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列傳一
- 明倫匯編官常典宗人府部
- (清)陳夢雷
- 8606字
- 2015-12-26 16:38:20
秦
公子將閭
按史記秦二世本紀二世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
官吏尚強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高曰臣固
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
積功勞世以相傳久矣今高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
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
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
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
決于武力愿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群臣不及謀明主
收舉余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
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
連逮少近官三郎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
子將閭昆弟三人囚于內宮議其罪獨后二世使使
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
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
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愿聞罪
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將閭乃仰天大
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劍自
殺宗室振恐群臣諫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祿取容黔
首振恐按李斯傳三十七年七月始皇帝游至沙
丘崩胡亥立為二世皇帝以趙高為郎中令常侍中
用事二世燕居乃召高與謀事趙高曰夫沙丘之謀
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
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
為變且蒙恬已死蒙毅將兵居外臣戰戰栗栗唯恐
不終且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高
曰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收族滅大臣而
遠骨肉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
置陛下之所親信者近之此則陰德歸陛下害除而
奸謀塞群臣莫不被潤澤蒙厚德陛下則高枕肆志
寵樂矣計莫出于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為法律于
是群臣諸公子有罪輒下高令鞫治之殺大臣蒙毅
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于杜財物
入于縣官相連坐者不可勝數
漢
劉辟強
按漢書楚元王傳元王子富封紅侯富子辟強字少
卿好讀詩能屬文武帝時以宗室子隨二千石論議
冠諸宗室清靜少欲常以書自娛不肯仕昭帝即位
或說大將軍霍光曰將軍不見諸呂之事乎處伊尹
周公之位攝政擅權而背宗室不與共職是以天下
不信卒至于滅亡今將軍當盛位帝春秋富宜納宗
室又多與大臣共事反諸呂道如是則可以免患光
