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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 宛如約
  • 惜花主人
  • 4986字
  • 2015-12-26 16:36:34

趙伯娘回到家,司空約迎著問道:“令侄女曾察明我晚生的苦情么?”趙伯娘道:“舍侄女初意只疑司空爺貪貴忘賤,未免恨恨于心。今被我老身將司空爺與趙小姐遭此強婚,必奏明雙棲之事,不肯昧心。故今日司空爺此來,舍侄女方才不怨。但恐雙棲者較之獨占僅居一半,不知鐘鼓琴瑟之樂可得完全?”司空約道:“不是這等論。房幃好合,只怕異調(diào)而不同心。異調(diào)露出從違,便生嫉妒。若果情投意合,愛惡一般,你之所喜正我之所憐,則房幃中之鐘鼓琴瑟之人調(diào)弄,豈不較之二人為更全乎。”趙伯娘聽了大喜道:“司空爺說得妙,最開人的狹窄心胸。我細細想來,這趙小姐與我舍侄女才貌定然各各有些,但不知還是同心,還是異調(diào)?”司空約道:“大凡人之異調(diào)者,定是你有才壓我,我無貌受你之欺,故至于參差而不相合也。若是偶見一才,你敬我恭;乍窺一貌,戮憐你愛,兩心便自然一同,安有二致。”趙怕娘道:“據(jù)司空爺這等說起來,彼此有才,方自然愛才,彼此有貌,安自然愛貌,但不知趙小姐之才貌與我舍侄女之才貌還是誰高誰下?”司空約道:“若論不見面,隔別著應酬,論事又明白又親切,絕不為詞華所擬而稍留疑似,又落筆如風雨驟至不稍停留,就用時俗字眼,偏偏古雅,則令侄女與趙小姐婉婉深深,各有其妙,實實不相上下。至于賦體五言,則惟見令侄女四首超出漢唐,趙小姐則惜乎未見,然而推測之,定亦無慚。今所懸特花想之容耳。縱極美,也未必能到得令侄女,老親母但請放心。”趙伯娘道:“司空爺既如此說來,我實實歡喜。但請問,兩下里既議定雙棲,路途隔越,卻怎生同娶?就是兩地也不能共一媒人。”司空約道:“先許自然先娶,媒人則各請其地之尊。”趙伯娘道:“依司空爺所說,則舍侄女既先許,就要先娶了。不知此地卻請何人為媒?”司空約道:“此地去處州甚遠,只好就便請縣尊罷了。”趙伯娘道:“司空爺既是這樣事都打點了,舍侄女處,我也須通知他一聲,使他也好早早打點。”司空約道:“得蒙老親母垂情,更感不盡。”趙伯娘見司空約喜他又去,只得假托承他之命,又走去與如子商量。許久,復來回司空約道:“舍侄女聽了先娶之言,就啞然了半晌,后知不免,方酌量說道:‘雙棲者,同歸之義也。縱聘不同時,而娶必同日,方于禮有合。若一先一后,未免開錯落之端。倘慮遠近不能突至,當先促遠就近,以俟雙迎之百輛。如此,則禮同、樂同、事事同,而先后之是非不入矣。’請問司空爺,舍侄女這些說話,不知可有幾句中聽么?”司空約聽了。大喜道:“令侄女此議,并用經(jīng)權(quán),大合情禮,妙不容言。但更有一說:父之命婚,則當告君而家娶;君之命婚,則當稟父而入婚。今遭李、晏之累,賜婚出之君命,況晚生又居翰林之職,尚需后命,只恐京婚事有八九。家婚則令侄女近而趙小姐遠,京婚則趙小姐近而令侄女遠。若移而相就,不識令侄女作何舉動?”趙伯娘道:“舍侄女曾說,為婚而移,出門宜用婚禮移。而道遠則雖親迎,夫婿當前后隔別,左右分行,仍用父母相送之禮,方才妥貼。”司空約聽了,大喜道:“令侄女斟酌得宜,我晚生深服。議婚已定,暫且告歸,容擇了日,請了媒人,有了行期,再來報知。”遂歡歡喜喜,別了來家。正是:

