,安得云再蝕而已,又在《春秋》之后也?且觀班《志》編此九蝕,其八皆載董生所占。復不得言董以事后《春秋》,故不存編錄。再思其語,三覆所由,斯蓋孟堅之誤,非仲舒之罪也。

《春秋》昭公九年,陳火。劉向以為先是陳侯之弟殺太子偃師,楚因滅陳。

《春秋》不與蠻夷滅中國,故復書陳火也。案楚縣中國以為邑者多矣,如邑有宜見于《經》者,豈可不以楚為名者哉?蓋當斯時,陳雖暫亡,尋復舊國,故仍取陳號,不假楚名。獨不見鄭裨灶之說乎?裨灶之說斯災也,曰:“五年,陳將復封。封五十二年而遂亡。”此其效也。自斯而后,若顓瑣之虛,宛丘之地,如有應書于國史者,豈可復謂之陳乎。

外篇 暗惑第十二

夫人識有不燭,神有不明,則真偽莫分,邪正靡別。昔人有以發繞炙誤其國君者,有置毒于胙誣其太子者。夫發經炎炭,必致焚灼;毒味經時,無復殺害。

而行之者偽成其事,受之者信以為然。故使見咎一時,取怨千載。夫史傳敘事,亦多如此。其有道理難憑,欺誣可見。如古來學者,莫覺其非,蓋往往有焉。今聊舉一二,加以駁難,列之于左。

《史記》本紀曰:瞽叟使舜穿井,為匿空旁出。瞽叟與象共下土實井。瞽叟、象喜,以舜為己死。象乃止舜宮。

難曰:夫杳冥不測,變化無恒,兵革所不能傷,網羅所不能制,若左慈易質為羊,劉根竄形入壁是也。時無可移,禍有必至,雖大圣所不能免,若姬伯拘于羑里,孔父阨于陳、蔡是也。然俗之愚者,皆謂彼幻化,是為圣人。豈知圣人智周萬物,才兼百行,若斯而已,與夫方內之士,有何異哉!如《史記》云重華入于井中,匿空而去,此則其意以舜是左慈、劉根之類,非姬伯、孔父之徒。茍識事如斯,難以語夫圣道矣。且案太史公云:黃帝、堯、舜軼事,時時見于他說。

余擇其言尤雅者,著為本紀書首。若如向之所述,豈可謂之雅邪?

又《史記·滑稽傳》:孫叔敖為楚相,楚王以霸。病死,居數年,其子窮困負薪。優孟即為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歲余,象孫叔敖,楚王及左右不能別也。

莊王置酒,優孟為壽,王大驚,以為孫叔敖復生,欲以為相。

難曰:蓋語有之:“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故窊隆異等,修短殊姿,皆稟之自然,得諸造化。非由仿效,俾有遷革。如優孟之象孫叔敖也,衣冠談說,容或亂真,眉目口鼻,如何取類?而楚王與其左右曾無疑惑者邪?昔陳焦既亡,累年而活;秦諜從縊,六日而蘇。顧使竹帛顯書,古今稱怪。況叔敖之歿,時日已久,楚王必謂其復生也,先當詰其枯骸再肉所由,闔棺重開所以。豈有片言不接,一見無疑,遽欲加以寵榮,復其祿位!此乃類中行事,豈人倫所為者哉!

又《史記·田敬仲世家》曰:“田常成子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

難曰:夫人既從物故,然后加以易名。田常見存,而遽呼以謚,此之不實,明然可知。又案《左氏傳》,石碏曰:“陳恒公方有寵于王?!薄墩撜Z》,陳司敗問孔子:“昭公知禮乎?”《史記》,家令說太上皇曰:“高祖雖子,人主也?!敝T如此說,其例皆同。然而事由過誤,易為筆削。若《田氏世家》之論成子也,乃結以韻語,纂成歌詞,欲加刊正,無可厘革。故獨舉其失,以為標冠云。

又《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曰:“孔子既歿,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也。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商瞿年長無子,母為取室。孔子曰:‘瞿年四十后,當有五丈夫子?!讯?。敢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默然無應。弟子起曰:“有子避,此非子之坐也!”

難曰:孔子弟子七十二人,柴愚參魯,宰言游學,師、商可方,回、賜非類。

此并圣人品藻,優劣已詳,門徒商榷,臧否又定。如有若者,名不隸于四科,譽無偕于十喆。逮尼父既歿,方取為師。以不答所問,始令避坐。同稱達者,何見事之晚乎?且退老西河,取疑夫子,猶使喪明致罰,投杖謝愆。何肯公然自欺,詐相策奉?此乃兒童相戲,非復長老所為。觀孟軻著書,首陳此說;馬遷裁史,仍習其言。得自委巷,曾無先覺,悲夫!

又《史記》、《漢書》皆曰:上自洛陽南官,從復道望見諸將往往相與坐沙中語。上曰:“此何語?”留侯曰:“陛下所封皆故人親愛,所誅皆平生仇忌。

此屬畏誅,故相聚謀反爾?!鄙夏藨n曰:“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誰最甚者?”上曰:“雍齒。”留侯曰:“今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封,則人人自堅矣?!庇谑巧现镁?,封雍齒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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