然之乃擇宗室可用者辟強子德待詔丞相府年三
十余欲用之或言父見在亦先帝之所寵也遂拜辟
強為光祿大夫守長樂衛尉時年已八十矣徙為宗
正數月卒
劉德
按漢書楚元王傳辟強子德字路叔少修黃老術有
智略少時數言事召見甘泉宮武帝謂之千里駒昭
帝初為宗正丞雜治劉澤詔獄父為宗正徙大鴻臚
丞遷大中大夫后復為宗正雜案上官氏蓋主事德
常持老子知足之計妻死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德
不敢取畏盛滿也蓋長公主孫譚遮德自言德數責
以公主起居無狀侍御史以為光望不受女承指劾
德誹謗詔獄免為庶人屏居山田光聞而恨之復白
召德守青州刺史歲余復為宗正與立宣帝以定策
賜爵關內侯地節中以親親行謹厚封為陽城侯子
安民為郎中右曹宗家以德得官宿衛者二十余人
德寬厚好施生每行京兆尹事多所平反罪人家產
過百萬則以振昆弟賓客食飲曰富民之怨也立十
一年子向坐鑄為黃金當伏法德上書訟罪會薨大
鴻臚奏德訟子罪失大臣體不宜賜謚置嗣制曰賜
謚繆侯為置嗣傳至孫慶忌復為宗正太常薨子岑
嗣為諸曹中郎將列校尉至太常薨傳子至王莽敗
乃絕
劉向
按漢書楚元王傳德子向字子政本名更生年十二
以父德任為輦郎既冠以行修飭擢為諫大夫是時
宣帝循武帝故事招選名儒俊材置左右更生以通
達能屬文辭與王褒張子僑等并進對獻賦頌凡數
十篇上復興神仙方術之事而淮南有枕中鴻寶苑
秘書書言神仙使鬼物為金之術及鄒衍重道延命
方世人莫見而更生父德武帝時治淮南獄得其書
更生幼而讀誦以為奇獻之言黃金可成上令典尚
方鑄作事費甚多方不驗上乃下更生吏吏劾更生
鑄偽黃金系當死更生兄陽城侯安民上書入國戶
半贖更生罪上亦奇其材得逾冬減死論會初立谷
梁春秋征更生受谷梁講論五經于石渠復拜為郎
中給事黃門遷散騎諫大夫給事中元帝初即位太
傅蕭望之為前將軍少傅周堪為諸吏光祿大夫皆
領尚書事甚見尊任更生年少于望之堪然二人重
之薦更生宗室忠直明經有行擢為散騎宗正給事
中與侍中金敞拾遺于左右四人同心輔政患苦外
戚許史在位放縱而中書宦官弘恭石顯弄權望之
堪更生議欲白罷退之未白而語泄遂為許史及恭
顯所譖訴堪更生下獄及望之皆免官語在望之傳
其春地震夏客星見昴卷舌間上感悟下詔賜望之
爵關內侯奉朝請秋征堪向欲以為諫大夫恭顯白
皆為中郎冬地復震時恭顯許史子弟侍中諸曹皆
側目于望之等更生懼焉乃使其外親上變事言竊
聞故前將軍蕭望之等皆忠正無私欲致大治忤于
貴戚尚書今道路人聞望之等復進以為且復見毀
讒必曰嘗有過之臣不宜復用是大不然臣聞春秋
地震為在位執政太盛也不為三獨夫動亦已明矣
且往者高皇帝時季布有罪至于夷滅后赦以為將
軍高后孝文之間卒為名臣孝武帝時兒寬有重罪
系按道侯韓說諫曰前吾丘壽王死陛下至今恨之
今殺寬后將復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貰寬復用之位
至御史大夫御史大夫未有及寬者也又董仲舒坐
私為災異書主父偃取奏之下吏罪至不道幸蒙不
誅復為大中大夫膠西相以老病免歸漢有所欲興
常有詔問仲舒為世儒宗定議有益天下孝宣皇帝
時夏侯勝坐誹謗系獄三年免為庶人宣帝復用勝
至長信少府太子太傅名敢直言天下美之若乃群
臣多此比類難一二記有過之臣無負國家有益天
下此四臣者足以觀矣前弘恭奏望之等獄決三月
地大震恭移病出后復視事天陰雨雪由是言之地
動殆為恭等臣愚以為宜退恭顯以章蔽善之罰進
望之等以通賢者之路如此太平之門開災異之原
塞矣書奏恭顯疑其更生所為白請考奸詐辭果服
遂逮更生系獄下太傅韋元成諫大夫貢禹與廷尉
雜考劾更生前為九卿坐與望之堪謀排車騎將軍
高許史氏侍中者毀離親戚欲退去之而獨專權為
臣不忠幸不伏誅復蒙恩征用不悔前過而教令人
言變事誣罔不道更生坐免為庶人而望之亦坐使
子上書自冤前事恭顯白令詣獄置對望之自殺天
子甚悼恨之乃擢周堪為光祿勛堪弟子張猛光祿
大夫給事中大見信任恭顯憚之數譖毀焉更生見
堪猛在位幾己得復進懼其傾危乃上封事諫曰臣
前幸得以骨肉備九卿奉法不謹乃復蒙恩竊見災
異并起天地失常征表為國欲終不言念忠臣雖在
甽畝猶不忘君惓惓之義也況重以骨肉之親又加
以舊恩未報乎欲竭愚誠又恐越職然惟二恩未報
忠臣之義一抒愚意退就農畝死無所恨臣聞舜命
九官濟濟相讓和之至也眾賢和于朝則萬物和于
野故簫韶九成而鳳皇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四
海之內靡不和寧及至周文開基西郊雜沓眾賢罔
不肅和崇推讓之風以銷分爭之訟文王既沒周公