婚姻是大倫,毫厘不可減。

縱使兩心同,也要費周折。

司空約到家,因稟知父母道:“孩兒省親,假期有限,滿了就要進京。進京見朝,倘圣天子之賜婚后命忽然下了,一時便要奉旨。趙宛子曲阜近,易于親迎,而趙如子遠在東南,恐非一蹴,致違君命,干系非小。今與之言明,移遠就近,權(quán)居曲阜,伺候圣命。今特上請父命,以為可否?”司空學士道:“如此最為有理,汝可竟行,不必拘拘于我。”司空約得了父命,即時自至縣,求請縣尊為媒。又叫人去請陰陽選擇個上好的大吉之日。又叫人去備花爆、燭火、彩轎、笙簫鼓樂來,十分齊整。又在列眉村口收拾出一間舊宰相的廳堂,用錦繡珠玉鋪設得華華麗麗,以為迎實暫居以候長行之地。迎娶還遠,地方上早亂烘拱鬧了半月有余。起先還不知為甚,到此時方才知道是司空學士的兒子司空新進士來娶趙本的女兒趙如子。彼此相傳,無不大驚大喜,以為奇事。自有這一驚喜,有分教:荒村揚西于之輝,茅屋生謝姬之色。不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執(zhí)柯斧變成姊妹

驗生辰分別尊卑

相逢喜,雍雍揖讓皆稱姊。皆稱姊,天心有在,非人所使。

憐才豈可分我爾,花貌何殊桃與李。桃與李,等得春來,齊眉共旨。

右調(diào)《憶秦娥》

話說司空約先打點了極盛的婚娶,議定后,又收抬了齊齊整整的長行轎馬。到了吉期,然后請縣尊為媒,同著合郡合縣的鳴珂佩玉之親朋都來助娶。趙如子知是司空約過為恭敬,私心十分感激,遂將一應產(chǎn)業(yè)托了趙伯娘與老家人掌管,他竟慨然要做一個出類拔萃的奇女子,隨夫而去。正是:

此花柔弱偏存骨,似燕輕盈卻有神。

時挽蛾眉作須鬢,不容人認做佳人。

司空約見趙如子婚事已妥,遂拜別父親,遠遠的押著轎馬進京銷假,而一路無辭,且按下不題。

卻說李公子要娶趙小姐,自恃著是吏部尚書的公子,已拿得穩(wěn)穩(wěn)。不期認不得詩,錯發(fā)一場,難往復議,只得聳動父親去求。父親一個現(xiàn)任尚書,央人說婚姻,豈不十拿九穩(wěn)。準知李尚書恐他宰相門楣,難于壓制,又請到圣旨來,著巡撫為媒去娶,這婿姻豈不更十拿九穩(wěn)。誰知弄到臨了,卻娶了兵部晏尚書的女兒來家,這場羞辱,怎當?shù)闷稹H羰惯@晏尚書的女兒不十分丑陋,惹人笑柄,也還可以忍耐,爭奈那晏尚書的女兒卻又是京師曾出大名的屹跶麻佳人,這羞辱更加難當。欲要退回,又奈是圣旨賜婚,不敢胡弄。怒在心頭,苦莫能解,朝夕間,只吃得爛醉消遣。若只自家苦惱,也還易解,誰知晏小姐的氣苦,比李公子更甚。每日只槌床搗枕,怨天恨地道:“當日父親許我嫁的,只說是新中的翰林司空約,為甚么忽換了你這個齷齪李酒鬼?若知是你這個酒鬼,我便死也不來。”大吵一場,哭一場,每日間那里得個寧靜。李公子日日對著一個麻婆子,己如身坐在驢糞中,又當不得那麻婆子嫌他如臭屎,但見了面,不是咒,就是罵。李公子受氣不過,只得哭訴與父親知道。李尚書聽了,追悔不及,道:“我請圣旨時實實拿穩(wěn)了要替你娶個才美女子。只因膽放大了些,不曾細心防備,遂被司空約這小畜生暗暗與趙宛子約會了,賣了乖去,轉(zhuǎn)把晏家這個爛死尸放在你身上擺不脫。欲要算計推開,卻被圣旨壓定,動不得手腳。你須忍耐,且待我先將司空約這小畜生擺布他擺布,以消此悶氣。”急急叫人去訪察他的過失,不期他早告假省親去了。又是新進士,又是翰林院,一政未臨,那有過失,故又因循下了。忽一日,有心腹人來報道:“司空約的婚姻,圣上旦然準了,至于迎娶結(jié)親,卻叫他以俟后命。今司空約給假省親,早趁便先娶了趙如子,豈非違悖圣旨。”李尚書聽了歡喜,因與一個相好的張御史說知,要他出疏參勘。那張御史道:“圣上既面諭他以待后命,我看那司空約為人也還謹慎,怎敢違旨早娶。只怕傳來之言也還不實,還須打聽明白,若果有此事,上疏何難。”李尚書因又差人去打聽。差人又打聽了許久,方才又打聽明白,來回復道:“司空爺迎請趙如子進京只候朝命實是有的。也只在月余中就到,卻不曾做親。”李尚書聽見不曾做親,就呆了半晌,因又著人請了張御史商量。張御史道:“這段婚姻,既奉了圣命,誰敢不遵,只在此中,決決尋不出他的破綻來。到不如放開一步,另尋些事故來將他調(diào)開,使他彼此照應不來,便好再弄手腳。”李尚書道:“他一個窮翰林,又無差遣,怎生調(diào)得他開?”張御史道:“昨聞得南直隸雷火擊燒了寶藏庫的書籍圖史,要差宮去查看,何不差兩個翰林,就將司空約充一個。書籍乃翰林之事,一毫也不覺。”李尚書聽了,大喜道:“此算最為有理。”二人商量停當,只候司空約一到京銷假,即好動手。正是:

