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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 宛如約
  • 惜花主人
  • 3352字
  • 2015-12-26 16:36:34

李公子見秋云去遠,不勝快活道:“難得這般湊巧,是他娘家送來物件,就藥死了,也賴不到我身上。從今再沒人敢嫌我了,只尋人訪問,娶個美貌佳人與他作對,才滿心愿。”一時想得十分得意,叫著薛漏說知,使他入內暗暗打聽消息,自已走到軒子中看花,等候里面動靜。閑看了半晌,遂坐在一張椅子上等候。不期坐下,忽有一陣酒香撲入鼻中,因想道:“此處那得有此妙物?我這幾日被他磨滅得連酒興都減了,今日正要出門借酒消悶,恰又湊巧。索性在此等個長短,去吃也吃得放心。”想定了主意,只堅忍坐著。爭奈這酒的香氣一陣陣的隨風飄送,李公子早已滿口流涎,渾身發起癢來,遂坐不住,立起身來道:“這香氣不遠,莫非家中人藏頓在此,日里不敢吃,等到夜間來吃?我何不尋著吃了他的,豈不有趣。”便在軒中隨香嗅去。嗅到軒盡處,果見有個青壇。忙走近揭看,是滿滿的一壇好酒,濃醞異常。一時滿心快活,雙手捧到軒中,遂不管冷熱好歹,竟將嘴插著壇口,一氣吃了半壇。因停住暗笑道:“料想這晏麻子此時吃了毒藥,萬無生理,我今吃醉了,再有誰人罵我酒鬼、糟團了?”因想得快活,正又要吃,不覺身上連打了幾個寒噤,道:“不好,不好。我因一時嘴饞,吃不慣冷酒,這酒不吃罷。”說不完,早一個天旋地轉,跌倒軒中,不知人事。正是:

人有害虎心,虎起傷人意。

若是兩不嫌,決然無此事。

且說秋云走入小姐臥房,正值小姐對鏡畫眉搽粉,丫鬢與他抿鬢簪花,因問道:“誰著你來!”秋云道:“老爺夫人因記念小姐,昨日老爺獵得一件罕物,夫人整治了,著我送來,要看小姐吃光回話。說是小姐吃了,與公子恩愛,再不作吵。”晏小姐聽了,因嘆口氣道:“你這癡丫頭,又來說癡話了。你豈不知我香閨生長,賦就嬌客,只指望老爺擇配,嫁個美貌才郎,終身和好,方不負我這朵鮮花。已擇了司空約,說才高貌美,滿我心愿,誰知他又推辭已聘,可謂書生福薄矣,卻得老爺愛我心切,上本要他婚娶,已立意嫁他,誰知這李酒鬼不知自量,妄想天鵝,要娶趙小姐。這趙小姐卻是司空妄指聘定,一時各家二上本章。那曉得皇上看見我兩家男女皆未婚娶,競強媒硬配,將我嫁了過來。當夜朦朦惶惶,被他點污身體,至今悔恨不了,已立行人道他和好,只愿他早死,他還癡心,吃醉走來,風風顛顛。要我容他。對他非嚷即罵,這些時已嚷罵得他失魂喪魄,再也不敢來歪纏了。”秋云道:“小姐如今不要憎嫌公子了,可請吃老爺夫人送來的物件,包管小姐與公子恩愛到老。”晏小姐一面開盒,一面搖頭道:“我一朵好花,怎肯插在糞土之上。我今已有了好算計,埋伏停當,諒這酒鬼跳不出圈去。”因在奩匣中取兩枝銀簪,一連來取吃了數塊,也覺香美好吃。卻一眼看兩枝銀簪上,霎時變黑。小姐看了大驚,連忙放下不吃,道:“莫非內中有毒?”說不完,早已兩睛直挺,頃刻跌倒。正是:

是女思量美丈夫,也須有色得歡娛。

若然嫫母東施色,試問歡娛有也無。

眾侍女忽見小姐暴死,一時驚惶無措,一面入內報知。李尚書細問,方知送來飲食中有毒,忙著人請醫生看治,又著人去晏尚書家報信。不一時,醫生來看,說是誤食砒霜,幸而早知。尚可有枚。使人殺羊取血,同糞清來灌。正要灌救,忽家人仆婦齊趕入房報道:“老爺夫人,不好了,公子不知為甚么事跌死軒中,渾身青紫。”李尚書與夫人聽了大驚,一面分付救小姐,一面同醫生來看公子。果見公子橫跌在地,半壇的酒尚在身旁,急得跌足痛傷。這醫生忙近前用手在公子身上遍摸了一番,道:“老爺夫人不必過傷,公子還可有救。想必酒中誤食砒霜,沖入兩肢,虧得是冷酒,酒性是緩,不致斷腸,若再遲一刻,便無救了。今只須用羊血糞清灌救可活。”李尚書與夫人聽了,慌忙使家人灌救。正灌救時,幾個仆婦來報道:“虧得糞血,已將小姐救醒了。”李尚書使夫人入內去看媳婦,自己同家人且救公子。