思慕歌詠文王之德其詩曰于穆清廟肅雍顯相濟
濟多士秉文之德當此之時武王周公繼政朝臣和
于內萬國歡于外故盡得其歡心以事其先祖其詩
曰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言四方
皆以和來也諸侯和于下天應報于上故周頌曰降
福穰穰又曰飴我厘麰厘麰麥也始自天降此皆以
和致和獲天助也下至幽厲之際朝廷不和轉相非
怨詩人疾而憂之曰民之無良相怨一方眾小在位
而從邪議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故其詩曰歙歙訿訿
亦孔之哀謀之其臧則具是違謀之不臧則具是依
君子獨處守正不撓眾枉勉強以從王事則反見憎
毒讒訴故其詩曰密勿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
口嗷嗷當是之時日月薄蝕而無光其詩曰朔日辛
卯日有蝕之亦孔之丑又曰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
此下民亦孔之哀又曰日月鞠兇不用其行四國無
政不用其良天變見于上地變動于下水泉沸騰山
谷易處其詩曰百川沸騰山冢卒崩高岸為谷深谷
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霜降失節不以其時其詩
曰正月繁霜我心憂傷民之訛言亦孔之將言民以
是為非甚眾大也此皆不和賢不肖易位之所致也
自此之后天下大亂篡殺殃禍并作厲王奔彘幽王
見殺至乎平王末年魯隱之始即位也周大夫祭伯
乖離不和出奔于魯而春秋為諱不言來奔傷其禍
殃自此始也是后尹氏世卿而專恣諸侯背畔而不
朝周室卑微二百四十二年之間日食三十六地震
五山陵崩阤二彗星三見夜常星不見夜中星隕如
雨一火災十四長狄入三國五石隕墜六退飛多
麋有蜮蜚囗鵒來巢者皆一見晝冥晦雨木冰李梅
冬實七月霜降草木不死八月殺菽大雨雹雨雪囗
霆失序相乘水旱饑蝝螽螟囗午并起當是時禍亂
輒應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
社稷者不可勝數也周室多禍晉敗其師于貿戎伐
其郊鄭傷桓王戎執其使衛侯朔召不往齊逆命而
助朔五大夫爭權三君更立莫能正理遂至陵夷不
能復興由此觀之和氣致祥乖氣致異祥多者其國
安異眾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陛
下開三代之業招文學之士優游寬容使得并進今
賢不肖渾殽白黑不分邪正雜糅忠讒并進章交公
車人滿北軍朝臣舛午膠戾乖剌更相讒訴轉相是
非傳授增加文書紛糾前后錯謬毀譽渾亂所以營
惑耳目感移心意不可勝載分曹為黨往往群朋將
同心以陷正臣正臣進者治之表也正臣陷者亂之
機也乘治亂之機未知孰任而災異數見此臣所以
寒心者也夫乘權藉勢之人子弟鱗集于朝羽翼陰
附者眾輻湊于前毀譽將必用以終乖離之咎是以
日月無光雪霜夏隕海水沸出陵谷易處列星失行
皆怨氣之所致也夫遵衰周之軌跡循詩人之所刺
而欲以成太平致雅頌猶卻行而求及前人也初元
以來六年矣案春秋六年之中災異未有稠如今者
也夫有春秋之異無孔子之救猶不能解紛況甚于
春秋乎原其所以然者讒邪并進也讒邪之所以并
進者由上多疑心既已用賢人而行善政如或譖之
則賢人退而善政還夫執狐疑之心者來讒賊之口
持不斷之意者開群枉之門讒邪進則眾賢退群枉
盛則正士消故易有否泰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君子
道消則政日亂故為否否者閉而亂也君子道長小
人道消小人道消則政日治故為泰泰者通而治也
詩又云雨雪麃麃見晛聿消與易同義昔者鯀共工
歡兜與舜禹雜處堯朝周公與管蔡并居周位當是
時迭進相毀流言相謗豈可勝道哉帝堯成王能賢
舜禹周公而消共工管蔡故以大治榮華至今孔子
與季孟偕仕于魯李斯與叔孫俱宦于秦定公始皇
賢季孟李斯而消孔子叔孫故以大亂污辱至今故
治亂榮辱之端在所信任信任既賢在于堅固而不
移詩云我心匪石不可轉也言守善篤也易曰渙汗
其大號言號令如汗汗出而不反者也今出善令未
能逾時而反是反汗也用賢未能三旬而退是轉石
也論語曰見不善如探湯今二府奏佞囗不當在位
歷年而不去故出令則如反汗用賢則如轉石去佞
則如拔山如此望陰陽之調不亦難乎是以群小窺
見閑隙緣飾文字巧言丑詆流言飛文嘩于民閑故
詩云憂心悄悄慍于群小小人成群誠足慍也昔孔