一修大道甚寬平,好惡偏教欹且傾。

雖說一時多阻隔,到頭原不礙前程。

且說司空約將到曲阜,心中暗想道:“如子之事雖已奏知皇上,若非皇上賜婚之正,若先自進京,雖說候命,也未免招搖,動人之念。莫菲暫住曲阜,依傍宛子,以候圣命,好為雙棲之計。”但既欲暫棲曲阜,再無個不通知宛子之理。因離著曲阜許遠,就差人來報知趙府。老家人道:“司空爺有雙棲之議,恐一時圣命忽下,遠近不及。今已迎請如子夫人的鸞輿遠遠來了,欲在此曲阜租借一間廳屋,暫時居住以候圣命,便于同結(jié)大婿。”眾家人款住差人,暗自報知小姐。小姐聽了,暗想道:“若論婚姻,本不當相通。但我姓趙,他也姓趙,我名宛子,他卻又名如子,酷似一家,意同姊妹。兩人面貌雖不知何如,至于詩詞之才,盛傳兩美,該不相上下。今又恰恰會在一時,湊成一事,雖說人事巧逢,我細細想來,若無天意周全,那能如此。天意既如此,而人心反為固執(zhí),豈非自誤。況婚姻之禮,男家之與女家有避嫌分別,若同是女家,義兼姊妹,無嫌可避。且他遠來,我主他賓,趨迎不為失禮,況他白屋,我貴他賤,屈下轉(zhuǎn)覺增榮。”自心算計定了,因叫眾家人分付道:“南來的這位小姐,與我是敵體的姊妹,你們友見他,就如見我一般,萬萬不可輕褻。打聽他將近十里,即用我雕繡香車、鼓樂執(zhí)事人夫往迎而來,須要齊整。”眾家人領命而去。宛子又在內(nèi)廳收抬出一間最齊整的樓閣來,與他暫住。