此時,已有人報知了晏尚書與夫人,一齊趕來。晏夫人自往內與李夫人作吵,晏尚書來尋李吏部作對,說他謀害了女兒,因氣忿忿趕入軒中發話道:“一個朝廷大臣,怎么縱容不肖子持頑殺妻,是何道理?”李吏部聽了,怒說道:“你這護短的畜生,全無閨訓,終日反目,也還事小,你怎么將毒藥藏在飲食中,著人送來害他二人?我方才審問秋云,方知我兒子也吃了送來的飲食,你的女兒致救醒了,我的兒于尚救不〔醒)。必俱是你害得七顛八倒,怎么反來怨我?如今決不與你干休。明日奏聞圣上,少不得朝中自有公論。”晏尚書一肚皮怒氣,聽見女兒已是救醒,氣己平了一半。又見李公子橫倒在地,只得一面分辨飲食中并無毒藥,又一面分付家人請夫人同小姐回家。自己走出外來,佯怒而去。這邊將李公子直灌救到半夜方才救轉,已是淹淹一息,急切不能言語。李吏部不勝痛恨,連夜草成一疏,到五更入朝。不期這日天子有事在宮,不出視朝,只得將本章煩內臣轉達御覽。早有人報知晏尚書。晏尚書著慌,只得也上一疏,也托內臣轉達。

過不一日,天子駕臨使殿,批覽奏章,內臣送呈二疏,天子先看李吏部的本章,只見上寫道:

臣李仁謹奏:為大壞綱常,唆女殺婿事:臣待罪銓曹,止有一子。前因喪偶擇娶,得蒙皇上深恩,賜婚于致仕臣晏黻之女為配,已及半年。豈意晏黻當時懼罪,恐違圣恩,勉強曲從,故臨行告戒。女遵父命,視夫寇仇,是以常閑鴛被,難邀半臂之歡。豈意為續鸞膠,反受終身之累,必欲夫死心方快足。今于本月某日,晏黻遣婢女秋云,喬送療妒之羹,內具砒霜之藥。臣子無知,偶遭其毒,已經殞絕。幸天憐臣之后,賴醫蘇全灌救得生,尚自奄息在床,生死未定,臣切痛心。伏乞陛下念臣犬馬有年,大張乾斷,請敕法臣明正晏黻之罪,離異其女,使臣得安效命,臣子得生矣。無任惶悚待命之至。

天子看完,又看晏黻本章:

臣晏黻謹奏大臣失體,有乖家教,縱子絕倫事:臣昔致于休,年將耄耋,箕裘無繼,止有弱女,正在及笄,未賦桃夭之好,久行選擇,難逢坦腹之兒。臣日夜營心,不能少懈也。前蒙皇上隆恩,賜婚李仁之子李最貴,臣以為門楣有幸,感戴無窮。孰知李仁種惡類奸,縱子仇殺前妻。懼其勢焰,莫敢誰何。得漏法網,不自知儆。今又復起獸心,視臣衰朽退位,視臣女蒲柳陋質,不遂其欲,是以朝夕設謀,百股凌辱不堪,不得而已。臣女提防,已非朝夕。臣妻往往勸解,無奈水火難同。忽于本月某日,臣女遭中蠱毒,絞腹痛絕。幸得早知,同妻趕救灌醒,攜女急歸,方離虎穴,命若絲懸,使臣未有不為女痛心者也。今李仁不行責子之過,轉為遮怖,反誑奏陳。臣固可欺,豈可欺于皇上耶!治家如此,則政事可知矣。伏乞皇上削其職,懲其子,大正綱常倫理,使朝野知有國法,庶免效尤,臣女雖孀,沒齒無怨。謹此奏陳,待命之至。

天子看完兩疏,龍顏不勝震怒,即降旨著刑部將本內人犯審明。旨意一出,刑部即著役拘審。只因這一審,有分教:郎才女貌遂心歡,丑婦蠢男皆得意。不知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佳人才子大團圓

丑婦蠢夫皆遂意

察出真情,君恩廣布陽春。不賢丑婦,酒鬼兒郎,從今各悔前事。

才子佳人,美滿聲,成就鶯求友盟。始信雙棲,于飛二女,樂自天生。

右調《柳梢青》

話說晏、李二臣,各為子女齊上本章,一時朝廷震怒,敕下法司勘問。這法司姓諸名賢。甚有風力。因接了旨,細細想想道:“這事非關朝政得失,不過兩家各為兒女起見,原無大事,止因賜配,故此交章,觸怒圣容,著我審明回奏。合該拘審,只是我出晏、李門下,又且旨意不曾說是削職審問,審問時殊覺不便。若不審問,何以復旨?”因又思道:“我見他們本上說是彼此相謀中毒,何不拘他夫婦來審明回奏?”因欲差衙役出去。又想道:“既欲周全大臣體統,又豈可令其少年子女出入公堂?我想既是夫要毒妻,妻應死矣,妻若毒夫,夫應死矣,怎肯同食同死,又且相救俱存?其中必有隱情秘密之事。今一旦拘審,自然奉旨而來,倘兩人俱不吐實惰,我難道好用刑法?我今須得如此方得明白。”遂喚過衙役分付一番而去。正是:

論情論理萬千般。若不求明心豈安。

執法徇情俱有錯,從今始信做官難。

眾役分頭行事。有幾個衙役到了李吏部家,著人進去稟知。李吏部自出廳中,眾役跪稟道:“我家老爺今早接旨勘問,宜該老爺與晏老爺并公子與小姐同去聽勘。只是我家老爺體念大臣,曲護周全,不敢有傷國體,是以只求老爺將平日服事公子的相信之人,與小的們帶去,便可回旨。若留匿一人,審出來拘,反有不便。”李吏部道:“既是你老爺如此周庇,豈有留匿。”隨即著人喚出,與眾役帶入衙來。早見那幾個衙役也將晏府中服事小姐的丫鬟仆婦帶入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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