子與顏淵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皋陶傳
相汲引不為比周何則忠于為國無邪心也故賢人
在上位則引其類而聚之于朝易曰飛龍在天大人
聚也在下位則思與其類俱進易曰拔茅茹以其匯
征吉在上則引其類在下則推其類故湯用伊尹不
仁者遠而眾賢至類相致也今佞邪與賢臣并在交
戟之內合黨共謀違善依惡歙歙訿訿數設危險之
言欲以傾移主上如忽然用之此天地之所以先戒
災異之所以重至者也自古明圣未有無誅而治者
也故舜有四放之罰而孔子有兩觀之誅然后圣化
可得而行也今以陛下明知誠深思天地之心跡察
兩觀之誅覽否泰之卦觀雨雪之詩歷周唐之所進
以為法原秦魯之所消以為戒考祥應之福省災異
之禍以揆當世之變放遠佞邪之黨壞散險诐之聚
杜閉群枉之門廣開眾正之路決斷狐疑分別猶豫
使是非炳然可知則百異消滅而眾祥并至太平之
基萬世之利也臣幸得托肺附誠見陰陽不調不敢
不通所聞竊推春秋災異以效今事一二條其所以
不宜宣泄臣謹重封昧死上恭顯見其書愈與許史
比而怨更生等堪性公方自見孤立遂直道而不曲
是歲夏寒日青無光恭顯及許史皆言堪猛用事之
咎上內重堪又患眾口之寖潤無所取信時長安令
楊興以材能幸常稱譽堪上欲以為助乃見問興朝
臣龂龂不可光祿勛何邪興者傾巧士謂上疑堪因
順指曰堪非獨不可于朝廷自州里亦不可也臣見
眾人聞堪前與劉更生等謀毀骨肉以為當誅故臣
前言堪不可誅傷為國養恩也上曰然此何罪而誅
今宜奈何興曰臣愚以為可賜爵關內侯食邑三百
戶勿令典事明主不失師傅之恩此最策之得者也
上于是疑會城門校尉諸葛豐亦言堪猛短上因發
怒免豐語在其傳又曰豐言堪猛貞信不立朕閔而
不治又惜其材能未有效其左遷堪為河東太守猛
槐里令顯等專權日甚后三歲余孝宣廟闕災其晦
日有蝕之于是上召諸前言日變在堪猛者責問皆
稽首謝下詔曰河東太守堪先帝賢之命而傅朕資
質淑茂道術通明論議正直秉心有常發憤悃愊信
有憂國之心以不能阿尊事貴孤特寡助抑厭遂退
卒不克明往者眾臣見異不務自修深惟其故而反
暗昧說天托咎此人朕不得已出而試之以彰其材
堪出之后天變仍臻眾亦嘿然堪治未期年而三老
官屬有識之士詠頌其美使者過郡靡人不稱此固
足以彰先帝之知人而朕有以自明也俗人乃造端
作基非議詆欺或引幽隱非所宜明意疑以類欲以
陷之朕亦不取也朕迫于俗不得專心乃者天著大
異朕甚懼焉今堪年衰歲暮恐不得自信排于異人
將安究之哉其征堪詣行在所拜為光祿大夫秩中
二千石領尚書事猛復為太中大夫給事中顯干尚
書尚書五人皆其黨也堪希得見常因顯白事事決
顯口會堪疾喑不能言而卒顯誣譖猛令自殺于公
車更生傷之乃著疾讒擿要救危及世頌凡八篇依
興古事悼己及同類也遂廢十余年成帝即位顯等
伏辜更生乃復進用更名向向以故九卿召拜為中
郎使領護三輔都水數奏封事遷光祿大夫是時帝
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將軍秉政倚太后專國權兄
弟七人皆封為列侯時數有大異向以為外戚貴盛
鳳兄弟用事之咎而上方精于詩書觀古文詔向領
校中五經秘書向見尚書洪范箕子為武王陳五行
陰陽休咎之應向乃集合上古以來歷春秋六國至
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跡行事連傳禍福著其占驗
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范五行傳論
奏之天子心知同忠精故為鳳兄弟起此論也然終
不能奪王氏權久之營起昌陵數年不成復還歸延
陵制度泰奢向上疏諫曰臣聞易曰安不忘危存不
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故圣賢之君博觀終
始窮極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統明天命所
授者博非獨一姓也孔子論詩至于殷士膚敏祼將
于京喟然嘆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于子孫是以
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勸
勉蓋傷微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雖有堯舜之圣
不能化丹朱之子雖有禹湯之德不能訓末孫之桀