且說如子將到曲阜,心中暗想道:“趙小姐倘是個恃才驕傲之人,便妄自尊大,自假借新婚,置之不理。若果是個中人物,只怕還要接我到他府中去住。”正想不完,早有人來傳說:“前面十里鋪亭子上,趙閣老府中有車馬鼓樂人夫在那里迎接。”趙如子聽了,暗自歡喜道:“果不出我之所料。”及如子到了十里鋪亭子上,早有人夫奏起笙蕭鼓樂來,將如子的轎子迎入鋪亭之后,請換香車。四個老成家人,早送上趙宛子的名帖,復口稟道:“家小姐多多拜上大小姐,驛路無報,匆匆不及遠迎,求大小姐勿罪。香車已具,求大小姐速登。”趙如子聽了,假作沉吟道:“行李載途,風塵滿面,怎好登宰相之堂。然承大小姐之命,又不敢違。”一面分付跟隨照管行李,一面就輕身上了香車,隨著眾人,笙蕭鼓樂,迎入城來。

剛進得城門,早有四個仆婦、四個侍妾迎著香車;分衛(wèi)左右而行。又添上了許多相府的旗彩執(zhí)事,迤邐至府門,方寸分列于兩旁,讓香車入門,可可入去,直至后廳之前,然后歇下。隨車的四個仆婦與四個侍妾但擁車而入,卻不開車。后廳中早又走出四個華麗侍妾來,將車門開了,迎請如子出車。如子才出得車門,早看見一個絕色的友子,淡裝雅服,立在廳前恭候,知是宛子,不勝歡喜,就在面前相見。宛子雖一面迎接,卻也一面偷看。見如子形容競同趙白相似,只覺如子的豐采別自不同。二人相見了,彼驚我訝,你歡我喜。如子早先說道:“小妹白屋,蒙賢姐不嫌為微,引入朱門,感且不朽。人才入境,又蒙鄭重如此,未免用情太過矣。”宛子道:“才美既已牢紅憐絲系,高義已在云天,塵世浮云,何足掛齒。賢姐請上,容小妹一拜。”如子道:“小妹進謁,自有一拜,請賢姐臺坐。”此時,廳上已分左右,鋪下兩副紅氈,二人略謙遜,就照賓主之位對拜了四拜。拜畢,仍照賓主坐下。侍妾送上茶來,宛子一面奉茶,一面偷眼將如子一看,只見:

雪色微紅擬襯霞,天青風白吐風華。

縱然千瓣還千朵,卻不容人認作花。

如子一面吃茶,一面也偷眼將宛子一看。只見:

巧壓鶯聲嬌壓花,不言不笑自光華。

若從妝鏡窺其品,競是高天一片霞。

二人驚喜定了,宛子方說道:“古稱才難,又稱唯才愛才。小妹自先少師見背,幼小不知所從,故借考詩以代卜。不瞞賢姐說,考經(jīng)二載,筆墨徒費萬千,并未睹‘一楓落吳江’之句。唯前遇司空,方才攀援相當而細細鏖詩場之戰(zhàn)。及喜而訂盟,方知秦鹿已為賢姐所得。才美既逢,自應甘心退聽,不意又蒙令兄高義,慨立雙棲之議,故今得拜識芳顏,而遂公私之愿。”如子道:“小妹枋榆之鳥也,豈知天之高大,偶遇一司空,便以為天下無兩司空。及蒙司空再三垂青,小妹又以為天下無兩小妹。及追隨道路,悄窺相府之堂簾。方知金屋中之筆墨精華,去天僅尺五,而自悔從前之妄,故借雙棲,趨侍左右,非為賢姐,實自為也。”宛子道:“人患無才,若果有才,再無不愛才憐才之理。細思小妹之仰攀賢姐與賢姐之不棄小妹,皆一才為之作合耳。今才已合,而婚期尚不知何日,何不略去前后儀文,且請與賢姐到內(nèi)廳角險爭奇,作片時快晤。不識賢姐以為何如?”一面說,即一面立起身來,要邀如子入去。如子聽了,不勝大喜道:“小妹一向景仰賢姐者,閨閣之才也,誰知賢姐言詞爽朗,肝膽分明,竟是一個閣閨中之快士,使小妹委瑣套言不敢復出諸口矣。”因立起身來要隨趙小姐入去。宛子見了大喜,遂叫侍妾引路,竟引入收抬下的樓閣中來。正是:

漫道蛾眉只畫奇,須知一感勝男兒。

相逢多少未言事,笑里傳情已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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