紂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昔高皇帝既滅秦將
都雒陽感寤劉敬之言自以德不及周而賢于秦遂
徙都關中依周之德因秦之阻世之長短以德為效
故常戰栗不敢諱亡孔子所謂富貴無常蓋謂此也
孝文皇帝居霸陵北臨廁意凄愴悲懷顧謂群臣曰
嗟呼以北山石為囗用纻絮斫陳漆其閑豈可動哉
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
中無可欲雖無石囗又何戚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
家有廢興故釋之之言為無窮計也孝文寤焉遂薄
葬不起山墳易曰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臧之中野
不封不樹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槨棺槨之作自黃帝
始黃帝葬于橋山堯葬濟陰丘壟皆小葬具甚微舜
葬蒼梧二妃不從禹葬會稽不改其列殷湯無葬處
文武周公葬于畢秦穆公葬于雍橐泉宮祈年館下
樗里子葬于武庫皆無丘隴之處此圣帝明王賢君
智士遠覽獨慮無窮之計也其賢臣孝子亦承命順
意而薄葬之此誠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夫周公武
王弟也葬兄甚微孔子葬母于防稱古墓而不墳曰
丘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識也為四尺墳遇雨而
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聞之古者不
修墓蓋非之也延陵季子適齊而反其子死葬于嬴
博之間穿不及泉斂以時服封墳掩坎其高可隱而
號曰骨肉歸復于土命也魂氣則無不之也夫嬴博
去吳千有余里季子不歸葬孔子往觀曰延陵季子
于禮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
弟弟其葬君親骨肉皆微薄矣非茍為儉誠便于體
也宋桓司馬為石槨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呂不韋
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葬之義皆明于事情
者也逮至吳王闔閭違禮厚葬十有余年越人發之
及秦惠文武昭嚴襄五王皆大作丘隴多其瘞臧咸
盡發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葬于驪山之阿下
錮三泉上崇山墳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
槨為游館人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黃金為鳧雁珍
寶之臧機械之變棺囗之麗宮館之盛不可勝原又
多殺宮人生薶工匠計以萬數天下苦其役而反之
驪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項籍燔
其宮室營宇往者咸見發掘其后牧兒亡羊羊入其
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燒其臧囗自古至今葬未
有盛如始皇者也數年之間外被項籍之災內離牧
豎之禍豈不哀哉是故德彌厚者葬彌薄知愈深者
葬愈微無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隴彌高宮廟甚麗發
掘必速由是觀之明暗之效葬之吉兇昭然可見矣
周德既衰而奢侈宣王賢而中興更為儉宮室小寢
廟詩人美之斯干之詩是也上章道宮室之如制下
章言子孫之眾多也及魯嚴公刻飾宗廟多筑臺囿
后嗣再絕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魯秦如此而絕
是則奢儉之得失也陛下即位躬親節儉始營初陵
其制約小天下莫不稱賢明及徙昌陵增埤為高積
土為山發民墳墓積以萬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功
費大萬百余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氣感動陰
陽因之以饑饉物故流離以十萬數臣甚囗焉以死
者為有知發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無知又安用大
謀之賢知則不說以示眾庶則苦之若茍以說愚夫
淫侈之人又何為哉陛下慈仁篤美甚厚聰明疏達
蓋世宜弘漢家之德崇劉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
顧與暴秦亂君競為奢侈比方丘隴說愚夫之目隆
一時之觀違賢知之心亡萬世之安臣竊為陛下羞
之唯陛下上覽明圣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
之制下觀賢知穆公延陵樗里張釋之之意孝文皇
帝去墳薄葬以儉安神可以為則秦昭皇帝增山厚
臧以侈生害足以為戒初陵之囗宜從公卿大臣之
議以息眾庶書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從其計向睹
俗彌奢淫而趙衛之屬起微賤逾禮制向以為王教
由內及外自近者始故采取詩書所載賢妃貞婦興
國顯家可法則及孽嬖亂亡者序次為列女傳凡八
篇以戒天子及采傳記行事著新序說苑凡五十篇
奏之數上疏言得失陳法戒書數十上以助觀覽補
遺闕上雖不能盡用然內嘉其言常嗟嘆之時上無
繼嗣政由王氏出災異寖甚向雅奇陳湯智謀與相
親友獨謂湯曰災異如此而外家日盛其漸必危劉
氏吾幸得同姓末屬絫世蒙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
歷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每進見常加優禮吾而
不言孰當言者向遂上封事極諫曰臣聞人君莫不
欲安然而常危莫不欲存然而常亡失御臣之術也
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昔晉有六
卿齊有田崔衛有孫囗魯有季孟常掌國事世執朝
柄終后田氏取齊六卿分晉崔杼弒其君光孫林父
囗殖出其君衎弒其君剽季氏八佾舞于庭三家者
以雍徹并專國政卒逐昭公周大夫尹氏管朝事濁
亂王室子朝子猛更立連年乃定故經曰王室亂又
曰尹氏殺王子克甚之也春秋舉成敗錄禍福如此
類甚眾皆陰盛而陽微下失臣道之所致也故書曰
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兇于而國孔子曰祿去
公室政逮大夫危亡之兆秦昭王舅穰侯及涇陽葉
陽君專國擅埶上假太后之威三人者權重于昭王
家富于秦國國甚危殆賴寤范睢之言而秦復存二
世委任趙高專權自恣雍蔽大臣終有閻樂望夷之
禍秦遂以亡近事不遠即漢所代也漢興諸呂無道
擅相尊王呂產呂祿席太后之寵據將相之位兼南
北軍之眾擁梁趙王之尊驕盈無厭欲危劉氏賴忠
正大臣絳侯朱虛侯等竭誠盡節以誅滅之然后劉
氏復安今王氏一姓乘朱輪華轂者二十三人青紫
貂蟬充盈幄內魚鱗左右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
奢僭盛并作威福擊斷自恣行污而寄治身私而托
公依東宮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尚書九卿州
牧郡守皆出其門管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者登進
忤恨者誅傷游談者助之說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
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毀而不進遠絕宗室
之任不令得給事朝省恐其與己分權數稱燕王蓋
主以疑上心避諱呂霍而弗肯稱內有管蔡之萌外
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盤互歷上古至秦漢外
戚僭貴未有如王氏者也雖周皇甫秦穰侯漢武安
呂霍上官之屬皆不及也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
為其人征象孝昭帝時冠石立于泰山仆柳起于上
林而孝宣帝即位今王氏先祖墳墓在濟南者其梓
柱生枝葉扶疏上出屋根垂地中雖立石起柳無以
過此之明也事埶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并立
如下有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
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于外親降為皂隸縱不為身
奈宗廟何婦人內夫家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
福也孝宣皇帝不與舅平昌樂昌侯權所以全安之
也夫明者起福于無形銷患于未然宜發明詔吐德
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遠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
就第以則效先帝之所行厚安外戚全其宗族誠東
宮之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祿劉氏長安
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內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
也如不行此策田氏復見于今六卿必起于漢為后
嗣憂昭昭甚明不可不深圖不可不蚤慮易曰君不
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唯陛下
深留圣思審固幾密覽往事之戒以折中取信居萬
安之實用保宗廟久承皇太后天下幸甚書奏天子
召見向嘆息悲傷其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將思之以
向為中壘校尉向為人簡易無威儀廉靖樂道不交
接世俗專積思于經術晝誦書傳夜觀星宿或不寐
達旦元延中星孛東井蜀郡岷山崩雍江向惡此異
語在五行志懷不能已復上奏其辭曰臣聞帝舜戒
伯禹毋若丹朱敖周公戒成王毋若殷王紂詩曰殷
監不遠在夏后之世亦言湯以桀為戒也圣帝明王
常以敗亂自戒不諱廢興故臣敢極陳其愚唯陛下
留神察焉謹案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日蝕三十六襄
公尤數率三歲五月有奇而壹食漢興訖竟寧孝景
帝尤數率三歲一月而一食臣向前數言日當食今
連三年比食自建始以來二十歲間而八食率二歲
六月而一發古今罕有異有小大希稠占有舒疾緩
急而圣人所以斷疑也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昔
孔子對魯哀公并言夏桀殷紂暴虐天下故歷失則
攝提失方孟陬無紀此皆易姓之變也秦始皇之末
至二世時日月薄食山陵淪亡辰星出于四孟太白
經天而行無云而雷枉矢夜光熒惑襲月火燒宮
野禽戲廷都門內崩長人見臨洮石隕于東郡星孛
大角大角以亡觀孔子之言考暴秦之異天命信可
畏也及項籍之敗亦孛大角漢之入秦五星聚于東
井得天下之象也孝惠時有雨血日食于沖滅光星
見之異孝昭時有泰山臥石自立上林僵柳復起大
星如月西行眾星隨之此為特異孝宣興起之表天
狗夾漢而西久陰不雨者二十余日昌邑不終之異
也皆著于漢紀觀秦漢之易世覽惠昭之無后察昌
邑之不終視孝宣之紹起天之去就豈不昭昭然哉
高宗成王亦有雊雉拔木之變能思其故故高宗有
百年之福成王有復風之報神明之應應若景向世
所同聞也臣幸得托末屬誠見陛下有寬明之德冀
銷大異而興高宗成王之聲以崇劉氏故豤豤數奸
死亡之誅今日食尤屢星孛東井攝提炎及紫宮有
識長老莫不震動此變之大者也其事難一二記故
易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是以設卦指爻而復說義
書曰伻來以圖天文難以相曉臣雖圖上猶須口說
然后可知愿賜清燕之閑指圖陳狀上輒入之然終
不能用也向每召見數言公族者國之枝葉枝葉落
則本根無所庇蔭方今同姓疏遠母黨專政祿去公
室權在外家非所以強漢宗卑私門保守社稷安固
后嗣也向自見得信于上故常顯訟宗室譏刺王氏
及在位大臣其言多痛切發于至誠上數欲用向為
九卿輒不為王氏居位者及丞相御史所持故終不
遷居列大夫官前后三十余年年七十二卒卒后十
三歲而王氏代漢向三子皆好學長子汲以易教授
官至郡守中子賜九卿丞蚤卒少子歆最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